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兆梦·蓝若
○○七
千没有再多说什么,距离那无端之剑“亦复如”只有两丈,他竟然毫无忌惮地闭上眼睛。没有了任何动作。
三人就这样定定地浮空而立。
另一边,何摩云进展得还比较好。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在逼若灵晶体下降,现在估计只剩下几分,若灵就触到水面了。那块晶体的旋转,甚至已经在允水表面形成了一个大的旋涡,带起一阵旋风。何摩云的衣袍,被冲上来的风扬得剧烈摇动。
若灵已经到了水平面以下,但因为旋涡的缘故,并没有和水接触。
真是急人……芝如不禁在心里小声嘀咕,也难怪,这么一个复杂而繁冗的封印……即使是爷爷他也不可能快速完成——更何况他的境况,快透支了吧。
不过,二分,一分,半分……似乎只有一丝,就要触及水面,那样就算完成封印了吧。
突然,何摩云和整个阵法,都出现了什么变化,可能是到了最后关头本来就会这样,或是若灵的反抗又开始强烈了?还是……何摩云这边又出了什么问题?整个……停滞了一瞬……
因为时间太短。
一切都无声似的。
千似乎也觉察到这个空当,猛然睁开双眼,什么都不顾,向欧阳和祖劈头一击!
面前轰然的火雨让刚刚还静立的二人一时愣了一下,随即祖全力斩下了一剑……
本已做好体表结界涌来防御四散洒开的火雨,谁知剑锋所过,火雨无不消失得像是原本就不存在一样……
火雨散后,二人眼前,是身形虚幻的千,他的嘴角,正扬起一个邪魅的微笑。他眼底闪过的红色火光……此刻,像是冰原上盛放的血色莲华。
祖并未因异象而停止进攻,他继续挥舞着那柄亦复如。
无柄之魄,心意所觉;本无我我,因生空色。
固为逆道,莫能般若;三界诸神,亦复如灭。
那柄能斩尽诸神的剑,砍进了千的身体……千……消失了!
先是一怔,祖向下看去。
那道带着恶寒的黑色掌风,已经轰了下去。
那道掌风的主人,正是千!
他刚刚闭目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分出本尊绕到下方,残像却在上面佯装与欧阳和祖二人缠斗。
“火雨”消散开的那一瞬,他已经赢了。
骤停的气让何摩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出什么问题了吗?停滞了……
【嗯?!什么感觉?!身后一阵阴寒,后心的位置……是什么……】
像一颗黑色流星,千带着全力凝聚起的阴寒毒气直冲而下,他的身形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彗尾似的黑色。像是在那里狠狠划上一刀,伤口处还渗出把人吞噬的黑色血液。
任凭欧阳和祖二人再怎么强,此刻,也只有望着近乎倒悬在空中的何摩云,望着他捱上这样犹如遭遇陨石般的一击。
贪念的一击。
“喀。”
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重伤何摩云的千,立即用他妖冶的紫火焰包裹起被封印了一半、依然冰冷的若灵的晶体。但他似乎忘了,水火不容。
听到晶体破碎的声音,骤起的高温,让原本被允水镇得冰冷的若灵的晶体,碎了。
金色粉末样的物质,一点点从晶体上剥落,在空气中缓慢地沉降。
金属色后那完美的银毫,一分一分,暴露在天光下。
火焰毫无顾忌地冲上去包裹了它,些微的抽搐,像是在咀嚼,吞噬……若灵竟然没有反抗,它的一端已经被烤成了焦炭。
千忽然停下,有些疑惑的样子。他掏出一个玉质的盒子,收起若灵。
紧接着发生了什么,芝如不知道了。因为这时候的何摩云,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了。梦境的这部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然后眼前的景象像是墨汁滴进清水一样,迅速变成黑暗。
要醒了吗?
不,还没结束。
又是一阵恍惚,芝如这次看到的,是另一个梦境。
月夜。
眼前的景象……是启峡边。自己家旁边吗?好安静。他看到月,看到远处的天,看到允水,看到悬崖,看到树林。
一点光在叶间晃动。
什么人来了吗,还提着灯。
一个身着粗布白衣的人走近,他面貌很年轻,头发却有些花白了。是何摩云。他似乎在寻找什么……穿行于树林,身上素净的衣裳却不被沾染,芝如注意到,每当衣物和它物接触,就有一小丝气旋冒出,把衣物隔开,细腻到这种程度……
何摩云停在一处被灌木围起的空地前,空地一侧,有个清冽的水潭。潭边,是个篮子。
何芝如心头一紧。
果然,这个梦境……
何摩云俯身,蹲着掀开篮子上的纱。是个白嫩的孩子。却好像没什么精神,风灯火光的映照下,孩子的嘴唇,几乎没有白色——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这时却死盯着何摩云的眼睛看。
“好漂亮的眸子……”何摩云抱起篮子,“还以为那股奇怪的气是什么贼人……没想到,让我遇到这么个可爱的孩子……也不知道哭,挺听话的样子……”
孩子身上没别的东西,只是贴身有个小丝绒袋子,打开一看,是块倒成圆角的方形玉牌,上面有铁线篆的两个字:蓝若。
何摩云没说话,低头看着孩子。他前额的几缕头发垂落下来,发稍拂到孩子的额头。他仰面笑起来:“我没有孩子……却与你有缘啊!我这一生无甚成就,还犯下大错……能活到今天竟是为了遇到你……蓝若若兰……如芝若兰,以后就叫你芝如吧。”
一旁的水声,泠泠如碎玉。
……
芝如,不,蓝若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爷爷床前跪了数个时辰,何摩云的手还保持着点在蓝若眉心的姿势,只是那一点微光早已被何摩云身体的冰凉替代。
蓝若的泪水,溢了满脸。
爷爷的指尖这时候才从他眉心滑落。
流着泪,但蓝若只有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明白了,可还有不明白的。
自己是爷爷收养的孩子……回过神想想,十四年来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眼前这具已然冰冷的身体,是自己唯一的、最亲近的人的。
【房间里好黑。】
雨还在下,刚刚才变小一阵,可好像怎么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是害怕了吗……不,是某种莫名的感动?还是我……在期望着什么?】
【何芝如……不,现在的你,是蓝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