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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卫风第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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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运来 卫风 作者:未知

    福运来 卫风第48部分阅读

    福运来 卫风 作者:未知

    福运来 卫风第48部分阅读

    你。”

    刘昱书左右看了一眼:“阿喜呢?”

    阿福愣了下,一时没回过神来。

    “朱……朱夫人前两天差人送了信给我,讲的是我和阿喜的事情……现在说这个是不太合适,不过……”

    阿福定定神。

    是了,刘昱书还不知道,阿喜她做了什么。

    可是,阿福也真的说不出口。朱氏就是因为阿喜而死,很可能还是她亲手所杀。

    阿福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淑秀急忙扶住她:“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阿福缓了两口气:“我没事。”

    瑞云急忙端了茶过来,阿福跪得双腿木麻,起身时全靠她们扶着,腿脚几乎没了知觉。

    阿喜……阿喜的事……她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阿喜她……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妥?朱夫人生得什么病?前几天的信中还没有提起,去得这样突然……”

    刘昱书想岔了,他见了许多亲人长辈去世,子女家人因为侍疾而体弱,再哀伤过度一病不起的。阿福看起来也摇摇欲坠,一副难以支撑的样子。阿喜她,多半……虽然不是亲娘,可是毕竟是朱氏抚养她长大的,对她一贯又宠溺关爱,朱氏突然去世,她是一定难过的。

    李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瑞云退了一步,李固伸过手来,摸索着挽住了阿福的手。

    她的手冰凉。

    “还成吗?你该到后头歇一歇。”

    阿福微微点头,想起李固还不认识刘昱书,她轻声介绍过,刘昱书向李固行礼:“草民刘昱书,见过成王爷。”

    “不用多礼。”

    李固知道阿喜曾经嫁做刘家妇,嫁的就是这人。

    他也知道前头和他夫人订婚的就是这人。

    他瞧不见这人的样子。

    虽然知道阿福和他没什么,可是心里……想到这件事,总是有些不舒服。

    这人声音听起来也是读过书的人,温文有礼。

    刘昱书又问了一次:“阿喜……她没事吧?”

    没事?她怎么会没事?

    她不光有事,还有的大事。

    虽然在这件事中她也是被利用的,可是于情于理于法,不管从哪一点上说,她也都逃不开罪责。

    但这件事实在是家丑,对刘昱书要说这事……

    李固也觉得无法说出来。

    正文 八十八 是非 二

    这个难题是刘润接了过去。

    正好刘润和刘昱书还曾经认识,有过交往,说起话来也方便一些。

    不知道刘润会实话实说,还是用更巧妙的借口将这事掩盖过去。阿福顾不了那么多,她连接数日都精神恍惚,连儿子撒娇也不能让她振作起来。

    李誉还不懂得,姥姥去世了是什么意思,可是孩子是最敏感的,家中人人情绪低落,阿福悲伤沉郁,他也跟着没精打采,胃口变得很差,小脸儿瘦了一圈,看的人人心疼。

    淑秀端了一碗汤来给阿福,盯着她喝了,轻声说:“夫人伤心,可是总得为孩子想想。小世子这些天可都没精神也不大肯吃东西。”

    阿福打起精神,应了一声:“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可是悲伤仿佛拧成一条绳子,紧紧捆在身上,不是说抛就是抛掉的。

    朱氏的灵柩无论如何不可能等到朱平贵回来了。就算天气没有像现在这样热也不可能。

    朱氏葬在城外,就在阿福爹和大娘的墓旁。阿福望着那三块墓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人生有起有落,有始有终。

    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化为黄土……

    旁边李固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咱们一起,下半辈子好好过。”

    他的话说的老气横秋,好像他们已经很老了,等着入土那天似的。

    阿福点点头,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微微甘甜。

    “好。”

    这件事,还没有完。

    阿喜。

    朱平贵。

    李固劝她不要再想这些,她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只要脑子有一点空闲,那些事情就偷偷的从角落里溜出来,由不得她不去想。

    阿喜是一定要处置的,但是要等朱平贵回来。

    天气热了起来,也许是阿福自己心境不同,总觉得今年的天热的异样。往年的夏天坐在屋里头,心静,也不觉得很热就过了。今年不一样。

    李誉快要周岁的前几天,阿福热的有些心焦气躁,晚上也会热醒过来,怎么也睡不着。李固不放心,常医官隔一天便来诊一次脉,只说是虚火,并无大碍,也不必吃药。

    朱平贵到的那天有风,干热干热的。

    阿福让人到城外去迎朱平贵,一早起来收拾过了,就开始等待。李固今天没有出门,在家里陪着她。

    大风吹的庭院里花草竹子的叶子哗啦啦的响成一片,那动静让人心里也静不下来。

    “也该到了。”

    “不要急。”李固冲她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的笑容有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阿福依在他身旁,李誉正在学走路,杨夫人牵着他,小家伙儿穿着一件薄薄的细棉纱衫。这是用李誉那种新式织机纺出来的新布做的衣裳。李誉步子迈得大,摇摇摆摆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然后一头扎进阿福怀里头,还使劲儿蹭了几下。

    “娘……娘……抱抱。”

    阿福把他抱了起来。他刚才一定跑过了,小脸儿热的红扑扑的,额上有汗,颈后的头发有几绺粘在了脖子上,阿福拿帕子替他擦汗,轻声说:“渴不渴?不要再跑了,天这么热。你去给他碗汤来喝,解解渴。”

    李固说了声:“大概是回来了。”

    他的听力比一般人要敏锐,他说完话,阿福似乎也能听到远远的车马人声。她抱着孩子,和李固一起向外走。

    韦素和朱平贵一起进了大门,经过穿堂。

    阿福站住了脚。

    朱平贵黑了,也瘦了。他停下脚步,先向李固阿福请按问好。长途跋涉让他显得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炽烈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热气熏腾着,远远望出去人和景物似乎都在热风里微微动荡摇晃。阿福觉得嗓子发干。朱平贵回来之前她想了许多,可是现在看到了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外头热,有话进屋说吧。”

    阿福教小李誉喊舅舅,平时这小子从来不给面子,怎么教都不喊。可是这会儿阿福指着朱平贵轻声说:“这是舅舅,舅舅辛苦的很,从南边一路奔波回来的。”

    李誉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朱平贵看的极认真,忽然字正腔圆的喊了声:“舅舅。”

    朱平贵一愣,急忙答应一声:“嗳……”

    他不知想起什么,眼圈有点红,低下头说:“我还给小世子带了些玩意儿,都是南边的,还有外番海上运来的东西……跟船一起,得明儿才能到。”

    “让哥哥费心了。”

    他再抬起头来,神情就恢复如常了。

    阿福先前给他的信中,已经用最简单的语言将这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可是朱平贵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她一点儿也猜不着。

    热风吹进屋里来,仿佛就停滞在这里不动。阿福背上出了汗,热的微微的痒,她能感觉到汗凝成一大滴,蜿蜒的朝下淌。

    “母亲,已经安葬了吧?”

    “是……就在朱家祖坟,父亲和大娘的墓|岤旁边。”

    阿福没有多说,她也低下头去,她不想这会儿再哭出来。如果再多说两句什么,她怕眼泪就又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

    “阿喜呢?”

    朱平贵的眼眶仍旧红红的,他的神情平静。

    李固吩咐了一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阿喜被带了过来。

    阿福这些天没有再见过她,她甚至不愿意想到她。仇恨憎恶就像一把刀,不,就像一团火一样,只要一想起来,她就觉得苦痛难耐,她想做点什么,她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如果她再见着阿喜,说不定她就会上去打她掐她甚至杀了她。

    阿喜穿着还算整齐,虽然被拘禁,可是王府里并无人虐待她。两餐照样供给,她比起上一次阿福见她时,不但没有再消瘦,反而看起来白胖了。

    阿福只看她一眼就转过头去。

    再看她觉得胸口那把火又要烧起来,要把人烧死。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阿喜一眼就看见朱平贵了,她眼睛一亮,有些怯生生,有些惊喜的喊了声:“哥哥!”

    朱平贵站了起来,他死死盯着阿喜,眼睛都没有眨。

    阿喜痛哭流涕:“哥哥,你要救救我!我没杀人,人不是我杀的!他们想害我,冤枉我!你要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朱平贵慢慢站起来,走过去。

    阿喜说:“哥……”

    朱平贵伸出手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平时也许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是现在不同。他眼睛是通红的,手背上的青筋都鼓凸出来。阿喜喘不过来气,身体被揪的提了起来,她拼命挣扎,两手乱扎,脚尖踢蹬,茶几被踢翻了,上面的茶碗果碟叮叮当当全都摔碎。厅里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愣在那里,李固看不见,却也能听得出事情不对。韦素急忙抢上前去:“朱爷,朱爷!有话慢讲!”

    就算阿喜该死,事情也得分说清楚再处置也不晚,她左右是想死的,又何必让朱平贵下这个手?

    韦素是有功夫的,朱平贵的手终于松开,阿喜已经被掐的翻了白眼,站也站不稳。

    阿福惊得站了起来。

    韦素松了口气,低声说:“话总要先问个清楚,其他的事情先不急。朱兄的妹子……”

    “我只有阿福一个妹子,这个滛妇我不认得她!她也不配姓朱!我今天就要替父亲母亲清理门户!”

    阿喜喘过一口气来,趴在那儿拼命的咳嗽!

    屋里真热,阿福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模糊。她眨了几下眼,伸手扶住椅子把手。

    耳朵里嗡嗡的响,朱平贵又揪着阿喜问什么,她只看见他们嘴唇动,却听不清楚他问了什么,阿喜又说了什么。他的表情越来越凌厉,阿喜一脸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真热……

    眼前好像有银星乱飞,阿福觉得头晕目眩,一旁瑞云觉得不太对,伸手过来扶住她:“夫人?夫人没事吧?”

    阿福转过头来,目光有些茫然,瑞云又问了一次,她摇头说:“没事……”

    忽然间一声尖叫响起来。

    她转头看的时候,朱平贵的脸上已经全都是血,不知道哪一处受了伤,阿喜手里拿着一块尖锐的碎瓷片,狂挥乱舞着竟然朝阿福扑了过来。

    阿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在这一刻。

    阿喜狰狞的神情,疯狂的目光,她披散开的头发,阿福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这一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阿喜动作那样快,阿福甚至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自己的脸上。

    就在那一瞬间!

    有什么东西,很热,一下子就溅在了阿福的脸上和身上。

    阿福木然的抬起手来,摸了一下。

    指尖沾上了腥红。

    屋里那样静。

    叮的一声,阿喜手里的那块瓷片掉在地下,她也像朽木一样扑通一声倒地。她还没断气,身体还在抽搐。她身后是拿着短剑的韦素,剑尖上,有一滴血,缓缓的滴下来。

    阿福觉得眼前发黑,她软软的朝后倒下去。

    她好像回到了好些年前,朱氏端着箩系着围裙,扬声招呼他们兄妹三个人吃饭。

    朱平贵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阿喜,快步的朝朱氏走过去。

    一转眼,一切就结束了。

    八十九 周岁 一

    “娘,吃药。”

    药碗放到一旁,一碗面又端到跟边:“娘,吃饭。”

    阿福心里又是酸楚,又觉得一丝甜意。

    “好,娘吃饭。”

    李誉趴在她身边,瞅着她把面一口一口吃了,才露出点笑模样。

    阿福忍不住轻轻在他脸上捏了两下:“小机灵鬼儿。”

    “这可是王爷费了好大功夫才教会小世子的。说来也奇怪啊,小世子学别的话还没有这么利索,这两句一教就会。”

    阿福笑了笑。

    尖尖的一碗面吃下去,胃里给装得满满的,身体也变得暖洋洋的。

    以前她还用这招来对付李固,他若是情绪低沉,就想法子让他多吃些东西,肚子一被填满,脑子里的想法就会变少,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分薄了悲伤和郁结。

    结果李固这人实在太精明,没几下就把她的招数学过去,用来对付她,而且还用上儿子这么个得力助手,父子俩的黄金组合堪称有勇有谋,儿子有勇,老子有谋——很好,很强大,真的强大。

    阿喜在她面前死了,阿福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睁开眼的时候,李固和儿子都在身边守着。阿福睁开了眼,有好一会儿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躺在这儿。随后,她才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一桩桩事情。

    朱氏死了,阿喜也死了。

    真奇怪,一桩接一桩死亡在她的面前发生,她没有做噩梦。

    这次,与从前都不同。从前那些人的死亡,都是她听说的,而且那些人,与她的关系也是疏远的。

    可是这回接连两桩,都是她的亲人。

    而且,都在她的面前,那么直接的,那么近……触摸到死亡,沾染上鲜血。

    可是在她昏睡的梦里,她梦到的,却都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也许只是朱氏替小时候的她穿鞋子的瞬间。

    也许只是和朱氏分着吃一块烤芋头的小事。

    伤害与痛苦会被时间带走,最后人们能记住的,大概都是那些曾经的快乐。

    她印象中的朱氏不是最后那生息全无的冰冷尸体,而是若干年前,父亲还在时,朱氏那带着羞涩的幸福笑意,低头时流露出来的温婉风情。即使荆钗布裙,也掩不住她的好容色。

    她是幸福过的。

    她和父亲……应该也是有情的。

    不然的话,她不会那样认真的,即使是勉强也要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主妇。

    在父亲去了之后,她对自己的要求那样严苛。酱菜铺子是要开门做生意的,也有人对她言语轻佻,风言风语,她从来不理会。街坊似乎还曾经有人想给她拉纤儿做媒,劝她再嫁,她也丝毫不假辞色。

    阿喜也已经去了,阿福原来的仇恨憎恶就像抛进了水中,沉了,看不见了。

    没有了那股盘踞在心头的怨愤,阿福也并不觉得快活。

    她觉得失落。

    纵使阿喜也死了,她的恨消了。

    可是朱氏终究是永远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福摸摸儿子的头,无声的叹气。

    李誉的抓周,原来她和李固两个人商量过许多次。要怎么办,要请什么客人,要摆放什么东西,一样一样的寓意,一样一样的选择……

    可是现在却不成了。

    国孝家孝在身,连鲜艳衣服都不能给他穿,吃食用度这些全都简了再简,阿福真怕他亏了身子。

    抓周还是要抓的,阿福还一早就下厨,亲手给他做了长寿面。面做的香喷喷热腾腾的,小李誉很给面子的把一碗面都吃下去了。

    抓周时没有旁人。都是关系极亲近的,李固,阿福,还有韦启韦素,杨夫人。朱平贵也来了,脸上的伤势渐愈,疤是红的,放在他有点黑的皮肤上倒也不是很显。

    各人都有礼物相赠,韦启送的居然是把小剑,韦素送的是一盒子大大小小的石头,形态各异,颜色也不同。阿福拈起来一小颗,笑着说:“你送人总是石头,这倒是省心省力省钱,路边捡了来洗洗擦擦就送人了。”

    “嗳,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韦素笑嘻嘻的说:“我这些石头也都是千里之外来的,比鹅毛那又重多了。”

    阿福说不过他,不过这些小石头李誉也很喜欢,捡了圆圆小小的就攥着不放手。阿福只吩咐人看着不许他把石头放进嘴里吞下去,倒不阻拦他这爱好。

    喜欢石头也没什么不好的。

    二丫也穿了簇新的衣裳,扎起两鬟头,还带了朵小绒花。

    屋里摆了满满的东西,书,笔,墨,纸,砚,印,小木刀小木剑之类的,还有算盘,吃食,玩具等等,满当当的摆了一大片。

    这些东西是李固和阿福两人一起摆着的,看到从盒子里取出胭脂手帕来的时候阿福还吃惊了一下,顿时想起个很有名的宝二爷抓周抓了胭脂水粉的例子来,轻声问:“这个,还摆上头么?”

    “摆的。”李固郑重点头。

    “可是……”阿福纠结了。

    这他要真抓了,是不是将来就会养出个只知道调脂弄粉的纨绔来啊?阿福一想到自家儿子会像那大名鼎鼎的二爷一样,涎着脸,对丫鬟喊好姐姐,还要追着吃人家嘴上的胭脂,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都要摆的。再说,就算抓着了,难道这辈子就定了性儿了?”李固笑着说:“据说我小时候还抓了一手墨呢,难道我现在的字就写得好看了不成?”

    可他这情况属于特例嘛,眼睛看不见还能写字,而且写出来的字居然还横平竖直让人能认识,可以想见他下了多大的苦功啊。

    “还有,这个是皇上命人送来的呢,也摆上。”

    那是个跟李誉个头儿差不多大的小老虎,阿福拿了起来左右端详,老虎扎的很好,色彩鲜亮样子可爱,只是,不大像新的。

    呃……不会是皇帝自己忍痛割爱将自己的抱枕送来了吧?

    李信现在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穿着正装袍服,不言不语瞅人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小皇帝的威势。可是这个皇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背人处还会朝哥哥嫂子撒娇,任性起来还会顶撞太傅……也许他晚上在那张孤寂的大床上,只能抱着一个老虎枕头入睡。

    皇帝都是孤家寡人。

    阿福拿着那个小老虎发了一会儿呆,也就找了个位置把它摆放好。

    寿星摇摇晃晃蹒跚出场,穿着一身儿浅蓝棉缎袍子滚着月白边儿,不能穿喜庆的颜色并不让他看起来就黯然失色,那粉嘟嘟的脸和圆圆亮亮的大眼睛可比什么华美服饰都更招人喜欢。

    而且,他大概也知道今天与平时不同,大家脸上都带着笑,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

    李誉挺了挺胸,下巴昂了起来,走路的步子迈的也和平时不一样,活像只小公鸡——呃,可这只小公鸡既没冠子也没翎尾,还要摆出一副不凡的架势来,看得人人捂嘴窃笑。

    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阿福牵着他走过来,笑着摸摸他的头,小声说:“捡样喜欢的。”

    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不过阿福一松开手,他就摇摇晃晃的朝那堆东西走了过去。

    李固本来坐在椅中,他一向镇定从容,现在却露出紧张的神情,朝前微微欠起身来。虽然瞧不见,可是并不能影响他的关切。

    “拿什么了?”

    “还没有拿。”

    李誉小朋友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新鲜东西堆在眼前,这么多人站在身边,眼睛一下子就不够用了。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还时不时抬起头来打量周围的人。

    都是熟人。

    他张开嘴笑,露出上下八颗小糯米牙,眼睛眯的看不见了。

    站在他对面的韦素也跟着傻呵呵的笑,一边笑一边打手势让他转身去拿身边的那些东西。

    阿福也紧张起来。

    虽然说抓周只是一个讨吉祥的仪式,孩子抓着啥将来未必就是啥。可是,可是阿福就是紧张啊!

    他朝书走过去了,啊,大概是没站稳,一下子歪倒了坐在地下。好在铺了毯子,他也没摔着,坐在那儿自己呵呵傻乐了两声,一脚把码的整整齐齐的四书给踢翻了。

    “呃,看来不怎么爱读书……”身后韦素小声说。

    “兴许,是个练武的种子。”

    韦启的话没说完,李誉小朋友果然朝小刀小剑爬了过去。阿福还没刚松一口气,心又提了起来。

    习武可强身,可是阿福却并不希望儿子学了武,将来要从军上战场那可怎么办啊!

    好在李誉并没去抓刀剑,一扭头又换了个方向。

    旁观诸人一起跟着大喘气,有人是高兴有人是失望。

    阿福轻声给李固解释,儿子这会儿又朝前爬了。

    不要啊!阿福一下子瞪大了眼。

    前面就是胭脂绣帕了!

    难道,难道儿子还真对这东西感兴趣不成?

    这,这不是不可能。这东西又香,颜色又比其他的娇艳好看。小孩子喜欢鲜艳的东西,保不齐就会取了这个!

    阿福紧张的攥紧椅子扶手……呃,手感不太对。。

    她低头一瞧中,她攥的不是椅子把,是李固的手腕。

    李固被她抓的也紧张起来:“拿着什么了?啊?拿什么了?”

    让阿福紧张了好一会儿,李誉终于挪动他的小屁股,绕过了那堆女子之物。阿福呼的长吐口气,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憋着没呼吸!

    八十九 周岁 二

    虽然父母都希望孩子有出息,可是打打杀杀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吧。

    再朝前就没有多少东西了。

    嗯,还有李信送来的小老虎,还有官印……当然不是真的官印,只是做成了一个印盒的样子。

    杨夫人笑了:“八成小世子要抓印了。好好,将来也是个掌权的。”

    可惜,让她失望了。李誉对那个官印盒子看都不看一眼,一步就迈了过去。扑通一声,被那个小老虎给绊倒了。

    “拿老虎也不错,嘿,男孩子嘛,就该有点英气。”韦启倒是很期待。

    李誉看起来是对小老虎有点兴致,但是拿起来看了几眼,又放下了。

    说不定这孩子什么也不拿呢。

    话虽这样说,可还是希望他拿样什么。

    李固的声音也有点紧张:“拿什么了?”

    “没……呃……”

    李誉又朝前爬了几步,终于从满地的东西中找出一件可心合意的,一把抓了起来,咯咯地笑,眼弯成了一条缝,八颗小牙全露了出来。

    “这……”四周众人表情怪异。

    李固忙问:“抓着了?抓着什么了?”

    “噗——”韦素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个头一开,屋里众人都笑开了。

    “抓着……钱……”阿福自己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自我安慰,那串小金元宝和银锞子打的精致无比,闪闪发亮,用红绳串好,系着花结,下面还有穗子,着实漂亮,大人看着也喜欢,李誉抓着它,也不算奇怪吧?

    朱平贵也笑了:“富贵万户侯,这也是好口彩。将来小世子一世荣华是不愁的。”

    他爹是王爷,他将来没意外应该是个郡王,封邑能有半个郡,那也是七个县呢,还有田产家产铺子,钱是不愁花的,躺着吃也吃不完花不尽。

    阿福把他给抱了起来,李誉兀自抓着元宝不松手,笑得一副小财迷相。金光银光映在他眼睛里,活脱儿的让人感受到什么叫见钱眼开。

    李固的表情好像点……呃,有点复杂。好像有点失望,又似乎在忍笑,等到开了席,还是露出了笑容。

    阿福趁更衣的间隙小声问他:“儿子没抓着那些,你不高兴?”

    “不会。”他笑得眯起了眼,看起来有些稚气,手轻轻在摸了一下阿福的脸颊:“我希望他过的快快活活的,他将来要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恶事,只要他自己喜欢,那就都随他。再说,抓着金银有什么不好?旁人想抓还没有呢。”

    “可是你……刚才似乎有点失望。”

    “有么?”李固想了想,在靠屏风的椅子坐下:“大概,是有一点吧。”

    阿福递了一盏茶给他,被他连茶带手一起捧住。

    “我总是觉得……自己没得到的,希望他能得到。自己没办成的,希望他能实现……这样想是不是太自私?”

    阿福忙说:“胡说,这怎么算自私。”

    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再过一千两千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父母们对孩子的期望都是一样的。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似乎也就是自己希望和梦想的延续,自己没得到没实现的,希望孩子可以做得更好,走的更远,这不是自私,这是人之常情。

    没什么外人,连主人带宾客团团的围着一张大桌坐了,笑语融融,虽然席上无酒,可是喝着茶依旧很尽兴。

    阿福要照顾两个人,一大一小,李固顾着说话顾不上吃饭,李誉兴奋过头儿,挥着那串金银,嘴里胡乱嚷着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厅外阳光正好,隔着繁杂的花与叶,从花窗窗棂映进屋里来,那斑驳的光影带着点晕黄,阿福觉得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像一张仿佛在哪里看过的古画。

    她是真的……真的生活在这里。

    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就算这是一张画,她也已经成了画中人。

    “娘,娘……”

    阿福回过神来,把那碟瓜片汤饼挪近一些,舀一勺儿喂给李誉。汤饼炖的软烂,李誉小嘴塞的满满的,两个腮都撑的鼓起来。

    真是个不吃亏的,能吃会占又贪财……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儿啊?

    阿福看见刘润的身影在门外出现了一下,又闪到一旁。

    他怎么来了?不会是李信又偷溜出宫了吧?

    阿福把李誉交给杨夫人,自己离席出来。刘润站在一旁,正望着她。

    “还以为你们今天都不会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刘润现在在宫中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忙的只恨不得一个人能剖作两个,三个的用。

    “王美人要生了。”

    阿福怔了一下,已经到日子了么?

    “可是……”她又不是接生婆子……

    “情形不太好,王美人身体很虚弱,孩子只怕也保不住,她说,想见你。”

    “见我?”

    阿福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你进去和王爷说一声,我去换衣裳就随你去。”

    坐到了车上,刘润递过来帕子,阿福接过来。

    “擦擦汗。”

    阿福自己先没擦,李固也随她一起出来了,阿福先替他拭了拭汗。

    他们都没有说话,阿福的手指屈了又伸直,伸直又蜷起,掌心出了汗,热热黏黏的,她竟然没想起要用帕子擦,直接就在裙子边上蹭了两下。

    车帘撩起了一边,可是却并不觉得凉爽。风是热的,吹在脸上有一种被包裹的,呼吸不畅的感觉。

    王美人住在心影阁,庭院里的花朵开得正盛,天气愈热,香味愈显浓烈。李馨穿着一件素白宫装,从里面迎出来。

    “嫂子,你进去……看看她吧。”

    “她……怎样了?”

    “孩子生下来极弱,接生婆子没办法,医官都上了针,才勉强喘过气来,哭都哭不出声,刚抱到那便屋里去……大人是不成了。”

    屋里的气味让人一时屏息。里面的暗和外面的亮差的太多,阿福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看清了屋里的情形。屋里有些凌乱,药味,血腥味……

    她缓缓走过去,在榻边坐了下来。

    王美人的脸色透出一股不健康的青灰,她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几乎……已经是一具尸首。

    “王美人。”阿福轻轻喊了一声。

    床上的人没有动。

    阿福忽然有些心慌:“王美人?”

    她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也已经浑浊,没有多少生气了。

    八十九 周岁 三

    阿福轻声喊:“王美人?”

    她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可是没有力气。

    “孩子……”

    “孩子很好,是位小公主。”

    王美人的眼闭了一下,又睁开来:“我……想看看她……”

    阿福唤人进来吩咐一声,过了一会儿,宫人抱着婴儿进来,外面裹着缎子襁褓,小小的一张脸还没有大人的拳头大,脸红通通的,五官皱成一团。宫人抱到近前,屈下膝,把婴儿凑近王美人。

    她努力想欠起身来,但是最终只能微微侧转头,她仔细的看着那个女婴,目光中露出无限爱怜。

    “名字,就叫晴……李晴……”她喘了几口气,挥了挥手说:“抱她……走吧。”

    阿福有点意外,如若换成是她,最后的时光她一定会舍不得不看孩子。

    哪怕多看一眼都好。

    但是她随即明白,这屋里的气息很不好,血腥气,大概还有病气。

    这孩子很弱,是不应该待在这屋里头。

    阿福示意宫人将女婴抱出去。

    宫人脚步声很轻,她走到门边时,那婴儿忽然小声的呀呀的哭起来。那声音真的很虚弱,不比小猫的叫声大多少。

    王美人用力扭转头去看,宫人的脚步并没停,婴儿的哭声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

    “不用担心。”

    阿福觉得这句安慰很空洞苍白,但是王美人点了点头:“是女孩儿,很好……长大了,嫁个人,能太太平平活着就行……”她顿了一下,阿福倒了热的白水给她,她摇摇头:“不用了……”

    她的时候不多了,阿福和她彼此都心知肚明。

    “其实,这孩子,曾经有个哥哥……”

    阿福她安静的听着。

    不管王美人说什么,她似乎都不觉得惊奇。她在这个人身上见识到的意外已经太多,不差这一件两件。她的经历如此坎坷,她经历的,她见过的,她短短的半生抵得过旁人两三辈子。

    “可是,我没能保得住他,他到底还是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人世……连名字也没来得及取。”

    “李致……我小时候便认得他。那时候,我们都……还不懂得身份,权势这些东西……有时候我想,要是他没在皇家,我也不姓王……那就好了。我们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李绪来提过亲,可是我不喜欢他……他太洁净了,这世间容不下那份干净,所以他走的得那么早……”

    李绪?

    阿福几乎对这人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她想起来,李绪,就是那张传位遗诏上提到的,那个,应该登上皇位的绪皇子。

    王美人,和他?他们?

    她的头发毫无光泽,披散在枕头上。

    “李绪死了……我也进了宫。

    李致喜欢我胜过韦双思,可是我姓王……他说虽然我不能做皇后……可是他说,他会对我好,也会对我们将来的孩子好。可是我的孩子还是死了……我不知道该恨谁,这宫里没有一个人值得,去相信……”

    她咳嗽起来,咳得很凶,帕子上都是血:“别叫太医,不用浪费时间了……”她的手按在阿福的手背上,外面那样热,她的手却冰凉。一触到她,阿福忍不住打了寒噤。

    她声音极低,阿福离得这样近也只能刚刚听清她问什么:“那份遗诏,你怎样处置了?”

    到了这个时候,阿福也不用再对她说谎:“烧了。”

    她微微点头:“应该的,其实,早该毁了……只是我心里有股恨,几次想毁掉都没下手……韦双思成了皇后,可她除了美貌……有什么地方强过我?男人的话……都是不能相信的……”

    阿福静静的看着她。

    这个人,和她印象中那个淡漠沉静的师傅判若两人,和再相遇时那种容光四射的样子也已经全然不同。她的悲伤无法引起她的共鸣,但是,阿福依然觉得心中微微酸楚。

    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从她破败虚弱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我的女儿,还请你将来,照应一二……”

    阿福点头。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再也说不出话。

    阿福唤人进来,守在外头的太医和宫人急匆匆的进来,李馨扶着门边,她望着屋里的情形,颇为关切,但是并没有走进来。

    “嫂子,她都说什么了?”

    阿福摇了摇头。

    她再转身去看的时候,太医正直起身来,宫人跪在榻前,头深深低下去。

    王美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李馨挽着阿福的手走到太阳底下,阳光照在身上,阿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庭院里花香浓郁,花瓣被灼烈的阳光曝晒,边缘已经卷了起来,叶子也微微的蔫垂下去。

    “我原来很讨厌她。”李馨揪了一片叶子在手里,捻了几下扔到一边:“可是刚才却觉得,她也有她可怜的地方。套句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阿福要不是心里沉重,几乎要被这句话给逗的笑出来。

    这话实在太耳熟了,似乎是一部电视剧?还是一首歌来着?她记不清楚了。可这句话却不会忘,就算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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