《佞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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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本王转去里间换了身袍子,才去接唐稳手中那封信。/非常文学/
又是皇帝。
蕴修继上次通篇废话之后,这回索不写手谕,直接改成写信。
一封信整的跟家书一般写了满页。
若说上回本王还能揣摩出他的重点是在最后一件事上头,那么这回本王就真有些不着北。
与上回罗里吧嗦的琐事不同,这回全部都是问句,且没有一句重点。
王爷何时到的云滇?
路上花了几天?
车驾可还舒坦?
沿途可还太平?
吃得好不好?
睡得香不香?
云滇热不热?
衣服够不够?
下人伺候得如何?
身子可还康健?
有没有碰上什么有趣的事儿?
有没有遇到什么烦心的人儿?
有没有被人骚扰?
是不是有人缠着?
王爷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要走几天?
会不会有近路可抄?
过了丰水会不会改走水路?
水路会不会快些?
…………
末了一句,挺冠冕堂皇:王爷不在朕身边这十七天,朕颇惦念。
只是接着一句,本王又糊涂了:王爷只惦记着朕就好,无需理会他人。
这是什么意思?他人?哪个他人?唐稳算不算他人?
本王颠来倒去琢磨了两遍,也没琢磨出一点头绪。莫非是想问云滇事情办得如何,所以才问本王何时回去?似乎又不是这么个意思。如果要问这事儿,完全可以平铺直叙,何必拐弯抹角,这又不是如上回那个章娉竺般不大好意思直说。
抬头见边上唐稳伸着脖子一副八卦模样,本王将信冲他一送:“想看?拿去看?”
“不敢不敢,臣不敢。这是皇上给王爷的,嘿嘿嘿嘿。”他干干笑着,却还忍不住偷瞄一眼。
我便故意将信摊在桌上,站起来踱步道:“唐稳呀,皇上问本王何时回去,你说说,此间事还没了,为什么皇上这么快就问这个呢?”
唐稳那家伙早已经趁着这当口将信偷看了个囫囵。看完微微一愣,不知道琢磨出什么来,缩了缩脖子,见本王盯着他,眼神就有些飘忽。
我不由停下脚步看他,问:“怎么,琢磨出什么来了?”
“没有没有。”他摇着脑袋,舔了舔嘴唇,道:“或许……或许……”
我终于觉出他的不对:“你在紧张?你紧张些什么?”
唐稳否认:“不是不是,臣只是在想……啊!”他突然做恍然状:“八月初六是皇上十六的寿辰,一定是想王爷能在八月初六前赶回去。”
我看他:“是么?皇上从来不不过寿辰,说是铺张。非常文学”
“那……那肯定是想王爷在十五前赶回去。”唐稳忙又道,说完低头看脚。
我将信将疑把那封信又读了一遍,恰巧此时曹灏同常介温沦在外面求见,便将信折起来塞进怀内,冲着唐稳挥了挥手,他松了口气,看了眼曹灏,快步走了。
蕴修这头先搁下再说。我让曹灏将在老寨所看到的事情说了个仔细,又将那把吴州新米给常介温沦给看了,两人互看一眼,直接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动手?”
深得我心。
之前本王耐着子同许庆诸人周旋,无非想寻这三千石米粮的下落,到了今日田地,本王就不用再这么窝囊的憋着。
我将他二人招来,这么这么这么嘱咐一通。两人一抱拳,便走了。
曹灏听完看着我一脸诧异:“王爷,就,就这样办了?”
我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他:“兵贵神速,怎么,难道还要给他们时间跑路?”
是夜,常介领了三千官兵,半夜里将许庆及其一众同流合污的县令给拿了,另两千人马分别派守在诸云滇门阀富豪府邸附近。
许庆是个知府,有些事情他绝不会出面,这三千石新米若真被他卖去老寨,必定有人替他牵线搭桥。
行商奸不奸本王不管,只要他有这个本事,一本万利也由得他赚,可官商勾结发这种国难财的,本王就绝不能放过!
自常介温沦离开,曹灏便被我拉着下棋,唐稳一旁观战。
三更天的时候,曹灏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棋盘上道:“王爷若是怕臣去曹府报信,何必拉着臣在这儿下棋,臣同王爷睡一张床就是。”
正在吃点心的唐稳噎了一口。
我落下一子,将曹灏被围死的一片白子一粒粒捡走,丢入棋盅。不错,本王是软禁他。曹氏亦是云滇富户,近两年好些生意都有足,本王绝不会因为曹灏在这件事上帮了本王,就简单的认为他曹氏必是干净的。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更何况他是曹白的儿子。
我也没有想过要掩饰,道:“本王不喜欢有万一。万一这事真与你曹家有关,你趁我睡着了偷溜,怎么办。”说完戳了戳他:“喂,该你了。”
他抬起头来叹息一声,随便落下一子,神志不清的嘀咕:“那我睡觉你看书,随便你看多久都行。实在不行,你把我绑你身上,总行了罢。”
一边喝水的唐稳呛了一口。
我看他一眼,又落下一子将一片白子吃掉:“那本王岂非很无聊。喂,又到你了。”
曹灏哀嚎一声:“我们俩昨夜明明一块儿睡的,你怎么神头那么足啊!”
唐稳“噗”的一声,直接将水喷了曹灏一脖子,倒将曹灏给喷醒了,抹着脖子怒目而视:“唐御史,你干什么?”
本王挑挑眉,落下一子,抬头看着曹灏,笑道:“你输了。”
第二日一早,本王留守在城外的一万兵马,七千已被温沦调去巴彦山,其余三千,两千本王留下接手州府,还有一千带了直冲老寨。
巴彦山山下,温沦对着赶到的本王和顶了两个乌青眼的曹灏道:“王爷,土司今早已回山寨,属下只围了寨子,未动一兵一卒。”
做的好,我点了点头。招来连夜赶到的于庭昀,带了一千兵打马上前。
有些时候还是要先礼后兵,不能上来就一网打尽。更何况摩梭人在此事中可能是个从犯,也有可能只是个销赃的,本王还要查清。
老寨门前此刻摩梭人也全副武装,显然已经得了消息。
于庭昀是认识土司的,本王示意他上前喊话。果然,对方看见是他,派出一人高声喝问:“于县丞今日何事领兵前来!我摩梭人从不与你们汉人为敌,何故无端犯境?”
我一听,声音熟悉的很!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阿鸽夏!便招了招于庭昀,问:“这个姑娘是谁?”
于庭昀看了看,道:“她是土司的女儿。阿鸽夏!”
没想到本王前夜差点做了土司的女婿!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既然大家都差点熟到坦诚相见,本王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驱马上前喊道:“阿鸽夏,是我!”
阿鸽夏一见之下,神情颇为复杂,只抿起嘴不说话。
我又喊:“我今日带兵是有点事情要问清楚。只要你把后山押着的那些人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我绝不犯境。”
她又抿了抿嘴迟疑了下,终于扬声问:“你到底是谁?”
区区五个字,本王竟然听出一股子哀怨的味道。旁边曹灏低笑一声。我瞪他一眼,只好答:“本王乃摄政王卫蕴德!”
她闻言瞪大了眼,看着我的眼睛一片失落,挥手让人拉开了寨门。
摩梭老寨三扇寨门齐开,土司哈错领着摩梭贵族亲自将本王迎了进去。
第一回来行,土司只请本王在副殿坐了个下下首,第二回来,土司直接将本王迎到了主殿主座,连声告罪,本王就有点尴尬。再怎么说,上次都是本王隐匿了身份,实非正大光明行径。所以本王坚辞主位,最后只坐了土司上手主宾位。
土司见状,虽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本王看得出很受用。对本王就更加客气。
两厢里宾主落座,我将来意说明,也为前日所作所为道了歉,土司的面色就更和善了,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原来我吴州三千石米并不在摩梭老寨。
云滇大旱,摩梭寨中今年粮食也短少的厉害。一个月前,一个名叫房陶的人寻到老寨,说乃是云滇马帮,请土司帮一个忙,以百石新米答谢。
房陶说,他马帮有班兄弟,从云滇走货到南诏的时候,与南诏商人起了冲突,如今南诏正吵着要云滇官府拿人。
云滇地处边境,再往西三百里就是南诏国境。南诏是个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与我汉人习俗迥异,两国间商贸往来偶有因习俗不同而起误会的,不在少数。云滇州府和南诏那头这种纠纷碰得多了,知道都是一些**毛蒜皮引起的误会,双方一个要严惩一个喊拿办的敷衍过一段时间,两下里就都忘了。
所以马帮房陶说他的一帮兄弟惹了点麻烦,云滇地方小他马帮的人又扎眼,藏不了,想借老寨后山躲上一阵,并以粮食做答谢的时候,哈错土司权衡了下,觉得问题不大,就答应将后山借给他们藏身。为了以防摩梭人误闯起了冲突,还派了人在后山巡逻。
直到今日本王带兵前来要人,她才觉得事态严重。
说到这里,哈错土司道:“王爷,我摩梭人世代安居乐业,不与朝廷作对,此次绝对是误信小人,还请王爷明察。”
本王听完心里也是一块大石落地。经前夜一晚,本王很喜欢这个热情豪放的地方,若真要刀兵相见,本王会很心痛!
如今误会澄清,土司让人带着温沦立刻将后山众人押解回滇。
临行道别的时候,土司看了一眼阿鸽夏,握住本王的手低低道:“王爷,你们汉人是不是好男风的也能娶三妻四妾?不知道王爷介不介意异族通婚?”
本王在曹灏一脸痴呆的表情中,掩住嘴低低咳嗽了一声,重重握了下土司的手道:“本王没有妹妹,若是能与阿鸽夏结为兄妹,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阿鸽夏闻言顷刻红了眼圈。
哈错土司长叹一声,拍了拍阿鸽夏的肩,退后一步。她身后阿鸽夏低了低头,收起脸上失落形容,上前一步,解下腰间佩着的一把小匕首递过来,对着本王展开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道:“也罢,王爷快人快语。既无缘做夫妻,兄妹就兄妹吧。这把匕首,是我成年礼时打造的金刀匕首,就当是妹妹我的信物了。”
好一个豪爽的姑娘。本王颇欣赏。
接过匕首,本王了腰带一圈。腰上除了那个挂了多年的繸玉,东西虽还挂了几样,却都不是一直跟着本王的,怎么好意思拿来做信物。突然想到腕上那串佛珠。那是我娘留下的,她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戴在腕上,连蕴修问我要我都没给。想了想,还是将它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那串佛珠经我娘多年摩挲,看得出是非常老的物件。阿鸽夏自然明白这是本王随身珍爱的东西,接过的时候很感动。
临别之时,她又豪放的拥抱了下本王,才同本王告别。
结果本王回去的路上,就没少听曹灏的赞美:“哎呀,王爷就是王爷,魅力非同凡响。人家哪怕明晓得王爷好那一口,也愿意以身相许,啧啧……这才是真风流啊真倜傥!”
我默默的想,不如本王今晚将他迷晕了丢进他表妹的房里算了,让他也来个真风流啊真倜傥!
快马加鞭赶回州府,我立刻着人去拿了房陶,控制了马帮。叫邹衍连夜去审那些带回来的人犯。
刑部众人,本王点名要的邹衍,只因他平时看着是个老好人,却是我朝刑部第一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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