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先生与蛇 作者:九阙
正文 第12节
先生与蛇 作者:九阙
第12节
大雨磅礴,天色似乎更深了。
篝火根本燃不起来,只有几盏灯笼,在盖幔下虚弱地亮着。
直到散席,那两人再也没出来过。
楚忘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又哭又闹,被张氏兄弟扛回了帐中。
“老子没醉!老子不稀罕!”楚忘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你们做什么?这是什么?我要喝酒!”
张大捧着一碗醒酒茶,手忙脚乱地灌倒楚忘嘴里:“就是酒,这就是酒!”
楚忘挥开两人,拿着碗,豪爽地一口闷干。
呷呷嘴,吼道:“两个狗男男!”
张氏兄弟一齐黑了脸:“公子,我们好心侍候你,还要被你骂,什么世道?!”
楚忘接着吼:“两个狗男男!搞一起去吧!”
张大张二面面相觑,然后一齐红了脸。
“公子……你可不要乱说。”
“什么乱说,是瞎说!公子,你可不要瞎说!”
楚忘不理他们,将头闷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萧修北……你这个狗皇帝……”
张大一愣:“他在说什么?……”
张二拉着自家哥哥往外走:“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帐中很快只剩楚忘一人了。
断断续续的酒后醉言从被窝下陆陆续续冒出来。
“狗皇帝……我才不稀罕……老子不稀罕你!”
“不稀罕!我要去河清郡娶老婆生孩子!”
“你死活……干我什么事……”
楚忘越说越轻,然后呼呼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有人伴着冷风,踏着冷雨,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前,犹疑地落下手,隔着被子轻抚对方:“忘儿。”
楚忘睡得沉,一动不动。
他掀开被子,抚着对方的发,轻声唤:“忘儿?”
楚忘梦呓:“狗皇帝……”
他轻笑一声:“我在这里……”
“我不稀罕……”
他拂开他的乱发,弯□,印上一吻:“我稀罕……”
楚忘第二天起来,只觉头痛欲裂。
他扶着头,呻/吟一声,胡乱洗了把脸。
张氏兄弟已经没有守在帐门口了,他在营地中无聊地晃荡一阵,看到那两人驰马而来,身后缀着一大队随从,然后又风一般倏忽而去。
楚忘看一眼他们的背影,便想转身离去。
只是其中一人忽然勒马回转。
骏马踏着小碎步,停在楚忘面前。
马上的人微笑,笑容掩在阳光下,是罕见的灿烂。
“楚爱卿。”那人说。
楚忘低低应一声,转身离开。
那人下马,拉住楚忘:“昨儿晚上,听说你醉得厉害?”
楚忘无奈,应道:“不记得了。”
萧定襄亦驰马走过来,温声催促:“皇兄,不是要巡营么?”
帝王笑应一声,却兀自对楚忘问道:“朕欲与北魏和谈,卿意下如何?”
楚忘看着他们两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挺好的。”
“可朕上回差点全灭了北魏使团,他们恐怕不愿和谈。”
楚忘兴致缺缺:“说的也是。”
“所以这和谈使者,是一个关键。”
楚忘眼中有极深的光芒闪过,终于正眼看了萧修北:“关我什么事?”
帝王抬手,轻抚骏马鬃毛:“楚爱卿愿不愿意当此重任?”
楚忘脸色一变,苍白无比,萧修北却大笑道:“朕开个玩笑,爱卿莫要当真!九弟,我们一起去看看于延河。”
说罢跃至马背,与萧定襄一同驰马而去。
马蹄溅起尘土,铺了楚忘一脸。
楚忘心想,他要再留在这里就是龟儿子。
回去整整包袱就滚蛋。
楚忘怒气冲冲地一路冲回营帐,折腾半晌,却发现自己全部身家其实只有本淫/书。
连仅有的银子也全贿赂给那个小女孩了。
不过大丈夫,四肢齐全,还会在半路上饿死不成?
青锋那小子,胳膊肘朝外拐,等自己回到了盛京,非让小忠戳碎他的蛋!
等回了盛京,跟老爹一齐整理整理家当,搬到南方去住,然后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见那个混蛋了!
他倒腾好一阵,终于两袖空空走出来。
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眷恋的人,拂袖而去,最是爽快。
楚忘这样想着,却是往妓营方向走去。
不过他楚忘最是念旧记恩,临走得向一个人告辞。
熟门熟路地走到那个帐篷前,楚忘确定里头没有其他男人,方才走了进去。
女孩正在缝衣服,一针一针,很是粗糙。
看到楚忘,十分惊喜地唤道:“哥哥!”
楚忘扭捏地走过去:“啊,上次多谢你帮忙。”
女孩连忙摆手:“不用谢!驿站寄信最简单了!我还在抚冥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楚忘咳了一声:“上次给你的钱还够用不?”
女孩点头:“够用呢!”
“还有多不?”
女孩一愣,很不确定:“还……还有。”
楚忘搓着手讪笑:“能不能……能不能先借哥哥点?”
女孩向后警戒地一缩身子,果断拒绝:“不成!”
楚忘颇是伤心:“哎……助人为乐嘛。”
女孩眼里含了水:“哥哥真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要要回来。”
楚忘尴尬一笑:“不是要回来……是交易。对,交易!”
他摸摸索索,从袖中掏出一本书:“你可能不识字,可这书上全是画儿,简单易懂。要不……你买我这书?”
女孩怀疑地拿过那本书,嘟囔:“都这么旧了……”
然后翻过一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猛地脸红。
然后啪地合上书,抬眼看着楚忘,很是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两。”
“你让我一路上吃草啊,十两成不?”
女孩摇头,板着脸:“一两银子可以换整整一吊钱啊,一千文的钱足够你从抚冥走到盛京了。”
楚忘抽了抽嘴角:“你行,成交。”
他怀揣着一两钱,心情沉重地走到帐外。
塞外江风很是猛烈,吹得他心中忧伤。
他走着走着,却见江边有一人一骑,茕茕而行。
楚忘定睛一看,忙不迭地扭头,往相反方向走去。
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那人追了上来。
“楚忘。”那人唤。
楚忘装作没听见,低着头使劲赶路。
萧修北勒马,骏马几个碎步,一个转身,阻在楚忘面前。
楚忘抬头怒道:“你干什么?!”
对方一笑:“朕一个人散散心,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不陪你的好弟弟,挡人的道做什么?!”
萧修北下了马,狭长的眼冷若寒潭,却是含着笑:“你这是吃醋了么?”
楚忘转身,蹭蹭往前冲去,像是逃命似的:“吃你个大头鬼。”
萧修北急行几步,一把勒住楚忘的腰,箍在怀里:“不是你让人带话给朕,以情动之么?”
对方的气息拂在楚忘耳边,酥酥麻麻:“朕不这样,怎么动他?”
楚忘徒劳地挣扎一下:“对他使美人计去吧!对老子没用!”
帝王低笑:“什么美人计?美人不就是在我怀里么?好了,别闹了……朕知道,你送个口信很不容易,你受委屈了……”
楚忘软□体,本来没多大感觉,这下是真的感到委屈了,忍不住哽咽一声:“我才没闹。”
“楚忘……朕身为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反正你也喜欢他,这下借坡上驴顺水推舟,你心里乐呵得不行吧,还装矫情!”
萧修北拥他在怀里,低语:“朕跟他……不可能。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像一道鸿沟,再也跨不过去。”
楚忘哼一声,带着浓重的哭腔,根本不信:“有什么不可能?”
35 春/药
萧修北长叹一声:“当初……朕当他是高岭之花,恨不得捧在手中。后来才知道,他是那副模样。”
他说着,瞳孔缩起来,在阳光下呈现出浅褐色的光泽,像痛苦的孤兽:“淫/乱放荡,罔顾人伦,弑父灭君。”
楚忘垂下眼睫:“或许他无可奈何,被迫如此……”
帝王轻笑一声,眸色深不见底:“被迫?我亲眼见过,那副样子,怎么会像是被迫?”
说罢嫌恶地皱紧眉头:“真跟昨晚,一般无二……”
楚忘一个冷颤,但下颚已被帝王衔住,扭将过来。
他们眼对着眼,鼻碰着鼻:“那你说说,昨晚也是朕迫他么?”
楚忘一个恶心,挣扎:“跟我说这些作甚么?!”
萧修北松开他:“你也觉得恶心?……呵,这些心里头的话,朕除了你,竟无人可讲了。他就那么喜欢被人操么?朕操他一下,他竟连唾手可得的皇位都不要了!”
楚忘退开一步,看着他:“你真是又蠢又糊涂……他喜欢你。”
萧修北哈地哂笑一声:“楚忘,你可真可爱。”
楚忘拂袖:“爱信不信,老子不奉陪了。”
萧修北拉住他:“你不要走……”
“楚忘,你听我说,朕跟他不可能的……你不要走。”
他有些胡言乱语了,一时我,一时朕,大概是真急了。
“等这件事结束,你我回到盛京,好好在一起,可好?”
“楚忘,好不好?”
“好不好?嗯?”
楚忘垂首不语,他承认自己又心动了。
一颗心在那里,难耐寂寞地扑通着,一下又一下,烦得人恨不得一脚踩下去,它才会老实了。
楚忘按住心口,低声问:“那他怎么办?”
“到时朕收了兵权,便让他当一个闲散王爷。他若要去封地东莱朕便让他去东莱。”
楚忘抬头,盯着他的眼:“你放心?”
帝王沉默了一下:“那住盛京也好,一行一动也方便皆在掌控。”
楚忘追问,颇有点咄咄逼人:“那到底是东莱还是盛京?”
帝王皱眉:“盛京吧。”
楚忘点头:“也是,东莱滨海,路途遥远。封王无诏令,又不得入京。你怎么舍得放他去那里。”
“你在说什么胡话?”
楚忘一笑:“他在那边呢,有一会儿了。”
萧修北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萧定襄牵着马,遥遥望着他们。
他无奈一笑,松开抱着楚忘的双手:“忘儿,你真是害我。”
楚忘亦笑,颇有种破罐破摔的了悟:“你两头哄人,累不累?”
萧定襄已然牵着马,缓缓走了过来。
他对着萧修北行了一个礼,冷淡地说:“陛下,先前去北魏军营的使者已经回来了。”
萧修北牵过马:“好,去看看。”
两人各自上了马,并肩向营中驰去。
萧定襄忽而拉转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又向楚忘跑来。
他控马绕着楚忘走了一圈,忽而一笑,竟带了三分诡谲:“原先给你个机会,你竟不走……现在你再想走,可没机会了。”
说罢驾一声,策马追上萧修北。
楚忘掂了掂怀中单薄的一两银子。
腿长在自己身上,要走要留,干你屁事。
你说老子走不了……靠,有本事你一两银子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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