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战七国 作者:非天夜翔
正文 第2节
战七国 作者:非天夜翔
第2节
赵政看他这副德行,不由得暗自蹙眉。
异人却赶紧来扶了浩然,笑道:“小儿昨夜缠得无法,央求异人带他前来拜师……”
浩然这才醒悟过来,道:“子辛!”
子辛光着脚跑出来,把浩然让进房去,待得问明何事,浩然穿好衣服出来了,子辛方道:“如何?”
浩然略一沉吟,便朝赵政招手道:“过来。”
异人会心一笑,把赵政让到身前,孰料赵政却道:“我不是来拜你的,我只拜子辛作师父!”旋朝轩辕子辛一指。
众人这下尽是色变,赵姬厉声道:“政儿!如何能说这等话!”
浩然与子辛对视一眼,俱是哭笑不得,浩然抬手示意赵姬勿要动怒,笑道:“浩然退避就是。”
子辛望向赵政的目光中颇有深意,未几,叹息道:“来罢。”
浩然倒也不生气,只在门廊前坐下,知道赵政昨日见了比剑之景,生了崇拜之心,磨着异人带他前来拜师学艺。
少年人重武轻文,倒也是情理之中,浩然忽地心头一动,想到秦始皇嬴政在历史上的暴戾之名,只不知嬴政少年时跟随子辛学武,是否大有干系?
正思忖间,见姬丹已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
浩然笑道:“怎么?你也想跟着子辛学剑?我为你讨个人情,去与赵政一道,磕三个头就是。”
姬丹看了浩然片刻,同情地说道:“钟先生,要不,我也拜你为师?”
这下浩然只觉欲哭无泪,悲恸无比,敢情自己在别人眼中,成了挑剩下的!
第4章 绝世神功
这时代收了徒弟,纵无拜师礼,多少也得知会其父母一声。总不好突然就把燕国质子的嫡子,莫名其妙给拐走了。
浩然把正要跪下磕头的姬丹拉起身,想了想,笑道;“先回去与你父禀报一声。”
姬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忙摆手道:“不用了,师父。”
浩然蹙眉道:“什么叫不用了?!”
院内众人一齐朝浩然望来,姬丹心下忐忑,不料浩然平素懒懒散散,较真时竟也是颇有为人师表的威严。
赵政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浩然一见之下,便猜到其中端倪,温言道:“无妨,我与你同去就是。”
姬丹像是十分不情愿,领着浩然出了秦使馆,长街走不到几步,便是燕使馆,依次韩,魏,齐,街头更有周天子公驿设立。
燕国国力渐衰,其使馆亦是破旧,不经修缮,与平民百姓住所无异。姬丹一路进了院,下人俱不予理会。公子归馆也无人来迎,只有几名收拾打扫的妇人,拿眼不住打量其身后的浩然。
踏入燕使馆的一刻,浩然便后悔了。
该尊重这孩子的意见才是,他虽猜到姬丹之父不是善辈,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燕太子丹之父,日后接掌燕国政权的燕王姬喜,竟是如此一名酗酒暴戾之徒。
姬丹沉吟片刻,上前去,声音微微发抖,道:“父亲。”
姬喜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榻上,手提陶壶,不知是醉是醒。
姬丹又道:“父亲,孩儿拜了一名师父,他想……”
浩然哭笑不得,为避免这父子尴尬,转身出了门外,站在院中等候。姬喜醒了些许,把手里陶壶晃了晃,发出液体的响声。
姬丹之声从厅内传来:“父亲……”
姬喜终于醒转,勃然大怒道:“小畜生!又有何事!滚!”
浩然还未反应过来出了何事,姬丹大叫一声,厅内传出陶壶碎裂的砰响,浩然匆匆要进厅,却与姬丹撞了个满怀。
姬丹满头是血,瓷片,酒,鲜血混在一处,浩然深吸了一口气,又听厅中姬喜兀自骂骂咧咧,只得半抱着姬丹出了门。
秦使馆,内院。
浩然拣去姬丹额上瓷片,把手按在他鲜血直流,且已爆裂的眼角旁,低声道:“你娘呢?”
姬丹漠然答道:“被他扼死了。”
浩然点了点头,手掌抚过姬丹额角,鲜血止住,短短数息时间,伤口已尽数愈合,留下浅浅一道红印,再过片刻,红印也褪去,姬丹欣喜道:“师父!”
浩然叹了口气,道:“这没什么,以后便教你,磕头罢。”
赵政手上提着一根草绳,见到浩然随手一摸,姬丹头上创伤便已痊愈,不禁登时动容,眼望长身而立的浩然,及跪在地上恭敬行拜师大礼的姬丹,心内隐约有点后悔了。
轩辕子辛沉声道:“看什么?继续做你的事。”
赵政无可奈何,只得把手上草绳往上抛去,吊在树枝上,姬丹磕完头起身,好奇道:“系绳做甚?”
浩然莞尔答道:“练绝世神功。”
“什么绝世神功要用绳练?”
“轩辕一族秘法——自挂东南枝。”
“……”
自挂东南枝之意,赵政不懂,子辛却是懂的,赵政见子辛忍不住大笑,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旋对浩然怒目而视。
少顷轩辕子辛让赵政双手撑地倒立,两足挂于绳上练功,便径走到一旁去睡午觉,不再管这便宜徒弟了。
反而是浩然与姬丹二人对坐于门廊前,浩然有模有样地传授起了筋脉,内家道法等知识。
“体内筋脉循环是为大周天,任督二脉是为小周天……”
“不懂。”
“此乃大周天。”
“懂了。”姬丹欣然道。
浩然握着姬丹一手,道家真气于姬丹手臂处左冲右突,循他筋脉不住上移。
姬丹笑道:“这就是气?”
浩然点头道:“这是师父的真气,非你的真气,沿你身上行走的路途,便是筋脉。气为血表,血为气理,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淤。”
姬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轩辕子辛在一旁笑道:“修内气若无强横体质之依,易有走火入魔之险。”
浩然点了点头,道:“外功还是得补练的。”
自挂东南枝的赵政,在一旁听了心里才好过些许,原来自己是先练外功来着。
如此每日,赵政除了倒立,便是挥剑,一天依子辛吩咐,挥足整整七百下,累得几乎倒地不起。
姬丹却在浩然指引下先修道家内功,不日便略窥门径,赵政练功之际,只不住偷看这师徒二人,时不时趁子辛走开,便出言嘲讽,每天光做着能练出什么来?
然而又过几天,赵政的肠子彻底悔青了。
“站站站……站不稳。”
“别怕,学这个就像学自行车,要把住平衡……平衡,真气不可乱……”
“师父……自行车是什么……啊啊啊!师父!”
这天浩然扶着摇摇晃晃的姬丹腰部,姬丹尚且两手挥舞,站在一柄木剑上,竭力稳定身形。
木剑悬空!离地三尺!!
“……”赵政直了眼睛。
子辛睡完午觉起身,亦被吓了一跳,道:“你……浩然,你这就教他御剑了?!”
浩然笑道:“练着玩么,此刻我真气为他撑着,否则单凭他也无法御剑。”
子辛道:“你放手看看?”
浩然松了双手,姬丹咬牙死撑,不到一息间便摔了下来,满头是汗,显是依靠自己,只能撑短短几秒。
子辛点了点头,道:“不错。”
浩然拉起姬丹,让他歇下,姬丹显是脱力,道:“我能……以后能练成师父这真气?”
浩然笑道:“可以,你修的是混元真气,道家三清之始,天地混元一气浩荡,只要勤练,体内已有气种,再过几年,要御剑飞天,已是不难。”
赵政结结巴巴道:“他……姬丹能飞天?”
浩然一方面是打算让姬丹尝点甜头,吸引其学习兴趣;另一方面亦是有点好胜之意,与子辛相视一眼,会心笑道:“嗯,能飞天。”
赵政如掉入无底深渊,看着子辛,道:“那,师父,我学了,能做什么?师父也教教我这劳什子真气?”
子辛摇了摇头,尴尬无比道:“师父……不会这劳什子真气。”
浩然捧腹大笑,躲到一旁,赵政已是彻底崩溃了。
虫鸣于野,月上中天。
二人并肩躺在榻上,小声说着话,月光从院里照入,洒在薄薄的一层被上。
浩然低声道:“赵政对此有何高见?”
轩辕子辛莞尔答道:“罗罗嗦嗦,不住念叨,说墨圣亦会御剑,孔圣亦能使天地变色……孙武亦能使破空龙戟……御剑无用,利弩一射就死,飞在天上,白白当了靶子……不在乎。”
浩然扑哧一笑,道:“不在乎?连着几天不来学武,自己不来,亦不许姬丹来……”
子辛低声笑道:“八成是缠着姬丹,让他教那劳什子真气去了。”
子辛翻了个身,侧对着浩然,仔细端详他清秀的眉眼。
浩然拉过子辛有力的臂膀,枕在颈下,深深呼吸他身上健壮,醉人的男子气息,道:“嬴政灭六国,天下一统,焚书坑儒,感觉像个偏执狂,能尽力磨灭他的狂性,让他少杀点人……也是好的。”
二人自然而然地抱在一处,子辛搂着浩然,在他耳畔低声道:“你对那小子有成见?”
浩然想了想,道:“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他成长为一个暴戾、偏执的人。我不太喜欢暴君。”旋又笑了起来,道:“你除外。”
子辛莞尔道:“孤是昏君,不是暴君……”
浩然心中一动,正要再说时,忽察觉到了异常之事。
乌云蔽月,四周一片漆黑,静谧中,“嗒”的一响从遥远之处穿来,又听极轻的闷哼声。
浩然蹙眉道:“怎么了?”
他起身,走到门前,道:“方才是你徒弟的声音。”
子辛懒懒道:“睡罢,管他那许多。”
浩然忿道:“这什么师父,徒弟也不管了,起来!”
子辛无可奈何,望了浩然一眼,道:“又要去多管闲事?”
那一声闷哼,察觉到的人不仅仅只有浩然。
姬丹把门推开一条缝,在夜间房屋阴影的掩护下,轻手轻脚地闪过长街,朝秦使馆后门处摸去。
“师……”
浩然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姬丹噤声,目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又指了指门外的一棵大树,示意姬丹躲到树后。
浩然单膝跪在后院围墙的高处,少顷,乌云过去,一轮银盘再现。
他比姬丹出现得更早,也更仓促,赤着脚,外衣亦顾不上披,只穿一身薄薄的白色内衣,短裤,单衣雪白,短发乌黑,皮肤如雪,在月光照耀下,更显洁净出尘。
“师父,是赵政……”
浩然蹙眉,点了点头,示意姬丹不可出来,反手抡起负于背后带鞘的一把大剑。白衣剑客,古木神剑荡出了一个弧度,在月光下形成优美至极的剪影。
姬丹的嘴崇拜地张成了“欧”字型。
浩然挠了挠大腿,顺手拍死腿上的一只蚊子,声音清脆响亮。
后门处刺客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探出一人,全身漆黑夜行劲装,警觉地察看周遭异常。
浩然把手中大剑连剑带鞘,轻轻朝那人凌空虚划,姬丹登时深深吸了口气。
那放风的刺客还未说出半句话,脑袋已无声无息地离了身躯,朝前摔倒,发出“扑”的一声。
鲜血狂喷,瞬间染红了院墙。
浩然转头,制止姬丹到了嘴边的一声尖叫。姬丹难以控制自己,恐惧地颤抖,这尚且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亲手杀人!
浩然脸上不露丝毫表情,静静观察后门,许久后,轩辕剑像是十分不满,嘘声道:“回去睡觉,这时间蚊子多得很!”
浩然低声笑道:“先办正事,待会躺平了随便你折腾就是……”
轩辕剑这才满意道:“记得就好。”接着不再吭声。
姬丹只疑惑无比,不知浩然在和谁说话,少顷又有一人与其同伴,抬着麻包,背对院门出来,左右探望,被门外尸体绊了一跤,还未明何事时,浩然又是凌空轻轻一剑挥去。
那人亦被砍成两截!
轩辕剑低声道:“留活口。”
浩然答道:“知道。”
麻包摔在地上,赵政像是被摔醒了,在袋内不断挣扎,最后一名刺客弃了麻袋,见两名同伴皆不知何时丧了命,只吓得慌忙逃窜,没命地沿着院墙奔了出来!
浩然觑准其奔跑路线,一剑挥去,鲜血四溅,那刺客于奔跑中,一脚被卸了下来,发出一声痛苦的爆喝,扑向那大树后,死死抓住了姬丹!
那声呐喊已惊醒了秦使馆内住人,数房间中俱亮起了灯。
姬丹慌忙大叫:“师父救命——!”
浩然斥道:“你笨了!”
浩然敏捷至极地翻身一个纵跃,攀着树干一脚踹飞了那刺客,拉起姬丹,一手按在其肩上,混元真气渡去,令姬丹心神定了些许。
浩然哭笑不得道:“这时间怎可喊师父?!”
本打算砍完人就跑,姬丹却喊了出来,浩然无计,只得拉着姬丹,站在树下,那时间秦使馆中人发现赵政失踪,早已惊慌失措地点着火把奔了出来。
吕不韦匆匆奔出,赵姬紧跟其后,尖叫一声,颤抖着去解那麻袋,吕不韦头发散乱,见了满地尸体,又望向浩然,疑道:“钟先生与姬丹……怎会在此处?”
吕不韦与异人身高相似,此刻又披头散发,浩然不察,只以为与赵姬一同出来的是异人,笑答道:“方才不知何人掳了令郎……”
吕不韦登时变了脸色,颤声道:“浩然?我是不韦。”
浩然心头一凛,吕不韦与赵姬怎会在一处?异人这时候去了哪里?!
第5章 昏君奸臣
刺客之事足足折腾了大半夜,直至近天明时,吕不韦着人把门外尸体寻地埋了,又取水来反复冲刷干净。直至此时,一家之主的异人方回,第一个举动便是闭门,召吕不韦议事,出奇的竟是不传浩然前去询问。
赵政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在门外偷听。
昨夜虽有这骤来之事,然而有惊无险,赵政过得不到半天,便安下心来。
异人脸色苍白,显也是一夜未曾睡好,颇为疲惫,昏昏欲睡坐于案后。
吕不韦沉声道:“昨夜来了刺客,幸得家侍先一步发觉。”
言语间,吕不韦竟是不提浩然救了赵政之事,又道:“异人,数日后便是围猎,范雎已派人在邯郸野外接应。”
异人道:“浩然、子辛如何安排?”
吕不韦微一迟疑,便道:“不与我们同走,我已知会其二人,让他们先一步离开,在沁水河岸与我们汇合。越过赵国围猎边防后,连夜脱逃就是,秦国连着送来数封信,催你早日回去,此事不可再拖。”
异人细细思索,认真道:“不韦兄,你须得着人护得他二人周全。”
吕不韦略沉吟,答道:“那是自然,子辛是政儿的师父,不韦决不至于行那无情无义之事。”
少顷吕不韦与赵姬离房而去,留下异人独自歇息,赵姬先前观吕不韦神色,早已心知肚明,在长廊外停下脚步,峻声道:“不韦,你要把他二人丢在邯郸?”
吕不韦答道:“若非如此,怎能拖住李牧?”
赵姬蹙眉望向吕不韦双眼,道:“你就不怕于心有愧?”
过了半晌,吕不韦不耐烦道:“此刻非是讲情讲义之时,赵姬,你忘了,昨夜被钟浩然撞见……”
彼此对视良久,赵姬叹了口气,不再发话,吕不韦拂袖而去。
再过得片刻,赵姬也走后,躲在柱后的赵政这才走出。
姬丹等候于院外,回头时好奇道:“怎么了?”
赵政面显忧色,看了姬丹一眼,道:“围猎时你去不?”
姬丹点了点头,赵政搭着姬丹肩膀,低声道:“从今天起,你就在我家住着,哪里也不许去,懂么?”
姬丹尚未明白过来,疑道:“那我爹……”
赵政微有不悦,又重复了一遍,道:“懂么?”
姬丹只得答允,然而要再问为何,赵政却已吩咐道:“你回家去收拾东西,今天就搬过来。”接着便不顾姬丹,自进了浩然与子辛所住的内院。
春日煦暖,浩然在门廊外坐着,伸了个懒腰,见赵政来了,遂笑着吩咐道:“去自挂东南枝罢。”
赵政面露迟疑,看了子辛一眼。
子辛闭着眼,侧躺于廊前,头枕于浩然腿上,懒懒道:“去自挂……”
赵政恨恨地看了浩然一眼,自去寻了那悬在树上的粗绳,继续倒立练功。
“昨夜来抓你那人,你猜是谁派的?”浩然漫不经心道。
赵政冷冷道:“不知。”
浩然随手取了一枚钝头竹签,为枕在腿上的子辛掏着耳朵,子辛舒服得直哼哼,浩然又笑道:“你父近日曾认华阳夫人为母?”
赵政脸色微变,道:“你怎知道?”
不待赵政出言,浩然又道:“他昨夜从华阳夫人处回?”
赵政惊道:“你也听见了?”
浩然莞尔道:“猜的,我可不似你这般爱偷听。”
子辛嘲道:“你师娘太爱多管闲事。”
浩然伸手去捏子辛耳垂,子辛只不住笑道:“子楚子楚,你父穿起楚服,倒是别有一番……”
话未完,浩然便笑着岔道:“休要教坏了小孩。”
浩然一手不住轻捻那掏耳朵的竹签,子辛舒服得声音都变了调儿,道:“看来……昨夜那此刻定与华阳夫人有点干系,否则不会选你父入宫时动手,兴许……非,非是要抓你,只是夜间榻旁……寻不见……”
“昏君,怎可对自己徒儿说这话?”浩然微有不悦,停了手,子辛笑着讨饶道:“不说就是。”
浩然又道:“兴许是凑巧亦未可知。”
饶是浩然子辛,此刻亦对刺客身份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赵姬一见异人离去,半夜便与吕不韦凑到一处,反让前来暗杀赵姬的刺客扑了个空,榻旁唯剩熟睡的赵政,于是便有了昨夜之事。
浩然虽顾全赵政颜面,岔了子辛话头,赵姬毕竟与吕不韦私通已久,儿子怎会全然不知?
其父卑躬屈膝,曲意逢迎客居秦国的华阳夫人,其母又与人搞破鞋,赵政对此事一向视为莫大的屈辱,这时不禁一张脸涨得如同猪肝般,索性也不练功了,便退下绳来。
赵政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羞愤之情已达到了顶点,几乎便要冲上前,对着浩然拳打脚踢一番。
不料浩然却似感觉到了他心中怒气,淡淡笑道:“你父你母所做之事,俱是为了你,所以日后你须谨记。”
异人是否沦为太后面首尚未定案,浩然不敢枉自揣测,但赵姬与吕不韦这层,究其本意,无非是为借吕不韦之力,早一日离开赵国,带着儿子归秦,人在异乡,身为质子,家臣不过十,金银不过百,除此以外,有何凭恃?
赵政浑不料浩然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一腔怒气登时烟消云散。
“懂么?政儿?”浩然笑着抬眼望向赵政。
赵政点了点头,浩然又道:“你日后是要成王的,总须比别人多背点东西。”
子辛翻了个身,浩然把竹签抽了,笑道:“今天怎不见姬丹?”
子辛不满道:“这边。”
浩然笑道:“没了。”
子辛怒道:“何人掏耳朵只掏一边的!快换边,否则治你戏君。”
浩然忍俊不禁,答道:“臣早饭没吃饱,现手上缺了力气,大王还请凑合着罢……”
赵政忍不住嘲道:“臣?大王?谁的大王?是谁的君?”
浩然还未作答,子辛已摸出一片金叶,扬手抛给赵政,吩咐道:“徒儿,去买点面饼劳什子来,给这奸臣填肚子。”
赵政只得扬手接住那轻飘飘飞来的金叶,转身离去。
浩然在他身后笑道:“他是我一个人的君,这天下,仅我一人奉他为王便足矣。”
赵政摇头暗骂这两人真是疯子,每日自娱自乐,倒也过得轻松。
少顷赵政未回,姬丹已收拾铺盖来了,手中提着一长条腊肉。
浩然头也不抬,笑道:“拜师礼?”
姬丹此刻对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师父崇拜无比,恭敬道:“是,徒儿早就该送来了。”
浩然道:“赵政让你搬到他家?”
姬丹点头,子辛忽疑道:“还说了何事?”
姬丹答道:“他让我……田猎时不能离开他半步,从今天起搬到这里……”
浩然手中一顿,与子辛交换了个眼色,彼此心下了然。浩然笑道:“墙角有炭炉,去把腊肉煮了,待赵政回来,打打牙祭就是。”
又过片刻,赵政买了面饼归家,收了子辛赏的零钱,不亚于一笔小横财,心花怒放。
师徒四人围着炭炉,吃起面饼腊肉,倒也其乐融融。
赵政竟是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颇舍不得这两名才拜了几天的师父,几次便想将吕不韦的话和盘托出,然而几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数日后便是田猎庆典,春时风吹草长,万物复苏,赵襄王宴请诸大臣,各国使节于邯郸城外进行围猎。
战国时期王孙贵族娱乐活动单一,每年的围猎便是最热闹的一项社会上层活动,诸将,臣,日间争相追逐鹿,羊,兔等牲畜,夜间则把各自猎物互相比较,送至酒宴前,请友人分食。
猎场中专门辟出一片营帐区,每到日暮时,赵襄王开宴,众宾客把酒,一时间香味飘散,油脂四溢。
异人作为秦使节,只携家小与吕不韦,吕不韦之女已在数日前离开邯郸,前往咸阳,除这四人以外,门客便只有浩然与子辛。
浩然对猎杀之道本就无甚兴致,日间睡了个足,直至天色全黑方打着呵欠,自去寻一处酒席坐了。
背上轩辕剑问道:“那便是华阳夫人?”
浩然道:“应该是,旁边那人是赵襄王……”他朝王帐前的酒席望去,见一半老女子颇有威严,说了句什么,赵襄王便拱手转身离席。
轩辕剑道:“吕不韦,异人若果真如孤所猜,自行逃回秦国,把你我扔在此处绊李牧的马脚,又该如……”
浩然尚未回答,端着铜爵前来敬酒之人,不是李牧又是谁?
正暗自好笑说曹操曹操到,浩然起身来迎,李牧到得跟前,问道:“轩辕兄不在?”
浩然严肃道:“子辛迷路了。”
李牧忽听轩辕剑咳了一声,接着只见浩然那表情十分古怪。
李牧又道:“方才是子辛声音?”
浩然忙正色道:“幻听,李将军,不打不相识,敬你一杯。”
李牧回味那句“不打不相识”只觉十分有趣,二人对着干了酒,李牧让坐,望向篝火,笑道:“吕不韦方才说你在这处,我便来寻你聊聊,近日狩猎所得如何?”
浩然笑答道:“没去,终日在帐内……情思睡昏昏。”
李牧莞尔道:“情思睡昏昏……春天本就易困,倒也情有可原。”
浩然知吕不韦指他来,实是借故绊住李牧,方便脱逃,不由得生了促狭之心,道:“李将军不去巡逻几圈,手下儿郎们都安排妥当了?纵是吃酒,也该陪着王公大臣们才是,在这坐着,实是浪费光阴了。”
李牧佯怒道:“我布的巡班,苍蝇亦飞不进来一只,浩然也太小觑于我。”
浩然这下心内兴起幸灾乐祸之意,待会不是吕不韦出糗逃不掉,便是李牧出糗被人逃了,反正总有一方出糗,等着看好戏就是,倒也不甚紧张,彼此劝了几杯酒。
酒一下肚,李牧的话渐多了起来,口中所念,无非便是军中人事调动,赵国政治势力互相倾轧之事。
未几,李牧忽笑道:“浩然也听不懂,是我絮叨惹厌了。”
浩然忙笑道:“不妨,能让李将军一抒胸臆,也是好的。”
李牧自嘲地笑了笑,道:“四月又须换防,驻守边关与匈奴交战,来日所见之期寥寥,此刻感怀实多,见笑。”
浩然知道李牧在朝中定是有不得志之处,赵襄王胆小怯懦,又被臣子吹捧得好大喜功,几次把李牧频繁调动,宣称升迁平调,实乃忌他战功,兵权,变着法子牵制于他。遂心内暗叹,若赵襄王能善用此人,未来是否会被秦国所灭,还十分难说。
然而历史便是如此,善于带兵之人,往往有股不屈血气,比起朝堂上易转圜,多油滑的文臣之辈,总不得善终。
浩然忽道:“这次前往边疆,想必是要带家小同去的了,还未拜过嫂子,不知李将军……”
李牧笑道:“牧未成婚。”
浩然诧道:“还未成婚?”
李牧笑答道:“常年来往边疆与邯郸,哪有时间与精力,纵是贸然娶了哪家的姑娘,亦连累其飘零塞外,于心何忍。浩然可是动了说媒之心?”
浩然忍不住打趣道:“没那回事,过几年与匈奴交战,倒是不妨就地取材,掳个酋长女儿带回来,风风光光成亲就是。”
本是玩笑话,李牧却忽然静了,只余远处将士击筑高歌,歌声从篝火的另一头远远传来。
浩然心中打了个突,知道自己定是说错话,然而李牧静了许久,却是一笑置之,道:“来,我带你去见个人。”旋起身径自走了。
浩然只得不远不近跟随其后,背后轩辕剑此刻出了声,在他耳旁道:“你勾起他伤心事了。”
浩然哭笑不得道:“我怎知还有这蹊跷……他要带我们去见谁?”
轩辕剑笑道:“见他的相好。”
浩然还未反应过来,李牧掀开滚金帐帘,进了一顶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几名美女簇着赵襄王,不住劝酒劝食,赵襄王得意洋洋,满面春风,吃得不亦乐乎。
李牧进帐无须通报,显是在军方地位极高,此刻赵襄王便微有不满,道:“李将军又有何事?”
李牧咳了一声,赵襄王恹恹无法,只得摒开侍婢,随手整了衣冠,李牧方道:“臣来为大王引荐一位侠士。”
赵襄王在这当口被扰了雅兴,索然无味道:“何人?”
李牧让出身后浩然,浩然礼貌地点头,拱手道:“见过大王。”
赵襄王点了点头,道:“你唤……”他与浩然对视一眼,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一脚蹬开木案,忙不迭地朝后躲去,慌张道:“有……刺客,有刺客!”
李牧浑不料当日祭天时匆匆一面,赵襄王竟是对浩然印象如此深刻,只道赵王回宫后病了一场,康复后已不挂念前事,忙大声道:“大王!无妨!有牧在此,这人乃是……”
是时帐外侍卫已被赵王大喊惊动,奔入帐内,待赵王略定了些许,方挥退侍卫,道:“李卿,你可知包庇刺客,乃是欺君大罪。”
李牧单膝跪下,抱拳道:“大王但听牧一言。”
赵襄王两眼警觉地盯着浩然,不置可否,李牧又道:“钟先生学通古今,其人胸怀治国王道,牧请为大王引荐此人,大王若能容之,料想他日必成左臂右膀,大王请相信牧识人眼光,钟先生乃是治国贤臣。”
浩然听到这话,实是又好笑又感动,感动的是李牧竟会冒着欺君罪名,为赵王引荐自己,好笑的却是……他究竟如何看出自己是个贤臣来着?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会,李牧便有这等识人之明?
赵襄王显是心中发毛,来回打量浩然片刻,方道:“贤臣?我看不像。”
浩然正尴尬时,背后轩辕剑压低了声音,附和道:“我看也不像……”
浩然这下哭笑不得,斥道:“闭嘴……”
本是让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轩辕剑闭嘴,孰料这声大了些许,听在赵襄王耳中却尽显无礼之意。
李牧与赵襄王同时色变,前者尚且跪于地上,自己引荐之人竟敢顶撞赵王,不由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浩然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不是让大王闭嘴,大王请说就是……”
越描越黑,浩然豁出去了,笑道:“那个……臣……草民实不是当臣子的料,这就告退,扰了大王清静,还请原郁则个,辜负李将军一番好心,来日……”
浩然索性对李牧点了点头,改了称呼,诚恳道:“李牧大哥心意,浩然必将牢牢铭记。”
说完最后几句,想走那时,冷不防赵襄王却喝道:“谁让你走了?!胆大包天!”
浩然一听此言,只得再度望向赵襄王,笑道:“大王要如何?着李将军把我拿下?”
那瞬间赵襄王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势所胁,竟是不敢与浩然对答,只转头颤声道:“李卿,这是你的家臣?!”
浩然见今夜已给李牧揽了太多麻烦,不可再连累于他,只得出言道:“非也,我也是刚刚才认识李牧大哥。我主子乃是吕不韦。”
赵襄王冷笑道:“吕不韦?便是那名行商?李卿且去传他过来!养此刁奴,以下犯……”
话未完,只听帐外人声嘈杂不绝于耳,马匹嘶鸣此起彼伏,又有侍卫匆匆闯进王帐,惊慌来报:“禀报大王,禀报李将军,秦国质子异人,行商吕不韦射杀田猎守军,携家小连夜出逃!”
浩然笑得打跌,接口道:“吕不韦神机妙算,知道你要找他麻烦……先一步逃了。”
第6章 黯夜阻敌
夜色如墨般浓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辆拖车朝茫茫旷野中不断颠簸,疾驰而去。
吕不韦压低了声音道:“范相国已派下援军,在沁水河岸接应,只需度过沁水桥,今夜便能脱险。”
异人看不清吕不韦面色,却听得出话中担忧,遂道:“范雎当年遣我入质于赵,为何如今又如此心急,传我回去?”
吕不韦仅担任线人,被问起秦国朝政之事,亦是一无所知,只得安慰道:“你是王孙,长期身处赵国,总不是个办法。”
赵政与姬丹蜷在拖车最里,倚在一处昏昏入睡,田猎时赵政与姬丹寸步不离,吕不韦本欲把姬丹驱走,几次不得法,又恐姬丹回去走漏了风声,只得匆匆携两名少年上车。
姬丹一见这阵仗,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上车后更被赵政挤在最里,二人都识趣地不敢开口多问,如此一路逃出了田猎大营,只需再过数个时辰,便能与前来接应的秦军汇合。
吕不韦尚未有时间多说,赵姬忽地一声惊呼,远处火把蜿蜒如长龙,正是赵国前来缉捕的兵士!
浩然摸了摸鼻子,伏在山坡高处的一棵大树上,眼望旷野中无数火把,道:“已知不韦仁兄马车速度为20公里每小时,李牧将军起步加速度为26公里每小时,恒定速度为……双方距离7公里……求追及时间?”
“……”
轩辕剑哭笑不得道:“除不尽,孤算术不成,休要胡搅蛮缠。”
浩然笑道:“现在去?”
轩辕剑道:“先看看再说。”
轩辕剑又道:“方才你御剑冲出营帐那会,似乎把窝囊王吓得尿了出来……”
浩然莞尔道:“李牧也不帮他把尿布兜上,这便急急忙忙地带兵来追……走,靠近点看。”
浩然纵跃腾空,轩辕剑瞬间离背,垫于脚底,一人一剑,飙出半空,朝着李牧追兵衔尾而去。
人剑悬空,籍漆黑夜色掩护,大地上火把通明,看得一清二楚。
拖车到了沁水河畔,摇摇晃晃地过了桥,赵国骑兵速度极快,前锋队已追至桥后树林中。不多时便有喊杀声传出。
“随我来——!”
“莫放跑了秦王孙!”
沁水岸畔树林中诡异地静了片刻,紧接着临死前的喊声再起。
“有埋伏——!”
“撤出……”
霎时间又静了下去。
浩然看了片刻,忽道:“这打起来怎断断续续的?低点,有不妥。”
轩辕剑再把高度降低些许,浩然只觉心头“嗡”的一声。
轩辕剑也意识到了,失声道:“林中藏有仙家法器?在谁的手里?”
浩然吸了口气,正要下去探查,忽听到马蹄声,忙回头一望,道:“李牧追来了!”
浩然道:“怎办?脱?”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