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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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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回讥讽

    却说上回秦衷来了荣国府里忽悠宝玉他爹贾政,话锋忽而一转,不说贾政,且叫贾蓉先一口茶喷了出去!

    贾蓉哭笑不得的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半点也不敢看贾政的脸色,连忙道:“兄弟这叫什么话?我们家花园子宽敞的很,再修园子要做甚么呢!”

    秦衷却是在看贾政,见他脸上僵了似的一阵青一阵红,抢在他开口前笑道:“我何尝不知亲家两府乃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连外面人冷眼瞧着,也一向端重检省从不曾逸浮奢的。姐夫问我如何说的这话?却是那庄上的人皆知,荣国府的老爷要往那里修园子呢!”

    此下莫说贾蓉,贾政也是忍不得了,秦衷却止住他们的话意,说道:“不怪亲家老爷着急,且听听这后面的事才是真笑话。当时晚辈听了母那话,虽气,也疑惑,再不信国公府的正经爷们城里不乐,会去那穷乡僻壤里丢人。我想着亲家贾氏一族香火极胜,人多即难免有几个不成器的下流小辈,亲家老爷们眼皮子底下自然束得紧,然而那等没廉耻的人物好赖不知的,往城外作威作福倒也未可知。然那恶奴主家的名头一报,竟自称是荣国府里姓赖的老爷!此话一听,几乎不叫我们家里人笑死!我们家才与贾氏结了亲的,再不知道荣国府何时改姓了赖!可见他们必是一群荒唐可笑的贼子了。”

    秦衷说到此处,敛笑正色道:“若是别家出了这样冒名行骗的事,晚辈只管打一顿,捆了送官便是,只是既与府上亲戚一场,没有不知会的道理,此乃小事,父亲便嘱咐了我与府上说一声便罢。然,我一路想来,此事却可大可小的。那起子恶贼既冒了荣国府的名,连姓氏名讳都敢模糊了,若无靠山,安敢猖獗至此!府上显赫百年,朝上朝下难免有些嫉妒的小人,今儿只是冒名强买田地,便险害了几十口人家流离失所,也毁了府上清誉!若不揪出幕后主使,日后再有杀人越货乃至谋逆——那,那可真是……”

    秦衷说到动容处,上前抓住贾政手臂,五官皱到一处,沉重道:“枉造冤孽啊!!!”

    其实贾政贾蓉听到有人冒名诬陷荣国府那里早已经站了起来,此时脸色已不是十分难看能形容的了。

    但到底贾政老,便要向他道谢,秦衷侧身避了,拱手揖道:“晚辈特来报信,乃是为贵府警个钟,然而晚辈到底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哪里记了差错恐怕也有的,还望亲家速速查实此事,决不能轻易放过那等恶贼!”

    说完,便要拉着贾蓉告辞,也不理贾政苦留吃饭,笑道:“晚辈身上负着功课,父亲的吩咐了了,再不敢贪玩的,下回必来府上叨扰亲家。”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点也不关心贾政如何处理这事。

    待上了车,贾蓉才抹着额上汗珠向秦衷道:“舅兄今儿真是,真是……往日我还是小瞧了你。”

    秦衷皱眉道:“我不过是个才学会说话走路的小孩,哪里叫姐夫小瞧了?那些话不过是父亲在家吩咐了我便学舌一说而已。”

    贾蓉不置可否,嘻嘻笑道:“今儿幸亏是你,若是旁人只怕要遭人恨了。”

    秦衷也笑道:“也幸亏是亲戚家,否则谁来讨这个厌?”

    一时又回了宁国府,秦衷拉着贾蓉要与他说话,贾蓉已收了小觑之心的,自然耐心听说。

    秦衷便往那芙蓉簟上坐了,含笑道:“却来跟你说个女儿才爱听的话,你可别嫌烦。”

    贾蓉道:“说就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等爱说笑的。”

    秦衷便道:“我年纪小,不大知道道理,你别笑话我了。昨儿我无意听了姐姐身边的瑞珠与我的丫头说话,才知道这些女孩儿虽看似天真无虑,总是不容易的。”

    如此这般,便将水绿、湘红、宝珠、瑞珠等的恩怨细说了。

    说完,也不理会贾蓉僵住的面色,只道:“你说她们可恶,偏也是可怜的,谁叫她们生做奴婢了呢?只是我心里亲疏下来,却仍觉得我姐姐最是可怜。我原以为府上敬大老爷往城外住着,令尊令堂都是和蔼的人,我姐姐来了这里只有享清福的,哪知道这里除了主子,也有奴才不好相与。”

    贾蓉起身含恼道:“愧哉愧哉,我这就去打发了那两个贱婢!”

    秦衷笑拦了,说道:“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也不知我姐姐的苦心。那两个女孩不过丫头而已,却是长辈给的,长辈赐的人你随意打发了,旁人不好说你,那就只往我姐姐身上泼脏水了。就是令府太太也要埋怨姐姐不管束夫君,由你胡来。姐夫这样的大的人,还不懂吗?我告诉你这些,原是叫你明白我姐姐的难处,她上要伺候公婆,中要服侍夫君,下头还有一干小人要压服,旁人倒罢了,唯有姐夫是她最亲近的人,只要姐夫懂她,她还能有甚么好求?”

    贾蓉怔怔想了,不觉口微热,半晌才道:“好兄弟,这些事我也知的,只是从没细想过,今个儿……”

    秦衷道:“姐夫懂了便好,你们二人纵然柔情蜜意,只怕从未交心过。我姐姐最是个多愁的子,只求姐夫好歹多体谅她些。毕竟娇妾美婢易得,知心贤妻难求。”

    贾蓉便不说话,秦衷倒不好意思了,又说道:“这些事情本不该我小孩口里乱说的,只是我们姐弟没娘,父亲又严谨,我这样越矩虽是无可奈何,姐夫恼我却也应当。”

    贾蓉笑道:“我竟无话可说了。要谢你,非但是见外也谢不过来。要恼你,却才是我狗咬吕洞宾。唯有一桌好席、一坛好酒略表我心了。”

    秦衷笑道:“不必好席好酒,今日吃了嘴短,日后姐夫不好,我倒不好意思上门来打了!”

    说着,二人都笑了。

    因着贾蓉诗书不,秦衷也不与他多说,只泛泛论了戏酒歌赋,又往锁春堂里辞了秦可卿,一时仍是来时那辆车送他回去,只是又多了个中年汉子照看。

    秦衷见了,笑了一笑,便上了车,一面暗骂自己道:“这才真是多管闲事。”

    却说黄氏待秦衷回了家,便要作辞。

    秦衷因笑道:“妈妈既惦着家里,明儿我亲自送家去便是。”

    黄氏忙道:“哪里使得,哥儿读书写字如何得闲?便叫旁人送我,再没得妥当。”

    秦衷却道:“不单是担心妈妈,还另有事要处置。却是妈妈庄上的事了了,不单是告诉你们家,另外的人家也要知会,总要我亲自跑一趟,免得您老人家的话说不清。”

    待秦业回了府,秦衷自去他房里禀报,道:“孩儿已和亲家说了原委,想必无事了。”

    秦业拈须颔首道:“你说的这样好,却不知后果如何。”

    秦衷却笑道:“本是拐着弯的亲戚,通了气儿,尽了仁义,倒罢了。管他荣国府是谢我告知,还是恨我多舌,与咱们家无所谓的事儿。”

    秦业这便罢了,拷问了他几句功课,又撵了去读书。

    直到他进了房,扑到小榻上才闷声笑了起来。

    明珠不知他怎么的了,倒唬一跳,因兰花儿捧着一盘果子进来,便向她笑道:“你瞧瞧我们爷,也不知是老爷赏了他什么,笑个不住的。”

    兰花儿见他那样,也笑了,说道:“究竟不必理他,我们来吃果子,且让他馋!”

    秦衷抹着笑出的眼泪站起身,往里屋走了,一边道:“你们吃你们的,今儿听了个笑话,不笑出来心里堵着难受得紧。不必管我。”

    说着便又在里面大笑出声来。

    明珠纳罕道:“可是疯魔了,什么笑话能笑成这样。”她摇摇头,看了兰花儿手上捧着的青花瓷盘,摆了好大一串儿晶莹剔透的葡萄,又笑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兰花儿回道:“姑孝敬老爷的,老爷各处都赏了一点子,这却是我们的了。”

    明珠便真不理会秦衷了,喊了莲花过来,率先笑拈了一个,道:“这样好的果子,我先尝一个。”

    里面的秦衷却扑在床上仍笑个不住,好容易止住了笑,心里不免得意万分。他今日在荣国府里玩了贾政一回,自觉十分有成就感。

    他先是一口一个贾府人的知礼,转口又骂贾氏族人的下流、丢人,这已经不是讥讽而是明晃晃的骂完了整个贾氏,贾政还得给他道谢!

    而那个什么“赖老爷”却只是他随口绉的,谁叫秦衷只记得荣国府最体面的管家就是姓赖的呢?谁叫他们家一门子家奴还修园子显摆了,就算贾政查实了跟他们家无关,反正他只是个小孩,记错了谁来能怪他吗?

    这样的欺负原著人物,秦衷没有一丝愧疚,反正他们贾府也没一个好人。

    到了这书里世界后,秦衷也知道了一些前世所完全无从知详的事情。比如本朝国号大孟,爵位承袭自与前朝不同。他们四王八公的爵,四王乃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八公却是降等袭爵的,子孙须得考量人品能力,以皇恩厚重袭爵。原先的宁国公贾演的儿子贾代化是个能人,任过京营节度使,算是官二代里比较成功的,但仍然连侯、伯也没捞上,降成了一等将军。然而荣国公贾源的长子贾代善比他牛掰,因为是太上皇的伴读,一直很得荣宠,荣公去后并未降等,直接袭了他父亲的国公爵。所以到了两府第二代显然是荣国府更风光。

    一直到第三代贾敬居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寒窗苦读得了进士出身,而贾赦不学无术降了几等袭了爵,宁府才又压回了荣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荣宁两府何尝没有明争暗斗?只是自贾敬辞官、贾赦越来越宅、贾政在朝上扶不起来后,再没有什么能撑得起门面的人,才谁也降服不了谁罢了。

    秦衷暗笑想道,等日后贾元春披黄挂彩的荣登妃位后,宁府的一群渣老爷们就真的只能仰仗荣府鼻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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