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父皇是昏君 作者:雅寐
正文 第14节
父皇是昏君 作者:雅寐
第14节
羽成雪笑容清浅:“阿蘅想如何,便如何。是不是世人,又有何关系?”
羽成蘅只觉心口刺痛。这痛淡,却缠绵。
“表弟殿下,你怎么了?”桓天诚戳戳闷闷不乐的羽成蘅,关心地问。
因为联婚之事,羽成蘅和越活越回去的桓越闹了个不愉快。桓越见羽成蘅迟迟没有来求和,终于忍不住派了和羽成蘅关系好的桓天诚来探探口风。
自从羽亲王羽成熙娶了萧家女为正妃后,桓越很敏锐地感觉到形势变得对羽成蘅有利。而且羽成熙要守孝三年,大婚能得的好处不多,若羽成蘅真的打定主意暂时不考虑大婚之事,桓越也不想逼得他太紧。
加之他年事已高,正琢磨着合适的时机乞骸骨,让他的三个嫡子合力撑起门户。
最近被家里长辈合力逼婚几乎没疯掉的桓天诚难得有了放风的机会,只差没连滚带爬地进宫找表弟诉苦。
他一提起长辈硬塞到他房里的通房小妾便欲哭无泪,简直想抱着清华宫的柱子不再回去。
不过他滔滔不绝地哭诉了半天,羽成蘅都显得心不在焉,他顿时哀怨了。
“为什么不想成婚?”羽成蘅捧着参茶转了半天,才慢悠悠喝下一口,不知怎地竟觉得这带着淡淡涩味的参茶还比不上羽成雪喂给他喝的补药那么有滋味。
见桓天诚实在苦恼,他随口问了一句。
桓天诚的眼色却可疑地闪烁起来。他支支吾吾道:“……我想找个自己喜爱的……”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幸运,可以找到自己喜爱的人?”羽成蘅有点漠然道。
“没有找到,哪里甘心?”桓天诚不服气嘟嚷。
“表兄,你今年二十有三了。”羽成蘅实事求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但是你们都没有大婚呀!”桓天诚脱口而出,“四皇子、五皇子……你……都没有大婚呀!”
羽成蘅哑然失笑:“我们和你哪里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们不是被逼得更厉害吗?还不是想找个真心喜爱的!”桓天诚说得头头是道,确信不疑。
羽成蘅想笑,但突然又笑不出了。
还不是想找个真心喜爱的……
这真可谓一言惊醒梦中人!
由于早年司徒弘烨剥夺了大部分皇子读书的权利,让他们这些羽国皇子们基本错过了最佳的启蒙时期。后来虽然断断续续得回读书的机会,但进度十分缓慢,很多关于礼廉鲜耻的观念没有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袋里。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没太多文化束缚的皇子们活得比以往的任何一代都要任性随心,他们并没有因为争权夺利而完全压抑自己。
羽成雪可以不顾任何人的劝告坚持不大婚,羽成珠曾经主动对爱慕着的司徒弘烨自荐枕席,羽成慕不在乎旁人的侧目与司徒悦纠缠至今……即使连读书最多的羽成熙,都能说出以江山为聘,可以把自己或者弟弟嫁出去此等离经叛道的话。
而且他们都对父皇羽宗仪和二皇子羽成祺的扭曲关系皆视若无睹。他们甚至不像羽成蘅有过上一世阅历丰富所以看得开,而是很超前淡定地接受着这一切。
而他,何尝不是为了心中的结一直等待着?还因此刺伤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随心,唯心。
所有人都是这样。
“表兄,说得极是。“羽成蘅笑看着桓天诚。他倒是难得的还保持赤子之心的人!
得了羽成蘅的赞赏,桓天诚挠挠头开始傻笑。
“那表兄,喜欢怎么样的人呢?”羽成蘅道,“不如我替你掌掌眼?”
桓天诚顿了顿,无力地叹气:“我喜欢的人,今生都不可能……”
“怎么会?我可以帮你。”桓天诚又不是长子嫡长孙,桓家对他基本是想怎么宠便怎么宠着的,还好只是把人宠得有几分天真而没有宠坏。以他的品貌身份,羽成蘅可以为搜罗很多贵女任他挑选。即使他有喜爱的但身份不合适的人,若人品尚可,羽成蘅也可以让他光明正大娶到人。
“……你帮不了。”桓天诚摇头,闷声道。
“哦?”羽成蘅挑眉,充满怀疑。他明亲王的权势可是很大的!
桓天诚看了他一眼,咬咬牙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难道你可以把自己嫁给我?”
☆、64
羽成蘅哭笑不得。怎么最近有人接二连三地向他表明心迹?
一个阿絮已经让他倍觉棘手甚至不自觉躲起来避开他。如今连素来玩心重性子真的表兄桓天诚都掺一脚?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魅力?羽成蘅百思不得其解。
桓天诚一时冲动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脸色马上涨得通红,又很快转成苍白。
如果被祖父桓越知道了他对羽成蘅生出这样的心思,恐怕要打死他以免他败坏桓家的家风。
还好羽成蘅只是愣了愣,脸上有些错愕,而不是鄙视愤怒,桓天诚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松下来,还升起一丝不该有的期待,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羽成蘅。
“……表兄,呃,是喜欢我什么呢?”羽成蘅沉默了片刻,有些好奇问。他努力想了一下,还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出彩之处引得桓天诚倾心。桓天诚倒是自认识开始便很照顾他。他胡搅蛮缠的入了宫成为御前侍卫的一员,下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见到他一面,最终做了他的伴读就马上自告奋勇要保护他。因为桓天诚心思单纯,羽成蘅倒愿意和他亲近,看在桓家眼里,他们两人便是特别投缘。但羽成蘅从未把桓天诚对他的好往感情方面想。在他看来,桓天诚对他的感情就像一个孩子遇到一只不太健康的宠物一样,觉得新鲜出奇同时又不自觉地保护欲发作。
“就是喜欢你,哪来这么多什么?”桓天诚有些扭捏地挠挠脸,“看到你就觉得乐,觉得你无一不是好的……”他看着羽成蘅,眼里都是挚诚和恋慕。
这个眼神让羽成蘅想到什么,他的脸慢慢正色起来,知道不能把桓天诚的话当一时迷惑看待。
桓天诚见他的脸色变了,他的神情也跟着变得僵硬。
“表兄……”羽成蘅字斟句酌,“很抱歉,但我,并不是一个适合你的选择……”
桓天诚脸上露出一抹清晰的受伤,又奇异地带着一些如释重负。他难得安静了好一会儿,小小声道:“其实,我也猜到了。”所以他刚才说,他喜欢的人,今生都不可能,甚至是来生,也似乎没有任何可能。桓天诚试着弯起唇笑一下,表示毫不在意,可惜没有成功,顿时沮丧起来。
羽成蘅道:“表兄,你是个好的,我相信你可以找到真正适合你的那个人。”他该找一个真正贤良淑德的女子生儿育女,好好过一生,而不是如他一般离经叛道、任意妄为。有些事他自信可以做到,但桓天诚没有那个机心,也不必走这条如此艰难的路。
桓天诚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羽成蘅问:“那阿蘅你找到了吗?真正适合你的那个人,是周大将军,还是……四皇子殿下?”
万万料不到桓天诚会冒出这么一句,羽成蘅心里微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眯起的眼里闪过淡淡的戒备。
桓天诚见状苦笑,举起双手讨饶道:“阿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
“……你是怎样知道的?”羽成蘅摩挲着杯盏,垂下眼帘问。桓天诚和周凤谋、羽成雪接触的次数不多,怎会发现其中的隐秘?
“我看出来的。”不要少看情敌的直觉!而且桓天诚心思干净,对事关羽成蘅的事格外敏锐,几年下来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周凤谋对羽成蘅的不同,羽成雪对羽成蘅的不同,以及……羽成蘅对他们两人的不同……桓天诚都看在眼里。他是天真了一些但并不是愚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们对我……这么明显?”羽成蘅不自觉问。
桓天诚看着羽成蘅眨着大眼睛,吃惊又懵懂,神色却不是嫌弃或者拒绝,心里的最后一丝期盼也散去,叹了一口气:“阿蘅,你没发现……你对他们亦有所不同吗?”
羽成蘅不语。他对他们自然是不同的。
他对周凤谋一直都是欺骗利用,他骗自己喜欢他,骗着骗着到最后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看到周凤谋难过他会心痛,他不想周凤谋死,但周凤谋对他的要求,他办不到,所以彼此分道扬镳。可是在羽成蘅心里,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羽成雪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毫无保留地托付后背之人。他敬他爱他信他,可以在他面前尽情地展露最真实的自己,他以为这只是真正的兄弟感情。即使羽成雪向他表明心迹,羽成蘅也觉得心里有着别人的影子的自己,根本配不上白璧无瑕的羽成雪。
桓天诚难得看到祖父口中天纵奇才的羽成蘅有这么迟疑为难的时候,若有所悟道:“互相喜欢这么难……阿蘅,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
在羽成蘅陷入感情纠结的当儿,他手里原本十拿九稳的储位突然又起了变化。
梁国来使,祝贺大皇子羽成熙封王开府。这使者团的正使,却是羽成熙原来的未婚妻,后来变成他义妹的梁国公主梁盈!如今她已经随着新皇登基晋为长公主。
这梁国长公主梁盈刚诞下一个女儿,新婚夫婿便暴毙而亡。新梁皇欲为她重新选婿,梁盈统统拒绝,称只肯嫁给羽国大皇子羽成熙,甚至昭告天下让女儿认羽成熙为义父。
此次梁盈来羽国,便是带着女儿一起来向羽成熙行礼的。她的目标很明确,正是要和羽成熙再续前缘来的。至于羽成熙的新婚妻子萧氏,梁盈和梁国根本提也不提,更不用说祝贺他们大婚了。
梁国使者团到达当日,穿着一身正红色梁国公主服的梁盈款款而出,雍容娇艳,仪态万千,全无一丝新寡之妇该有的素雅低调。
羽国朝堂虽然鄙视她不守妇道,不顾颜面追求羽亲王,但也知道她深受羽国新皇梁礼的信任,在梁国很有权势,不好得罪。梁羽两国刚议和不久,羽国国库空虚的问题还亟待解决,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因此对梁盈的到来,羽国朝堂的态度十分客气。
不过梁盈很快在羽国看似平静的局势中投下一颗大石。
她表示梁皇有口谕,若羽国立羽成熙为储君,并且娶她为正妃,羽成熙登基当日,梁礼将送来一纸国书,与羽国签下为期五十年的互不侵犯和约,并且在任一国受到他国的入侵时,另一国将派兵支援!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性的结盟机会!若处理得当,可保羽国太平五十年!
虽然梁国在和羽国的战争中实力受损,但依然是当世公认的最强国。这样的梁国却愿意与三国中相对而言最弱的羽国连成一气!恐怕此约一出,陈国皇帝都要夜不能眠!
梁盈显然也很清楚这件事的分量。她轻飘飘地抛出这个消息后,便待在新建不久的使馆所闭门不出,道只愿接见羽亲王羽成熙一人。
“最难消受美人恩。”羽成蘅慢悠悠感叹道。
梁国长公主梁盈确实在使馆所闭门不出,但她的大宫女却带着她新生的女儿前去羽王府拜见羽成熙。
因为羽成熙早得了信避了开去,并不在府中,羽王府的王妃萧氏只能出来接待,据说被梁盈的人狠狠羞辱了一番。
于是羽王妃的懦弱之名与梁国长公主的跋扈之名便一下子传开。
而作为两女争夺的中心,羽成熙正一脸平淡地坐在麟趾宫中,看着羽成蘅若有所思。
☆、65
“大皇兄,你这样躲着真的好吗?”被羽成熙看得心里有点发毛,羽成蘅忍不住问。当然,虽然尽量掩饰,语气里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一丝幸灾乐祸。
“阿蘅,你怎么看此事?”羽成熙不以为忤,淡淡问。他指的是梁国长公主梁盈带来的梁皇口谕。
很多支持羽成蘅的朝堂之臣都暗暗叫糟,正苦思对策。偏偏羽成蘅这个正主不疾不徐,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羽成蘅软软地靠在宽大的躺椅上,大眼睛狡黠地看着羽成熙:“那大皇兄又是怎么看此事呢?”他反问回去,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反正这是羽成熙招惹的麻烦。
最近被羽成雪和桓天诚表明心迹的事困扰到的羽成蘅终于看到有人比他更“惨”了,心里十分快慰。虽然羽成熙的淡定与“惨”沾不上边。
羽成熙眯着眼看了他一眼:“正经说话。”
仗着身体刚好羽成熙不会对他怎么样,羽成蘅皮皮地朝他吐吐舌,就是不说。
羽成熙道:“我已有正妃,阿絮与我年纪相当,不若让他娶梁盈为皇子妃?”
“梁盈喜欢的是大皇兄你!”羽成蘅马上道。
“梁盈素喜俊俏的男子。若容貌胜过我者,她极有可能心动。”羽成熙道。
羽成雪的容貌在羽国男子中当属第一。而且梁盈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即使是对羽成熙十分倾心的那时,她也能悄悄与其他男子勾搭上并且珠胎暗结。如今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远千里来到羽国向羽成熙求婚,致他已有正妃的事实于不顾。
羽成蘅蹙眉,摇头反驳:“梁盈要的不单是俊俏的男子,她要的还有权势。”人家的条件可是立羽成熙为储君,并且娶她为正妃。这个梁国长公主的心可是大得很。
羽成熙从容道:“梁国可以漫天要价,我们自然可以就地还钱。以梁礼的为人,前半个条件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后半个不过是梁盈的私心。能成自然好,不成了,她的结局也不会太差。梁盈在梁国的处境没有朝堂以为的那般好,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远嫁。”
听到这里,羽成蘅的脸终于拉下来:“大皇兄,你不能拿阿絮的婚事做交换,让他娶那个娼妇!”
“我不会。”羽成熙慢条斯理道,“此事,自有朝议。”
有了朝议,恐怕形势绝对会一面倒!
毕竟已经有大臣觉得梁国的条件可以接受,能换来五十年的和平,羽亲王羽成熙本来又是精明能干的嫡长子,立为储君可谓名正言顺,唯一碍难的只是换一个正妃很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损害羽成熙的名声。
如今有不参与争储的四皇子羽成雪可以为羽成熙这个未来储君消去唯一的顾虑,而梁国又接受,那么何乐而不为?
“大皇兄!”羽成蘅忍不住直起腰,抗议道,“你不可以这样!”
羽成熙挑眉:“你说我可不可以?”
他当然可以!不要说弟弟,就是他自己,如果有国君以江山为聘,他都可以嫁出去!更何况只是娶一个正妃!他如今的正妃还不是一尊摆设?
羽成蘅小老头似的叹气。他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厉害的兄长?
“大皇兄,你到底想怎么样?”
“以后我的问题,你都得正经回答。”羽成熙见他服软,便见好就收。不过条件也从正经回答一个问题变成正经回答所有问题。
赤裸裸的割地赔款!
羽成蘅不甘道:”大皇兄,阿絮是你的弟弟。”
“他也是你的亲哥哥,而且……”羽成熙沉吟道,“谁叫你把太过在意他这个弱点,暴露出来呢?”
羽成蘅顿时语塞。司徒弘烨就曾经利用过这一点逼他屈服。还好当时他要伪装,便顺势而为,所以说到底他在司徒弘烨那里并没有为羽成雪妥协什么。但到知根知底的羽成熙这里……
虽然他知道羽成熙不一定能成功逼迫羽成雪做什么,但是他就是不喜欢羽成雪在羽成熙口中成为可以被牺牲的对象。
羽成熙道:“你和阿絮之事,我不想管。但娶妃生子之事,不可避免。”
羽成蘅越听越不对劲,不禁道:“大皇兄,我不娶妃生子不是于你有利吗?与梁国结盟之事,一旦成了,你便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何必执意问我的意见?”
“娶妃生子是人伦大事,与储位无关。”羽成熙淡道,“至于梁国之事,正是你必须正经回答的问题,不必多言。”
羽成蘅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他在脑里把羽成熙归国后发生的事都过滤一遍,突然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羽成蘅一时没有想明白,便自动略过娶妃生子之事,回答羽成熙一开始提出的问题:“大皇兄,梁盈在使馆所已经待了五日。你始终不去拜访,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了吗?”任凭朝堂上的一些大臣再如何上蹿下跳,羽成熙这个正主儿不发声,他这边的人不表支持,这件事都只能拖着。
羽成熙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梁盈带来的只是口谕,又没有真实凭据,何必着急?”羽成蘅的手指点着案几,“况且,梁国新败,受损必然在我羽国之上,国力孰强孰弱,尚不可以下定论。梁礼要结盟,很可能只是为了稳住局势,他的皇位还没有坐稳呢!”还有虎视眈眈的皇兄弟正死盯着这个新梁皇。论深谋远虑、雄才大略,梁礼不及他的父亲梁坚多矣。若施展得当,梁国从此衰弱下去也说不定……
梁国之事,还大有可为,何必急于一时,匆匆吞下这还不知是真是假的饵儿?
羽成蘅眼里精光大盛,像一只看到鲜肉的小老虎。
羽成熙先是略带满意地颔首,看着他细瘦的小身板,氤氲的眼里又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忧虑。
“阿蘅……”
“嗯?”羽成蘅微昂起头,准备接受羽成熙对他的看法的评价。
“可有好好喝药、吃饭?”羽成熙突然道出与他们所谈之事毫无关联的一句。
羽成蘅一愣,大眼睛下意识漂移了一下。他最近避着羽成雪,羽成雪察觉后也体贴地没有再靠近。少了羽成雪,清华宫里没有一人可以管住羽成蘅喝药,所以怕苦的他就忍不住和寝殿里的花花草草分享了一下汤药……
羽成熙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的?他俊秀的脸微沉,身上气势大盛,斥责道:“荒唐!”然后扬声道:“去把明亲王的药给本王端过来!”
羽成蘅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事情是怎样发展成这样的!
“大皇兄,不必麻烦,我回去会好好喝药的……”羽成蘅拉住羽成熙,气弱地阻止他。
羽成熙瞪了他一眼,抬起尊贵修长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羽成蘅下意识躲了一下,立刻道:“我没有发热!”
羽成熙一手固定住他的脑袋,一手坚决地按住他的额。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羽成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羽成熙的眼睛,不自觉屏息起来。
羽成熙眼里的迷蒙一清,剔透睿智的眸心便显露出来,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关切。
羽成蘅说不出话。
“传太医!”羽成熙按着他的额头一会儿便撤手,又扬声吩咐一句,而后转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羽成蘅欲哭无泪,喃喃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有发热……”
羽成熙完全听不进去。
照顾羽成蘅的绿怡和荀奉明等人早得过羽成雪的吩咐要照顾好他。但羽成蘅并非一般人,真不愿做的事,绿怡和荀奉明等人根本拿他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大不敬地用武力逼迫他。平时还好有一个四皇子能让他听话,少了四皇子,羽成蘅喝药跟喝毒药似的,费尽唇舌才让他喝那么一点点。
绿怡和荀奉明等人都几乎要去瑾泉宫求羽成雪过来“整治”这个任性的主子了。
此时听到羽亲王羽成熙要插手管,绿怡忙不迭地过去安排。荀奉明利落地吩咐宫人去请太医。
作为正主儿,羽成蘅的声音被完全忽视。
药和太医很快出现在麟趾宫。
羽成熙可没有羽成雪那么疼宠羽成蘅,会好言好语地准备好蜜饯哄他喝药。他只是把药碗放在羽成蘅面前,以眼神告诉他若不喝完,别想走出麟趾宫。
还好太医把脉过后,也道羽成蘅没有发热,只是病后身体还有些虚弱,不然可以想见,羽成蘅会招来羽成熙更严厉的训斥。
听到太医的诊断后,羽成蘅马上给羽成熙一个“看吧,我说的没错”的隐含抗议的眼神。
羽成熙没有理会他,问了太医一个问题:“思虑过度是否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
太医毕恭毕敬道:“殿下的身体最好静养,不宜过度操劳。”
羽成熙的神色变得若有所思。
羽成蘅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羽成熙见他眼巴巴盯着他,面前的药碗动也不动,皱起眉道:“喝药。”
羽成蘅苦着脸,不甘不愿地端起药碗,闭着眼一点一点喝起来。
好不容易喝完了,他难受得想干呕,一睁开眼,半片蜜饯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抬起头,便看到羽成雪清冷中带着担忧的脸。
羽成蘅含了蜜饯,委委屈屈地靠进羽成雪怀里求安慰。
羽成熙看着自然而然亲昵的他们,眼里划过复杂,微微摇头:“阿絮,你带他回去好好管住,不要让他再这么任性。”
☆、66
羽成蘅深深觉得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前世经历过太多冷漠无情的他却遇到很多真心疼爱他的人,顺贤妃、羽成灏、周凤谋……甚至司徒弘烨,这些人都对他真心相待过,但他们又一个接一个因为各种理由最终离开了他。羽成雪是唯一一个一直伴在他身边,照顾他、疼爱他的人。他是他最亲的亲人,最敬爱的兄长,最想珍惜的人。
可是羽成雪想要的另一种感情,他却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能不能给,而且他心里始终有着一个无法解开的结。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羽成雪离开他,他想他继续陪着他。
而羽成雪同样不想破坏他和羽成蘅之间的这种亲昵。只要没有特发事件发生,他有足够的耐心一直陪在羽成蘅身边。之前的表明心迹已经让羽成蘅这只小蜗牛躲进壳里,羽成雪哭笑不得之余,一点也不想再逼他。
于是在两人都有意识粉碎太平之下,羽成蘅借着羽成雪到麟趾宫给他送蜜饯的机会,又重新滚到他的怀里,乖乖作虚弱状让他抱走,远离羽成熙这份让人捉摸不透的大魔头。
不过打从羽成熙在麟趾宫为羽成蘅传过太医之后,原本羽亲王与明亲王不疾不徐相斗着的政局突然急剧变化起来。
先是羽成熙断了羽成蘅在朝堂和后宫的一部分势力。这部分势力来自陈家和后宫中的陈昭仪。陈昭仪是十三公主羽成微的生母,同时抱养了容妃小桓氏所出的十四皇子羽成瑛。
当时容颜憔悴的陈昭仪带着羽成微无声无息跪在清华宫前可把羽成蘅结实惊住了。
虽然相比于大龄的大皇兄羽成熙,羽成蘅这个十一皇子与年纪较小的皇弟妹们要相熟一些。而对于唯一的公主妹妹羽成微,因为她是羽氏皇室唯一的女孩子,不单正德帝羽宗仪对她十分宽和,她的所有皇兄都对没有威胁的她十分友好。而且即使是在皇室的皇子们被司徒弘烨压得死死的那时,羽成微都因为女子的身份得以幸免,一直无惊无险地长大成人。她的性情也是端庄沉静,平时深居简出,是一名真正的皇室淑女。因为男女有别,羽成蘅与这个皇妹也没有太亲近,对她了解不深。
羽成微的母族陈家则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但最擅长自保的士族。这一点在陈昭仪身上有所体现。以正德帝羽宗仪的多子,她硬是生下一个公主。若在寻常时期,这是绝了她上位的路,但在异姓王司徒弘烨意欲谋朝篡位,控制逼害皇室皇子的非寻常时期,她生下了公主却成为她最大的安神丸、保命符。
也正是因为陈家的这份沉稳的聪明,羽成蘅接受了陈家成为他的支持者之一。而事实证明,陈家确实不错。或者没有过分出彩的表现,但交予陈家办的事,从来没有出错。陈家也因此得到羽成蘅的信任。
所以陈昭仪突然带着羽成微跪在他面前,羽成蘅一时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让宫人扶了陈昭仪和羽成微进正殿并奉上茶,羽成蘅问道:“不知昭仪娘娘和皇妹,这演的是哪一出?”陈昭仪到底还是他的庶母,羽成微与他同为皇子皇女,两人于礼不该跪他,一跪就是陷他于不孝不悌之中。
以陈家和他的关系以及陈昭仪的聪明,她们不该这么做。
羽成蘅这话说得略重,陈昭仪听着,又想跪下,但想到他的话又跪不下去,左右为难起来。陈昭仪的容貌在佳丽如云的后宫中只能算中上,但她坚韧睿智的气质素来独树一帜。能让她这么为难的事,恐怕不是一件小事。
“明亲王殿下恕罪!”陈昭仪最终深深地福了福身。羽成微跟着她身后半步,依样画葫芦地同深深福下身。
“何罪之有?”
陈昭仪道:“陈家势单力薄,不堪大用,恐怕难以辅助殿下成就大事,恳请殿下允许陈家在立储之事上保持中立。”
羽成蘅闻言脸色一沉,拿起茶杯重重地往案几一放,发出刺耳的声音!
“昭仪娘娘,这是您的意思,还是陈家的意思?”
陈昭仪还是第一次和这个才十四岁已经久负盛名的明亲王正面对上,竟被他身上发出的气势震慑,心里惧意顿生。
“……此乃妾身之意,亦是陈家之意。”陈昭仪强撑着道。
“早前你和陈家依附于本王,如今又出尔反尔,如此不忠不诚,可是欺我年幼无知,觉得我是可以轻易得罪的?”羽成蘅恼道。
陈昭仪连忙道:“殿下息怒。妾身与陈家绝无此意。只是我们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不得已而为之,求殿下恕罪!”
“什么苦衷?”
“此事事关我和陈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恕妾身不能相告。”
羽成蘅气极反笑:“昭仪娘娘还道不觉得我是可以轻易得罪的?既害怕别人取你与陈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又为何不害怕我取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他一扫案几,茶杯哐啷一声摔在地上,碎成碎片。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如今依附他者甚众,若他轻易允了一个陈家“叛出”,那么便可能出现第二个陈家,第三个陈家……
长此以往,试问他如何能服众?
陈家冒了这个头,他自然要杀鸡儆猴,遏制这股子的气!
想不到羽成蘅如此不顾情面,陈昭仪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看着羽成蘅呐呐说不出话。
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羽成微突然道:“母亲,向十一皇兄坦言吧。”
陈昭仪悚然一惊:“阿徽不可!”
羽成微摇摇头:“是我连累母亲与陈家。”她抬起看着羽成蘅,躬身一礼。
羽成蘅眼皮一跳。因为羽成微行的不是女子的宫廷礼,而是皇子对皇兄行的正礼。
羽成微道:“十一皇兄,阿徽是男子,不是女子。”
当年羽成微作为羽氏皇室最后一名出生的皇子,正值羽国最风雨摇曳之时。陈昭仪对羽国的命运极为忧心。一旦羽国灭国,皇族之人入了他国之手,恐怕性命难保,即使勉强保得住,也必将承受极大的屈辱,尤其是象征着皇室延续的皇子们,绝对会被赶尽杀绝。陈昭仪心思活络,为了保住孩子突然想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法子——对外宣布生下的孩儿是女儿。毕竟一旦灭国,作为女儿身的公主不能延续皇室血脉,却能作为拉拢人心的联婚棋子。灭国公主嫁入他国皇室,诞下有着两国血脉的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收买人心?至于日后如何作为,可徐徐图之,先保下性命便是保住一线生机。所以陈昭仪义无反顾地做了。
后来司徒弘烨入朝,势力膨胀直逼皇权,对皇子们进行控制逼害,陈昭仪多么庆幸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她和自己的儿子在后宫过起被忽视又被礼遇的平静日子,平平安安熬到了司徒弘烨归西,羽氏皇族重掌大权。
不过随着羽成微渐大,这件转龙为凤之事始终会被人发现端倪。还好陈昭仪早有准备,已经想好法子让羽成微死遁,逃离皇宫这个囚笼,做一个自由自在之人。有陈家在暗地里帮衬,陈昭仪相信自幼聪慧的儿子能过得很好。她对羽成微是完全的慈母心肠。
但在他们尚未完全准备好之时,这件事却被羽亲王羽成熙所觉。这是赤裸裸的欺君大罪!混淆皇室血脉,是要株连九族的!以羽亲王的性子,必定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皇弟掩盖这个事实!而且陈家还是站在明亲王羽成蘅这边的,是羽亲王的政敌。即使陈昭仪是羽成熙,也不会放弃这个如此好的打击政敌势力的机会!
陈昭仪亲自求到羽成熙面前,以陈家脱离明亲王羽成蘅的势力范围为条件,求羽成熙放过羽成微以及陈氏一族。
羽成熙同意了,但要她和羽成微亲自告诉羽成蘅这件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明知羽成蘅必会因此大怒,陈昭仪也只能照办。
听着羽成微平静地诉说,陈昭仪无奈又心焦地站在一旁不时补充几句,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羽成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非常肯定自己又被坑了。
以羽成熙这个大皇兄对皇弟们强大得很的保护欲,他哪里会因为这件事怪责陈昭仪和羽成微?恐怕心里还满意着陈昭仪真确以此保住了他的小皇弟呢!
☆、67
这种乱世,羽氏皇室的血脉能保一个便保一个。陈昭仪作为后宫妃嫔,不寻思着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反而能为儿子做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可敬可佩!
即使是父皇羽宗仪,对这件事也绝对会轻轻放下。
羽成熙不会因为这件事惩罚陈家。但陈昭仪不了解他的为人,也不敢拿儿子和陈氏一族的命运赌他的恻隐之心,所以主动示弱服软,以陈家退出储位之争作为交换条件。
羽成熙得了便宜还嫌不够,让陈昭仪带着羽成微来清华宫告知他这件事。有这么一个隐情在,羽成蘅哪里还能惩治陈家?这个哑巴亏是吃定的了!
羽成蘅抬起眼细看羽成微。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皇妹虽然端庄沉静却没有丝毫娇柔的女气呢?这十年来陈昭仪养着他可谓费煞苦心!
“十一皇兄,很抱歉……”羽成微再聪慧也不过十岁,她、不,他一直敬重着羽成蘅这个兄长。见羽成蘅因他的事为难,心里不禁生怯。
羽成蘅想起第一次看到羽成微,看到的却是他穿着女装,被司徒悦指挥着宫人欺负得哇哇大哭,有些感叹岁月无常。
羽成熙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羽成蘅有想到羽成熙处于劣势会反击,但没有想到他会用如此天马行空的方式。天知道陈昭仪把这件事足足瞒了十年,无人能知,连司徒弘烨都骗过了,他刚回来不久,似乎也只见过羽成微一面,已经洞若观火至此。
“昭仪娘娘,此事您和皇弟虽有不得已之处,但确有欺君之实,当秉公办理……”羽成蘅看了一眼陈昭仪和羽成微,两人的脸色煞白,却没有出言辩驳,“不过,法理不碍乎人情,我会与大皇兄商讨此事,再向父皇禀报,你们先自行回宫等待消息。”既然不能严惩,小惩大诫亦是好事。
“殿下,妾身愿承担一切罪责……”陈昭仪下拜道。
“不,母亲!一切都是因为我之故,我该受到责罚……”羽成微哽咽道。
羽成蘅见这对母子争着把罪过揽上身,简直哭笑不得。有羽成熙在,他还能把他们怎么样?这么母慈子孝的模样,是在提醒他,他的母妃早逝,他已经没有母妃疼了吗?
“你们再喧闹下去,吵得我脑仁儿痛,我就不在父皇面前替你们求情……”羽成蘅警告道。
陈昭仪和羽成微的声音戛然而止,错愕地看着他。
羽成蘅扁扁嘴,挥袖子道:“扶昭仪娘娘和公主回去!”
羽成微的事只是羽成熙出手反击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关于梁国长公主梁盈对羽成熙提出的联婚要求。早朝上,羽成熙面对一些大臣对梁羽结盟的试探时,以替萧皇后守孝三年为由,提出三年后再议联婚之事,即是既不立刻答应又不立刻拒绝,用暧昧不明的态度表示若梁盈有心,可留在羽国三年。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当场议论纷纷。毕竟若羽成熙明确拒绝或者接受,他们才能有应对之策。这样拖着,他们也得随之而陷入观望状态,无法在羽成熙和羽成蘅之间作出选择,又明明白白地不敢过分得罪羽成熙,因为他们不敢得罪强大的梁国。
这一招用得极巧妙。羽成熙却实实在在把臣心暂时捏在手上,让所有大臣对他礼让三分。
原本在争储中处于劣势的羽成熙,通过这两件事,在短短时间内又回到与羽成蘅势均力敌的位置上。
而且羽成熙因为萧皇后的逼迫厌了萧家,正一步一步秘密对萧家进行清洗。但原本无差别的清洗开始转变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模式,他重新起用一部分萧家人。此时萧家因为族里的内乱和梁国长公主梁盈的咄咄逼人几乎令新上任的羽王妃萧氏在羽亲王府地位不保而人心惶惶,羽成熙的援手无异于定心丸,那些被起用的萧家人如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他死心塌地。
羽成蘅对羽成熙的反复无常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太医叮嘱他最近不能思虑过度,羽成雪对他盯得紧,羽成蘅干脆耍赖窝在瑾泉宫,拿羽成雪当他的智囊团用。
一直对羽成熙和羽成蘅的斗争袖手旁观的羽成雪一反平时的不予置评态度,说出的话令羽成蘅大吃一惊!
羽成雪道:“大皇兄让我告诉你,他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乖乖养好身子,然后娶妻生子,那么,储位会是你的。但你登基后,他要做摄政王。第二,他得到储位,登基后,你与我一同辅助他。”
“啊?”羽成蘅震惊地眨着眼睛。羽成熙这话是当储位是萝卜还是白菜?
他这副傻愣愣的神情很是可爱,羽成雪轻轻压了压他的鼻尖:“此乃大皇兄的原话。这段时间他做的事,便是向你展露他足以为君的手段。”
“为什么这事由他说了算?还要把你扯进来?”羽成蘅蹙眉,不满道。羽成熙太不按理出牌了!那他们之前你来我往的相斗意义何在?
“阿蘅,其实自大皇兄归国后,他意属的储位人选是你。”羽成雪又轻轻抛下一句。
羽成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能吧?”意属他便是拼命欺负他,把他打压得焦头烂额?
“那是大皇兄对你的试探和引导。”羽成雪顺着他的发,“暗部、萧家、梁国……都在为你在铺平道路。”
暗部凝聚了羽成熙的心血,他把它送给羽成蘅……
萧家是羽成熙的母族,他对它进行清洗……
梁国是支持他的敌国,他让羽国朝堂看到它的咄咄逼人和对羽国的颐气指使……
虽然这其中真正的含义被羽成熙用其他理由层层掩盖住,让当局者迷的羽成蘅没有领会当中的真意,却也达到了观察他行事和锻炼他应变的目的。
羽成蘅觉得无法接受:“阿絮,如果你说的确有其事,怎么大皇兄突然改弦易辙,不清洗萧家,又给出第二个选择?”
“阿蘅,这是我和大皇兄共同担心的一件事。你的身体不够康健,思虑过度会影响你的寿元。”羽成雪清冷的脸上闪过一抹毅然决然,“你不能再这样劳神下去。”
“但是,我想做皇帝……”羽成蘅小小声抗议。
羽成雪凤目微黯:“阿蘅,如果你想,可以做的。我和大皇兄都愿意辅助你。但大皇兄的条件你听到了,你必须先娶妻生子……”
☆、68
“为什么这件事必须由大皇兄决定?”羽成蘅眉毛一扬。上位者做习惯了,对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尤其排斥。
“或者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羽成雪问。
羽成蘅眯起眼,挥着手赌气道:“我当储君,把大皇兄贬为庶民!”
羽成雪清冷的凤目淡淡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被他的豪言壮语惊倒。
“你舍得?”撇去储位之争不谈,羽成蘅对羽成熙这个大皇兄可谓维护到骨子里,容不得旁人对他有任何欺侮。平时总嚷着“大皇兄是坏人、混蛋”,但羽成熙要见他甚至罚他,他从来没有丝毫怠慢,即使苦着脸也巴巴地赶过去。若不是羽成蘅对羽成熙是纯然的敬重崇拜,羽成雪都免不了要吃味了。
羽成蘅在羽成雪的目光中努力挺起胸膛,强撑着道:“……舍得。”大不了贬了以后再让他官复原职,重新封王!但他一定会被羽成熙罚抄书罚到手软,呜呜!
“父皇会允?”羽成雪又问。正德帝羽宗仪确实不介入羽成熙和羽成蘅的储位之争,但若任何一方落败被另一方糟蹋,他可不见得会袖手旁观。
“我、我会努力说服父皇!”告诉他这不是认真的,只是闹着玩儿!羽成蘅在心里默默垂泪想。
“二皇兄,会由着你?”受过羽成熙救命大恩的羽成祺会不找羽成蘅麻烦?
羽成蘅的双肩塌下来,哀怨道:“阿絮,你不要再提醒我大皇兄多么得人心!”
羽成雪揽过他的肩:“不,易地以处,若大皇兄要把你贬为庶民,想作践你,我同样第一个不允。”
“阿絮……”羽成蘅瞬间被治愈了。
“如今你们实力相当,再内耗下去无论对谁都不好。既然你们都无法把对方压制到毫无反击之力,何不试着想出一个相处之道?”
羽成蘅沉吟,不无哀怨地看着羽成雪:“但阿絮觉得大皇兄比我适合储位……”
羽成雪道:“至尊的宝座,该是大皇兄的……”
羽成蘅怒了,要挣开他的怀抱。
羽成雪纹丝不动地箍着他,俊美绝伦的脸靠在他耳边,慢条斯理道出下一句:“因为,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为天下呕心沥血,舍不得你娶妻生子,舍不得你汲汲为营,高处不胜寒……”
羽成蘅顿时安静了,细白的耳朵渐渐红起来。
“大皇兄,你最狡猾,让阿絮来当说客。”羽成蘅正襟危坐,大眼睛控诉地看着羽成熙。有羽成雪在,他怎么可能还能正常思考呢?反应都要比平时慢半拍。这是赤裸裸的美人计!
麟趾宫因为主人的归来而重新焕发生机。阳光明媚,花木扶疏,淡淡的墨香弥漫于空气中,处处透着生机勃勃、高雅怡人。
即使已经有了偌大的羽亲王府,麟趾宫还是羽成熙常驻之地。这个皇宫,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进入。
“阿蘅,我从来只重结果。”羽成熙挥挥手,让所有宫人退下,亲自执壶,为羽成蘅斟了一杯茶。他亦优雅地拿起杯盏,任淡淡的水气微微氤氲了俊秀的脸,迷离的眸子更加深沉莫测。他道:“所以,你被阿絮说服了吗?”
羽成蘅抿起唇:“大皇兄,若你登基为帝,你待如何?如何待这天下,如何待百姓,如何待我等?”
朝堂的大臣们之所以对储位之争如此慎重,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心中有数——立储大殿不久后,便是登基大典!正德帝羽宗仪已经是有名无实的羽国皇帝。他亦早早有了退位,升格为太上皇的心思,只等羽成熙与羽成蘅之间决出真正的储君人选!
羽成蘅对这个储位有野心,一是不想任命运受人摆布,一是他有自信有决心可以坐稳帝位,亦有能力带领这个国家发展得更好!
但对娶妻生子这个条件,他却不能实现。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但如今面对羽成雪的一腔深情,他不能坦然接受已经心里难安,更不可能以娶妻生子这种方式来逃避,既侮辱了羽成雪,也侮辱了他自己。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一颗善于妥协的心。他不允许自己为了至尊的宝座抛弃心里更重要的人!
既然羽成熙给出选择,似乎胸有成竹,那么,由他来说服他!他羽成蘅接招便是!
“阿蘅,我要的,不单是羽国,而是天下。”羽成熙放下杯盏,一字一顿道。随着他的话说出口,他身上的气势一点一点变得凌厉霸气,一双眼睛一反平素的氤氲迷离,变得清朗剔透、自信耀眼。
羽成蘅重重一震!几乎是羽成熙的话音一落,他便觉得自己输了。
不一样!相比于想着治理好羽国,有余力再图天下的羽成蘅,羽成熙直接着眼于天下明显更胜一筹!这是胸襟与眼界的差距!生在乱世,生在最弱小的国度,却有着争霸天下、一统天下的勇气与豪情!并且,他有狂妄的资格与翻云覆雨的手腕和实力!
羽成蘅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连羽成雪都会说出“至尊的宝座,该是大皇兄的”的这种话。
“既然如此,大皇兄又怎会给我多一个选择,把帝位拱手让与我?”
“阿蘅,你天纵奇才,无须妄自菲薄。”羽成熙正色,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赞赏羽成蘅,“我,或许能把三国归于一国,开创一个盛世,但你,可保一个盛世的未来。你的目光和想法,是长远之计,光是‘深谋远虑’四字,还不足以蔽之。”
这次羽成蘅不是震惊,他直接傻住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空以来,第一次,有人察觉到并认可他深受上一世影响的思想和观念,极含蓄地指出他的“过于超前”……
这不科学!羽成蘅看着羽成熙,脸露怪异。
“……若我们同心协力,不论最终谁坐上那个位置,都能名垂千古。”羽成熙郑重道,见羽成蘅脸色古怪,他蹙眉,“可有疑问?”
有!大皇兄你确定你不是穿的?
羽成蘅很努力才压抑住几乎冲口而出的白痴问题。
“……不要再说了,大皇兄。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大皇兄认为如今最阻碍我羽国变强的是什么?”
羽成熙道:“何不把你的答案写下来,与我的答案对照?”
羽成蘅从善如流。
两张写了字的宣纸并排着打开。
羽成蘅肃容下拜:“大皇兄,阿蘅心服口服!”
☆、69
明亲王羽成蘅和羽亲王羽成熙对储位之事达成一致,羽成蘅马上再次见识到羽成熙的手段。
新梁皇梁礼不久后遣使者入羽国,表示要把梁国长公主梁盈带走,言道梁国太后不舍得她远离膝下,已经为她在梁国择了一佳婿。至于之前梁盈说要嫁给羽亲王羽成熙的话,则被梁国使者归为“长公主丧夫以致胡言乱语”轻描淡写揭过。这无异于当场刮了原本满心期待的羽国大臣们一巴掌,让曾经因此而劝说羽成熙与羽成蘅以大局为重的人无地自容,进而迁怒“胡言乱语”的梁国长公主梁盈。
梁盈大怒,亲自去了羽亲王府找羽成熙。岂料羽成熙没有找着,不知怎地却和羽王妃萧氏大打出手,在乱中把萧氏的脸抓破了,当场毁容。萧氏立时晕死过去,醒来后跪在羽成熙面前哭得雨花带泪,自请离休。羽成熙温言安抚良久,才打消萧氏这个念头。
不过梁盈想嫁给羽成熙为正妃的算盘彻底落空。因为羽王妃被毁容,羽成熙当着朝臣的面冷怒地说了一句:“梁盈长公主如此威风,本王无福消受。”立刻把梁盈羞煞,一张娇艳的俏脸变得乍白乍青,连辩解的话都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
梁盈启程回梁的事儿很快被放上议程。
至于她带来的极为诱人的结盟条件也被梁礼派来的使臣推翻,言道等新皇登基,他再派人送来正式的国书,议结盟之事。
一件引起羽国朝堂动荡的事情于焉落幕,连羽成蘅也为羽成熙收放自如的手段叹为观止。他十分好奇羽成熙和梁礼在梁国时到底发生过什么,导致如今的新梁皇梁礼简直像羽成熙手中的扯线木偶似的,叫去东绝不会走西。毕竟和羽成熙谈开了羽成蘅才知道,梁盈会带着那么个结盟条件来羽国,背后还有羽成熙的手笔在。按羽成熙的说法是,这是又一个用来锻炼羽成蘅处政能力的玩意儿。羽成蘅对此极度无语。
“……知道梁坚为什么要追杀我吗?”羽成熙捻了一颗翡翠棋子,优雅地落在棋盘上。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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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