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城南妖物生 作者:弄清风
正文 第4节
城南妖物生 作者:弄清风
第4节
赵铁龙:你很希望我去吗?
段章回得很快。
dz:当然,欢迎之至。
赵铁龙:妖怪可都是会吃人的,小朋友。
司年偶尔会拿出点大妖怪的架势来,吓唬吓唬人类小朋友,寻点开心。发完他就把手机丢在了一旁,保持着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到入睡。
翌日,妖怪论坛上有关于屠夫的讨论愈发热烈,司年却依旧什么都没做,像第一次来北京旅游的年轻男女一样,在南锣鼓巷和什刹海附近溜达。
他依旧戴着墨镜,把眼睛藏起来,收敛起全身的妖气,不疾不徐地走在人群里。不过低调这个词向来不太适用于司年,哪怕他刻意遮掩着自身的气息,单就右耳上戴着的耳坠就足以吸引旁人的目光。
那是一只珐蓝耳坠,倒垂的花苞样式,蓝底带金,还是古董。司年不太懂“时尚”这个新词,但他的眼光一向很好。
在路边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司年就买了一根拿在手里。他倒不是多爱吃,只是觉得那红色很喜人。
于是半个小时后,一个骑着单车、拿着糖葫芦、行走在复古与潮流前列的北京新青年就这么诞生了。
他又把自己的昵称从“赵铁龙”改成了“彼得·赵”。
彼得·赵坐在路边的冰激凌店里吃草莓绵绵冰,还听到附近的妖怪在小声说自己的八卦。他发现如今的小妖怪们胆子都特别大,言语里多是兴奋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ji,ng神。
听着听着,他觉着有些不对劲,什么“选美”、什么“丑八怪”?他不禁又打开了妖怪论坛,发现首页除了有关于他的内容,还飘着一个《最帅妖怪大赛》的贴子。
这又是什么东西?
司年认真研究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当代妖怪们,当真闲得慌。
根据贴子里说的,这破比赛才举办到第二届。第一届是去年举办的,夺得魁首的是北区大佬傅西棠。今年的比赛较去年来得晚一些,正好让司年赶上了趟,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竟然把他也列进去了。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不长眼的说他可能是个丑八怪。
蛋糕起司:不,不可能的,你们不觉得我们各区的大佬们都是根据颜值来选的吗?丑八怪?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二回:这真是个颜狗横行的世界了。
万德福:我投西区一票。
许阿仙打投组:没有什么能比得过我傅先生的美貌。
许阿仙反黑组:今天也为我们傅先生的美貌真实哭泣。
uk:你们这群以貌取人的狗妖,实名diss你们。我觉得屠夫就该是个铁骨铮铮、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
……
看到这里,司年不禁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现在的小妖怪都太猖狂了,什么时候都能对大妖品头论足了?
傅西棠脾气好,当他也脾气好吗?
我记住你了,uk。
司年立刻给金玉打了电话,让他想办法把自己的名字从名单中撤掉。不得第一,这破比赛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金玉在论坛上混的时间长,也算是个小管理,当即便应下了。可没过十分钟他就传来回复说:“主办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整个论坛权限最高的那位加进去的,撤不了。”
“谁?”
“四爷。”
东区的老不死。
司年跟他有仇,上辈子可能是互刨祖坟的关系,反正就是相看两相厌,日常问候对方死期。听到这个名字,司年顿时绵绵冰都吃不下了,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早知道还不如去参加寿宴。
蓦地,司年又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忙问:“金玉,姻缘卦的事情你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吧?”
金玉斩钉截铁:“绝对没有。”
“商四那老不死不知道?无淮子可跟他是好朋友。”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c,ao。
第11章 掉马
司年此刻的心情,仿佛出门踩了狗屎。可他若冲过去找商四算账,岂非被商四牵着鼻子走,正中对方下怀?
不行。
但屠夫司年睚眦必报,否则也不可能特地绕道蜀中把在论坛上口无遮拦的鹿十给揍一顿。他现在严重怀疑是不是鹿十这家伙偷偷给商四打小报告,好让商四替他报仇。
总而言之,下次见了面再揍一顿就好了。
被这事儿一搅和,司年没了游玩的兴致,于是便回到了南区。他本想去自己以前住的地方看一看,走着走着,却被路边的广告牌吸引了目光。
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在将旧的广告换下,贴上新的巨幅海报。新海报看起来用色普通,写着最常见的城市标语,毫无新意,可落在司年眼中,却显露出另一种样貌来。
那是一张被法术加持过的海报,用妖怪的眼睛来看,就能看到与原来全然不同的内容。上面写着——树德务滋,除恶务尽。百年南城,繁荣始得。
司年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前半句话,目光又不禁移到海报右下角的那一行小字上。“北京市妖界管理总局南区分局/盛光实业有限公司宣”,点出了这张海报的真正来源。
金玉跟司年交代过有关段章cha手南区的事情,这将近一个月过去,看来他和管理局的合作已经走上正轨了。
一张宣传海报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上头没提司年半个字。可“树德务滋,除恶务尽”这句话,是司年在当初立规矩时说过的。尽管他侧重的只是后四个字而已。
段章在给他铺路,这显而易见。他抓的时机也很巧妙,昨儿夜里司年刚点了笼烟,他今天就把宣传海报给贴上了,不管是不是巧合,都相当妥帖周到。
司年站在路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改了主意,决定去赴宴。
城郊,梨亭。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往日里幽静的大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可老寿星本人却还是不大高兴。因为他最期待看到的人,没有出现。
而他寄予厚望的大孙子,还是那么的油盐不进、混账气人。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怎么还能收人家礼呢?你连顿饭都还没请他吃呢!”
闻言,段章不禁挑眉。金玉带来了司年的贺礼,一大盒顶级鹿茸和一只根须完整的老山参,确实价值千金,可他段章前前后后多少钱花出去了,段老头这胳膊肘往外拐得都快骨折了吧?
“要不我帮您把礼物退回去?”段章弯腰把猫抱起来。
可段老头又立马吹胡子瞪眼的,一副段章要是敢把礼物送回去就要拿拐杖打人的架势。最后他连猫都不给他抱了,嫌弃地催着人去前厅招呼客人。
“一个大男人抱什么猫,媳妇儿都抱不到就知道抱猫……”老头子持续碎碎念,末了,又叫人把礼物盒送到自己房里去,说要供起来。
段章无可奈何,忽然觉得司年没来是件好事,否则今晚他就只能沦为倒茶小弟了。
与此同时,前厅的金玉望着满屋子言笑晏晏的客人,百无聊赖地端着酒杯站在了客厅一角。作为一个情报贩子,这屋里百分之九十的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可人类和妖怪的社交圈毕竟有所不同,只是认识,不代表需要交际。
寿宴开始不过半个小时,主人家就双双离场,在场的客人们为此窃窃私语,金玉却甘愿当一个无人关注的小人物,打算等段章回来之后就告辞。
可段章还没回来,金玉就看到了一个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来了?”金玉的目光从司年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一直扫到他那过于s_ao包的耳坠,还有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难掩讶异。
司年碰了碰他的杯子,转身自然地靠在窗台上,慢悠悠反问:“我什么地方不能来?”
对于大妖来说,再强的安保都形同虚设。
金玉无言,顿了顿,说:“两位段先生刚才都进屋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如果想见他们的话,现在去正合适。”
“不急。”司年摇晃酒杯,不甚在意。
可金玉在意啊,司年的存在感太强了,哪怕光靠一张脸,都能吸引无数的目光。他本来独自站在这儿岁月静好,可不想当一千瓦大电灯泡。
片刻的光景,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似乎都在好奇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富贵少爷,可愣是没一个人认识。
金玉保持微笑,悄悄后退一步仿佛自己只是个跟班。这时,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向他们走了过来,金玉瞧着那一头放浪不羁的长发,小声提醒:“方淮安,段章的发小。”
顿了顿,金玉想起方淮安的风评,又补充道:“他认识的人多,玩得开,这里的人都认识。见你面生,可能以为你是哪来的小明星。”
金玉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方淮安真这么以为,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司年这出挑的打扮。
这时,方淮安走到了近前,大大方方地搭上了话:“你好。”
司年对此兴致缺缺。他觉得小朋友不错,不代表要搭理小朋友的朋友。他一直觉得朋友的朋友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存在的生物,麻烦。
方淮安见他不甚搭理,也不在意,扫了一眼刚才段章离开的方向,说:“你是来见阿章的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
这么一个年轻的客人,显然不是来见老头的。可方淮安从没在段章身边看到过这号人物,还给请到老宅里来了,真稀奇啊。
司年这才抬眼,正对上方淮安含笑打量的目光,神色淡漠:“不必了。”
“那好吧。”方淮安耸耸肩:“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叫我。我叫方淮安。”
话虽如此,方淮安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竟是赖在这儿了。于是这小小的一个角落,愈发的惹人注意。
“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方淮安锲而不舍,他对美人总是有着异常的执着。
司年依旧不搭理,心里暗暗琢磨着如果他此刻把人一脚踢出去,有多大把握不被人看见。而就在这时,段章终于出现了。
人群像自动聚焦的镜头,无比清晰地为司年指引方向。他看过去,却刹那间愣住——这鹤立ji群的身材,不就是那个姻缘卦头号嫌疑人章先生吗?
下一秒,方淮安朝段章招了招手。段章见友人眼中满是戏谑和雀跃,疑惑地往他旁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半掩在窗纱y影中的脸。
没来由的,段章从那张脸上感到一丝熟悉。
他神色微怔,对方笑容渐深。
可端着酒杯过来寒暄的客人阻挡了段章继续探究的目光,他稍稍收回视线,脑海中却依旧浮现着那蓝色耳坠上摇曳的碎光。
那厢,金玉有些窒息。司年身上瞬间迸发出的威压让他差点难以招架,他急忙扶住窗台,看向司年手中被捏碎的酒杯和他依旧含笑的脸,无声询问。
怎么了???
闭嘴。
司年笑着抽出口袋里的方巾,慢条斯理地把玻璃碎片取下,交给金玉去处理。而后他看向方淮安,问:“有人喜欢叫他章先生吗?”
方淮安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碎玻璃,听到他的问题,更显诧异:“你不知道吗?章是他外公的姓,不过在这里可不能这么喊。”
段章两家的事情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方淮安是真没想到司年会不知道。
“哦,现在我知道了。”司年此刻又气又好笑,倒不是针对段章,而是对他自己。想他自认聪明,竟然也闹出了这种乌龙。
章先生就是段章,段章就是章先生。如果说章先生是卦象之人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那段章现在就有百分之八十。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难道他会看上街边的卖唱歌手还是风雨无阻的快递小哥吗?
气死了。
气死了气死了。
司年转身就走,徒留方淮安和金玉面面相觑。金玉很快有点明白过来,放下酒杯快步追上去,可方淮安是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且这种懵逼一直持续到段章过来。
“怎么了?”段章扫视四周,“刚才跟你站在一起的人呢?”
“你说刚才那个小美人吗?我正奇怪着呢,突然出现突然又走了,怎么,你过来找他了?”方淮安问。
“他不是你带来的?”段章眯起眼。
“不是啊!”方淮安大感意外:“不是你请的吗?难道是老头子自己请的?”
“都不是。”
段章很确定,最终的宾客名单上没有这号人。他蓦地想起金玉,方才他似乎扫到他也站在这里,那这个陌生的不请自来的客人就只能是……
思及此,段章的眸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把酒杯塞给方淮安,就立刻匆匆往外走。
“嗳,你去哪儿啊!”方淮安二度懵逼。
段章却步履不停,无视所有人的好奇目光,径自往外走。可他走到外面,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老头子的黑猫在院墙上翘着尾巴静悄悄走过。
“走了吗……”段章蹙眉,再次回想刚才的惊鸿一瞥,却发现脑海中的脸愈发模糊。
大妖司年竟然是那个模样,让人意外又过分契合,不由觉得他似乎就该是那个模样。
可他为什么又忽然走了呢?
段章一时不解,恰在这时,他看到金玉又去而复返,带着满脸的无奈和苦笑冲他微微点头:“段先生。”
“他来过了?”段章开门见山。
“是啊,不过刚刚有事又离开了。他托我转告段先生,外院里的那些梨树,可不可以全都送给他。”
“梨树?”
“对,就是那些梨树。”
段章不明白,司年为什么对梨树那么情有独钟。上一次司年就已经要了一棵,这次来了又走那么匆忙,甚至没跟他说上一句话,却还惦记着梨树。
他问金玉,可金玉不能说啊。
在从前的四九城里,妖怪们都知道梨花很美,尤其是梨花中挥舞的刀更美。可越美的东西越危险,大家都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于是久而久之,梨花这就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代指。
现在的小妖怪们都不知道了,司年自己也不太在意了,可就在刚才他路过外院看见那满院子繁花时,又不禁在意了起来。
那些梨树仿佛通了灵,轻轻柔柔一阵风吹过,却给司年下起了花瓣雨。
司年的原话是:“把这些树都给我砍了,他种那么多是看上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段章:还没有,不过快了。
第12章 拉黑
段章愈发觉得,司年就是一个谜。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哪里得罪了他,可彼得·赵就是再也不回他信息了。偏偏方淮安第二天去公司找他,还惦记着昨晚遇见的小美人,一直在他耳边叨咕。
“我说昨天那位到底是谁啊?你那么急匆匆追出去,不会还告诉我不认识他吧?”方淮安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一脸戏谑。
“你一大早过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实话告诉你,我一晚上没睡好就为了问你这个。”
段章对方淮安的无聊程度因此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可关于司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人提及。一个窖藏的秘密,必须由他来亲手解封才能独享醇香,有别人cha手就不美了。
“他昨天跟你说了什么?”段章答非所问。
“没什么,我跟他说了很多话他都不怎么搭理我。他显然冲着你来的,你出来的时候激动得酒杯都摔碎了。”方淮安此刻心里严重怀疑多年发小其实是个基佬,就冲小美人那张脸,弯一弯也是可以的。
“碎了?”
“是啊。”
段章觉着奇怪,他跟司年在手机上聊了不止一次,哪怕在现实中第一次碰面,也不至于激动得把酒杯摔碎。思及此,他问:“他说什么没有?我要原话。”
方淮安仔细回忆:“原话我可不记得了,不过他问我是不是有人叫你章先生。”
闻言,段章心下了然,看来司年在意的点是“章先生”这三个字。难道说他认识外公家那边的人?还是说……他们之前见过?
如果是前者,段章还需要查证。但如果是后者,就不由得让他想起发生在青岛的事情了。
他莫名其妙丢失的那半个小时时间,跟司年有关吗?
“你这么笑,总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方淮安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仔细打量友人的神情。他这位发小,向来让人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如果他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就是一定又惦记上谁了。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边,司年任笼烟的事情继续在论坛发酵,自己则逛起了楼市。他总不能一直住在酒店里,可段章原本安排好的大别墅,现在看着却不合适了。
因为一旦跟姻缘卦挂钩,这事儿就变了味。他还没跟段章发生什么呢,就吃他的用他的,用人类的词语来形容,就像——包养。
可是司年逛了半天,都没看到中意的。脑子里时刻想着段章发给他看过的豪华大别墅,心里有了比较,就很难接受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而且就算他自己去买相同档次的住宅,手头也没有那么多余钱,古董变现也是需要时间的。
怎么办呢?
司年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苦恼。
金玉知道后,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他保持微笑提醒道:“元昼他们还在段先生那儿接受培训呢。”
司年:“哦。”
他都要去被迫处对象了,别人的死活跟他有关吗?
打发走金玉,司年回到酒店,百无聊赖地开了瓶酒,靠在沙发上上网。
作为一只深山老妖,司年不太擅长使用各类搜索引擎,此刻搜索起“段章”来,也搜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比起总在新闻里露面的其他同行,段章低调得连财经杂志都很少上,所以网络上流传的他的照片,大多模糊得像打了马赛克。
一杯酒下肚,司年歪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着些杀人放火的事情。手机又“叮咚”一声,段章发来了新消息。
dz:川菜厨子到了,要试菜吗?
司年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在要不要搭理他之间犹豫着。半晌,他终于有了决断,打下一行字。
彼得·赵:叫金玉去。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联络他。
段章的回复很快。
dz:我做错了什么吗?要不您告诉我,我登报道个歉。
彼得·赵:你为什么三十岁还没结婚?
dz:?
彼得·赵:赶快去相亲吧,小朋友。
段章看着手机,一头雾水。他抬头看向抱着一堆文件走进办公室的特助,问:“我三十岁还没结婚,很惹人厌吗?”
特助沉默良久,说:“副总,我今年三十一了,单身。”
段章这才想起来,他这位脸蛋与年龄严重不符的特助也是个大龄未婚男青年。而阻挠他脱单大业的,无疑是来自资本家的剥削。
“下个月给你加工资。”剥削还是要剥削的,资本家向来没有人情味。
特助放下文件,面无表情地出去了。段章拿起文件签了几份,目光却还是不经意的落在手机上,他微微挑眉。
一分钟后,司年的聊天框里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dz:司先生想帮我介绍吗?
等了许久,司年都迟迟没有回应。段章便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谁知这次的对话框旁边多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段章被彼得·赵拉黑了。可他到底哪儿让彼得·赵不满意了呢,这不找对象不是,找对象也不是,有猫腻。
“笃、笃。”段章屈指敲打桌面,随即拨了通内线电话给特助,说:“老宅里的梨树一棵也不能动,如果金玉来找你,让他直接跟我说话。”
“是,副总。”
如是又过了三天,风平浪静。
金玉不想在司年的爱情喜剧里留下自己的姓名,所以关于那一院子梨树的事情,他根本没和司年说。反正以后他们如果在一起了,估计还是会种回来的,何必糟蹋梨树呢?梨树何其无辜。
司年连续三天没接触到有关于段章的任何消息,心情也平复了不少,甚至看到自己终于被“最帅妖怪大赛”淘汰时,也相当平静。
更让他高兴的是,他让金玉查的人有消息了。
“他现在开着一家酒吧,收入不错,但也算不上什么人物。我仔细查过,这些年他在妖怪管理局的档案里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看着很安分。你以前认识他吗?找他做什么?”金玉很疑惑,这是司年回到北京后要找的第一个妖怪,可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甚至连金玉都对他毫无印象。
可被司年如此惦记的妖,怎么会是个无名小卒呢?
乌金盘龙炉倒是知道,但在这个问题上,它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我只是去讨点利息而已。”司年挂断电话,偏头看了眼玻璃窗外华灯初上的南城,起身拿起外套,出门。
晚上七点的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尤其是在店家ji,ng心筹备的主题活动之夜。
踩着恨天高的女人一袭酒红旗袍,婀娜多姿,掩嘴而笑时却露出尖尖的指甲和碧绿猫眼;衣着绅士的男人梳着锃亮的大背头,礼貌地跟旁人问好,鲜艳的红唇却似小丑,咧到了耳朵根;更不用说那随处可见的兔耳与狐尾,擦肩而过的时候,每个人身上的香水都散发着一股迷幻妖娆的气息。
今夜的主题只有一个字——妖。
在这里,人与妖的界限似乎变得模糊不可寻,以至于当司年站到这里的时候,都一时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才是真正的妖。
但毫无疑问,凭司年现在这一副人类打扮是进不去的。于是他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有着银灰色头发、唇色苍白的妖异青年。
作为一只楔尾伯劳,银灰是司年最本初的发色,只是在变成人形时为了方便,他通常都会把它改成黑色。唯一改动不了的大概就只有那两道黑色贯眼纹,倔强的作为眼线留了下来。
点了一杯从没喝过的苏格兰威士忌,司年在远离喧闹人群的角落坐了下来。正事不急着办,司年向来喜欢抽刀见血之前的助兴节目,譬如此刻在酒吧里回荡的慵懒爵士乐。
气氛在燃烧,喧闹与平静同时游离于空气中,互相挤压着,震荡酒香。一切矛盾的结合点往往是最惬意的所在,既在局中又不在局中,掌握着最高的主动权。
方淮安作为各大酒吧的常客,惯会找这样享受的位置,可今天他发现这个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而这个人,他还认识。
这要怎么说呢?
流连风月场的浪荡子碰到了朋友的落跑小甜心,他该上去邀请对方喝一杯?还是立刻给朋友通风报信?
方淮安认真思考了一番,最终觉得这几乎等同于“生与死”的问题,于是他顽强地选择了生,把照片拍下来发给了段章。
overdose:【图片】看这是谁,眼熟吗朋友?
dz:。
段章的回复仍是他的一贯风格,哪怕是对最好的朋友,都不多说半个字。因为他极其讨厌微信以及市面上绝大多数的社交软件,也只有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方淮安能从这一个句号里读出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马上来。
当然,如果方淮安知道段章前段时间在微信发了上百条信息,可能要当场跟他绝交。
作者有话要说: overdose:绝交了,朋友。
dz:。
第13章 眼睛
酒吧里的音乐渐显颓靡,交织的妖气和年轻男女们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混合成了一种全新的都市丛林的味道。哪怕是再老练的猎手,都不禁为之迷醉。
司年无意搅乱这一池妖水,喝完了手中的威士忌,便慢悠悠地往二楼走去。
二楼是区,是土豪会员们的聚集地。司年往楼上走的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但灯光太暗,他们没看清司年的脸,也就更没注意到他在两个保安面前一晃而过的动作。
方淮安倒是一直紧盯着司年,深怕把人给看丢了。可他明明看司年走得很慢,等他自己追到二楼的时候,前面哪儿还有司年的影子?
方淮安连忙拦住路过的服务员,问:“刚才有看到一个灰色头发的男人走过去吗?”
服务员指了某个方向:“那儿。”
方淮安不疑有他,径自跑了过去。待他走后,那服务员却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司年的模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方淮安离去的背影,蓦地笑了笑,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走得依旧闲庭信步,似乎笃定了他要找的人一定会在原地等他。
事实也正是如此。
二楼最靠里的房间,有一面墙是单向玻璃。酒吧的老板就站在玻璃前凝望着楼下的派对盛况,仿佛是坐拥整个王国的国王,又像被隔绝在一切热闹之外的可怜人。
当司年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时,他正伸手摸出打火机想要点烟,可是手一抖,打火机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他瞬间如坠冰窟,身体发僵,可又像是被勾了魂,脑袋发昏。隔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他才慢慢转过身去,鼓起莫大勇气看向来人。
“你来了。”他声音沙哑。
“见到我这么惊讶吗?”司年走进来,随手拨弄着博古架上摆着的西洋玩意儿,神色散漫。
“不,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男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们都说你是疯了,可我不信。”
整个南城,活得最清楚明白的就是屠夫司年,哪怕所有人都疯了,他也不会疯。
“你说得倒像很了解我。”
男人苦笑,没有回答。
司年勾起嘴角:“放心,我不会杀你。无淮子留了你这条命,任你挥霍或是糟践,都与我无关。但让你活得太舒服,却是我的不对了。”
“为什么不杀我?你不恨我吗?”男人语速加快,双眼紧盯着司年,似乎在渴求一个困惑已久的答案。
可司年却嗤笑一声,“我总是厌烦你们这些蠢货,见天的把恨啊爱的挂在嘴边,无聊至极。我要不要杀你,全看我心情,我还需要向你解释为什么吗?”
男人微怔。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狂妄嚣张的话了,他蓦地想起从前关于屠夫的种种,恐惧的同时竟有些怀念。而就在这时,他发现门口竟然又来了一个人。
“谁?!”他倏然警惕。
来人没有理会,目光独独停留在司年身上。
司年不用回头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笑问:“你来得倒是挺快的。”
“今天不是周末,路上还不算堵。”段章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那段对话,可他的表情没有半分不适应,依旧冷峻从容,风衣的袖子捋起露出结实小臂,几根凸起的青筋充满野性。
“你如果现在回去,也还不算堵。”司年微微侧头。
段章却不退反进,信步走到司年身后,问:“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您这就要赶我走吗?”
司年本想立刻把人赶出去,段章作为一个人类,不该留在这里。可余光瞥见他的脸,司年又忽然想起姻缘卦的事情,瞬息之间改了主意。让他在这里看着也好,说不定把小朋友吓得哭唧唧,转头就跑。
酒吧老板有些发愣,他不认识段章,也根本没预料到今晚还会有无关人士在场。他还想说什么,可司年已经不想听他说了。
“我只要你一只眼睛,鹰眼鹰眼,用来炼丹应该很不错。”司年微笑发问:“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己来?”
“非要这样折磨我吗?你应该明白,哪怕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那样做。祸水本来就是你招来的,他们要对你动手,如果主人去救你,凭他的身体状况,一定会出事。我确实故意瞒下了消息,让你一个人被困在血胡同里,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会结束。但是很可惜,你最后还是没死。”男人紧握拳头,神色紧绷。
闻言,司年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甩手便是一道结界封住四周,而后一步步朝男人走去。可在他即将靠近男人时,他却又停了下来,负手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你说这些话,是不想活了,亦或是心怀愧疚,在故意激怒我吗?还是你觉得,你也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男人摇头,脚步忍不住后退:“我没有……”
“没有什么?”司年忽起一脚踹在男人身上,又快又狠。男人滑倒在地,后背直直撞上玻璃墙,然而身子还没立稳,就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揪起,送上了司年抬起的脚。
“砰!”天花板被砸了个窟窿,电流吱吱乱窜,混凝土碎块和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段章只觉眼前一花,司年便如一道黑色闪电,瞬息之间拎着人消失在那窟窿里。他眸色微沉,以他的身手,再怎么在人类中傲视群雄,也不可能跟得上司年的脚步。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
段章瞥了眼还在楼下狂欢丝毫没有听到楼上任何动静的人们,转身出了房间,径自往楼顶天台去。
如果他没猜错,刚才司年设下了结界,可现在他却能在这结界里来去自如,显然是司年刻意为他打开了方便之门。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段章脚程很快,不出半分钟就来到了楼顶。铁门打开的刹那,夜风倒灌进楼道内,吹得他风衣猎猎作响。
几乎是瞬间,一声惨叫刺破夜空。
“啊——”躺在地上的身躯在痛苦挣扎,面容扭曲,指甲在地上抠出几道血痕。但最恐怖的还是他被挖去了一只眼睛的眼眶,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半张脸。
司年就站在他身旁,低头仔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法力幻化出的黑色小刀还捏在他滴血未沾的白皙指尖。
楼顶的窟窿里,传来了风格突变的重金属摇滚。穿着流苏夹克的歌手在竭力嘶吼,露出满口尖利的狼牙。
他在唱什么呢?
唱钢铁丛林刺穿肋骨的疼痛,还是唱身披人皮束缚自我的困苦?
放心不下的金玉匆匆赶到,奔至二楼,却被司年的结界拦在外边。
天台上,司年回头看向段章,一对金耳环在月夜下摇晃着迷幻光晕,黑色晕染的眼尾邪气横生。他问:“你害怕吗?”
段章当过兵,见过比这更血腥的画面,自然不觉得有多可怕。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从两人的对话里也估摸得出一个大致方向,所以——根本不必多言。
他走上前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着司年。目光在他的脸上仔细观摩,却又在冒犯的边缘自然收回,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脸上有一滴血。”
司年没有立刻接过,仔细探究着他藏在眼底的情绪,确认他的平静不是假装,才饶有兴味地拿过手帕。
手帕上绣着一朵梨花。
好,很好。
“看也看过了,你还不走?”司年擦掉脸上的血珠,却没把手帕还给段章。
“我送你。”段章的目光仍停留在他脸上。
司年却看了眼地上已经痛晕过去的人,眼神里多了丝戏谑:“不必了,金玉已经到了楼下。你如果真不害怕……那就留下来给我打扫现场吧。”
说罢,司年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段章的肩,脚步一退,便似一阵抓不住的风飘然远去。
他从楼顶一跃而下,飞扬的银灰色头发成了月夜中最惹眼的色彩。
“走吧。”司年轻巧地落在金玉身旁,径自上了他的车。金玉有心想问,可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于是只抬头望了一眼,便钻进了驾驶座。
那楼顶之上,段章站在天台边缘看着他们,直到车子远去。
良久,他失声笑了笑,转身走到酒吧老板身旁蹲下,亲眼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无法维持人形,化作了一只鹰。
妖怪,果真是妖怪。妖物千变万化,神秘莫测,实在很难不让人好奇。
那司年……又是什么妖呢?
翌日,某酒吧管道爆炸造成一人受伤的事故上了社会新闻。彼时司年才刚刚睡醒,收到金玉的提醒后打开电视看了一眼,又很快关掉了。
段章办事向来妥帖周到,他对于这方面,倒没什么不满意的。随后他又上网看了看,昨夜他特意让金玉把酒吧的消息散了出去,静观后事。
果然,今日的妖怪论坛又因为这件事掀起了风波。
路人甲:你们听说昨晚发生在南区的事情了吗?管道爆炸,我怎么一个字也不信……
大富翁i:据说那个酒吧老板被挖了一只眼睛,失血过多,差点半条命没了。
打鼓少女:朋友在医院上班,我作证,是真的。
吊柜:卧槽。
氮化物:卧槽。
非酋:那么可怕的吗???
妖界打摩的:瑟瑟发抖。
大胃王:qaq害怕,我现在搬离南区还来得及吗?
路人乙:突然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多玩会儿:南区的标语都贴出来了,板上钉钉的事跑不了。
打后卫:我还在比赛那个帖子里投了屠夫大佬的票,我是不是马上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你一万年:我我我我在标语上看到了盛光的署名!老子就在盛光上班啊,他妈吓到我了,我们boss明明不是妖怪啊,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活雕塑:那个搬家的加我一个啊!!!
we:搬北区去吧,东区和西区也不好混啊,北区有傅先生,傅先生是多么朗月清风的妖啊。我愿意为傅先生献上我的膝盖。
第五危机:赞同。
氮化物:赞同。
达斡尔:赞同。
……
灯火火:看你们聊这么欢,你们觉得大佬就不会上网吗?
j:屠夫is watchg you……
好好的一个楼,至此戛然而止。所有妖默契地装起了鹌鹑,纷纷下线遁,留下一批新来的继续重复之前的环节。
司年看了会儿就没了兴致,刚想起身去冲个澡,就发现微信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附加信息那一栏里赫然写着——不考虑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吗?
司年想了想,把dz这个id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回了一个“不”字,又把他给拖回去了。
但是段章并没有继续在黑名单里待多久,因为一月之期将满,元昼他们马上就要从段章的“新社会妖怪生存训练营”中毕业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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