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正文 第12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2节
顾异的手不自主的握成了拳,紧贴在裤腿边上,这一次小萝莉没有跟赵晨和杨年在一起,只是逆着光线站在岔路口,像是一座雕像又好似一座石碑。
何易晞察觉到顾异分外异常,望向远处,轻轻问他:“那小女孩儿,你认识她?”
顾异单眼皮一撑,说话都结巴了:“大,大仙儿……你看得见她?”
何易晞点头:“当然。”
说罢抬腿就往小女孩儿面前走,小女孩儿竟也没像往常一样突然消失,而是直愣愣的看着他俩人儿走过来,脑袋一歪:“你们是谁?”
顾异尚沉浸在何易晞居然看得见这小姑娘的惊讶之中没有缓过来,何易晞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回答的极其坦然:“我们来找人。”
“你们找谁?”小女孩儿声音甜脆,像是熟了的甘蔗,她转着圈向四周一指,“你找哪家?”
“我们找一个头发这么长,个子这么高的姐姐,她是从外面来的,你有没有见过她?”何易晞伸出手跟小女孩儿比划比划,小女孩儿顺着他的手往上看看,又歪头,仿佛思考一瞬,老实摇头:“我没见过,不过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我娘。”
这语气,这神态,这反应,跟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女孩儿无异。
与顾异的想象大相径庭。
第44章 43
何易晞依旧跟慰问群众似的笑的亲切:“你娘在哪儿啊?”
小女孩儿往山丘上一指:“那儿。”
连绵起伏的山丘之上,浓翠一片,铺了一朵白云,是挤在一起的羊群。
突然有悠扬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小女孩儿又扬声道:“我娘在喊我呢。”
说罢就往声音飘来的方向跑。
那高亢的女声带着股子苍凉,又有着一股蛮力,一字一句地冲着山下唱:“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小女孩儿循着歌声跑远了,何易晞也扯着顾异跟上。
顾异仍旧发癔症,好半晌又确认一遍:“大仙儿,你看得见她?”
“嗯。”何易晞点头,再次问顾异,“你认识她?”
“我……”顾异吐出一个字儿来就卡了壳,挠挠脖子,似乎在思考怎么描述,“我之前见过她,见过很多次只不过——”
顾异步子滞缓,何易晞也缩了步幅,与他并行,耐着性子等他下文:“我不认识她。”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两个老爷们腿长步子大,轻易就赶上了小女孩儿,紧追着不放。
“这小女孩儿除了我没人能看到她,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幻觉。”顾异顿顿,“我小时候还问过我妈是不是我有个什么夭折的妹妹,结果被我妈揍了一顿。”
仿佛是说到了什么趣事,顾异兀自笑起来,带着暖意的爽朗,特别有感染力。
何易晞瞧他一眼,嘴角不自觉也勾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五六岁吧,太小了,记不清了。”
那首带着股大西北味道的信天游直到小女孩儿扑到女人怀里的时候才停下。
可山野之间似乎余韵未歇,歌声仍在四处回荡。
小女孩儿拧头指他们两个:“娘,村外来人了。”
女人穿的朴素,布衣布裤脚上套着黑布鞋,脸上带着一层痕迹过重的红,将小女孩儿往身后扯扯,一双乌黑眼睛瞪过来:“你们干嘛?”
顾异跟她解释,暗自寻思要不要掏证件,不知道她认不认:“大姐您别怕啊,我们就是来找个人。”
“找人?你找谁?”
顾异跟她比划:“找个姑娘,大概到这儿,短头发,穿一双高跟鞋!”
“高跟鞋?”女人往地上看看,又拧头指着村子说,“我们这儿没人穿高跟鞋。”
小女孩儿露出小脑袋咯咯笑起来:“高跟鞋长什么样?”
顾异语滞,跟她凭空瞎比划。
女人又赶忙把小女孩儿往身后护,手指粗肿泛红,又问他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顾异回头去看,来时的那个路口已经遥遥在远方,他伸手一指:“走进来的。”
而后忽的想起大仙儿的话来,忙问:“大姐,您知道这儿怎么出去吗?”
女人却没回答他,只又问了一句:“你们的女人呢?”
顾异不明白这问题是什么意思,老实回答:“这不是正在找吗?”
女人视线撒出去很远,双眼微眯,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一潭死水,满目是青绿叠丹,又带着尘土飞扬,糅杂在一起,极不和谐却又怪异美丽。
“你们出不去的。”女人说,她摇摇头,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顾异,再次重复道,“你们出不去的。”
顾异一脸的瞠目结舌,被身后的羊群顶撞一下,往边上撤撤,被何易晞扶稳,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大姐,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女人将脸前被吹的有些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点点头:“有。”
小女孩儿一蹦一跳的引着他们往村里走,一双辫子跃起又落下,仿佛是小鸟的翅膀,女人叫兰花花先把他俩带回家,放完了羊再来找住处,她回过头自我介绍:“我叫兰花花。”
跟她娘唱的那首曲子同名。
何易晞笑眯眯问她:“兰花花,从外面来的人多吗?”
兰花花想一阵:“不多,好多都是自己长出来的。”
顾异:???
人是用“长”来形容的吗?他疑惑看一眼何易晞,大仙儿倒是坦然接受了这种说法,没什么表情变化,仍旧继续问她:“那有人出去吗?”
“有啊。”兰花花一本正经点头,“我娘说了,到了该走的时候,就会走。”
顾异揉太阳x,ue,小女孩儿说话跟猜谜语似的,听上去都能听懂,但细细一嚼,完全不明白。
兰花花的家跟别的矮房没有太大区别,仍旧是土坯墙,灰色的瓦,蒙尘掉漆的大门敞着,门里建着个羊圈,此时尚空着,再往里瞧,竟然能瞧见一个男人正蹲在她家的门口,模样儿不怎么规整,顶着一个青皮,懒洋洋晒太阳。
兰花花停了步子,甚至往回缩了缩,明显的害怕。顾异忙问她:“兰花花怎么了?”
“王赖子,他老上我家吃饭讨东西,我讨厌他。”兰花花手一指,正对准门口那秃头男。
秃头男大概是蹲的累了,站起来转转脖子,正一眼瞧见兰花花,跑几步奔上来,将要咧嘴笑,倏忽刹车,目光往兰花花身后挪:“你们是哪儿来的?”
站没站相,眉间带着横劲儿,一双眼睛还泛着凶,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的样儿,顾异是见的多了,他皱皱眉,往前迈两步,护住兰花花,跟这叫王赖子的小流氓对视一眼,一张脸写满了“正义”俩字儿:“你管我们哪来的?你是干嘛来的?”
“我——”王赖子眼珠子一转,嘴巴一咧露出个流里流气的笑,瞎话张口就来,“我是她舅舅,过来吃午饭。”
“哦。”顾异点点头,又问兰花花,“这是你舅舅吗?”
兰花花立刻否认,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两条麻花辫甩甩,顾异又仰脸:“听见了吗?”
“赔钱货,你他妈的找死!”王赖子听罢,笑容倏的就收了,骂骂咧咧的两步上来就要伸手去揪兰花花,兰花花吓得尖叫连连抱着顾异的腿往后躲。
“干什么!”顾异高喝一声往前跨步,抱住王赖子上臂干净利落的来了个过肩摔,地上的尘土被王赖子掀的满天乱飞,直往人口鼻里钻,顾异感觉吃了一嘴的土赶紧又把嘴闭上了,低头去看躺在地上那小流氓,一脸的懵逼大概还没回过神儿来。
他在兜里掏掏蹲下来戳在王赖子脸上:“看清楚没有?”
王赖子舌头舔舔嘴唇,终于是回过神儿来了,呆滞看一眼那证件,别的没看懂,就认识大盖帽了,往支着胳膊往后退两下,麻溜站起来就跑,跑了两步觉得不甘心,又回头吐了口唾沫。
顾异赶紧冲他背影嚷嚷:“以后少来这儿蹭饭!”
王赖子跑的倒挺快,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兰花花一脸的崇拜,抱着顾异大腿不肯撒手。
顾异低头看她那发亮的小眼神儿,跟他脑海里那个一对比,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别扭。
老旧的木门吱嘎乱响,推门进去仍旧是一片的简陋,贴着挂历的墙面,铲的不怎么平整的地面,靠窗放着炕,炕的对面摆了两把椅子,偏斜的日光从窗户透进来,几乎能看见空气中飞浮的尘土,顾异瞧瞧身后的何易晞,拎着俩椅子放到院子里去了。
兰花花坐在门口盯着他俩瞧,一双小脚来回摆弄,坐也坐不稳当,何易晞跟她对视片刻,突然问她:“刚才那个王赖子,他也有女人一起吗?”
兰花花点头:“是个傻子!”
她嘴角一弯,红彤彤的苹果肌鼓起,似乎是觉得这事儿挺有趣,露出个笑容来,这声儿“傻子”虽然声音不大,却好像一记重锤砸在顾异脑袋上,他眼前黑了黑,总觉得分外熟悉,像是曾在哪里听过,不自觉的往前探出上半身脱口而出:“兰花花,你——”
“以前见过我吗?”
这问题问的古怪,但兰花花还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摇着小脑袋:“没,没见过。”
院内突然刮起一阵风来,吹的人迷了眼,远处歌声又响起来了,尖锐还打着转儿,刺破云层刮开空气,四处回荡。
小女孩捡起根木棍在地上划划,大概是觉得无聊,又进屋一阵,抱着个东西出来了。
顾异定睛一看,那是本书。
年代挺久,书页折边泛黄,装帧朴素,不像是小孩儿会看的那种。
她小心翼翼翻开,又抄起根木棍开始对着书上的字儿描画起来,八九岁的年纪,眼神专注,横斜竖歪写下一句:“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竟然是顾城的诗。
顾异看见兰花花伸出脚抹平了,又继续开始写,模样儿格外认真,不禁问她:“你认识字吗?”
兰花花仰起小脸儿点头:“认识,我娘教我的。”
何易晞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动,左右看看,少了点儿什么:“兰花花,你爹呢?”
兰花花摇头:“我没有爹。”
“我娘说了,”她丢了木棍,坐的端正,学出一副大人模样儿来,手指掐腰,指着顾异与何易晞严肃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就跟被周朝附体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给家里的英短买了个小媳妇儿
一整晚都守着小媳妇儿寸步不离。。。。
小媳妇儿跟他呲牙咧嘴,他怂的一比蹲在老远看
第45章 44
女人到傍晚才回来,顾异在小院里坐了大半天,感觉脸都要被吹成腊r_ou_了。他瞧一眼安稳坐着节能的何大仙儿,椅子挪挪挨得近点儿,何易晞听见响动,撩眼皮看他:“怎么了?”
顾异眯眼看太阳:“我耐吹。”
何易晞笑的乐不可支,听见围墙外面儿一声声的羊叫,羊群互相挤推着往门里涌。
张寡妇挥着鞭,赶着羊群回了圈。
至于张寡妇这名儿,是兰花花告诉他们的。
她脚在台阶上磕磕,蹭掉一层泥,问兰花花:“今天王赖子来了吗?”
兰花花往她怀里扑:“来啦,让他俩给打跑了!”
张寡妇终于正眼瞧了一眼他俩,关了羊圈门,理理头发:“跟我走吧,我带你们找个住的地方。”
说完收起了兰花花放在地上的诗集,抚了抚封面,揣进了怀里。
天边残阳血红,回光返照似的灿烂,村里终于有了点儿人气,在田里劳作的人开始归家,互相擦肩而过,却并不怎么理会对方,只埋头走自己的。
张寡妇指给他俩一间砖瓦房,外边儿看起来似乎比那些个土房矮屋好得多了,她推开门,里面不甚宽敞,至少还有个水泥地面,家具破败,墙上的挂历,画着一个受难耶稣,正翻到昨日,就好像这里昨个儿还有人住过一样。
顾异拎起桌上放着的半袋钙奶饼干,跟何易晞摇摇,张寡妇背后长眼,回头对他说:“我晚一点过来送饭。”
吓得顾异差点把饼干砸地上。
何易晞面色不变,还跟她道谢呢,眼见她要走了,忽的又问一句:“大姐,这儿原来住的人呢?”
张寡妇脚步顿顿:“走了,她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出了门,就好像还怕何易晞问什么似的。顾异揣兜在屋里转了一圈,瞧不出点儿稀奇来,床贴着墙摆着,收拾的倒还整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睡过。
顾异也不介意,猛地坐下去,没想到是个硬木板,硌的屁股痛,他皱皱眉,看见何易晞倚在木箱边上四处打量,心里腾起个念头来。
这屋里头可只有一张床。
而且还不算大。
后面还没来得及发散思维,顾异的脸就跟暖宝宝似的热了,赶紧把脑袋往下埋,生怕让大仙儿看出来点什么不对劲的小心思。
何易晞倒没在意他,只是在房间内踱了两步,捻了一瞬摆在桌上的搪瓷杯,推门出去了,顾异紧跟在身后看见霞光漫天收了束,一片墨蓝深沉,星子依稀可见,四周静的出奇。
何大仙儿不言不语的往外走走,旁边一户的窗户亮了灯,他远远停住又折回来了,顾异看的莫名其妙问他:“大仙儿,还没吃饭呢就散步了?”
“你没觉得奇怪吗?”
顾异反问他:“大仙儿您这话问的,哪儿不奇怪吗?”
何易晞竟然被顾异噎的无语,沉默片刻,顾异瞧见大仙儿不说话了,立刻补充:“奇怪,特别奇怪。”
“……”何易晞瞟他一眼,“你难道没发现吗?除了张大姐家里,没有人家里养动物。”
“不论是猪羊牛,还是猫狗ji,全都没有。”
何易晞没提这事儿之前,顾异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忽的一提,果然发觉周围安静许多,就连最寻常的狗吠声儿都没有,仿佛是置身在一张巨大的挂画之中,能看见星火点点,炊烟杳杳,却一点的烟火气都没有,不似人间。
顾异大跨几步,遥遥看见田野小路上飘来一道光,是张寡妇送饭过来了,看见顾异迎面冲她走过来,用手电筒晃他:“你干嘛去?”
顾异眼晕,撑手挡住光:“我们四处转转。”
张寡妇脸色冷冰冰:“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顾异感觉自己从挂画里穿越到了什么恐怖电影里。
饭菜简陋又粗糙,口味还有点儿重,顾异没什么胃口,看见何易晞也一样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张寡妇看他俩一眼,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将剩菜剩饭罩了起来。
屋里气氛尴尬,沉默非常,连顾异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暖场,刚咽了口开水,润润嗓子,准备找点儿什么话题,比如说为什么整个村里连跳狗都没有,屋外一声尖叫,仿佛是夜空里的流星,一瞬间就划破了寂静。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是个女人。
顾异条件反s,he,猛地起身就要往外冲,谁知张寡妇速度更快,只一个闪身,就把门“砰”的关上了。
顾异刹了个闸,堪堪跟木门擦了个鼻尖,险些破了相。
“大姐,您这是干嘛呢?”
张寡妇堵在门口教育他:“我说过了晚上不要乱跑。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行。”
这下更像恐怖电影了。
哭喊声犹自不歇,似乎还往他们这边靠近了一些,逐渐清晰,而后夹杂进来一声男音,脏话连篇,内容离不开下三路,那个男人在高喊:“赔钱货,我让你跑!”
顾异听不下去,又挥手想让张寡妇让开。张寡妇抵在门上,一步也不肯动,顾异也不能真的跟张寡妇动手,两人大眼瞪小眼,眼神儿是噼里啪啦电光石火,人却一动不动。
何易晞坐在床边,两厢一看,却谁也没帮,他透过窗户望外瞧,外面黑洞洞一片,银河如练,横跨天际,却照不亮外面的泥泞小道。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张寡妇的侧脸,咬肌紧绷,指节泛白,似乎在害怕,但她仍旧寸步未让,与顾异僵持。而后不过片刻,哭喊声弱了下去,像是发声儿的人被捂住了口鼻,留下几声闷哼,渐渐消失了。
张寡妇抠住门框的手松了下来,她提起手电筒转身出了门,没有再开口。顾异立刻迈出了门,然而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又只好回了屋内,问何大仙儿有没有看见什么。
何易晞指了指先前他走了几步的那位邻居,又在窗棂上点点:“那一家关了灯。”
顾异不得要领:“关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兴许人睡了呢?”
何易晞看了一眼表:“七点半吗?”
顾异语滞,强词夺理:“这儿连个电视都没有,不睡觉干嘛?”
话说的没什么道理,何易晞却也赞同:“确实挺无聊的。”
这让顾异无话可讲了,只得抬头看一眼门外,有鲜少在城市里能看到的星空绚烂,又收回脑袋来:“怎么着大仙儿,不考虑夜观星象一下吗?”
何易晞欣然出门,这屋子里甚至没把椅子,两人靠在门前坐下,天际高远,星光璀璨横贯东西,一派的静谧,竟也能生出几分“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的感叹来,顾异用胳膊肘碰何易晞:“大仙儿,看出来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东西自然是瞧不出来的,何易晞收收胳膊:“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谁能带我们出去。”
顾异一惊,忙撇头问:“谁?”
“当然是张大姐,你没瞧出来吗?”
顾异无语,想挤兑何大仙儿,谁知大仙儿突然拧头看他,露出个浅笑来:“顾支队长多看两眼,等回去了就没得看了。”
顾异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当然是星空,还有银河,回去了就见不到了。”何易晞眨眨眼,听见顾异嘟囔:“谁说回去就看不到了……”
后面半句没了声响,顾异兀自脸红起来,好在夜里太黑,让何易晞瞧不分明。
他在心里默念出来后半句。
——看你的眼睛就够了。
顾异亲身体验了这屋里的床“不算太大”是个什么尺寸。他侧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整个背都贴在墙面上,一阵的冰冰凉,但他却不敢往床中心挪丁点儿的距离。
何大仙儿同志就睡在离他几寸远的地方,呼吸声清晰可闻,偏生这地方静的可怕,顾异生怕自己心跳的太快被何易晞听到,把他吵醒喽。
窗帘没拉,月色明晃晃的仿佛是亮银,落在何易晞脸上,就跟拉了一层柔光特效似的,直勾勾的把顾异往想入非非上面引。
他那挂念了好久的念头又开始在脑内蹦迪,抑制不住地往外蹿,脑袋凑近了些,若有似无的香气儿又往鼻子里钻,何易晞眼睫颤颤,他又怂回去了,脸上止不住的冒热气儿,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呆滞片刻,身边儿的人忽然微微动了动,侧了个身,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际。
顾异当场僵硬就跟脱了水的木乃伊似的,连呼吸都止了,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一股的热流顺着腰间往周身散,脑袋里一个合唱团齐声高唱《欢乐颂》。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应和着不规律的心跳还做了个梦,大约是兰花花,却又比她大一些年纪,俯下身子看着自己,一双麻花辫儿垂下来几乎要扫在他的脸上,还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倏忽一笑,不知道对着什么人说:“这是个傻子呢,要不别要了吧。”
周围一片的白光亮的刺眼,旁边那人无论如何要瞧不清楚模样儿,c,ao着一口不知道哪儿的方言指挥她:“傻子也要得,家里有钱噻。”
那人弯下腰来,掐着顾异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他仍看不清那人的脸,空气被阻断了来源,呼吸困难,他听见自己艰难的喊了一声:“救命……”
声音小的可怜,几乎不可辨闻,那人嗤笑一声:“叫嘛,使劲儿的叫,没有人能听得到的。”
一阵大力将他掼在地上,顾异猛然睁开了眼睛。
屋外已经是天光大亮,仍旧没有ji鸣犬吠,只有何易晞均匀的呼吸声算作一点儿响动。顾异深吸一口气,脑中仍带着梦中慌张的错觉,鼻尖似乎冒出汗来,他想抬手擦擦,手脚一阵的麻意,有点儿行动艰难,只得动动脖子往上仰仰脑袋,却抵在了什么东西上,瞬间停住了。
如顾异这般手长腿长的老爷们,这么大的个儿,居然贴在何易晞身边儿,睡出了一个小鸟依人的造型,这可真是太丢脸了。胸膛内的器官又开始没规律的瞎跳,生怕吵不醒别人似的,顾异不知道先把手收回来,还是先把腿挪开。
但他很快发现,更丢脸的事儿还在后面。
顾异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用脑袋顶住墙纸,脸红的直想自我了断。
大清早起床的顾支队长,居然在何大仙儿的怀里,有了不知道该说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生理反应。
第46章 45
顾异从早上起床就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儿,何易晞瞧他一眼,就跟没睡醒似的,好意劝他:“顾支队长要不再回去睡会儿?”
顾异差点儿原地跳起来,挥手拒绝:“不睡!我不睡觉!”
就跟让他就义似的。
顾异维持这个状态一直到来到张寡妇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是兰花花的声音不知道在吼谁:“滚开!你滚开!呸!”
顾异迈步就往屋里冲,房门锁着,顾异敲了两下:“兰花花?”
屋内静了一瞬,而后兰花花尖叫起来:“救命啊!娘啊!救命啊!”
像是被谁捂了嘴,声音小了下去。顾异探头往屋内敲,看见房间里面浮尘四起,荡在空气里,光线不甚明亮,兰花花被王赖子按在床上,四肢不住的扑腾,他立刻倒退几步猛撞在门上,木屑被震得扑簌簌乱掉,连撞几次,陈旧的木门终于被撞开了。
王赖子抄起椅子就砸了过来,顾异弯腰躲开顺带还提醒了一句何大仙儿:“离远点儿!”
何易晞比较了一下两方实力段位,决定看戏。
王赖子本就什么本事没有,全靠一张脸皮和死缠烂打,连丢几件都没起到什么效果自个儿大吼着就扑了上来,顾异侧身一闪,直接拎着他的胳膊向后旋扭,不过顷刻之间,王赖子就趴在地上吃土了。
顾异一只腿迅速压在他的背上,顶住胡乱挣扎的王赖子,扭头关心兰花花:“兰花花你没事吧?”
兰花花一双马尾辫被拆散了,双眼失了焦,顾异心里不安,又问一遍,兰花花终于回过神儿来,“哇——”的哭喊一声从炕上扑过来,两只小手就往王赖子脑袋上招呼,巴掌扇在皮r_ou_上啪啪作响,王赖子吃痛想躲,又受制于顾异,只得嗷嗷乱叫几嗓子,顾异伸手拉开小女孩儿,安慰她:“没事了,兰花花,没事了。”
兰花花一双眼睛泛红,睁的极大,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茫然,空气里仍旧四散着尘土,干的呛人,顾异摸摸后腰,并没带手铐,他只得扭住王赖子的胳膊想叫他起身,不过眨眼的功夫,顾异只听见一侧耳畔传来一声尖叫,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搂在怀里扑开了,他惊诧的看了一眼挡在他面前的何易晞,又往他身后看,滴答滴答的水声似乎变的极大,尘土被浸润的有些泥泞,王赖子凄惨的哀嚎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地上打起滚来。
兰花花丢了手里的开水瓶,蓦的发出小兽一般的哭喊声。
好似一首悠长又凄凉的信天游。
这里没有医生,这里连最基础的医疗用品都没有。顾异只得跟何易晞一起把王赖子抗回了他自己的家。
兰花花沉默着指路,脸上表情模糊。
王赖子家不知是采光不好还是陈年的脏垢,显得屋子里y沉一片。有个形容邋遢的女人坐在门口,冲他们嘿嘿直笑,瞧见顾异身上背着的王赖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推了他一把,顾异看见女人嘴角的青紫,皱皱眉。
床上也不怎么齐整。他们走出了房子,还能听见王赖子在里面低低的□□声。
傻女人又摇摇晃晃地钻进房间里去了,王赖子低吼了一声:“滚开!别他妈碰我!”
傻女人呜咽了一声。
顾异低头去看仍盯着地面的兰花花:“你娘呢?”
兰花花答他:“去村口了,有人要走了,我娘要去送她。”
“赶着羊去吗?”何易晞突然张口问了一句。
兰花花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点头:“嗯,我娘每天都要放羊。”
她说完了话,折了根枯树枝,蹲在地上又写写画画起来。
今天写了两句小巷,顾异看在眼里,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手悬在半空中却没有落下去,忽的听见羊咩声,从不远处传来,顾异抬目望了一瞬,看见一片雪白之后跟这个瘦削的黑影,是张寡妇来了。
大约是路上碰到的人跟她传了消息,她走的挺急,还伸脖子向这个方向望过来,兰花花丢了手里的木棍就往张寡妇身边儿跑去。张寡妇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将兰花花抱在怀里,只能听见她沙哑的叫了一声:“花花,没事吧?”
只有这时候才是最安心的。兰花花满腹委屈与慌张,一瞬间决堤,大喊了一声:“娘——”
哭了出来,抽噎的不像样子。
顾异看的有点唏嘘,将目光收了回来,却发现一旁的何易晞目光虽然撒的很远,但并不是在看那母女俩的。何易晞嘴唇动动,拧过头来小声儿说了句:“少了一头羊。”
顾异有点惊诧:“大仙儿你什么时候数的?”
“昨天。”何易晞看见张寡妇牵着兰花花走过来,立刻闭了嘴。
张寡妇往y暗的房子里瞧了一眼,又跟顾异对视一阵,十分古怪的沉默把顾异看到不自在,而后她才开了口:“谢谢你,你们先回去吧。”
顾异完全没料到道完谢的下一句话居然是轰人走:“那那个——”
“他活不了了,你们在这里也没用。”张寡妇抛下一句话,径自进屋去了。
顾异还想跟着进,却被何易晞拦下了,他摇摇头,两人往住的地方去了。
一大片的羊群老实的停在路中间,挤作一团,一股热臭传来,顾异皱皱眉,试图从羊群边上绕过去,何易晞喊他,往羊群边上一指:“你看。”
顾异顺着手指方向瞧,一只羊蜷起了四肢,脑袋无力的伏在地面上,皮毛发灰,眼睛努力睁了睁,最终还是闭上了。
这只羊死了。
周围的羊群似乎有所察觉,却并没有显示出一分的关心来,只是缓缓的挪动着,将死羊的周围空了出来。
“又少了一只。”何易晞说。
“大仙儿,您说什么呢?”顾异总觉得这话品着有点儿怪,就好像是什么神秘的隐喻,却又说不明白。
何易晞与顾异顺着小路慢悠悠的走,一路与几个农户擦肩而过,他们样貌身形都带着明显的地域特征,却又不是来自同一方土地:“为什么只有张大姐放羊呢?而且她放的羊都是公羊。”
顾异原地立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纠结,五官直往脸中心挤:“大仙儿,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张寡妇放的不是羊吗?”
何易晞不置可否,却突然谈论起这个地方来了:“世间缝隙无数,其间景色各不相同,归根结底是因为某个人而起的,说的通俗易懂些,也就是牢笼,只为惩罚这个人而设的牢笼,所以这个人就是引路人,他可以为误入这里的人指路,自己却永远也出不去。”
顾异有点儿讶异,他抢先迈出一步推开了屋门,回头看何易晞,只看见一对紧皱的俊眉,还有一双深黑的眼眸,嘴角抿起,不怎么愉快。
“大仙儿你——”顾异也不知是怎么,大约是福灵心至,突然脱口而出,“以前不会就被关在这种地方吧?”
何易晞颇为意外的扬眉:“顾支队长偶尔也有悟性极高的时候。”
这话听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句好话,顾异冲他比中指,才把手伸出来,何易晞迈进门跟他笑,顾异愣愣神,又把手老实揣回去了。
想问又有点儿不忍。
何易晞看在眼里,替他说出口:“你是不是想问,我的那个牢里是什么样的?”
顾异点头如捣蒜,乖乖坐在床边儿双手置在腿上,老实的跟要听睡前故事似的。
何易晞笑的轻描淡写:“时间有点久了,不太记得了。”
顾异知道他撒谎,却也没继续追问,只吐槽他:“干什么都小气!”
何易晞竟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点头赞同,倒把顾异惊到了,探头出去看太阳,嚷嚷今天太阳走西边儿来的。
何易晞垂了眼,手指在腿上弹弹。
撒谎是肯定撒了的,他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的。甚至包括那小子,现在想来跟顾异的模样儿倒有几分相似。
不对,应该说是神情更像。
笃定又耿直,站在红墙黑瓦的庙外,一步不肯相让,指向三十六重天:“我今日在此,绝不退让一步,纵使魂飞魄散又如何!”
一时间风卷云涌,滚雷阵阵,是山河动摇,天帝震怒。
“好,就赏你个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这番场景每天都会在他面前上演一遍。
顾异瞧完了太阳,没听见何易晞吭声儿,又把脑袋收回来了,可怜这屋里实在清贫点儿,只能坐在床上,又挨着何大仙儿挺近,侧目一望,睫毛根根分明,鼻尖挺拔,唇珠丰润,顾异忍不住就想凑近,谁知何易晞从回忆里回过神儿来了,猛地抬头,吓得贼兮兮的顾异猛地后仰,后脑勺猛磕在了墙上。
“我靠!”顾异疼的狂眨眼,撑着墙想要起身,手掌打滑,竟扯下一片贴在墙上的油纸来。
花花绿绿的一张连着一张,最终将床边墙上的一片全部扯了下来。
顾异吸着凉气儿揉脑袋,看见何易晞向他伸手,却动作倏忽一顿,眼神儿挪到墙上定住了,觉得奇怪,自己也顺着视线望。
却发现油纸落下来的墙面上,星星点点,全是斑斑血迹。
第47章 46
顾异想起来贴着这样的墙面睡了一整个晚上,心里发毛,暗骂一声,又去观察那上面的血迹。
是非常典型的抛甩状血迹,只在贴着床的墙面上有,顾异直咂嘴:“这床——”
算了,不是很想去想。
这里没有设备手段去检查血迹的形成时间,但至少肯定不是新鲜的。顾异扶着床边观察一阵,又退回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易晞扬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感觉像是躺在里侧的这个人,被人击打后,凶器上的血液甩在了墙面上,而且这个出血量,情况不太乐观。”
顾异在房内绕了一圈,大约是在寻摸看看有什么比较像凶器的玩意儿。最后他迈出屋去,在房子的一侧找到了一把铁锨。
顾异举起来仔细瞧瞧,上面果然还残存着暗褐色的血迹。
他脸色有点不太好,他居然在凶案现场睡了一晚上,脑袋里还唱《欢乐颂》。
还对何大仙儿产生了一些不太能说的出口的念头。
何易晞也跟了出来,瞧见顾异跟铁锨打个照面儿怎么还羞赧起来了,莫名其妙开口说道:“不知道你发现没,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杯子,碗筷,枕头……无不暗示这里曾经的住户是两个人来着。
顾异脸色又绿了一层,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丢了铁锨扶墙:“还不能确定出事的是一个还是俩。”
“但是不论是谁干的,他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会发现。”
贴的极其敷衍的墙纸,随处乱丢的凶器,甚至连血迹都懒得清理。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死过人,严谨的来说,应该是出过事儿。
毕竟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会有派出所的。
顾异又心里暗自笑笑,自己在这种环境之下去推断一个行凶者的心态也没什么意义,这里像是有正常人的样子吗?随后他脑袋里立马又浮现出一个念头来,无论这个行凶者是谁,一定跟张寡妇有关系。
这个念头完全是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出现的,简称——直觉。
何易晞摸下巴问他:“所以顾支队长,今晚还睡这儿吗?”
顾异脸色跟吃了屎似的一变,举起手来:“我申请换房……”
他二人只好又往张寡妇家里走,寡妇家没人,大约还在王赖子家没回来。
门倒是开着,被顾异撞开以后那锁就废了,他很自觉进屋搬椅子,顺便环顾了一圈。
开水瓶还丢在地上,地面黏黏糊糊的一块儿,东西摆的不多,但大约是衣柜的木箱上,摞着几本书。书脊已经被翻得有了折痕,周遭磨起了毛边儿,像是经常看似的。
顾异顺手抄了一本跟椅子一块儿出门去了。
这地方实在太无聊了,无聊的顾异都想看书了。
还是顾城的那本,何易晞意外的看他一眼,瞧见顾异翻至扉页,然后没动弹,指着那上面说:“这是张大姐的名儿吗?”
那上面笔迹娟秀,写着“张望舒”仨字儿。何易晞点点头:“也许是。”
“瞧不出来——”顾异后半句没说出来。
看不出张寡妇是个文化人儿。
但顾异是个不爱读诗的,他翻了两页前言,又跨页翻翻,感觉实在是无法理解所谓“朦胧派”是个什么玩意儿,倒是有几句写的深得他心。
“我画了你身边每一个人,但却没有画你。我觉得你亮的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
顾异在心里默念,偷瞄了一眼何易晞,何大仙儿似有所感倏忽侧过脸来对他报以微笑,吓得顾异还以为自己的心里话念出声儿来了呢,忙把嘴闭的严实,哗啦啦乱翻起来,刚翻一瞬,发现里面夹着个东西,打了个对折,紧紧夹在里面,顾异看见有个隐隐绰绰的红章,不免好奇,打开一看,当下愣住了。
何易晞看他模样儿好奇,也凑过来瞧了一眼。
那竟然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而且相当的有名气,顾异的高考分数再多考100分都未必能进,再往下看,落款日期居然是1983年。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可算是稀有物种了,顾异脑中构建起张寡妇的模样儿,怎么也跟知识分子挂不上钩。
更何况她怎么也不像五十岁了的模样儿。
夹着通知书的那一页,写着一首很出名的诗,就连顾异都知道,就是那首耳熟能详的《一代人》,诗是没什么特殊的,但诗下面写了一行字就很特殊了。
约莫也是张寡妇写的:“光明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
不知道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笔迹很深,力透纸背,像是愤怒,又像是绝望。
何易晞脸上露出一层耐人寻味的表情,顾异却没看见,他捏着通知书发愣,突然听见门外有羊叫声,暗示张寡妇回来了,连忙往书里一塞,放到椅子上站起来。
张寡妇牵着兰花花,看见他俩十分自然的从屋里抱了椅子出来晒太阳,脸色冷冰冰,但又想到这俩人救了兰花花,不怎么自然的抿抿嘴角,实在不怎么迷人,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顾异手指在椅背上弹弹,斟酌怎么表达自己“不想再睡在凶案现场”这件这个意愿,何易晞却突然扯了一把顾异:“羊又多了一只。”
顾异感觉大仙儿在给他出算术题。
张寡妇有30只羊,死了一只,丢了一只,又冒出来一只,问羊群的繁殖速度。
顾异脑壳疼。兰花花松开张寡妇的手径直往顾异身边儿走,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仰脸仔细瞧他,看到他莫名其妙,这才开口:“你不像是个坏人。”
顾异更莫名其妙了:“我可是顶好的大好人!”
“八项规定”背的烂熟的那种。
何易晞却觉得这话里有话,又不明白是藏了什么话,不自觉的皱皱眉,见张寡妇赶羊进圈,回过头来跟他们说:“你们要找的高跟鞋,我瞧见了。”
“什么!”顾异顾不得申请换房了,身子骤然紧绷,忙问,“她在哪儿?”
兰花花自告奋勇:“我带你们去!”
兰花花带着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又走回去
了,顾异有点儿蒙:“兰花花这是去哪儿呢?”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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