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城南妖物生 作者:弄清风
正文 第5节
城南妖物生 作者:弄清风
第5节
有了人手,这也意味着司年即将正式接管南区这个在四大区中最龙蛇混杂的烂摊子。
妖怪管理局的人已经联络上了金玉,商量着该走的流程。只是人与妖毕竟不同,办事的章程也不同,大多数事情还是按照妖界的规矩来办,不需要那么麻烦。
但按照金玉的建议,还是要办一场接风宴。
“管理局早些年其实就有了自己的人选,一些知道当年故事的人,不太希望您回来。只是四爷发了话,一直压着——他昨天又托人带话,说,欠他的酒该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辣手屠夫,现场跳楼。
第14章 搬家
司年可不记得自己欠过商四的酒,若真要算起来,那也只能是当年血胡同里的那一杯拦路酒。
他那时杀红了眼,一杯酒下肚,也不记得什么滋味。只觉天地暗沉,血色当涂,落在肩头的雪花都像钝刀。
商四在最后关头拦住了他,那一夜的事情便被封存在了血胡同内,成了一段禁忌。其后一百余年,世事变迁,血胡同在历史的洪流中被拆除,终于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其实该死的人都死了,该收的利息他昨夜也收了,过去的事情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提及,办一个接风宴迎接新生活,也挺好。
可司年怎么就那么不想请商四喝酒呢?
可能是因为对方人品太差。
司年想着想着,把段章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问他:有好酒吗?
段章回复得很快,让司年怀疑这些人类大老板是不是整天不上班都在开小差。
dz:洋酒还是国酒?
彼得·赵:随便。要最烈的。
dz:spiryt,酒ji,ng度96
彼得·赵:来一箱。
dz:好。
司年就喜欢段章这爽快劲儿,要是找金玉,说不得还要问上一句。就冲这一点,司年决定不再把段章拉进黑名单了。
dz:明天培训结束,秦特助说要在荷禾斋请他的学生吃饭,赏脸吗?
彼得·赵:不去,太吵。
司年几乎可以想见熠熠见到他的情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哭诉,说不得还要弄脏他的新衣服,那还有什么吃饭的乐趣。
dz:那我单独请你呢?
段章又发来了新消息,司年看着,久久没有回复。因为有姻缘卦在,所以司年看段章的出发点跟看别人很不一样,但段章本人又不知道这回事,干嘛总是来招惹他?
这么想着,司年从网上随意找了张美艳女星的照片发过去。
彼得·赵:【图片】喜欢吗?
dz:?
彼得·赵:我问你喜不喜欢这样的,从一个男人的角度。
这回轮到段章迟迟没有答复,因为他莫名觉得这个问题如果答得不好,他立刻就会被司年重新拉进黑名单。有时男人的直觉也是很准的。
难道司年喜欢这种类型的?他想请这位女星一起来吃饭?
蓦地,段章想起之前司年催他去相亲的事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他哒哒敲着手机屏幕,不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dz:性别不对。
“c,ao。”司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手机扔到了床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此刻确定姻缘卦上的人一定是段章了,而且莫名从“性别不对”这四个字里品出了一丝调戏意味。
究其原因,他觉得可能是自己下山的姿势不好,以至于随便碰到个人类小朋友都敢在他头上撒野。
没有把段章的好友直接删除,是司年最后的隐忍,因为如果他这么做了,总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但他拒绝跟段章单独吃饭。
段章却丝毫不在意司年的拒绝,看着那简短的“不去”二字,唇边甚至还带着笑。他随即也把手机丢在一边,按下了内线电话。
“秦特助,明天晚上还是按原计划来吧。把上海那边的事重新安排一下,我要在下周三准时回来。”
段章去上海出差了。这个消息是司年从他的朋友圈看到的,整个文案内容极其简单,就“出差”两个字,配着一张机场的照片。
司年看过就罢,方淮安却仿佛中了邪。
overdose:朋友,你怎么会发朋友圈了?你变性了吗???
dz:滚。
overdose:话说你跟那小美人怎么样了?那天晚上竟然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吧里,不厚道啊。
dz:。
您的好友段章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方淮安轻“啧”一声,对于友人的反常抱以最离谱的揣测。这位朋友说不定真的弯了,任谁直了三十年突然变弯,肯定会有点反常的。
原谅他了。
方淮安倒是有心想跟司年交个朋友,可段章捂得太好,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而以他那么广的人脉,竟然都一点消息也查不到,神秘得很。
另一边,顺利结业的元昼等人终于迈出了踏入人类社会的第一步,新的开始,意味着新的冒险。冒险,就意味着你总会遇到各种各样新的问题。
司年的打算,是想将他们分配到各个不同的地方,让他们自己去闯荡。南区很大,够他们祸害了。
可熠熠死活不肯,他说他害怕,而且得了人类恐惧症,抱着司年的床腿死活不撒手。
“你真是太丢我们照野观的脸了,区区人类有什么好怕的?”小金龙对此嗤之以鼻。
“那是你没见过!”熠熠瞪大了眼睛露出虎牙:“我老师真的超凶超可怕的!”
老师就是秦特助。司年还记得那个长相清秀、斯文得体的年轻男人,很难想象他能让一个妖怪怕成这样——虽然熠熠本来就是一个小怂包。
“你如果再闹,我就让你老师来领你回去。”司年一句话成功让熠熠闭了嘴,随即看向金玉:“那边有什么交代?”
金玉立刻递上一份企划书:“秦特助办事周到,什么都规划好了。他还特意叮嘱,说最好让他们先去找个工作或者做点小营生,适应一段时间。总是打打闹闹的,容易出事。”
司年没说话,一直翻到企划书最后一页,微微挑眉:“这是什么?派出所出警记录?你们学了一个月,就交给我这玩意儿?”
凌厉的目光扫过房内或坐或站的九位问题妖怪,熠熠低头扣着床柱,寸头笑得一脸正气,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移开了视线,只有元昼不怕死地开口道:“我们就是一时没忍住,手痒。”
“那我给你剁了?”司年语气上扬,却显得寒气森森。
元昼立刻绷紧了身子,连连摇头。可他们现在的乖巧不能说明任何事,司年忽然意识到,这些小家伙们骨子里的疯劲和暴力因子不是靠一个月的培训就可以压制的。在如今这个社会,很多事也不能光靠武力去解决了。
司年有些头大。
金玉建议道:“不如再让秦特助安排一下?”
“秦特助?”司年登时一个眼刀飞过去:“什么都靠姓段的,你当我吃软饭的吗?我跟他有什么吗?”
金玉立刻噤声,但司年紧追着又说:“我看你最近挺空的。”
最近,金玉为自己一时的失言付出了代价,肩负起了九个问题儿童的教育责任。他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心里忽然无比期盼司年能跟段章谈恋爱。
谈恋爱挺好的,至少能给他减负。
没成想,金玉的这个愿望第二天就有了些苗头,因为秦特助又上门来了。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递给金玉一串钥匙和一个文件夹,说:“这是准备好的别墅和跑车的钥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到位了,请司先生直接入住即可。”
金玉默默接过,看着这崭新的钥匙,心里忽然也生出了一个豪门梦。
有钱真好。
话虽如此,金玉暂时还不想为钱献身,于是赶快把钥匙和产权证书都交给了司年。司年没接也没推拒,只微抬下巴让金玉放在茶几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待金玉走后,他靠在落地窗边回头看着茶几上的东西,凝视良久,眉梢微挑。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跟段章说好的,不接,略显矫情。接了,司年心中怄气。可偏偏段章趁着自己出差的时候把东西送来,这突然的抽身留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让司年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又高了那么一点点。
这个人做事,好像总是那么的ji,ng准。
如果是几百年前,人类还能修炼成仙的那个年代,像他这样的人,应当也不是个凡人吧。
司年思考了一个下午,快到六点的时候突然想吃水煮鱼,念着别墅里已经备好的川菜厨子,最终下了决定——立刻搬家。
好在他一直住酒店,行李不多,从头到尾花了没两个小时,就已经出现在岚苑别墅27号的大门口。
这栋别墅是司年亲自挑的,完全的现代风格建筑,以黑白为主色,采用大面积的玻璃墙面,但却在整个院落、景观的设计上提取中式园林的风格,一步一景,恬静淡雅。
司年很喜欢这样的设计,尤其是卧室里的大天窗。因为本体是鸟的缘故,他格外喜欢天空,哪怕北京的夜空里已经看不见几颗星星,他也不想有什么东西阻碍他的视线。
还未进门,司年就闻到一股辛辣香味,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是川菜的味道。进去一瞧,果然有个穿着正儿八经厨师服的胖子在做菜,还有个笑容亲和的中年女人在给他打下手。
听见脚步声,那女人抬起头来。见到司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迎上来:“是司先生回来了吗?正好,晚饭已经在准备了,您先坐下休息会儿吧,马上就好。”
司年觉得挺有趣:“你们知道我要过来?”
“哪儿能啊。”女人摇摇头,嘴边还是掩不住笑意:“是段先生吩咐的,不管您回不回来,三餐都照常准备。您要是不回来,那就只能我们两个吃了。”
“哦,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司年:段章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第15章 蝴蝶
若说贴心,段章是真的贴心,给司年安排的这两个人都是妖怪。让司年能不必担心身份暴露,生活得更自如。
若说添堵,那也挺添堵的,因为司年舒舒服服住了几天后,赫然发现段章就住在他隔壁。
那是周三的傍晚,天边飘着大块大块的火烧云,像一朵朵瑰丽的艳色的花。司年刚起床喝了杯茶,穿着黑色睡袍、赤着脚站在楼顶阳台上浇花。
楼顶的阳台种了很多花,不知道是段章特意安排的,还是买来时就有的,有杜鹃、兰花、茶花等等,还有沿着墙体垂下的藤本月季。不过司年最喜欢的还是那一个巨大玻璃碗里装着的金钱草,绿油油一片,喻意讨喜。
司年不爱侍弄花草,但不讨厌这些赏心悦目的东西,唯一让他觉得不怎么满意的是——这些花为他招来了一只蝴蝶。
蝴蝶可讨厌了,司年从小就很讨厌蝴蝶,因为这些花里胡哨的小东西向来最烦人。可司年堂堂大妖,也犯不着跟一只蝴蝶动怒,于是只稍稍露出一丝妖气,把它赶走了。
蝴蝶吓破了胆,扑棱着翅膀迷失了方向,一头栽进隔壁人家。
司年原来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谁曾想定睛一看,那个正好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不正是段章么?
段章也恰好抬头望向隔壁,于是两人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
司年先是微微挑眉,随即那眉梢又舒展下来,缓缓勾起的嘴角像勾着谁的魂,眸子里藏着最潋滟的水波。
妖ji,ng。秦特助心里忽然蹦出这个词,连忙垂下视线。然而下一秒,司年又转身而去,那眉眼里流露出来的冷酷色泽,跟刀子似的。
段章眸光微暗,却依旧不动如山,余光瞥向特助,说:“章宁上次说的那个巧克力,买回来了吗?”
特助:“今天下午刚到。”
“给隔壁送过去。”
“是。”
段章往屋里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必特意拿到他面前,直接交给刘婶,给他放冰箱里。”
特助微愣,随即点了点头。待段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特助又情不自禁地往隔壁看了一眼——从段章入主盛光开始,他就陪在他身边,对于自家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特助从没有见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诚然,妖怪的世界光怪陆离,便是特助自己在接触的过程都不免惊讶探究,更何况是段章。对于这位大老板来说,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有感兴趣和不感兴趣。对他不在意的,他向来冷漠无情,可一旦挑起了他的兴趣,游戏就开始了。
可隔壁那位岂是肯乖乖入局的人?
特助遥想到以后的剧情发展,觉得有些刺激。为了小命着想,看来他以后得减少来这里的次数了,免得被殃及池鱼。
那厢,司年回到屋里,把自己摊在沙发上,怎么想怎么不得劲。最近一直被冷落的小金龙适时出来刷存在感,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司年告诉它段章住在隔壁,小金龙沉默良久,说:“你不觉得姓段的一直在惹怒你的边缘试探,但一次都没有失过手吗?”
小金龙觉得这真的太他妈神奇了,大家还在鹤山的时候,天天被屠夫蹂躏。姓段的区区一个人类,为什么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这不公平。
司年挑眉:“你在撺掇我过去打他一顿吗?”
小金龙义正言辞:“没有,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是建立在我被他欺负了的基础上。”司年冷笑,“你觉得我受欺负了吗?”
小金龙吓了个哆嗦,立刻噤声。
“呵。”司年起身就走,咚咚咚走到楼下,碰上刘婶正在收拾厨房。
因为司年三餐时间并不规律,甚至整个作息都很随意,所以他特别允许刘婶和厨师王大力按自己的时间准备餐点,不必跟他一起,等他要吃的时候再做。此刻两人刚吃过晚饭,王厨先离开了,刘婶还在清点冰箱。
司年眼尖的看到两个小黑盒子,问:“那是什么?”
刘婶连忙笑着解答:“刚才秦特助送过来的,上面写的都是外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先生要不打开来看看?”
段章又在搞什么鬼?
司年动动手指,那两个黑盒子就直接飞到了他手上。黑盒子入手冰凉,用墨绿色的丝带系着,看着价格不菲,打开来一盒才五块巧克力。
醇香的巧克力味钻入鼻孔,让司年有了些食欲。他从昨天到现在就吃了几筷开水白菜和一碗蟹黄粥,虽然不饿,嘴巴里却是有点寂寞。
他随意拈了一颗放进嘴里,把剩下的交给刘婶,道:“下次隔壁再送东西过来,你告诉他们,让段章亲自来。”
说罢,司年转身又上了楼。
如是三天过去,住在相邻别墅里的一人一妖,却再没有任何交集。段章每日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而司年也被接风宴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屠夫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对于各区的妖怪们来说,仍然是个谜。所以当金玉将“接风”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前来打听的多了不少。
司年不喜欢麻烦,他不可能站出来跟每一个不服管教的人打一架,那太浪费时间,也太掉价。所以从他踏进永定门开始,层层铺垫,就为了最后能一锤定音。
点燃笼烟是为了宣告回归,昨晚的酒吧事件是为了立威,这一敲一打就能歇了大部分人搞事的心思。现在时机已到,司年就干脆公布了住址,并将接风的时间定在明晚。
“明天管理局的人会在上午登门拜访。”金玉上门,跟他做最后的确认。
妖怪管理局是政府机构,它所依托的仍然是人类的社会体系。司年接管南区,却并不在这个体系中任职,同其他三区的几位一样,与其说是“管理者”,不如说是在“坐镇”。他们可以协助管理局维护各区安定,却并不受其管辖,甚至在地位上更高一层。
说到底,妖怪之间,仍然奉行实力为尊的铁律。
“行吧。”司年仰头靠在沙发上,一副慵懒到没骨头的样子,还是没穿鞋。
金玉目不斜视,继续汇报:“鹿十马上就到了,说是今晚七点的火车,明天早上就到。是安排他住酒店,还是让他直接来这里?”
司年侧目:“让他去找商四,我不留宿。”
金玉:“四爷最近闭门谢客。”
“他怎么了?终于死了吗?”
“闭关。”
司年翻了个白眼。商四的鬼话他会信才有鬼,他铁定在偷懒,不想管事儿,否则怎么还有空在论坛上给他刷票?
他好不容易从那个狗屎选美比赛中淘汰,那老不死竟然还想给他搞复活赛。
“让他住酒店。”司年斩钉截铁。
“好。”金玉点头:“还有,傅先生去外地了,明天他会让阿烟送礼物过来。”
“那只大尾巴松鼠还没死吗?”
“没有。”
来自屠夫的亲切问候,通常弥漫着坟堆里的清新空气。他其实挺诧异的,人间动荡的那些年,许多故人都死了,倒是这些小妖怪活了下来。
想着想着,他便有些出神,好半天缓过来,发现金玉还站在旁边等他。
“还有事?”
“隔壁那位,要请吗?”
司年眯起眼。他的宾客名单并不长,不算元昼他们,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说是接风,其实就是朋友聚会,叙叙旧情。
只是司年的朋友圈,当然是大妖云集。段章一个人类混在里面,又算什么?他又该以什么身份出席?
不。
不能请他,否则商四那个缺德的老不死一定会做出极其缺德的事情来。
打定了注意,司年对于隔壁的动静就留意了起来。今夜的段章仍然晚归,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坐车回来。
司年端着咖啡站在窗边看着,忽然看到车上紧跟着走下来一个女生。一袭白裙清纯可爱,还挽着段章的胳膊,姿态亲昵。
哟。
相亲去了吗?
司年抿了口咖啡,唇角微弯,似笑非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开心呢,还是应该基于姻缘卦的卦象,给段章记上一笔。
而就在这时,他又清楚地听到那女生喊了句“哥”,他微微眯起眼,蓦然想起眼前这位不就是章先生的妹妹吗?
司年记得她叫章宁。
“没意思。”司年暗自嘀咕一句,刷的拉上了窗帘,一眼都不想再看。他这些日子时常关注花边新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豪门金主俏明星之类的八卦,可什么都没看到。
段章这个老板怎么过得如此乏味。
但司年没有想到的是,段章的生活一点都不乏味,因为他自己,就是对方的调味料。
翌日一早,司年才刚刚睡醒,楼下就传来门铃声。他本不想理会,可记起金玉说今天管理局的人会登门,这才勉为其难地起床洗漱。
到得楼下,已经是十五分钟后。
司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目光一扫——家里哪有什么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坐在沙发上的不正是段章吗?
“你来做什么?”司年停下脚步。
段章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露出胸前戴着的妖怪管理局的徽章,从容镇定,面带微笑:“金玉没跟您说吗?今天我是来登门拜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段章:我又来了,惊喜吗?
第16章 断骨
司年信了段章的鬼话,才有假。堂堂盛光老总,进什么劳什子管理局当公务员,段家难道要破产了吗?
“你看起来闲得很。”司年迆迆然走到沙发上坐下,语气里两分不悦三分嫌弃五分戏谑。
“您的事,不该比公司里的事更重要吗?”段章从容不迫地在他对面坐下,端起桌上刚泡的茶,给司年倒上一杯。
“行了。”司年抿了口茶,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问:“管理局的事情都搞定了?”
段章把文件打开给他过目:“都搞定了。那些手伸得太长的,能砍则砍,如果还有人不长眼,他们也打不过您,不是吗?”
司年斜睨他一眼:“少拍我马屁。”
说罢,司年连文件都懒得翻,让他放在那儿,就开始下逐客令。但段章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拨弄着茶盖儿,忽然说道:“听说黑市里曾经倒卖过一瓶能续骨疗伤的丹药,叫断续丹。开价五十万,最后以三百万的成交价被人买走了。”
闻言,一点寒芒在司年的眸中乍现,他缓缓抬头凝视着段章,沉默几秒,道:“你查过涧鹰了。”
涧鹰就是酒吧老板的名字。
段章迎着他的视线,不避不退:“您把他交给我,不就已经有所预料了吗?”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打探我的过去。”愈发冷硬的语气,似披着厚厚的寒霜。司年眼神愈冷,周遭的空气就越沉重,压在段章的肩头如千斤坠。
可段章依旧神色不变,锋芒尽敛,但又坚如磐石。那双深邃的眼睛回望着司年,似乎无论投什么东西进去,都能尽数吞噬。
视线焦灼,气氛凝滞。
强大的妖气在暴走的边缘涌动,杯中的茶水也泛起了不安的涟漪。司年微微眯起眼,心中闪过千般念头,毁灭的欲望也一闪而过,可最终却又如冰消雪融一般倏然褪去。
“你查到哪儿了?”他又懒散地靠回沙发上。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恢复流动,段章垂眸看了眼杯上的裂缝,微笑:“我其实并没有打探多少,只是听到了一些旧事,所以有心留意了一下。我想,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的,跟您的故事,恐怕还是有所差别。”
这意思便是,我想听你自己说。
司年不得不承认段章真的很有胆,但这话里的直白却又不让人讨厌,至少现在司年还没有想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那瓶丹药在哪儿?”司年问。
“上海,只可惜已经用去小半了。”说着,段章从茶几下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推到司年面前:“乔迁贺礼。”
司年拿起盒子,却没有急着打开。他想到段章前几天去出差的事情,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这丹药是被谁买走的,他又是怎么弄回来的,都不重要,甚至于这丹药本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段章这份的心意。
他是受呢,还是不受呢?
时间静悄悄流逝,过了很久,司年终于拿起了那个丝绒盒子。盒子里是一个小瓷瓶,司年把它拿出来放在手里抛了抛,随口问:“你知道这是用什么炼的吗?”
段章诚实作答:“不知道。”
“是血。”司年声音幽幽:“无淮子的血,还有不少好东西,卖三百万还是亏了。那个假道士炼丹是一绝,手里没有余钱的时候,经常让涧鹰去帮他卖药。”
断续丹能用到鹤仙的血,自然不是普通的丹药。司年在血胡同一战后身受重伤,翼骨都断了,还是靠这东西长好的。
只不过如今一到y雨天,背上还是会痛。明明伤口都好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但那种痛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时刻提醒着他有些事不能忘。
段章留意着他的神色,忽然说:“那我算是赚了,半瓶丹药,我讨价还价压到了一百万。”
司年抬眸:“你堂堂大老板还砍价吗?”
“钱多并不烫手。”段章笑笑,目光瞥向西边的房间,问:“游戏房用得还满意吗?”
“你以为我几岁了,小朋友?”司年挑眉。
“小朋友准备的,当然都是些小朋友的玩具。”段章丝毫不怵,立刻反将一军。
司年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关键是那些游戏真的不错。什么ar、vr的,还有什么抓娃娃机,只比他炸丹炉差一点。
“要来一局吗?”段章又提议道。
“不来。”司年可不轻易跳段章的坑,他站起身来,径自朝厨房走去——他才刚起床,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刘婶和王厨都躲在厨房里削土豆,看到司年过来,王厨连忙起身把刚做好的土豆泥端上来。这土豆泥是司年昨夜点的,他怕司年不够吃,还另做了土豆虾仁芝士派和烤土豆。
司年捧着搪瓷碗舀了一口土豆泥放进嘴里,满意地点点头。
段章也走过来,看着他这副用勺子舀东西吃的姿态,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又看了一眼,发现如果忽略司年那格外惹人在意的眼睛,只看他的下半张脸,白白净净的,竟意外的透着一股奶气。
司年注意到他的打量目光,晃了晃手里的勺子:“想吃吗?”
段章:“你愿意分我?”
“不,我是让你回自己家去。”
“家里的冰箱都让章宁搬空了。”
司年端着搪瓷碗又慢悠悠地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说话:“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搬空你的冰箱?”
“她胃口大。”段章面不改色,目光又移到司年的脚:“怎么不穿鞋?”
司年从下楼到现在,就一直光着脚,因为他在家里就不爱穿鞋。鸟儿是天空的王者,是最自由的存在,怎么能穿鞋呢?
脚步顿了顿,司年又侧过头来目光不善地看着段章:“你管我穿不穿鞋。”
老子不要你管。
你滚吧。
恰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穿鞋之争。刘婶快步跑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长头发的俊秀青年,笑容亲和,自带圣光。
“嗨,我来找司年。”他咧嘴一笑,露出整整齐齐八颗白牙。
屋里的司年早从那熟悉的妖气中认出了来人,未等刘婶把人请进来,就扬手关上了门。“砰”的一声,差点没把鹿十的鼻子撞塌。
“司年你这个万恶的屠夫!你有本事请我来你有本事开门啊!”鹿十气急败坏地出现在玻璃窗前,圆溜溜的鹿眼瞪着司年,一身圣光瞬间去了大半。
司年走到窗前看着他,说:“你还没被揍够吗?”
鹿十缩了缩脖子,但仍英勇无畏地反抗强权:“反正你也打不死我,嗳你自己请我来的干嘛不让我进去,让我住一晚怎么了?我还没住过大别墅呢!”
“滚。”
“我不。”
说时迟那时快,鹿十看到屋里的段章,顿时整个人趴到了落地玻璃上,好奇地问:“那是谁啊?凭什么他可以进去我不能进?”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不是我话多,是你话少,你自闭。”
“我看你是想自尽。”
两人隔着玻璃互怼,最后,司年还是把鹿十放进了屋里。鹿十此妖,长了一张颇为仙气的欺骗性的脸,实则就是个内心污黄的二愣子。
就冲他拍拍段章肩膀跟他说“兄弟你好”的样子,司年就想打他。
什么鹤啊鹿啊,在人类传说中格外圣洁的存在,都是表里不一的家伙。
“这是蜀中的鹿十,上次我送去的鹿茸和人参就是从他那儿来的。”司年简短的介绍了一句。
段章还没开口,鹿十就惊讶上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很有钱的段家的小子啊,你是来报恩的对吗?那你能不能顺便也报一下我啊,山里的信号实在太差了,给我追剧造成了很大的困难。最近的离婚风云你看了吗?特别好看。”
事实再次证明鹿十真的是个很烦人的妖,司年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跟他成为朋友。不,他们不是朋友,是无淮子和鹿十是朋友,司年是被迫的。
相比起来,司年宁愿跟段章在一起。
“客房在二楼,厨房里有吃的。”司年三言两语打发了鹿十,随即趁着鹿十奔去厨房的空档,转头问段章:“会开车吗?”
段章:“当然。”
“走。”司年当机立断,把新跑车的钥匙丢给段章,头也不回的把鹿十扔在家里。等到鹿十端着热腾腾的新鲜出炉的土豆虾仁芝士派出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满屋子寂寞的空气。
商四给他发来信息,问候远道而来的朋友。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到了?
鹿人甲:到了qaq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又被打了?
鹿人甲:不是!
鹿人甲:是司年带着个男人跑了!!!他丢下我跑了!!!
鹿人甲:气死我了!
十分钟后,屠夫司年带着个男人私奔的消息刷爆了大妖们的朋友圈。而司年本妖,正坐在豪华超跑的副驾上,优哉游哉地逛街兜风。
作者有话要说: 你姓司吗?
不,我私奔。
第17章 打赌
关于车子的问题,其实司年也是在拿到车子后,才发现自己不会开车。而司年自恃大妖的身份,飞机都飞不过他,便一点也不想去学这劳什子的乌龟开车,拖到了现在。
此刻坐在段章的车上,他就更不想去学了。
段章是个好司机,长腿配豪车,人帅车技好,别的不说,至少很养眼。
呼呼的风吹着有段时间没修剪的刘海,司年难得的没有戴墨镜,也不去管被风吹乱的头发,闲适地靠在副驾上,侧着头,欣赏倒退的街景。
段章用余光看着他,问:“想去哪儿?”
“随便。”司年想起还没吃完的土豆泥,忽然想回去打鹿十一顿。
“今天怎么没戴耳环?”段章又问。
“我又不是耳环ji,ng。”司年随口回了一句,隔了两秒,又转头过去打量着他墨镜下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说:“你喜欢我戴耳环?”
好的,我以后不戴了。
段章抿唇笑笑,不予作答。车子拐过一个街角,最终在一家咖啡店停下。咖啡店的装修风格很复古、很有格调,但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里,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特别。
堂堂一个大老板,活动内容这么普通的吗?
司年兴致缺缺地在店外的遮阳伞下坐着,点了一杯冰美式,尝着味道也很一般。他向来不喜欢将就,所以尝了两口就放下来了。
对面的段章依旧很从容,戴着墨镜,双腿自然交叠的样子,比司年还像个大佬。他的视线也不在司年身上,而是越过司年的肩膀,看向了远处的高楼。
“你知道那儿原本是什么地方吗?”他蓦然发问。
闻言,司年回头看了一眼,可入目的不过就是繁华商铺、高楼大厦,对于他这个隐居在深山的老妖来说,各处的高楼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段章应该不会问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
司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目光扫到街边的路牌。那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像是后来改过的,那它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呢?
这里还没有出南区的范围,他应该记得的。
“是打孔桥?”司年有些诧异。
“对。”段章点头:“那桥后来不在了,这里新建了商圈,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司年有些恍然,这里的变化太大了,以至于他刚才根本没有认出这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
沉默片刻,他又看向段章,慢悠悠说道:“其实那桥只是座小石桥,在你们人类那里也不叫这个名字。打孔,是妖文‘永恒’的谐音。”
“妖怪的文字分很多种,对不对?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文字,打孔又是哪种?”
“它出自鹤京,是京中的官话。”
“鹤京?”
司年老师看着问题多多的学生,忽然拿起小银勺敲起了咖啡杯,“叮叮铛铛”的清脆声音组成了一段简单却很特别的旋律,像是某种古老文明在祭祀时才会出现的歌谣,一下子将人的思绪拉得很远。
“羽鹤之南,在水之滨。”司年轻声念着,挖了一勺松露蛋糕放进嘴里,又道:“你不该都猜到了吗?那是我的故乡。”
鹤京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它曾矗立在妖界版图一角,拥抱无限荣光。但繁华易逝,当司年出生的时候,鹤京已然没落了。
一个沉湎于旧日荣光中不肯醒来的王都,一个无心权位一意修道的太子,拉开了鹤京昏黄的日暮。
“金玉、涧鹰,都是鹤京的旧人。不过鹤京彻底消失的时候,金玉才刚刚出生,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很多人他也不认识。”司年说着,态度随意得像在聊刚出的八卦。
段章:“把这些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不是你希望我能亲口告诉你吗?但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你不如猜猜——自己还能活多久?”
“比起妖怪的寿命,人类活得本来就很短。”
司年勾起嘴角,手肘撑在桌面上,含笑看着段章,问:“你知道打孔桥下有什么吗?”
段章反问:“答对了有奖励吗?”
“爱答不答。”
“桥下有水。”
“就这样?”司年挑眉。
“这不是标准答案吗?”段章也挑了挑眉,但那样子,不知让司年该说他有恃无恐还是有意调戏。
司年心念一转,又起了坏心思,道:“我在那桥下丢过一只耳坠,你要是能找到它,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当年他来四九城闯荡,过的第一关就是打孔桥。桥上、桥下,杨柳岸、乌木船,他靠一把刀打出了屠夫的名声。
可也许是打得太过忘我,消停之后,司年才发现自己的右耳空了。那可是他最钟爱也最特别的一对耳坠,用自己心口的羽毛和鹤京独有的碧海琉璃珠制作而成。
男妖戴耳环,这是鹤京最古老的传统。每一个出身鹤京的男妖都会有那么一对特殊的耳环,他们总是那么爱美且富有仪式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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