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子去了不多久，就带回来一根数丈长的竹子。

    庞统打量了一下：“应该够长了。”言毕，庞统拔出随身佩剑，一剑削去了竹子的竹节。然后把一端中空的竹子插入了饮水井中。插了几下，庞统感觉差不多插到底了，慢慢地把竹子抽了出来。

    长竹子抽出来以后，只见中空的竹管中，此时已经填满了污泥。庞统用手指扣了一点污泥，放在鼻子前闻了一闻：“果然是江滩上的污泥。”

    “凤雏先生，这些污泥有什么特别吗？”涛子好奇地凑过来看。

    庞统不想说破诸葛亮的毒计：“没什么。只是这水井里的水已经发臭了，不能再作为饮用水了。”

    “发臭了？”涛子用力地嗅了几下，“并没有啊。”

    “啪”这时于禁从后面走来，刚好听到涛子在质疑庞统，就一巴掌打在涛子的脑袋上：“凤雏先生说臭了，就是臭了！人家堂堂大贤，还能骗你个小丘八不成？赶紧叫人打几眼新的饮水井，这些老井马上给我封掉！”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涛子唯唯退下。

    庞统觉得直接这样做，还是会暴露诸葛亮，于是想做一些掩盖：“于禁将军，可有纸笔？”

    “笔墨伺候！”

    庞统在纸上画了一种豆科植物，他指着纸上的植物对于禁说：“于禁将军，此物名为葛根。秋冬季节，江陵附近正好有产。你让手下兵士去按图找挖。葛根的根部可以入药，具有解肌退热，升阳止泻之功。士兵们服用之后，就可以不被这江陵城中的传染病所困扰了。”

    于禁闻言大喜，小心地接过了庞统画好的图纸：“多谢凤雏先生赐药，既如此于禁马上差人去采挖。”

    ……

    几天以后，曹操军中新感染血吸虫的病例显著减少。正在瓦解的士气得到了有效的提振。当然这其中有几分是葛根的功效，有几分是不喝了那污染的井水的缘故，就只有庞统一人知道了。

    庞统看到此间事毕，略微心安，就准备离去。他知道以曹操的手段，他要强行征辟你，就会抓住你的软肋逼你就范。就像用司马家族的安危，逼迫司马懿就范；用老母亲的生死，逼迫徐庶就范一样。庞统此来，原本只是不想太多无辜之人死于恶疾，并不想被官爵羁绊，所以他正在收拾行李回去。庞统回去之后，准备带上儿女去西川避上一段时间。

    “凤雏先生，这是在干什么？丞相请你去江边饮酒呢。”于禁来到庞统的帐中。

    庞统停下手里的动作掩饰道：“山野陋士，没什么换洗衣服。这不在找一件干净的换上。”

    “这好办，江陵城中还有裁缝。过会儿我就差人去给先生定做几套上好的衣服。如今，凤雏先生是全江陵的大恩人，哪个裁缝有幸能给先生做上一套衣裳，就够他吹上一辈子的了。等以后丞相奏请天子给先生封了列侯，他们这些人就没机会给先生做衣服了。哈哈哈……”于禁是打心里认可了庞统，同时也为庞统对衣物有兴趣而高兴，既然有物欲，丞相就好拉拢你，怕就怕你无欲无求。

    “我说凤雏先生就不要找衣服了，丞相一向不拘小节。以他老人家现在对先生的重视程度，就是凤雏先生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介意的。走走走，不要让丞相久等了。”

    庞统见推脱不掉，只好随于禁去见了曹操。

    ……

    曹操在龟山顶上等着庞统。这是一个开阔的平台，几乎就是曹操那天梦中场景的翻版。只是平台之下一直到江面上，现在都布满了曹军的营帐。这几天，疫情得到了控制，曹操的心情大好，也不再认为江南之地是鸡肋了。曹操觉得既然瘟疫都能被战胜，还有什么是战胜不了的呢？天意在我，区区孙刘何足道哉。曹操不知道，几个月前，刘备也曾经以为天意站在自己这一边，结果几个月下来，被曹操打得鼻青脸肿，现在闹得连落脚之地都没有了。妄言天意者，往往被天意所戏弄，这都是要经历了几起几伏之后才能得出的感慨，现在的曹操和刘备还在慢慢体会各中滋味。

    庞统来到曹操身边，看着这半山的营帐。心里想：“我虽然从疫病手里挽救了这些士兵的性命，但是他们的性命还是不由自己做主。不死于疫病，或就死于战争。其实，我治好了他们，反而可能带来更大的伤亡。我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我做错了？……”

    “凤雏先生！来来来……”曹操的催促打断了庞统的思绪。

    曹操热情地站起来迎接庞统，把他带到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指着山下连绵的水寨，对庞统说：“凤雏先生学究天人，今天看看我这水寨如何？”

    庞统向下望去，只见这水寨面南而建，分二十四座门，皆有艨艟战舰，列为城郭，中藏小船，往来有巷，起伏有序。庞统见此由衷地感叹道：“傍山依林，前后顾盼，出入有门，进退曲折，虽孙、吴再生，穰苴复出，亦不过此矣。丞相用兵如神，名不虚传！”

    曹操难得的老脸一红：“先生勿得过誉，还请指教。”

    庞统见那些刚刚身体有所恢复的士兵由于高强度的江上训练，靠在船舷上直干呕，有些于心不忍道：“丞相大军，大多刚刚恢复健康，这种练法，恐怕多有死者。”

    “操正虑此事，但操练不可废弛，不知先生可有良计？”曹操料定庞统不忍军士受苦，故用言语相激。

    庞统闻言，略一思索道：“这大江之中，潮生潮落，风浪不息。丞相大军不惯乘舟，受此颠播，易生疾病。庞统有一策，使大小水军，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这样人可渡，马亦可走，乘此而行，任他风浪潮水上下，也可安稳。只是船只用铁索连于一处，需防火攻。不然恐易重蹈蔡瑁覆辙。”

    曹操听到庞统提到蔡瑁，不经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道：“如用火攻，需借风势。如今正是秋冬之时，哪有什么风势可让江东来用，先生尽管放心。今得先生良谋，安愁不破东吴？哈哈哈……”

    庞统头一低：“愚浅之见，请丞相自裁之。”

    “凤雏先生过谦了！”随即时传令，唤军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大钉，锁住船只。众军士踩着稳固的大船，不再受那颠簸之苦，都非常开心。

    就在曹军都在欢庆的时候，庞统留书一封，挂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