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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她周末要去上补习班。每次都是爸爸亲自送她出门,又亲自接她放学。放学回来不过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时间尚早,父女俩就一起去吃小馄钝。
他们常去的那家店,是在梅园新村的小巷子里,老板开了二十几年,甚至一度开到上海去。店家的手艺算是家传的,小馄钝皮薄如蝉翼,含在嘴里轻轻一抿就化了。每次去吃,她都能一口气吃下一大碗。
那是齐雨潇最喜欢的食物,不仅因为味美,更因为是跟爸爸单独分享的亲密时光。
可是如今,她找不到她的爸爸了。
齐雨潇心事沉沉,完全无心工作,第二天开会的时候连连出错,甚至看着ppt都念错了好几个重要数字,连林瑶都看不下去了,偷偷在笔记本上写下tips推给她看。
孙少谦更是没想到她会出这种差错,散了会留她下来问:“你怎么了?人不舒服还是工作强度太大?”
“没有。”齐雨潇做了个深呼吸,抱着文件跟上司保证:“对不起孙董,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孙少谦欲言又止,最终并没有说什么超过界限的话,挥了挥手让她先出去。
一到下班时间,齐雨潇立刻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打卡走人,林瑶笑她:“你今天是怎么了?丢了魂似的,连班也不加了?”
她摇摇头不想解释,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到家的时候齐妈妈还没有回来,公寓式的房子干净而空荡,她在换鞋凳上呆坐了片刻,才进了房间。她不敢打电话,怕打扰的母亲,只好去厨房先去做饭。
没什么胃口,可也得努力加餐饭,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去做,不吃哪有力气撑下去?
灶上炖着汤,小火熬着,陶罐里的水汩汩沸腾,她正失神,忽然听见大门转动的声音。齐雨潇连忙出去,可是一看齐妈妈的表情,她的心就坠了下去。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怎么样了妈妈?”
齐妈妈沉默地摇了摇头。
所有的人都闭门不见,她们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什么又叫明哲保身。
齐雨潇觉得非常愤怒,明明还没有出正式的调查结果,凭什么所有人都私自将她爸爸定了罪?
可除了愤怒,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然而等待却如此难熬。
未知的恐惧,让人更加惊惶。因为不知悬在头顶的那把尖刀,究竟什么时候会落下,是这一秒,还是下一秒,是这一天,还是在她们毫无防备的那一天。
齐雨潇没有放弃,临时向公司请了假,陪着母亲一家一家的拜访,从父亲从前的长官领导一直都提拔过的下属。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爸爸人在何方。
她终于觉得绝望,现实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地向她罩过来,
她拼命挣扎拼命挣扎,却还是像一只可笑的虫子,眼睁睁看着黑暗将一切笼罩。
时间越长,心里的那份希望就越加渺茫。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又一次失望而归,她实在没有勇气上楼,再用这样的结果让母亲遭受一次打击。
齐雨潇独自一人坐在小区里的椅子上,包里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可她转身连翻动的力气都没有。
西风渐紧。雪似乎越下越密,她终于开始觉得冷。皮手套的手指并没有因为不见风而留住温度,仍然非常冷,直直地僵在那里,关节连弯一下都疼。
一束车头光由远及近向她射来,远光灯照出来的强光十分刺眼得让人无法睁眼直视。
车子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驾驶座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人甚至来不及熄火,将车子丢在一旁,就向她走来。
男人的步伐越来越近,一步一步踏在雪地里,直到终于站在她的面前。
齐雨潇低着头,根本没有觉得到,听到来人轻声地叫她的名字,才有了一丝反应。她茫茫然地开起头,看见是叶城,竟然也无动于衷。
叶城薄唇未抿,看着她,数日不见,她瘦了很多,连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眉宇之间的疲惫。
“是你啊。”她又低下头,呐呐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呆愣的样子,胸口有个地方钝钝地发痛,他半蹲下来,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怎么坐在这里?来,我们回家。”
“回家?”
她被这样的字眼触动,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叶城将她扶起来,见她双颊惨白,快速解下自己的围巾,为她带上。厚实的开司米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一圈又一圈的将她包裹起来,像是被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抬起脸来看他,他瘦了很多,眉眼之间不见昔日锋芒,只余片片风霜。
心里像是被挖出了一个黑洞,风雪源源不断地从那里灌进去,冰冷的感觉随着血脉直达四肢百骸。
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为什么每次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总会出现?
可她哪里还敢相信他,过往一次又一次的教训难道还不足以让她清醒吗?
齐雨潇偏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叶城,又是傻又是天真,她见叶城眉头紧锁,用力摘下了手套,去抚摸他的眉心。冰冷的手指接触上他温热的皮肤,酥酥麻麻的,长久的寒冷让感官都有了些许迟钝,她过了好一会才收回手,轻声说:“叶城,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眼前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方才被她抚平的眉心迅速皱了起来,深深的纹路像是被烙上去一般。
她怀疑他。
叶城被这个认识狠狠地刺痛了。
“你说什么?”他满脸不可置信,低沉的嗓音甚至有丝不可察觉的愤怒,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双手扶住她纤细的肩膀,一字一顿认真的澄清,“不是,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他们之间已经有太多的误会,他不想任由语意不明的话再去添上一笔。
齐雨潇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真是可笑。
竟然已经慌乱到这样的地步,竟然开始这样毫无根据的指责。
她低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即使心里被她的怀疑触发了隐痛,可他显然更心疼眼前的人。
“没关系。”他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才发现她的头顶因为长久地吹风而冰冷不已,“潇潇乖,我们回家,你这样会生病的。”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拿她当作小孩子。
她怔怔地望着他,看着他的眼眸褪去锐利,只有深深的怜惜。连日来,她不敢哭,不敢在母亲面前流露丁点恐惧。可是这一刻见到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依靠,所有的委屈都再也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