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段止韶华 作者:池未堕
正文 第32节
段止韶华 作者:池未堕
第32节
他想开口问是谁,接着被子却被掀开了,一股寒意顿侵了进来。
身边躺了具满是寒意的身体,段韶华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他侧过身来,望着暗中的轮廓道:“王爷?”
身边的人只恩了一声,随即了也翻了身,似乎正在凝视着他,“你今日去梅园做什么?”
段韶华微一诧异,“王爷不是问过了吗?”
裴靖这次没有说话,仿佛是注视着他,又仿佛只是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中。
他身上有着挥散不去的寒意,稍一靠近,简直如靠着冰块一般。
段韶华正想找个借口起身,一条手臂却被裴靖按住。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裴靖手上是出奇的冷,让段韶华直觉想逃。
“都入夜了,你还想去哪?”
冬日里天总是黑的特别早,何况冷风呼啸,可还能去哪?
反正是躲无可躲,段韶华顺从的躺了下来,等着身边的冰冷慢慢消退。
他本还是睡意正浓,这下子全消失不见。只能是怔怔,看着头顶黑暗。
不多会,手上被捏了一记,段韶华睁大眼,果然听得裴靖道:“你可知道梅园中那人是谁?”
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段韶华冷不防一惊,强装着平静道:“不是王爷朝中的朋友吗?”
裴靖似乎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道:“他是当今天子!”
段韶华吃惊,却不是为了他已经猜到的天子身份,而是裴靖竟将这等大事如此如此轻易的说了出来。
他显得迟疑,“踏雪寻梅,没想到皇上也有这等雅兴。”
却听裴靖冷哼了一声,满满的嘲讽之意。
段韶华听出他有未尽之意,尽管十分好奇,还是不得不抑制。
没有等他开口,裴靖已先他一步,“你可还记得本王遇刺一事?”
这等大事如何能忘,若非有了那日的惊险,也没有那封许他两年的血书。事关了自身,段韶华道:“自不能忘。”
裴靖又问,“可还记得那句天下一人?”
那是与袁家漳一起的“天下一人”,段韶华点点头,“也不曾忘。”说罢胸口却是猛然一颤,十分不敢置信道:“王爷?”
裴靖接了他的疑问笑道:“本王说的天下一人,就是当今圣上。”
不说则以,听了这清楚一句,段韶华只觉得害怕。喉头“咕嘟”了一声,“王爷。”却不知该说什么。
裴靖并不在意,捏着段韶华的指节有一瞬间的收紧,“说到底我都糊涂了,他到底派过多少人刺杀过我多少次。”
这一言可如响锣,段韶华狠狠一颤,骨肉血亲,怎会下此杀手。
裴靖自然知道此话包含了什么惊天之秘,他侧过身抬起一只手,顺着段韶华的眉间缓缓滑落到喉间,“本王若是死了,你会怎么办?”
字字好不震撼,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必定举国哀悼,草民亦是。”
裴靖似笑非笑,“本王若死了,笑的人应该比哭的人还多。”
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憎恨,段韶华静静听着,感觉的不只是裴靖身上的寒冷。
民间早有传闻,当初先皇册立太子之时,现在的天子和靖王爷的呼声一直不分上下。虽然现在木已成舟,可靖王爷的势力照样是不可小觑。
莫非,就为着这个原因?
哪怕已经坐上了皇位,可顾虑不减。
虽然段韶华从未涉及过皇家之事,可那万人之上的龙椅自然是人人都想坐得。古往今来,记载在史书上血流成河的惨剧何曾少过。
他自顾自猜着,颈间一下刺疼,裴靖似乎得趣,还拿指甲缓缓转着圈。
亲耳听了这等天大的秘密,裴靖只要再一施力,段韶华就必死无疑了。
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段韶华毫不担心自己会一命呜呼。他努力盯向裴靖的脸,向他道:“王爷,那我可否问一下,那个人是不是袁家漳?”
裴靖举眸,凝重的氛围将他圈成一个雕像,“你倒还记得。”
“自不敢忘。”
段韶华很想问袁家漳是不是他的安排,但一想其中涉及的危险,还是住了口。只是话已出口,再蓦然沉默,那太刻意了。
最后,他以着试探的口吻道:“王爷可否告知,他的天下一人是谁,也是皇上吗?”可是买卖官职,这种事也太过荒唐。
闻言,裴靖果真摇了摇头,有些讽刺的一笑,“是跟他一样的阉人。”
段韶华诧异,“是皇上身边的。”他斟酌用词,“是伺候皇上的公公?”
裴靖并未答,也等于默认。
古有宦官祸国,至今日,看来也未有不同。
短短几刻,段韶华所受的惊讶实在不小。当日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窍,现下也渐渐明白过来。
若不是听靖王爷亲口所说,这种颠覆朝野之事,恐怕无一人会信。
又或许,大家本就心照不宣,但无人敢言,更不敢信。
段韶华暂时沉在了这种震惊和不敢置信中,天晓得,他都听到了什么!
但是,靖王爷他为何要将这种事告诉自己?
总不会,自己成了个倾诉对象?
但转而一想,想到裴靖日夜都要活在这种算计这中,还要算计着别人,日夜提防被害,亲生兄弟也不能尽信。所谓天皇贵胄,果然非常人所能担当。
他满怀感慨的叹息了一声,恰如其分的落到裴靖耳中。
裴靖敛容,双眼微微一眯,锋芒泄出。
他捏住段韶华下颚,二人靠得极近,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对方脸上。
段韶华眨巴双眼,这样的近,他似乎看到裴靖的双眸。幽深似古井,冷得人打颤。
“犟驴。”裴靖似笑非笑,“连这等大事你都知道了,你说你还能不能活?”
段韶华似乎并不意外,微微抿唇,“有王爷在,我怎敢拿朝廷大事开玩笑。况且就算真的说了出去,其他人也只回当我是个疯子。”
这也的确是实话,裴靖松了手,重新躺下。
过了一会,他又把玩起段韶华散在枕上的头发,“可是你已经知道了这等秘密,将来若是带出了府,本王要如何放心。”
这一次段韶华更是无法平静,如乱石落海,似兜头一桶冷水而泼。
看来这种事,还是当个半真半假就够了。
“王爷。”他努力持笑,“王爷不过是跟草民说了个笑话,草民自然也不会认真。”
裴靖轻笑了一声,一手搭在了他身上,此后无言。
正文 第61章
大雪连落了好些天,漫天的鹅毛大雪飞舞,一走出屋子看到的就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那些天里,除了雪白再未能见其他颜色。
只是那踏雪寻梅的美景段韶华是不再领略了,惟恐观到兴处,却又有了个意外。
他最多的时间只是呆在屋中,赏雪也好,看书也好,反正他最大的作用也只是等到了晚上靖王爷来的时候。
只是现在与靖王爷说话,无时无刻都得绷紧了神经,句句斟酌,小心翼翼。裴靖是调侃也罢,认真也有,总算段韶华觉得话里有话。每刻的相处,只有累人二字。
很快的,随着飞雪而来,就是新年。
普通人家也要张灯结彩的庆祝,靖王府自不必说。
那些日子整个王府都沉浸在忙碌的喜悦中,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四处皆见一片欢腾。
春节,自是人人都翘首以盼的,在这靖王府中更是要大庆一番。段韶华或许比之任何都要高兴,不只是因为新年的喜气洋洋。过了这一个春节,也意味着离他出府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这般随着喜庆,却也疏了防范。
随着喜庆的传染,东儿整日里都忙忙碌碌的,收了赏赐入库,还要教着丫鬟规矩。她本是专门伺候段韶华的衣食起居,这一到新年,却毅然成了院中女管家。
段韶华曾笑她“巾帼不让须眉”,叫东儿红着脸跑开。
年三十晚上,宫里头已经摆了宴席,靖王爷一早就去了宫中赴宴,按着规矩恐怕得到了午夜才能回来。
白日里,裴靖在不在府中对段韶华来说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或许今夜是年三十的缘故,得知靖王爷进宫的消息还是不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夜还是值得庆祝,若见着裴靖恐怕又要不欢而散。
一早就让东儿热了菜,烫了酒,聚在桌边同饮。一同等着守夜。
起初与段韶华坐着饮酒,东儿实在是不适极了,总是拘着僵着。直到数杯热酒下肚,暖了身子,又说上了许多,这才渐渐放松起来。
二人一起吃罢了“年夜饭”,筷子刚落,东儿又摆上一早准备好的瓜果点心。说笑间吃去了大半。
夜色越发的浓厚,不过因为靖王府从里到外的亮堂,冲去了黑夜的寂落,只映着一张张满是喜色的脸。
主仆二人在说笑间等着新年的到来,不过时光难耐,段韶华等了一会就开始泛困。东儿琢磨着为着提神,又提议了打马吊。
段韶华许久没过娱乐,顿也欢喜的应了。正想找上几个丫鬟小厮一起,忽听了院中的脚步声急促。
正是疑着,只看一个小厮探得头来,带了些急色道:“公子在就好了,王爷刚从宫里回来,想要见公子一面。”
段韶华诧异,东儿也愣在原地。平日也就算了,可今晚是年三十,难道王爷还想跟一个男宠一起守夜。
随即又被否定,或许只是为了其他的事。
“我这就去,还劳王爷稍等。”段韶华应下,换了鞋袜,披了斗篷,忙跟了小厮而去。
大雪连落了几日,王府的下人日扫夜扫,道路两旁都是成堆的积雪。道路是通顺了,但是路面还是被冻的有些湿滑。走快了些,滑倒的可能性还是十分的大。
寒风刺骨,段韶华裹紧了斗篷,望着前方小厮的身影,呐呐问道:“王爷不是去宫里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厮听他发问还挺稀奇,回过头笑道:“回公子的话,往年都是到了深夜才回来。今日似乎是圣上的身体略有不适,这才提早结束了晚宴。”一顿,似乎是觉得这么说有些不恰当,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圣上的心思谁有能猜得透,许是被什么大事给牵制住了吧。”
听着也是有理,段韶华却认真在了圣上身体不适的几个字中。记得梅园那一次皇上还是红光满面,这才过了几日……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却听了小厮一声尖叫。段韶华始料未及,脚下没停住正一头撞上了他。
原来是小厮答着话,没注意到前头路上碎冰,脚一滑就摔了下去。连着段韶华也一头倒。
二人姿势狼狈的各摔了一跤,地上又冷又硬。可还没得回过神来,又闻着一股焦灼味。
小厮已经叫了起来,段韶华就觉得身上一热,低头一看斗篷的一角正盖着灯笼,已经烧了起来。
一惊,忙解了系绳。那厢小厮已经跳将起来重重踩了几脚,火势还小,几脚下去已是灭了。
好歹是松了一口气,段韶华从地上站起,却是满身尴尬。斗篷给烧了一角,身上也沾着不少污尘。这副模样走下去,到了王爷面前也是个笑话。
段韶华喘着气,有些尴尬。
那小厮也是满面惊恐,立跪了身给了自己左右两个耳光,连连喊着该死。
段韶华忙让他起来,倒不是在意这个,只有些无措道:“雪天路滑,也不干你的事。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王爷总是不妥。不如你先行一步,告诉王爷我要晚些才到,我先去换身衣裳再来。”
小厮想着王爷的话是要他把段公子快些带来,可现在弄成了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略一思索,只好点头应了。
他急着回去禀告王爷,段韶华抖了抖那件还冒着黑烟的斗篷,也大步去了。
担心让王爷久等,更怕他借着此事又生他意。段韶华步子迈的大,没一会就走回了院中。
房檐上的灯笼还亮着,段韶华团了团手上的斗篷,走了前去。
他正要推门而入,却突的停了脚步。
房中烛光还亮着,他怔怔,又有些迷糊,他记得临走的时候似乎是熄了蜡烛,又似乎没有。
他不再猜测,干脆直接推开了门。嘎吱一声,入目皆叫一愣。
“谁!”
房中赫然多了一人,虽是身穿丫鬟服饰,但却不是东儿。
平日虽也有丫鬟进出,但最多也只是打扫,很快就会出去。更别说是在无人之时,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房里。
“谁,转过脸来!”段韶华又喊了一遍,那丫鬟跪在地上直抖,一顾的只把头埋的低低的。
院中无人,段韶华还是一把关上了门,彻底断了她逃跑的意图。
“还躲什么,抬起头来。”
他少见的严厉,直唬了丫鬟一抖,终是慢慢抬起头来。
这一下连段韶华也愣了,不曾想,却是那小荷。
自穆青尘一事后段韶华就再未见过她,只想她或许已经出了府又或许被调去了别处。却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再见到她。
他与小荷,说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但总是被她算计过一回,这让段韶华心里着实有个疙瘩。
今日意外一见,不知又是有什么事。
段韶华冷冷一笑,“原来是熟人,难怪一直不肯抬头。”
小荷跪伏着,“公子还记得奴婢。”
“自不能忘。”段韶华在桌边坐了下来,注视着小荷,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虽恨她摆了自己一道,可若不是他先生了恶念,也没有接下来的事。
最后化了心中只剩淡淡一笑,“尘主子已经离开王府了,你又来做什么?”
小荷支支吾吾的,显然在想着说辞,最后是道:“奴婢是来谢谢公子上次的赏赐之恩,助奴婢度过了一燃眉之急。公子恩德,奴婢自不敢忘。”
她在明显的胡诌,段韶华也趁机扫视了一眼房间,看到的就是翻动过的痕迹。
他尽量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到衣柜上,表面面色如常,心内却是暗流汹涌。
被小荷翻去什么都好,可是若丢那封血书,多少金银都抵不回来。
他神色一凌,猛的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果见小荷的身子颤了几颤,昏黄烛光,女子荏弱的身躯轻颤着。光是这样一看,确有不忍。
可惜明显吃过亏的段韶华没动上心思,只严厉的瞪着她,又一声道:“再不开口,我便将你交给严总管。他审人的功夫定会比我高上许多。”
听了这一句小荷才真是慌了,抖的厉害,“公子饶命。”
“你不说清楚,我如何饶得了你。”段韶华疾言厉色,没留个一点情面。
他发了狠话,可是小荷除了饶命就不再说其他的话,要么就是摇头。求着求着,最后还哭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还有放声大哭之势。
这样下去,不等他问出个眉目,恐怕就要惊动全院的人了。
段韶华拧眉,知道这样问下去不是办法。况且又想起了上次之事,难道这次又是与王爷有关?
心思一转,硬的不行那只能来软的。
他索性拐了个弯,一改刚才的严厉口气,温言道:“别哭了,我刚才也是急了,可吓着你了。”
小荷果然抬起头,满眼的泪光,还在抽泣着。
看她肩膀一颤一颤,段韶华硬是生不了多少怜悯心。却还是配合着软言道:“把眼泪擦了。”
小荷果然抬了袖,开始拭泪。
见起了效果,段韶华复又起身,低了身温温而言,“不管如何,上次若没有你的通风报信,恐怕现在被逐出府的就是我了。按道理,我的确应该谢你才对。”
提了旧事,又轻轻略过她对王爷报信之事,两方“忠诚”不提,只表了感谢之心。
只看小荷停了颤抖,嗫嚅着,“奴婢万不敢害公子。”
见她也松了心房,段韶华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今日是来做什么,又或许是受了何人指使,但你帮过我,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计较。”
他看着小荷的肩膀完全松懈了下来,终于入了正题,“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还是你真有要事?”
小荷又开始抽噎,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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