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正文 第 47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7 章
“是啊,我根本不像美绪一样可以把开朗的心情带给别人,我也只懂得用爱来回报别人给我的感动而已……很希望可以回报美绪,很希望可以爱美绪……”不二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听起来有点类似梦呓,中泽却全身剧震。“不二前辈你说什么?”
“我……不好意思,我、真的……头好轻似的……”不二的眉头深深的颦起。“前辈刚刚……在胡说八道呢。”中泽的目光在不二脸上不住地流连,那苍白却依然精美的脸庞,舒朗的眉眼,温柔的唇角,时时刻刻流露出来的清爽而温柔的神情。心里模糊的惶恐忽然化作了一只有形的尖利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撕扯着中泽的心。不安,痛。
“前辈,不二前辈。”中泽不断的呼唤着不二,试图让他打起精神来。中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不二明明已经显得如此疲惫,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对。可是她内心控制不了的恐慌催促着她不断的呼唤不二,不愿意让不二就此睡去。“前辈,我告诉你,手冢国光的脚踝已经治疗成功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尝试用右手打球了。我去复健中心的时候拍下了很多他的样子。”
果然,手冢国光就像一个魔咒,不二强撑着精神睁开了双眼,眼里的神情闪耀着某种让中泽难过不已的光芒。“这样……”虚弱也掩不住声音里的愉悦,仿佛已经深入骨髓。中泽咽下喉口的冰凉,平静了情绪,对不二说:“如果前辈想看,我明天就把电脑拿到医院来。”不二凝视着中泽,很久很久,仿佛透过中泽的眼睛可以看到手冢国光的情形,中泽躲闪着目光,心里一阵难受,头顶却飘来不二的声音:“不必了。”
“不必了,美绪已经很辛苦了。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中泽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不二淡定的神情。她以为以不二对手冢的在乎,会多么希望看到手冢康复中的情形,换作别人会多么急切的希望看到那些拍摄下来的短片。可他竟然说不必了,他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为什么而满足,仅仅是为了听到那个人一声平安的消息。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可以满足。她忽然回想起不二曾经对她讲过直接分离了他和手冢的照片时间的真相,那个时候不二就是一种满足一般的神情。是了,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的。误会的伤痛过后他不需要解释和道歉,他只需要相信那个人一定有理由。那个人艰难的努力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他只需要相信那个人就好。他一直相信着手冢——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东西来印证自己的信任。而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的揭晓,一声别人带来的平安消息,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上天意外的奖赏。
“你就真的这么满足吗?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后悔爱上那样一个人吗?”中泽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完美如画中人的男子,即便带着先天的疾病的威胁,如果他爱上任何一个可以坦诚的好好的疼爱他的人,他起码可以拥有一段充满美丽回忆没有意思痛楚的人生。甚至、甚至如果他一直保持着开朗的心情,受到良好的照顾,他的身体或许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可他付出的爱情几乎毁灭了他自己。人怎么可以倔强至此。
不二突然笑了。“我怎么可能不后悔呢。我当然后悔啊。从我发现原来我不仅仅是把他当成朋友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后悔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中泽呆住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爱上的是别人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这么痛苦,这样我就不会伤害里菜,这样我就不会让那个人……一直为我为难。”一连串的话耗尽了不二的体力,他虚弱的喘息,稍稍平静之后低低的继续说道:“其实,美绪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魅力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特别喜欢你。也许你也觉得我们是最适合彼此的人,所以才会在我这个一点也不知恩图报的家伙身边留这么久。我一直在想,一直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我爱的人是美绪该有多好……”
中泽的耳畔突然回想起一种类似轰鸣的声音。
“其实我知道美绪很喜欢在非洲的那些日子,虽然我的身体很不争气,可我还是想如果能多陪美绪在哪里呆一段时间就好了。”不二轻轻垂下眼帘,遮住少年人一般羞涩的神情:“因为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没有任何回报美绪的办法。因为不管再怎么后悔,不管再怎么难受……我,还是爱着那个人——这一辈子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用我的时间,陪着美绪做任何美绪想做的事情,不然你给我的关心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吗?
从一开始就任性的恼怒着,得不到那个人的目光,得不到那个人的垂青。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耽留在他的身旁,所以忍心冷眼看那个人布满心灵的伤痕。一直以为自己对不二的冷漠和残忍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也不过是自私的用自己陪伴来取暖而已,当他想念手冢国光的时候从来没有顾念过自己的感受。一直以为两个人不过是这都市里最常见的各取所需的孤独灵魂。
想要得到他的注意,不过是为了自己受人瞩目的虚荣,却不在意一次一次冲击那个人心灵最脆弱的部分。一直陪伴在那个人的身边并非出于什么善意——只是太清楚那个人的温柔和客气。自己付出的陪伴越久,他就会越温柔的对待自己。
一直在他伤痕累累的心灵中榨取温柔的情谊。
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早就被他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掌心,却被自己毫不在意的随手抛弃。
原来他不顾身体状况耽留在非洲的那些日子,不是因为对手冢国光的失望而凌虐自身的健康,而是为了……陪伴任性的自己……
中泽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这些,可不可以不要是真的……
非洲苍茫的长草草原,零落的耐旱树木,异国风味的木结构工作站。那些画面不停的在中泽脑海中闪现。伴随不二飞过半个地球的距离,真的还能够不希冀他给予自己一点重视吗?中泽其实一直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已经付出了努力,却不能在那个人的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位置。她已经清楚的见过了那个人心中思念的恋人——很意外的那是一个男子,很英俊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男子,但是是一个已婚的男子,有一个很不好对付的妻子的男子。中泽已经用自己的眼睛明明白白的验证,这是一场完全无望的爱情。
不二前辈已经为了这样一场荒唐的毫无指望的爱恋憔悴不堪,总可以把目光转向自己了吧。人应该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知道怎样做才能不遭遇更大的伤害。更何况,逃离手冢这条路,是他在自己的面前,亲自选择的。
中泽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不二前辈。她知道这个人对于自己而言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但是她的执著还是让她感到恐慌。女人的执著不可避免的带来了——嫉妒。当她看到尽管每天都有自己的陪伴和非洲广阔的空间充足的阳光,不二前辈还是一天天憔悴下去,她终于了解到不管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不二前辈都不会停止用对那个人的思念自我折磨。
虽然在他面前的是中泽美绪,虽然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温暖的怀抱都属于自己——可是他的心里,真的记下了中泽美绪的名字吗?中泽莫名其妙的恼火,不二的笑不二的好,和她自己对那些追捧她的男人虚假的媚态其实没有实质上的区别——都是没有灵魂的虚伪的甜蜜。
看到不二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吞药片的次数越来越多,中泽只觉得他竟然愿意把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作为那场无望恋情的祭品。一种冲动的情绪让她故意对不二越来越危险的身体状况视而不见。一个自愿放弃生命的人没有拯救的价值——何况那个人在不断的辜负着自己的好意。尽管是出于一种负气的任性——但是,是自己,亲手,用漠视,把那个人一步一步推向生命最后的边缘。
在工作站的时候她知道不二有时候会在半夜里痛楚不堪,光洁的额头布满冷汗,她总是装作熟睡。她甚至曾经假装没有看见不二一次突然发作疼痛难奈在手腕上留下的齿痕。那些长途跋涉的摄影任务,不二忍着虚弱和她一起前往,她已久只是顺着自己的性子不断地改变行程。
她其实一直在等待,等待不二终于放弃勉强自己。她任性的认为不二为了不可能得到的恋情那样勉强自己是不值得的同情的行为。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日子里不二不顾极限的勉强支撑,是为了——她自己。
一种灼热的冲动瞬间聚积在眼眶。迹部是对的,真田是对的,自己这样一个自私而冷漠的女人,只可能不断的戕害这个人而已……
中泽忽然间狠狠地扑进不二怀里,不二一惊,但还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承担起中泽的拥抱。“美绪,美绪……怎么了?”不二感到肩头,温热的液体正在晕开。
“不二前辈,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只肯叫你前辈吗?”中泽的声音哽咽。“你不知道,其实我是因为看了你拍摄非洲生活的获奖作品才决定要做一个摄影记者的。你的第一幅获得国际大奖的作品,拍摄的那个村庄,是我的父母……最后的地方……我、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见我我的父母,我以为我对他们是没有感情的。从小我就被周围所有的人宠爱着,他们都觉得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好可怜——所以我才会养成这么任性的性格……我一直以为我才不会羡慕别的孩子有父母……可是……我、我……”
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一直以为缺少了从未谋面的父母的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自己就是中泽家最受宠爱的孩子。养父母亲生的姐姐Fy是一个有先天精神缺陷的孩子,从小就被关在家里由护士陪伴着。虽然努力治疗但是终身都带有轻微的性格缺陷,没有办法和从小聪明活泼的自己相比。小时有中泽只要在家里陪伴着Fy就会被所有的人夸奖成“懂事”,其实她不过是在Fy的房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她并不关心Fy。她想也许自己并不喜欢Fy——说不清为什么。
其实很多事情都说不清为什么——说不清为什么Fy有一头乌黑美丽的长发自己就从小非要把头发剪得很短;说不清为什么每次Fy生病的时候自己也要故意弄一点小伤小病吸引养父母的注意;说不清为什么当初远远看到了Fy带回家说要和她订婚的年轻严肃的医生就立刻离开了当时正在交往的摇滚歌手隐瞒身份去引诱那个自己原本没有一点兴趣的男人。说不清——怎么会不断想象着用Fy的眼睛去看那个人,真的一步步被那个人吸引,忍不住想要了解那个人而不是想原本打算的那样立刻用丑闻毁掉那个年轻医生。
如果那个时候Fy没有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一切会变成怎样!
Fy委倒在苍白的浴室里,一地鲜红的血液。每个人都恐慌,但是没有人过问Fy自杀的原因。也许没有人有兴趣过问她自杀的原因——她是一个有轻微精神缺陷的病人,她随时有自杀的可能。所以中泽幸运的逃过了一切责任。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好像疯了一样的冲着那个一脸凄然地年轻医师吼叫,一定要他和Fy结婚……
一直以为自己完全不在意的Fy,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那个被自己叫做姐姐的人,那个就生活在自己眼前,有亲生的父母,有自己最向往却永远得不到的一切的人……
“我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情……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是一个那么可怕的人——虽然没有人会来指责我,但是我好害怕。那个时候我看到我一直挂在房间里的你拍摄的照片,从我成为摄影记者开始我就一直在心里叫你前辈,我突然好像到你身边来工作,好像那样我就可以更接近我父母的地方。其实我一直都很再意,很在意我的亲生父母,很想念——我很想要只属于我的感情……我有过那么多的感情,那么多的人说过他们爱我,可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不是我要的。我好想要一个地方,不管我飞到哪里,我最终都可以回去的地方啊……”中泽放声痛哭,更深的钻入不二的怀抱。
中泽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其实一直就是她向往的这样一个地方,虽然他并不爱她。只是她的任性毁灭了这个原本可以达成的愿望。
不二拼着最后的力气拂弄着中泽的后背,在中泽耳边轻道:“美绪,没关系,总有一天,美绪会遇到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地方,我对美绪说过的、未来、一定是存在的……”
中泽的哭声引来了值班的护士,惊惶的护士拉住情绪激动的中泽一定请她去其它空置的病房休息。在重症护理区,家属的情绪崩溃是最麻烦也是最可怕的事情。中泽拼命扭头看着不二几乎不愿意把目光移开,不二用一个模糊的笑容无声的安慰她。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中泽挣脱了护士跑回到不二的床边:“不二前辈,手冢国光不久就要和之前一个比较要好的职网选手进行慈善表演赛作为复出的前奏了。我回去看比赛,我会把比赛的每一个场景都录下来给你看。你一定要看,有你的加油他一定会更努力。”
不二的意识在困倦的侵袭之下有一点不清晰,神情仿佛已经渐渐沉入梦境:“努力?……他已经……很努力了啊……”
唇角温柔的笑意渐渐化开。中泽终于明白自己从来就不配拥有这个人的笑。他笑意里全部的温暖都给了那一段看上去充满酸楚的青春岁月。然而只有这样的心灵才能在世俗的纷扰之间永远保持着那份孩子的微笑。他大约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已经忘记了他孤单的躺在毫无生气的医院里,在梦里他永远是那个站在球场的阳光里迎着樱瓣纷纷的飘舞注目着那个自己倾慕的背影的小小少年。
“不二前辈,你答应我,一定要看啊……”中泽不知道为什么坚持着、几乎喊着。
不二没有再回答她,体力透支,他陷入了昏睡。
最后的微笑表情,充满了信任和幸福。
那一夜,午夜时分,在默默无声的睡眠里,一次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发作。不二甚至来不及按动警铃叫来护士,他甚至来不及从阳光灿烂樱瓣飘舞的迷梦中醒来。
是夜,晴朗,柔和的风。但是在中泽美绪一生的记忆当中,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
那夜开始,不二陷入了几乎令人绝望的深昏迷。
“咖啡。”真田把一杯温暖放在蜷缩的中泽手边,不二的状况越来越接近绝望,器官捐赠机构却仍然不能提供心源。真田也几乎绝望了。
中泽拿起咖啡啜了一口,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加牛奶?”真田有些惊讶的看着美绪,她一向喜欢牛奶口味浓重的饮料。“哦。不好意思我现在口味改变了。”中泽摇摇头,仿佛也随着真田的惊讶会想起了以往的自己。
真田看着那个有些疲惫的美丽女子,她改变的岂止口味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不二陷入昏迷以后她不再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一只刺猬,而是很平静的配合着治疗的工作。曾经那么希望可以改变她的自己——曾经幼稚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她的自己,看到她就这样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改变,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真田其实不愿意回想那些过去的时光,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背景的亚洲留学生,虽然学业非常优秀但是还是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那个时候他遇到中泽家的长女,那个面容美丽长发温柔虽然生在海外却完好的保持了东方情致的女孩子——她对自己的迷恋和帮助,她惹人怜爱的安静怯懦,甚至她不幸的精神缺陷都让年轻的自己以为自己遭遇了爱情。可是就在自己登门拜访中泽家提出订婚的请求的第二个夜晚,和几个同学聚首的酒吧里,那个带着一脸妖娆的浅笑向自己靠近的短发女子让自己听到了来自灵魂的动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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