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流尽年光 作者:年小初
正文 第 76 章
流尽年光 作者:年小初
第 76 章
这想法没有很卑微,因为正好,配得上他们彼此的身份和地位。
这头猪总是心怀感激,想著,这辈子竟然能遇见他,都已经是好有福气。
一双手温柔地覆上了他湿凉的脸颊,轻轻摩挲。那感觉微妙舒服得紧,严迦祈动动眼睑,颤巍巍地想要伸出手,去抓。
江臻,是你吗。
仅仅只是这样想著,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他想,一切疼痛都是值得的。
身上的人渐渐俯下身子来,凑近他的耳朵,湿热的气息暧昧地钻进他的身体里。严迦祈被这感觉给弄得意乱情迷,禁不住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昭时……我爱你。”
所谓晴天霹雳,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那一刻,严迦祈的全身全心,都瞬间冰凉。之前一切的燥热,都仿佛只是梦境。
第四十五章
林烟一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夏昭时正坐在电脑前,专心凝神地看著刚才摄下来的录像。听见声音,他却也没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句:“今天辛苦你了。”
林烟闻言一笑,他身子一歪,便软软斜靠在了墙角。“这哪儿才止辛苦,这分明就是牺牲,”他抬手揉揉湿漉漉的发,微微不满,“你大可以随便从宠儿里找个一号去做他的,至於那句台词……我可以先录下来,然後等到他被做得神志恍惚,你再放给他听不就行了麽……”林烟越说越觉得这方法可行,因此也越想越後悔,“干嘛非要我又献声又献身啊。打破了我的准则不说,而且还疼得要死。”“可这样才更有感觉不是麽,”夏昭时关了电脑,转过身子,悠悠看著林烟,“你刚才发挥得很好,那声音逼真的,差点连我都迷惑了。”
林烟略微讶异地挑眉──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讶异了,还是只是在装惊奇:“你这是在讽刺我吧,我在你面前学江臻的声音……估计就算没有上十次,却也总该有古诗,他却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可是现在,他恨,恨自己的记忆,为什麽会突然变得如此清晰。【昭时……我爱你。】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他脆弱的耳边。“唔……”就像是实验室里被强电流猛然击中的小白鼠一般,严迦祈痛苦地闭上眼,沈沈呜咽一声,将湿凉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江臻喜欢夏昭时:这难道不该是他从一开始就认定的事实吗?在一片湿润的黑暗里,严迦祈死死拽住被角,咬紧双唇,无比绝望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他早该接受的残酷事实。
其实他们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他。所以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有他。
左小腿漫长的痉挛终於过去,严迦祈隐隐感觉到其中某根筋正在伸张和重展,就好像此刻,他也必须要做出某些改变,来适应这个残酷的事实一般。尽管这会让他痛得像刚才那样毫无颜面地满床打滚,可是或许,等这阵儿痛结束了,他便也就真正地活过来了。
他咬著牙艰难地爬起来,然而每动一次,私处撕裂般地剧痛便残忍地提醒他一次,他昨晚巨大的羞耻──直到他终於坐起来,直到他终於把那个罪恶而淫荡的地方,完完全全地掩盖在身体之下时,他才隐约有了那麽一点点,当然也仅仅只是那麽一点点,终於被救赎的恍惚感。他拉过被子盖上身体,尽管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根本再没有别人,不过他还是稍显畏缩地往後退了退,眨眨干涩的眼眶,想,既然没有人能理解他的伤口,那他就把它藏起来吧。对於不了解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个耻辱,和一个笑话。
然而最大的笑话还不止如此。
严迦祈惨白著一张脸,往右转过了脑袋。复古繁丽的红木柜上,安安静静地躺著一张薄弱的纸片。他愣了片刻,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好像是已经猜到些什麽,但终究还是不肯相信,那竟然就会是那个什麽。
他缓慢地吞咽了一口,只是喉结滚动之处,却尽是干涩而焦灼的剧痛。愣神片刻之後,他终於下定决心,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伸向桌上的那张纸片。他轻轻将它拿起来,极其爱惜地放到眼前,然後像个老人家一般地,微微眯起了眼。这时正是清晨,冬日阳光暖而懒地斜进窗,整个房间,在流动的空气,甚至在漂浮的尘埃里,都无可救药地充满了,一种令人微醺的荡漾。
於是当严迦祈终於看清那张纸上的内容之後,他是多麽希望,自己能就在这一刻死去,死在,这一片漂浮的朦胧日光里。严迦祈将纸片收好,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他的眼睛眯得更小,神情是些微的迷惑:就这麽一张薄薄的纸片,竟然无数次地承担了“恩断义绝,从此两清,老死不相往来,离我远一点”等等,残酷而血腥的任务。纸片让他的手心微微发痒。严迦祈恍惚了一下,想著,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也能有幸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他本来应该兴奋或者新奇的不是吗,不过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好,眼神太差,所以他也并没能看清什麽。他只是看到了,在某个数字之後,那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零,和最後某个龙飞凤舞,如同那个人本身一样的,漂亮签名。如果他真的就在这一刻,带著这东西死去了,那麽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馅饼,给砸得心脏病暴发了。不过那也挺好,他恍惚地想。他一个人,带著很多很多的钱,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长久的漂泊,远大的梦想,路上或许黄沙漫漫,或许风雪茫茫──总之,他这辈子没能过上的人生,都会在那个梦里了。
而至於江臻──严迦祈眨了眨泛著水光的眼睛,颤巍巍地抬起手,抚上那张纸上的,生命中难得真实过一次的温暖名字──没错,至於江臻,他根本就不该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人。
严迦祈爬下床,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後慢慢穿好衣服。他站在雾气缭绕的洗漱池边,微微向前倾过身子,伸出手对著满是白霜的镜子抹了抹。下一秒,某张面色苍白,双颊浮肿,外加满目血丝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严迦祈神色茫然地看著,从眉目一直勾勒到下巴,最後竟忽然憨憨一笑。就像是好多年前,他在被那个叫做陈臻的机灵小孩儿给耍了之後,露出的无辜表情一般。那时候,陈臻就像国王,被他的狂热拥护者欢呼著拥簇著送进座位里,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冷清的办公室,无人问津。偶尔会有进来补交作业的孩子,看见他缩在墙角,便也就极其顺便地赏给他一个嘲弄的眼神。其实那时候的小孩子是不太能明白谁该巴结谁该轻贱的,可是大概人的气质,都是天生注定,很难改变的。
他愤恨却又畏缩地站在那里,眼神不甘却又闪躲──没骨气又有闷气,这怎能叫人不鄙夷。
所以其实这也没什麽大不了的。镜子上的雾气终於完全散去,严迦祈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和小时候的自己完全重叠,嘴角处的笑容便又加深了一分。真的没什麽,这一次,他只是又被那个家夥给耍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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