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战七国 作者:非天夜翔
正文 第17节
战七国 作者:非天夜翔
第17节
闻仲淡淡道:“你的信念,杵上他的信念,终究是敌不过。”
子辛又叹了口气,道:“但凡数千年后的世间,仙道仍在,有人可问,倒还不至于……”
闻仲听到此话,心中一动,忽道:“你们从后世来,可有见到后世的我?”
子辛愣住了。
圣人能够穿梭玄门,回归远古,然而仙人定是不能,史实上未曾听过有漫天仙道死绝的传说,那么圣人以下……昆仑金鳌岛所流传的天庭一脉,又是去了何处?
子辛隐隐地察觉到,这一点或许是揭示一切的不合理之处。后世没有闻仲,只剩一个东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未容他仔细思索,“汝来抓吾啊——”的声音便转到这对师徒耳内。
通天的声音:“汝们来抓吾啊——”
荆轲与高渐离的声音:“小乖乖——不要跑——抓着喽——嘿哟!”
(通天尴尬的“呵呵”笑声、高渐离奸诈的“嘿嘿”笑声,荆轲淫荡的“哈哈”笑声)
浩然的声音:“我说你们仨玩这脑残游戏玩一天了!!都不腻味的么?!!快把桃花障解了,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闻仲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其古怪,瞬间勃然大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子辛被骇得不轻,忙道:“师父!等等!”
子辛想破了头也想不通闻仲为何发这么大火,刹那间金鞭抖开,横里将桃花林外障抽得粉碎!
无数断枝飞叶漫天爆开,子辛大叫一声,抱头冲进了桃林。
那时间,桃林里正在玩“员外与小翠”游戏的三人同时愣住,荆轲还保持着两手空中挥舞而定下来的姿势,数人一同望向脸色铁青的闻仲。
浩然蹙眉道:“子辛?”
子辛终于松了口气,上前道:“孤沿江找你许久,原是在这处。”
高渐离眼上蒙着黑布,侧过头,道:“你们认识?”
浩然不易察觉地退了一步,局面诡异得不能再诡异。
通天笑吟吟地站定,子辛又上前一步,浩然再退一步,道:“神农鼎在白起和徐福手上,你现换个方向追去,还来得及。”
子辛摇头道:“不,浩然,你跟孤来,兵主想见你一面。”
浩然抿着唇,道:“我不去,此事与他何干?”
子辛道:“跟我走,浩然!”
浩然怒道:“我不走!你自回去就是!”
局面陷入僵持,二人一见上面,便再度开始冷战。
闻仲终于打破了这寂静,开口道:“回去了。”
通天斜眼,懒洋洋地瞥闻仲,笑道:“不回去,浩然都不走,我回去做甚?”
“……”
闻仲怒道:“那是他们的事,你跟我回去!再在下界呆下去,会扰了天道!”
通天一手搭着浩然的肩膀,道:“不走。”
闻仲已是一个头两个大,按捺着怒气,忍气吞声道:“先前是徒儿的不是,给师父认错了。”
通天朝浩然道:“你大师兄一边赔罪,一边在腹诽。”
浩然煽风点火道:“就是,前几日他还抽了我一鞭……”
闻仲如同一座濒临喷发点的活火山,唯一的念头只想九天狂雷乱轰乱炸,把这桃花谷毁成碎片。浩然却得意洋洋地看着闻仲,开玩笑,好不容易通天下世来,有了块超级护身符,怎可能放师父走?
闻仲忍无可忍,道:“师父为何不愿回金鳌?”
通天答道:“没有为何,就是不想回去。”
“……”
谈判破裂,闻仲心里转了几百个念头,通天身为圣人,是决计不可在凡间呆得太久的,干预天条一事不说,插手浩然的任务,更有可能引发无数严重后果。
然而要拿通天回去,闻仲又决计没这个本事,怎么办呢?
闻仲本就没城府,平素也常被通天耍得团团转,此事那念头尽写在了脸上,就连浩然也看出来了。
浩然朝搭着自己肩膀的通天道:“师父,他想抓你回去,怎么办?”
通天拇指,食指,中指张着,比了个“万事有我”的手势,闻仲那脸色已是如冰山一般,再上前一步,道:“你们……”
通天忽然反手箍了浩然脖颈,转身就跑,一面跑一面道:“汝来抓吾们啊——”
闻仲彻底崩溃了。
浩然刹那间爆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疯狂大笑,闻仲与子辛忙追了上来,桃树重重退让,浩然一面被通天倒拖着跑出桃林,一面叫道:“汝们——来抓吾们啊——”
那时间太子丹正与田光在桃林外苦等,半晌不见前去游说的铜先生出林,正惴惴间,忽见桃林豁然开朗,一瞬间山谷内树歪屋倒的景色尽数呈在面前,铜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倒拖着一人手腕冲出了山谷。
两名高大男子在其后紧追不舍,闻仲吼道:“要去哪!等等!”
太子丹只觉面前人影一晃而过,浩然的脸出现,笑着朝他挥手道:“嗨……”
“……徒弟……”
后面那声“徒弟”已消失在一里外。
田光脸色剧变道:“这是出了何事?!”
太子丹一头雾水朝浩然与通天跑远的方向望去,道:“方才那人是……”
田光眼尖,惊鸿一瞥见那青袍,颤声道:“是铜先生?”
太子丹莫名其妙道:“怎么我像是见着了师父?”
话还未说完,闻仲与子辛已跑到跟前,太子丹才猛然醒悟那不是幻觉,魂不附体道:“子……子辛师父!”
子辛忙大声道:“快去劝你师父!他被歹人掳跑了!”
一个时辰后。
浩然与通天教主在树下一个躺,一个坐,通天教主把手按在二人身边一棵桃树上,那桃树上的花开了谢,谢了结出一树累累硕果,桃子成熟,落地,继而那树枯荣交替,再次抽出嫩芽,吐苞,开花,花瓣飘零。
浩然恹恹道:“……就是这么个结果,大师兄一来,邯郸城破是早晚的事,李牧估摸着也死了。”
通天漫不经心道:“那算甚结义,不过是在利用你,笨徒儿。”
浩然道:“知道不算啥,但那人好歹给了我这个。”
浩然从怀中掏出李牧的腰牌,通天沉吟片刻,道:“俗言生死有命,其命在天,说起来,此人在你们后世的记载上,亦是早就死了的……但若要绕过天道,救他一命,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浩然登时坐起,道:“能救?注定要死的凡人也能救?”
通天眯起眼,点了点头。
浩然仿佛窥见一丝极其不合理的事,声音略有点发抖,道:“师父你怎从未说过?什么是绕过天道?天道不是万法归一,辖制三千年世界,历史上的一切都已注定了,如何救?”
通天喃喃道:“历史亦不是全然无法更改的,总有一丝契机,存在于许多事从因到果之间。”
浩然这下完全听不懂了。
“师父——!”太子丹从远处奔来,扑在浩然身上。
浩然忙抱着姬丹背脊,让他坐下,沉声道:“慢!待会再叙旧,姬丹你不可插嘴。”
太子丹疑惑打量浩然与通天教主,道:“铜先生?”
浩然答道:“铜先生是我的师父。”
太子丹抽了口气,这才明白过来,这成日懒洋洋的男人竟是深不可测的高人,浩然的师尊,那修为该有多变态?
太子丹恭敬不发一语,与浩然安静听着通天的阐述。
通天把头靠在那桃树树干上,瞳孔中映出晴空万里,落英飘零,缓缓道:“这事儿就连师父也不太清楚……都言东皇钟、轩辕剑是天道,然、真正的天道却不是你,三清曾经为这事儿参详了许久,俱是想破了头,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浩然哀嚎道:“什么意思?师父,我求你了!这时间别掰个丁了卯的,拣重点的说。”
通天答道:“先说救人之事,上古有一阵法,名唤‘天女白玉轮’,你们知道不?”
浩然茫然道:“从来没听过。”
通天道:“伏羲与女娲之女‘白玉’,渡九天雷劫而身魂俱灭,两名远古上神制伏羲琴,女娲石,布一阵,将其散于天地间的游魂招回,唤回其命,女娲更分出一魂予以白玉……”
浩然忍不住道:“上神也有三魂七魄?”
通天哂道:“不止,上神无魄,‘魄’是凡人才有的东西,上神身有八十一魂,可化九神神,三千世界,法相遨游……像我与老子,天尊便是……罢了,说了你也不懂,只需要知道女娲分了一魂给白玉,助其复笙便可。”
浩然道:“也就是说,要寻来女娲石,伏羲琴两件神器,才能把人救活?”
通天却是在想旁的事出了神,“嗯”了一声,太子丹又道:“师父的师父……也有八十一魂?”
通天笑答道:“不,盘古一气化三清,我唯有二十七魂。”
浩然与通天各想着各的事,随口道:“那么……盘古大神的八十一魂分给你们了……”
通天却道:“盘古之魂与我们无关,认真说来,应是盘古呼出那最后一口气,成了三清元神,继而分化为圣。”
浩然也辨不明白这其中差别,只点了点头,太子丹却道:“那么盘古的八十一魂,化成谁了?”
浩然蹙眉道:“我倒是从未想过这事,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后,骨骼化作高山,血液化作江海,双目化为日月……却没说过他的魂去了何处,想是散进了天地,无所不在罢。”
通天沉声道:“不,徒儿。你再仔细想想传说?”
太子丹倒是读过山海经的,想了想,而后道:“我只记得书上说,他疲惫得很,要睡了。”
浩然漫不经心道:“嗯,那他的魂……兴许就是一直睡着了。”
通天问道:“浩然,你来之前,东皇与你所说那阵……十神器齐毁之阵,唤作何名?”
浩然道:“谐律。”
通天又道:“他还说了何言?”
浩然在记忆中搜索许久,答道:“十神器尽毁,还道于天。”
通天轻轻吸了口气,道:“正是‘还道于天’四字……师父险些错过了最紧要的一句。原来三皇所说……十神器‘还道于天’的意思……”
浩然依稀记得,第一次与闻太师正面冲突那时,似也听到同样的话。
“闻仲。”浩然抬头道:“你要杀便杀,要沉便沉,我丝毫不惧。”
闻仲充耳不闻,只道:“我曾于金鳌岛深处,三皇遗卷中,窥得上古典籍只言片语……”
浩然心头一凛,只听闻仲又道:“十神器启虚空、失却二阵,一为天,一为地,发动时将散去神器中蕴含天地灵气,还予自然,取‘还道于天’之意……”
刹那间时间的流动变得异缓慢,桃花碎瓣驻于半空。
通天以近乎梦呓般的语调缓缓道:“原来我们都被骗了……还道于天……看来盘古已经醒了很久了。”
第46章 绝世高手
闻仲与子辛跑得脸红脖子粗,扶着那桃树不断喘气。
“桃子——!”荆轲欢呼一声,蹲下来拾了桃子,用袍襟兜着。擦了擦,喂一个给高渐离。
闻仲道:“你……你……姬丹,你是如何……寻到……他们的……如此快……”
太子丹道:“我用飞剑。”
子辛:“……”
闻仲道:“姬丹,有一事与你说。”
浩然与通天教主漫不经心地打量闻仲,太子丹察言观色,知道这男人不太讨好,遂也摆出一副“我和你不熟”的表情,道:“壮士高姓大名?”
“……&%¥……¥”闻仲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我是你太师父!”
浩然通天恍然大悟道:“哦——”
子辛道:“姬丹,不可无礼!”
闻仲冷冷道:“嬴政请我与杨端和东来,言明赵韩魏三晋平后,先取燕国,求我带你回咸阳去。”
太子丹起身,退了一步,答道:“我不回秦。”
闻仲道:“你必须回去。”
太子丹看了闻仲一眼,又看通天与浩然,通天懒懒道:“你自己看着办,走罢。”
太子丹问道:“师父与太师父……要去何处?”
浩然想了想,道:“我跟着师父。”
通天笑道:“我跟着小鸡蛋,有白食吃,不用做饭。”
太子丹一听大喜,忙道:“好好,这就回蓟城去!”
于是太子丹御剑,浩然御剑,通天御剑。
子辛忙吼道:“要去何处?!带上孤!”
太子丹拖着荆轲,荆轲拖着高渐离;浩然勉为其难地带上了闻仲与子辛,通天自御一剑,朝北方飞去。
田光年近五旬,此刻终于拼着老命,跑到汇合处,唯一见到的是御剑小分队破空而去的背影。
“……”
回到燕都蓟城,一家子闹哄哄,除去嬴政,师徒三代都到齐了,闻仲那表情却似是吃了一窝苍蝇,要求通天教主回去嘛,不愿意,强行架走,又没这本事。
太子丹的师父前来做客,外加铜先生更是“师父的师父”,那得多大辈分?
美酒佳肴在朝浩然招手,疲于奔命这数年,终于能喘口气了。
众人停在太子府后花园,浩然跃下飞剑,随手把子辛甩到一旁,令他摔了个仰八叉,朝太子丹道:“徒弟,你派一队人,沿着黄河仔细向东搜索,寻徐福与白起,白起你认得的对罢?”
太子丹应声道:“成,师父先进来歇着,今夜我便派人出去……”
说话间将通天等人让进府内,太子府中却是空空荡荡。
太子丹蹙眉,道:“来人!”
府中仿佛被洗劫一空,那倾覆的杯盘,桌几等物昭示着太子丹离去后不久,府中人便已收拾细软,然而观那蓟城景象,却是不容乐观,荆轲与高渐离落地,荆轲便道:“哟,这地方大,汝来抓……”
“停!”浩然道:“师父,现怎办?”
通天道:“我听小鸡蛋的。”
太子丹惴惴道:“我听……师父的。”
通天懒洋洋笑道:“现都听你的,你下令就是。还有那两只愣子,两只傻子……”
浩然眼望这府邸一片狼藉,蹙眉道:“你不是养了不少食客的么?”
太子丹微叹了口气,性格却是乐观,笑道:“秦军将来,如洪水猛兽,人都是顾着自己性命的,徒儿有何办法?”
浩然吩咐道:“这么吧,师父把府里收拾一下,闻……大师兄和子辛出去探探。你们俩,别玩了!高渐离!”
高渐离拾了个瓦缸倒扣在地上,摇头晃脑,拍来拍去,荆轲则在一旁煞有介事地转圈扭动,二人自得其乐。
太子丹走进厅内,俯身拾起一面布帛,展开看了一眼,递给浩然。
浩然道:“说的什么?师父看不懂燕国的字。”
太子丹笑着解释道:“赵政派王翦渡过黄河,朝燕西三郡进军,要求父王把我……交出去。”
通天随手打了个响指,那一厅狼藉登时乒乓作响,木架立起,杯盘飞回案几上,木案摆放停当,布帘各自归位。
少顷闻仲与子辛回府,并带来了蓟城中的消息。
闻仲道:“你父遣乐毅前去黄河庆县阻敌,此时国中空虚,王宫紧闭。”
子辛身后却是跟了数十名城中百姓,此刻尽数跪在庭院中,子辛道:“百姓听闻太子丹归国,纷纷前来托庇。”
太子丹沉默点头,遂出门打发来投百姓,着其于府内各寻住处歇下,又亲自为通天等人清扫房榻不提。
是夜,春雨淅淅沥沥,一院皆湿,府中玉兰树抽了新芽,芽孢外的碎叶零散落下,浸在泥泞里。
浩然坐在檐下,背着房中灯光,随手玩着一小块碎玉。玉石晶莹剔透,竟是自动发出微微的暗光,光芒映在浩然柔和的眉眼间。
太子丹一手端着个木盒,另一手提着个小铜炉,在庭外站着,眼望浩然。
“快过来,做什么呢,仔细淋雨着凉。”浩然道。
太子丹坐到浩然身旁,两师徒并肩坐着,太子丹道:“给师父送吃的来了,方才遣人在城内买了几只活鸡,亲手酿的糟鸡……”说毕开了食盒,内里正是两只黄澄澄的油鸡,散发着酒香。
浩然搭着太子丹的肩膀,道:“你倒是有心,给铜先生送了么?”
太子丹笑道:“送了,铜先生正躺床上装死,大师伯劝着,见我去,师伯那脸都绿了。”
浩然大笑,太子丹又道:“子辛师父呢?”
浩然道:“房里歇着,别理他,吃我们的就是,给他留点儿。”
太子丹拨亮小炉,炉上撂了一小青铜壶,壶中煮着数片花叶,那清茶煮起甚香,太子丹又笑道:“吃这鸡再喝酒,便显腻了,师父尝尝茶……”
“你倒是会享受。”浩然撕了个鸡腿,边吃边揶揄道:“跟着你果然吃好的,喝好的。”
太子丹看着浩然手中碎玉,道:“师父,这是什么?给我成不?”
浩然哭笑不得道:“此物干系重大,万万不能给你。”
说毕浩然将这崆峒印碎片来由详细与太子丹说了,又道:“徐福如今呆呆傻傻,料想就是缺了这碎玉缘由,你这家伙,何时也学会开口要东西了?”
太子丹一笑道:“倒也不是贪心,成日见不着师父,讨件玩意儿,权当留个念想。”
这么一说,瞬间便令浩然问心有愧了,收了俩徒弟,竟是一件拜师礼没给,想当年通天教主收自己为徒,还送了只神兽内丹制的玉埙,然而那玉埙却早已在与子辛相斗时毁成碎片。
浩然叹了口气,道:“师父是个穷鬼,对不起你了。”
太子丹忙摆手笑道:“师父从不爱敛财,徒儿知道的,随口说说,切莫往心上去。”忽又道:“徐福……师叔这么说来,要如何才能将玉给拼回去?让他张口吃下去成不?”
浩然心里只想着那拜师礼之事,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道:“没试过,不敢让他乱吃,万一吃完回不了原状,又吐不出来,那便坏事了。”
太子丹笑了起来,道:“这倒是个麻烦事,可怎办好。”
太子丹家国覆灭在即,反而毫不担心,却一门心思想着浩然的麻烦,这令浩然更过意不去。两名徒弟,太子丹的性格与嬴政实是云泥之差,那态度更是天壤之别。
浩然忍不住道:“别想着师父的事儿了,你呢,要怎办?”
“他想刺杀嬴政,这还用问?”子辛在房内沉声道。
田光终于回来了。
荆轲那小儿多动症完全靠不住,于是田光在回国途中,又寻来了一名高手!
这名高手叫做秦舞阳,五世将门之子,燕国已故名将秦开之孙,少十三岁时犯下杀人命案,逃离蓟城,隐居北方。
秦舞阳当年仅十三岁,便敢于杀人且勇于杀人,如今二十五岁,整个人更似散发着嗜血的凶兽。荆轲则活了二十二年,连血也没见过,对比之下,优劣立判。
秦舞阳站在花园中,满脸戾气,打量太子丹等人,末了开口冷冷道:“你便是本国太子?”
太子丹拱袖,一躬到地,恭敬道:“正是,节侠请先生来,想必先生擅于武技。”
秦舞阳摆手道:“罢了,你本是我后辈,叫秦叔便是。”
子辛低声道:“这人就是……史书记载中,见了嬴政吓得……脚软的那厮?”
通天蹙眉道:“什么?”
浩然小声朝通天解释了一番历史,最后道:“看不出口气还挺大。”
通天点了点头,道:“确实口气挺大。”
数人站在一旁打量秦舞阳,那眼神像在观赏一只被绑在长桌上,嗷嗷待宰的猪。
秦舞阳被看得背上发毛,怒道:“缘何如此看我?!”
浩然理也不理那秦舞阳。直朝太子丹道:“徒弟,你可想好了?”
太子丹静了一会,那时间平地起了一阵飞风,携着庭中玉兰树无数碎叶卷过,阳春三月,和煦日光照在太子丹安静的脸上,千古瞬间,凝于此刻。
“徒儿知道师父不能说。”太子丹轻声道:“但……徒儿还是想问,能成么?”
满院皆静,通天道:“说就是。”
浩然看了通天一眼,而后道:“成不了,别去了。”
太子丹笑了笑,道:“成不了,会如何?”
浩然道:“嬴政震怒,着燕国将你交出,你父赐你一杯毒酒,再将你人头割下……”
一阵闷雷敲响,仿佛有无数闪电沿着云层滚滚而来。
通天翻了翻白眼,道:“劈你个头。”
雷声静了。
“……”
通天道:“没事,春雷,继续说。”
浩然哭笑不得,通天又解释道:“你大师兄吃了姬丹送的鸡,很是满意,今日回九天雷部当值去了。”
浩然满脑袋黑线地点了点头。
秦舞阳冷嘲道:“巫蛊邪惑,妖人妄言,怎当得真?一国太子,难道便是如此懦弱之人,便是如此易受把持之人?!”
太子丹想了想,道:“请荆轲先生来,我有计较。”
浩然完全无视了秦舞阳,在场数人随便一个伸根手指头就能将他给揉死了,倒也不计较其无礼,只朝太子丹道:“成不了还得去?”
太子丹微笑道:“终我一生,今儿知道,师父是帮着我的,纵然成不了,也是无憾。”
第47章 荆轲刺秦
荆轲站在院里,斜着眼,秦舞阳被荆轲上下眼皮一夹,挤剩半截。
荆轲道:“怎么?昨天答应帮你去杀那劳什子嬴政了,今天又有啥事?”
太子丹微笑道:“我聘来一人,让他当你的副手。”
高渐离眼上蒙着黑布,微笑着站在春风中,道:“殿下对渐离不放心?”
太子丹一哂道:“渐离先生有目疾,不宜以身涉险。”
荆轲道:“我们是兄弟,我去他也去!这什么人,不认识!”
高渐离嘴角蕴着一丝笑意,道:“我除了击筑,便什么也不会了,听殿下的就是,你若死了,我会替你报仇。”
荆轲蹙起眉头道:“这家伙靠不住,慢吞吞的,也不像你身手敏捷,抓不住人。”
秦舞阳遭到连番无视后,怒火已憋到极致,吼道:“黄口小儿,这便杀了你!”说毕抽出腰间长剑。
太子丹激将法得售,忙道:“秦卿不可动粗!”
荆轲随手拾了把院中神器,将笤帚头握在手中掂了掂,笤帚柄指向秦舞阳,秦舞阳已抽剑指地,眼观鼻,鼻观心,登时气息沉静,不动如山,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子辛低声道:“有点本事。”
秦舞阳一看便是会家子,那步伐凝滞,身形沉稳,手腕青筋暴涨,双目牢牢锁定荆轲动作,而荆轲却是一副惫懒流氓模样,这形貌由别人判断,或许双方武力高下有待斟酌判断,然而看在子辛与浩然两人眼里,却是十分明白的。
浩然疑惑无比,道:“荆轲竟然不会武?!这是怎么回事?”
浩然带着请教的目光望向通天教主,通天点头表示赞同,答道:“看上去确实不会武。”
这可奇了,浩然难以置信道:“荆轲不是……史上最出名的刺客,居然不会武?!”
子辛道:“你且看他如何破那秦舞阳之力,兴许是以巧制敌。”
浩然大诧道:“若是全无半分内工,借力卸力,举手抬足间也需有章法依循……这实在太……”
通天正色道:“非也,徒弟……”
说时迟那时快,秦舞阳蓄志已毕,抬手举剑,大吼一声!
荆轲瞬间举起笤帚。
“喝——啊啊啊啊——”
排山倒海的剑气朝荆轲当头压下!
“……世间武学,万法可破,唯‘快’不破。”通天笑着续道。
秦舞阳瞬间哑了,并艰难地发出“咕噜”的声音。
通天话声落,太子丹甚至还没看清荆轲做了什么,只见那笤帚柄已不知何时捅进了秦舞阳大张着的嘴里。
子辛,浩然,太子丹三人俱是骇得掉了下巴。
咸阳。
嬴政站在龙案前,睥睨群臣,冷冷道:“再说一次?”
那前线回来的信报全身不住发抖,跪伏于地,额头贴着地面,不敢抬头去看嬴政的表情,颤声道:“燕太子丹……归国,并……拒绝来秦,钟太傅……”
嬴政吼道:“什么钟太傅!把此人拉出去!”
信使忙恐惧地大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嬴政喘着气,双眼布满红丝,道:“继续说。”
信使战战兢兢道:“钟浩然,轩辕子辛……姬丹,与一名唤‘铜先生’的男子在一处,燕王喜放火烧太子府,要逼姬丹出府,却天降大雨……”
嬴政道:“铜先生?”
信使道:“我大秦太傅……随杨端和将军出征的金先生,也曾到蓟城盘桓……”
嬴政点了点头,道:“还有甚消息?”
信使恭敬道:“没、没有了,小的只打探到这些,姬丹料想是不愿……来的了,大王息怒,待得大军攻破蓟城……”
嬴政袖子一拂,道:“拉出去车裂。”
那信使浑然不敢相信,登时便有数名廷卫上前,将其架着胳膊倒拖出去。
“大王!”一老臣排众而出,道:“王翦将军正在前线奋战,杀其军使恐令将士寒心……”
嬴政冷冷道:“你唤何名?”
那老臣道:“回大王,下臣夏无且,西疆人士,太仆三月前召臣回咸阳,现乃侍医……”
嬴政打断道:“来人,把他也拖出去车裂。”
群臣登时色变,那名唤夏无且之人未想到嬴政今日脾气如此恶劣,一面被倒拖出殿外,一面大喊道:“大王饶命!”
嬴政简直就像个随时要爆发的炸药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戾气。
李斯见势头不好,忙出列道:“大王,请听臣一言。”
嬴政道:“说。”
李斯道:“臣……不敢说。”
嬴政闭了眼,吩咐道:“将那老不死的架回来。”
李斯松了口气,保住那老臣性命,暗自思考要如何措辞方不至于触了嬴政的逆鳞。殿内静了片刻,李斯方道:“钟……那罪臣曾言,须寻来数件物事,大王可还记得?”
李斯察言观色,见提到浩然之名时嬴政竟是愤怒得微微颤抖,便不敢再说,只含糊带过,嬴政道:“退朝,李卿与我来。”
李斯匆匆跟着嬴政入了后宫,宫内便有一人提着湿布,立于寝殿,等着侍候,李斯瞥了一眼那人,见正是去年雍都夜宴中,被浩然许诺封官荫子的赢高,不由得心生鄙视。
赢高已被赐姓“赵”,此刻赵高见嬴政黑着脸,便知其心情极差,不敢作声,跟着嬴政回转。
嬴政坐下道:“说罢。”
李斯道:“那人曾提及寻访五件神器之事,想必大王是记得的。数年前大王也曾派人查过此事。”
嬴政道:“是蒙恬去做的。”
李斯道:“轩辕子辛将数件神器夺走,而后置于首阳山,如今韩国已破,臣特地嘱咐杨端和将军派重兵把守……”
嬴政道:“对。”
李斯道:“不若传令杨将军,将那数件神器取来,以此胁迫浩然。”
嬴政起身道:“不错!”
嬴政面容稍霁,道:“浩……那逆贼寻到了四件不是?”
李斯道:“臣已派人前去打探,见首阳山上轩辕殿里有一禁制,料想是仙家道法,隔着禁制,可见内供奉两件法宝,正是琴,镜之型。”
李斯又道:“虽有禁制,臣心想道法也架不住强弩猛攻,或可一试……”
嬴政道:“让杨端和率军放火烧山,不,挖山,将首阳山挖下来,轩辕氏之像倒了,看他还玩得出什么花招。”
嬴政似乎寻到了发泄的由头,又道:“立即发信到前线,让王翦改道,弃魏攻燕,孤与你同去首阳山,亲征!”
“……”
李斯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自己转身就把浩然卖了,此时献了个计,带着神器去威胁浩然,那还得了?!只怕迎面一剑自己便要被砍成两截,那可万万不成!
赵高终于寻到契机,谄笑道:“李大人高着!”
轻轻一句话就把李斯推进了深渊,李斯全未料到嬴政竟会想御驾亲征,嬴政乃是浩然徒弟,再怎么胡闹也有师徒关系在,况且也并未完全撕破脸,那彪悍太傅多半不会追究。
然而自己可不一样!自己与浩然不沾亲不带故……事要发起来……
李斯打了个寒颤,急中生智道:“大王,若论韩国地形,韩非却是比臣熟稔得多。”
嬴政眉毛微微一蹙,道:“韩非?”
赵高不失时机地在一旁提示道:“上回大王问了他几句话,便吩咐将他关起来那人,韩非子呀。”
嬴政终于想起那不讨好的家伙了。
数月前韩国灭亡,杨端和领了嬴政之命,派人将韩非押送回咸阳。嬴政只在浩然处学得三脚猫的一点仙术,只以为法,墨,道本是同源同根,法家执掌定也晓得多少养生之术,遂以客卿相待,并询问韩非有关太古秘事,仙界轶闻。
当然,更多的是想从韩非口中问出钟浩然与轩辕子辛的来历。
然而韩非只懂治国方略,法规等事,被闻到奇门偏道法术,自然一问三不知。
嬴政龙颜大怒,着令将其收押,便不置理会。
嬴政道:“赵高,韩非与我出征,李卿留在朝中。”
赵高犹如五雷轰顶,楞楞望向李斯。
嬴政又道:“李卿去牢里提韩非出来,带他过来见孤,有话问他。”
李斯领命去了,嬴政脸上阴晴不定,似是在幻想什么,而后道:“今夜便动身。”
赵高只得规矩道:“是,臣这就去收拾东西……”
李斯还未回转,却听一宫人匆匆而来,跪在寝殿外:
“燕国来使求见,典客陶大人请大王定夺。”
嬴政眯起眼,道:“燕国来使?”
那宫人恭敬答道:“荆轲,秦舞阳请见,带燕国求和书,地图前来。”
嬴政嘲道:“燕国已是囊中之物,割地又有何用?见就是。”
嬴政换了袍服,行至九龙殿上。群臣退朝不久,又被召回,百官依次上殿,午门外一报接一报递了进来。
“燕国来使荆轲,秦舞阳到——!”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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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