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玉箫吹梦寒 作者:暮远长河
正文 第 122 章
玉箫吹梦寒 作者:暮远长河
第 122 章
饶是竹儿清醒了,身上的酒气却还留着,明渊淡淡看了竹儿一眼,“公子不该酗酒。”
竹儿敛色,“再不会了。”
自从明渊认他做主,又回复了从前的恭谨,竹儿却再不敢如从前一般任意使唤。他身在京城,身边只这一个长辈,许多时候明渊的语气虽然不重,训斥警戒之意也让他心生惧意敬意。
明渊沉默片刻,“公子何以至此?”你何以颓废迷茫徘徊到借酒浇愁的地步了?
竹儿轻笑,“偶然兴起。”
明渊淡淡看着竹儿,半晌功夫,“先皇说过,公子如有疑难,便将这个给你。”
竹儿惊讶的接过,那是一封信,信里有一张小小的锦帕,帕子上了年月,有些泛黄,上面绣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孩儿,身前的红肚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瑛字,旁边还绣着一行小字:别方一月,儿甚念父,绣于衣上供其日夜看之,敏。
寥寥数划,恍惚便显现出一个调皮的女子坏心眼的将丈夫名字绣在儿子胸前,看儿子傻乎乎的扯着。明明是自己想丈夫了,却偏说是儿子想父亲。
竹儿的手有些微颤抖,这是……这该是母亲亲手绣的的物件了吧。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得到娘亲的东西,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看那一纸薄薄的信,上面笔迹犹新,是皇祖父的:子以母向,人之至情。此乃尔生母遗物,幸存人世,珍重藏之,或为念想。竹儿吾孙,读此之时,祖父已与尔母于天上同看着你,好自珍重,万勿悲痛。
竹儿呆呆的将锦帕藏进怀里,良久良久,他看向明渊,声音沙哑,“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先皇吩咐,属下不敢不从。”明渊微微低头,静静的说道:“先皇说,这是他能教公子的最后一件事情。”
“凡遇事之时,切记所有听到想到见到的,未必就是你需要的真相。一切纷乱时,须有定力有静气有耐性,冷眼看处,剥丝抽茧,才能立于主动之地,不至于行差踏错,他日追悔。”
“先皇还说,信上之事,公子心知便可,万不可传于他人之口,哪怕裕亲王爷也不可以。愈是疾风骤雨,愈见定力功夫。”
竹儿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信纸,只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明渊燃起了桌山的蜡烛,淡淡烛光下,少年稚嫩的面上已尽是泪痕。
蜡烛的轻响惊醒了竹儿,竹儿捡起桌上的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祖父的字迹在火焰中一点一点消失,终于不见。
他轻轻叹息一声,“困了。”
“属下守着,公子放心休息。”
竹儿默默看了明渊一眼,没有说话。
夜间的时候下起了雨,早春的雨别有寒凉,滴滴嗒嗒的落进了人的心里。
小小少年蜷缩在床上,有些不安的翻了一个身,枕着雨声入梦。即使是在睡梦里,竹儿的手也捂着胸口,仿佛那锦帕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他无可替代的温暖。
天色还没大亮的时候竹儿就被明渊叫醒,出大事了。
吕家兄弟三人昨晚在谢府试图行刺皇上,被下了死牢。
“谁让他们进城的?!”竹儿恼怒的拍了桌子,“说了多少遍,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扔下军队只身进城呀,他们不要命了!”
竹儿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谢府?”
“据报,昨夜谢府下人带了公子贴身饰物入营寻他们,副将劝说,他们却不肯听,执意跟着那人入了城。”明渊即使是这个时候,声音仍旧不改沉稳。
他如今身在京城公子身边,步步危机,对城外的反应究竟迟钝许多。
“我的贴身饰物?”竹儿先是一愣,然后忍也忍不住的惊怒,“谢家!”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和谢家那样亲近!他明知道谢家不是顾念亲情的,却还是忍不住接近,这下好了!
竹儿匆忙穿了衣服就往外走去,迎面撞到酒儿,肩膀被按住,酒儿大声,“竹儿,你冷静点!”
“你现在去,想做什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们是你兄弟,便不是我兄弟了?!可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忍得住!”
“忍?”竹儿顿住脚步,看向酒儿,“你让我怎么忍?!”他的亲外公亲舅舅利用他抓了他的兄弟,还要去他羽翼,夺他兵权,要他怎么忍?!
“越是难忍,便越要忍。”酒儿轻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当初在军营是怎样度过的么?”
“一个字,忍。身为女子想要在军营里出人头地,面对多少质疑嘲笑甚至恶意的污蔑骚扰,竹儿,是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的。”
“你想象不到我当时的绝望。是鱼肠师父送了我一个字,忍。忍得过,海阔天空;忍不过,便是只能任人鱼肉的窝囊废。”
竹儿怔了怔,看向酒儿。这个分明比他还要小的女孩子,眼里的坚毅却连他也忍不住动容了。
忍。越当大事,越要沉得住气,越要能忍。那是心字头上一把刀,哪怕分明已经鲜血淋漓,必要时也要面不改色的主动撒一把盐上去。
竹儿淡笑了揉揉酒儿脑袋,“笨丫头,放心,你都忍得过,我也一定能的。”
关山无限路
养性斋座落在各异的山石中间,花木扶疏,水影泉声。张墨瑾意态悠闲地坐在窗边垂钓,在他身边,谢元恫凝神跪着,悄无声息。
不大的屋子里除了一个博古架,就是几卷旧书,几幅水墨。不同于张奕玄在时的奢华大气,此时的养性斋,更多了几分温雅淡然。
张墨瑾分明也曾叱咤疆场,军功赫赫,安静坐着时,却犹如一介书生。若不是他偶然生气时不经意流露的煞气,让人几乎都要忘了眼前的温文皇上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来了。”张墨瑾轻笑了拎起钓竿,“坐吧。”
一条肥硕的鱼挣扎着落进桶子里,张墨瑾擦了手转身扬眉,“你这小子,难得见你来看大伯。”
“对了,你载洵哥哥前儿还说起你呢,野了这么久,该紧紧了,明儿起去谦恪书斋,嗯?”
“皇上!求皇上……”竹儿张了嘴才要说话,却被张墨瑾拦住了,“傻小子,叫我大伯。”
“大伯,求大伯为侄儿做主!”竹儿叩了一个头,声音带了几分委屈。
“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咱们竹儿?”张墨瑾笑了扶竹儿起身,“只管和大伯说,大伯替你做主!”
“谢大人昨儿晚上叫了吕将军去玩儿,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去谢大人府上问人,都说没这回事。难不成好端端的三个人,平白蒸发了不成?!”竹儿撅着小嘴一脸的忿忿。
他想得明白,大伯无论是因为顾忌自己的军功,皇上的名声,父王的隐藏势力,还是其他缘由,想和他演这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他都必须也只能配合下去,装所懵懂无知,怀疑身世。让大伯放下戒心。他的优势在于他以往的天真表现和年纪尚小,涉足不深,还有大伯的自信与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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