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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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作者:茶深

    正文 第2节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作者:茶深

    第2节

    我说:“是啊,皇上天资聪颖,勤学刻苦在宫外素有美名。”

    皇上说:“我儿时也没什么,不过是经常借我二叔的光,能出去抄抄别人的家罢了。”

    皇上他二叔是已故的礼亲王,在刑部做事。我擦了一把冷汗,说:“皇上刚正不阿,年纪轻轻便跟着礼亲王严惩招权纳贿之徒,铁面无私,英明果决,实在是……”

    皇上说:“看到喜欢的就随手拿回来了。”

    我说:“您的就是先皇的,先皇的就是您的,想拿就拿咯,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被皇上看上是他们的荣幸,林舍人你看我说得对吗?”

    林文定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转而向皇上说:“皇上,社稷为重,史书有云,朝廷行事苟不自正,何以正天下?”

    我说:“史书还说呢,成远算者不恤近怨,任大事者不顾细谨。我们皇上有魏晋之风,林舍人何必太过紧张?”

    林文定这个读书人看我这样信口黑魏晋,脸都白了。

    皇上看了我一眼,说:“听说多年前我二叔府前一个飞檐上的鸱吻,被人用弹弓射了下来。”

    我连忙道:“是雍王干的!”

    开春竟有好几天都这样过去了,宫中除服不久,臣子还没摸着新皇上的脾性,怕是要紧一点的折子都想挨过年关再上。我和林文定陪皇上在流春亭里喝茶吃点心,时不时有富贵险中求千里迢迢从御花园过来的嫔妃求见,皇上就撵我出去对付,我一掀帘子那些妃子看着是我脸都绿了:“回去吧皇上不见!”

    林文定还妇人之仁说:“弱质女子,冒着风雪来这儿款款情深实属难得,皇上为什么不见?”

    我说:“皇上见了她,恐怕她回去的路上就被人套麻袋了。”

    林文定听不懂,皇上不置可否。

    第二天大朝,大清早皇上在含元殿召见群臣,我和林文定品阶不够,窝在角落里。第一排站着韩太傅,他向林文定露出了慈爱的微笑,林文定对他露出了敬慕的微笑。第二排站着我爹,他对我露出了威慑的笑容,我对他露出了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笑容。

    皇上在朝上拔擢了几人,又扣了几人的月俸,敲打了几个不安定的臣子,中规中矩,总算是在歌舞升平中结束了大朝。我沾着墨水一会儿就写完了,抬头看对面林文定,好家伙,一本大学都快被他写出来了。

    大朝结束,各位大人纷纷一边八卦着一边退朝,韩太傅把林文定拉到一边笑吟吟不知说些什么,我爹把我拽到一边劈头盖脸用笏板揍了我一顿。我笑眯眯地问他:“娘在家中还好吗?大家还好吗?勤哥儿还好吗?”

    我爹气呼呼地吹着胡子说:“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关心你爹娘!”

    我大哥最近陟了小军机,也荣列朝臣中,拉着我爹说:“爹,你就别生三弟的气了,三弟虽生性顽劣,可绝非不知轻重之人。”他转身给我台下,厉声说:“还不赶紧去皇上那儿,还得让皇上等你吗!”

    我连忙对大哥感激地一拱手,溜了。

    几天后群官休沐,左右史十天一沐,然而皇上身边不可能两个人都不在,于是我和林文定轮换着休。晚上林文定连哄带赶让我回去,生怕我多在一天做了佞臣把我们的皇上带坏了。我求之不得,当下就递了牌子出宫去。

    我刚出宫,半路就被人截下了,雍王他们哥几个早就听到了风声,非要拉我去落凤楼贺我这么久还没被皇上杀头。

    几个人举着酒杯敬我,说:“你这几天在宫中和皇上朝夕相处,快跟我们说说,皇上如何?待我们哥儿几个入了朝,也好拍拍皇上马屁才行!”众人哄笑。我本想说皇上好说话得很,想了想又咽了下去。我现在也算是行走宫中,这句话说出去,不知第二天就会传到谁的耳朵里。好说话对一个皇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评价,这说明皇帝耳根子软,软弱可欺,臣子摸清了皇上的脾性,就要爬到皇上头上来了。我眼珠子一转,擦着汗说:“伴君如伴虎啊。”众人又齐声笑。

    雍王笑着说:“阿轻好不容易休沐了,还说这些干什么。”这时一楼大堂突然飘来一阵琵琶声,我们扶着栏杆纷纷往下望,大堂正中正坐着一个女子抱着琵琶。“今日是绿云呢!”

    京城子弟,哪有几个不喜欢小姑娘的。只不过雍王不用说了,剩下几个,也都是正经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天子眼皮底下,家教规矩着呢,不敢上青楼,不敢捧戏子,只能可怜巴巴在酒楼里偷摸看看小姑娘。还是雍王最知道我,弹琵琶的姑娘中,雍王喜欢白芷,我最中意绿云。

    大家坐在位置上推杯换盏,雍王道:“看来还是我最讲义气,原本绿云是不来的,可是我花重金和别人换的!”

    这时有人说:“诶诶,你们觉不觉得,绿云姑娘的杏眼,就有点像一人!”

    雍王说:“像谁?”

    “你们瞅着,像不像雍王?”大家哈哈大笑。雍王有一点儿杏眼,但是人高马大的,倒不明显,与其说像,不如说他们就是要找他乐子。

    这时有人敲着扇子,笑吟吟朗声说:“若说像,不如说更像永安公主。”永安公主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似乎儿时见过一次,小孩子还没长开,哪来杏眼不杏眼的。

    我转头望去,说话人我不是很熟,只知道是陆家人,字昭明。同雍王有不少来往。他今年考中了进士,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为人又有些放浪不羁,去过我家几次,很得我爹这种中规中矩文人的喜爱,恨不得和他同辈相称。

    陆昭明把堂堂一个公主和歌女相比,这恐怕是开国以来前所未见。场面有些尴尬,我走过去,打哈哈说:“不如说,昭明兄给我们指条明路,这永安公主我算着也有十七八了,养在深宫人未识……”

    “我前些日子同家慈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正巧永安公主也在。”陆昭明笑着回答。

    我都忘了,这小子也是皇亲国戚。

    雍王乐呵呵地问:“永安可好?”

    陆昭明含笑点头。

    第8章

    第二天我娘拉我去上香,说她在宝华寺捐资印了三百本《法华经》为我平安归来祈福,非要我去还愿不可。我说:“我又不是筑长城,哪来那么多九死一生。”

    我娘用绣花绷子打我:“胡说什么!你就是不懂其中利害!阿轻,你都几岁了?还这么不稳重!”

    我烧了香磕了头,寺中长老非要拉我看相,说我耳白过面,两眼有神,将来贵不可言。我娘忙说小家小户的,只求平安顺遂,一家团圆罢了,然后红光满面又捐了一次香油钱。我心想,三百本《法华经》都捐了,不贵也得贵啊。

    和我娘在宝华寺吃了素面,正打算走。我突然瞧见街边小摊上在卖那种人面竹做的毛笔,最小的比幼儿的小手指还细,偏巧上面镂空雕着几个时兴的吉祥纹样,虽不精致,刀工却利落得很,还颇有野趣。我停下来看了看,心想,我大侄子过几年也要启蒙了,他抓周的时候抓了笔,我何不连蹴鞠一起送我大侄子,我大哥大嫂一定也十分开心。

    我挑了一支上面雕着狮滚绣球的,那小狮子憨态可掬,大小又十分适合幼儿,我正准备买下,又看见一支上有青云得路的,我记得林文定的砚台也是这个花样,何不送支给他好做对,也不枉他让逸竞劳之情。送了林文定,不好意思不送皇上,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怕皇上心里对我有意见,于是又拿了一支螭龙穿莲的。

    小贩说:“一共二十文。”

    我说:“说好的一支五文,怎么又要二十文?”

    小贩说:“客官您眼力见真好,那支螭龙穿莲,用的是番禺羊毫,自然要贵一些。”

    我说:“就十七文吧,你少唬我,如果是真的番禺羊毫,你怎么才卖十文?”

    小贩连忙说:“好好好。”

    见了我大哥,又在家吃了顿饭,第二天寅时一刻,我准备进宫,看见我爹正在前厅坐着喝茶,也真够会折腾下人的,这三更半夜,喝什么茶。我默默过去行礼:“爹。”

    我爹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说:“行了,你去吧。”

    我先和林文定碰了头,再去紫宸殿给皇上请安。路上林文定止不住地唧唧歪歪:“昨天皇上赏了我一盒五色糕点呢。”“你是不知道,昨天查出浙江漕运那事儿,皇上雷霆震怒,雷厉风行派人过去了呢。”“对了,皇上昨天还问起你。”

    我停了下来:“问我什么?”

    林文定一脸天真:“问你在起居注里怎么写他的。”

    我冷汗直冒:“你说了啥?”

    林文定说:“我又没看过你写的,当然不能欺君咯。”

    我默默擦了擦冷汗,心想,以后也千万不能让林文定看到,他这个叛徒,皇上还没勾勾手指呢,他就能把我祖上三代供出来。

    到了紫宸殿请了安,又去和太后请了安,最后皇上还是去了上书房,我和林文定跟着。

    趁着没人注意,我把袖子里的青云得路拿出来,准备递给林文定。皇上突然回头,问:“袖子里藏着什么?”

    我心一惊,连忙跪下,心想,皇上莫不是已经对我有点小意见了,怎么这也能注意得到?还好我另有准备,不然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林文定卖了。

    我从袖子里掏出另一支毛笔,陪着笑:“启禀皇上,微臣昨日在宝华寺为皇上祈福,特意求了一支由宝华寺大方丈开过光的毛笔,据说这位方丈时常云游四海,十年才回一次宝华寺,开光十分不易,微臣斗胆,想将这支毛笔进献皇上。”

    我满嘴信口开河,深知这皇上打小就没出过什么门,对这种凡间的俗物半点认识都没有,你送他金山银山,他都不一定笑一下,这种小玩意儿,反而能讨得欢心。至于什么方丈,什么开光,死无对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皇上脸色有点古怪。

    我心想,难不成,皇上还真懂宝华寺的事儿?

    我心里一凉,满脑子轱辘转着想着怎么编一席话糊弄过去。

    果然皇上突然站了起来,张了张嘴,说:“你,你真休沐的时候也惦记着我?”

    啊?重点是这个吗?我准备了一肚子吹嘘这毛笔的神奇之处的谎话没了用武之地:“呃,这是当然的。”

    皇上说:“来人,赐宋轻一对龙凤墨锭。”

    我连忙跪恩:“谢皇上!”

    龙凤墨锭是御物,有价无市,我家统共就我爹书房有一对,还是我爷爷传下来了,逢人就要炫耀一下。

    这生意不亏啊。

    我晚上捧着龙凤墨锭,林文定跟着我转,他们读书人,哪有不喜欢这个的啊:“诶,你说,这墨锭千年不朽,是不是真的啊?”

    我说:“千年不朽你我都朽成飞灰了,你还在意它朽不朽?”

    林文定哈哈笑,说:“宋兄真有意思。”

    我从怀里掏出另一支青云得路,抛给他,说:“送给你玩儿。”

    林文定拿着那支毛笔打量了一下:“这不是给皇上的那支吗?不是世中罕见吗?你怎么还有?”

    我说:“那支开光了,这支没开光,你随便用用就得了,”

    林文定也是规规矩矩家教甚严,也对这种东西稀罕得不得了,第二天真拿来随便用用,还偷偷跟我抱怨:“宋兄,你那笔不行啊,不吃墨。”

    林文定这种士子,都是从小用湖州笔长大的,怎么会看上这种乡野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毫做的笔?

    我说:“我就是看样子同你那方砚台是一套,送你凑个趣,你还真用了?”

    林文定偏偏头,使了个眼色,说:“皇上不也用着吗?”

    我偷偷看了一眼,书案上摆着的,可不就是那支螭龙穿莲吗?

    两文钱的差距那么大?莫非那小贩没骗我,真是番禺羊毫?

    第9章

    那晚皇上批奏折批到了亥时,之前从来没有那么晚过,皇上虽然兢兢业业,可也不像先皇那样勤政勤到焚膏继晷以至于英年早逝,凡事都有规定的时间,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一板一眼纹丝不乱。不知今日为什么会这么迟。

    林文定只带了那一支笔,写得愁眉苦脸的,我想着反正我也写完了,过会儿皇上若是又有什么事儿,我回去再补就行了。我又不像林文定洋洋洒洒就是一大张,索性先借笔给他用用得了。

    我抬起头,正想寻个宫女,发现不知道何时开始,皇上正怔怔地盯着林文定看。林文定那笔着实不好写,他挽着袖子咬牙切齿的,一点风流才子的感觉都没有了。我拼命冲他使眼色,林文定无知无觉,还跟那笔在那儿较劲着。

    我干咳了一声:“皇上,亥时了,要不要……”

    皇上转而望向我,讷讷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一头雾水,只能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听他说。

    皇上却住了嘴,摇摇头,突然又露出一丝丝让我搞不明白的苦笑,待这丝笑意消融后,说:“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皇上没去后宫,直接回紫宸殿歇了,我和林文定不用在小西横门门口等,也直接回史馆。

    林文定说:“皇上今天晚上有点不高兴。”

    我没说话,心里想,以后还是少骗皇上一点儿了。仗着自己比他虚长几岁,又在外面浪过一阵子,就把皇上当小孩儿了,可皇上毕竟是皇上,说到底,是欺君之罪啊。我心里涌出上下起伏的不知由来的内疚。下次休沐的时候,我再求求雍王,让他给我几个好东西。

    第二天我和林文定要去紫宸殿,在宫门口被崔公公拦了下来。天还没亮,雪簌簌地下着,宫里再好的灯笼也被朔风扑得明明灭灭。“两位大人,今天请回吧。”

    林文定匆匆行礼,道:“今日不上上书房吗?”

    崔公公犹豫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答道:“太医刚走,说今日让皇上静养。”

    林文定露出担忧的神色,道:“敢问公公皇上是怎么了?是染了风寒,还是……”

    “这个嘛……”崔公公望了望四周,突然又住了嘴。

    我回头一看,四妃齐齐整整到了。这天都没亮呢,消息倒走得飞快。不用崔公公说,看来果然这宫中诸位娘娘都不是吃素的,都是名门贵女,不知道在太医院和皇上身边布置了多少人。

    我们连忙行礼,淑妃瞟了一眼,直接越过我和林文定,对崔公公笑着说道:“崔公公,听闻皇上微恙,还请崔公公行个方便……”她捋下胳膊上一个碧绿碧绿的玉钏,往崔公公手里塞。

    崔公公连连后退,道:“娘娘,这可使不得啊。”

    谨妃见状,带着侍女就往宫门口冲,被近侍拦下来:“你们凭什么拦我,我要去给皇上侍疾。”

    整个宫门口一团乱。知道的知道四妃是来探病,不知道的,还以为紫宸殿今天请了秧歌队。紫宸殿偶尔用来接待朝臣,修得金碧辉煌,就是空洞洞的,想必隔音应该不怎么好吧。

    林文定皱着眉在一旁手足无措,男女大防,况且林文定还是个书呆子,哪见过几家的妇人?

    静妃正提着裙往里走,我一伸手给拦下来了。“静妃娘娘。”

    “宋大人。”静妃回礼,面色不善。

    “我可听皇上说了,今日谁都不见,胆敢怂恿主子不分青红皂白扰皇上清净,妨碍我们翰林院公务,一律杖毙。”

    我话音刚落,四周一下子闹触柱的也不触了,撒钱的也不撒了,这下清净了。

    四妃陆陆续续回去,我拢着袖子哈着气看着落雪,都开春了,这天还这么冷,真是作孽啊。

    林文定悄悄拉了拉我,问:“皇上什么时候说的?”

    我打了个哈欠:“假传圣旨,不懂吗?”

    第二天皇后娘娘居然真的杖毙了几个宫人,还真给我面子,不过这是后话。

    崔公公道:“多谢宋大人。”他也对我假传圣旨的事情闭口不提。

    我说:“不敢不敢,只是这起居注……”

    崔公公道:“皇上没说。”

    既然皇上不让进不让写,那我们也没办法。

    我朝着崔公公一拱手,说:“那我们就告辞了,有什么要紧事,还劳烦公公到史馆知会我们一声。”

    下大雪,又没有其他事做。林文定在窗前画梅花,我往册子上写皇上今天不舒服不办公,写完后今天就算完了,不知怎么还有点失落。果然人不能太忙,忙成习性,闲下来都不知道做什么好。我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倒了热茶吃点心。还是流春亭的点心最好吃,这里的点心都不是皇上小厨房出来的,寻常得很。

    我心想,皇上怎么就病了呢?果然还是昨天……

    这时崔公公推门进来,直接道:“二位大人,快走吧。”

    林文定匆匆忙忙收拾,道:“怎么了?是皇上怎么了吗?”

    崔公公说:“皇上在上书房了,二位大人也快去吧。”

    我问:“皇上怎么又出紫宸殿了?不是还在病中吗?”

    崔公公无奈地笑笑。

    我和林文定风尘仆仆赶到上书房,皇上已经在批奏折了,太医在外间候着,几个小太监跟着在旁边扇火炉不知在煎什么药,一时间外间挤满了人。

    里间皇上坐着,椅子上的软垫换成了大白狐裘,显得他有点毛绒绒的,皇上冲我们抬了抬手,声音有点哑,说:“坐吧。”

    我和林文定一左一右坐下,先把刚才的事情记下。我抬眼看了看皇上,见他脸色发白,眼眶红红的,大概果真是得了风寒。

    平日里皇上都要召见几个朝臣来训,今天却没有,崔公公被准进了里间,估计是外间人太多了的缘故。崔公公问:“皇上,您昨日说要召见韩太傅,他已经在外头等了。”

    皇上咳了一声,说:“让他不用进来了,我择日再找他。”

    我心想,君王是要立威的,病容不能轻易被臣子看见,皇上年纪虽然小,这件事却明白得很。

    第10章

    皇上身体不适,里间又添了两个炭盆,上书房这才暖了一些。太医那边汤汤水水往里送,人来人往的。我在里间偷偷打量皇上,皇上正悬着手腕批奏折,也许是病中没什么力气,他写写停停的,好在没有注意到我。

    我有个堂弟,也就皇上这般大吧,现在还在书院用功,我婶娘恨不得天天去看他,每次去都又是补药又是鸡汤,还不算平日的点心蔬果,吃吃喝喝的都塞了两驾马车。可惜皇上幼时便立了太子,和太后那边也不得不有些忌讳了,生个病,亲妈老婆什么亲近之人都没来,倒是招来一堆沽名钓誉蝇营狗苟的,也真是有点可怜。

    我趁着去外间抄皇上的方子,拉过崔公公悄悄问:“皇上昨晚是怎么了?”

    崔公公说:“别提了,昨晚回紫宸殿的半路,皇上突然说有东西忘了,我本想着叫几个宫人去拿便是,可皇上偏不让,也不让轿辇跟着,自己带着两个小太监又回了上书房,估计是路上冻着了,我们也不好说啊。”崔公公叹息。

    我皱着眉,问道:“这上书房可是重兵把守,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能让皇上又折回去?”昨夜我记得我和林文定刚一回屋就下大雪,劈头盖脸的,早起窗台都积了厚厚一层,推都推不开。

    崔公公笑道:“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是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了。皇上也渐渐大了,我们这些服侍的人,总不能仗着自己有这么一点跟了皇上十几年的薄情,就对皇上的事指手画脚。”

    我说:“公公是个明事理的人。”

    崔公公说:“不过说句厚脸皮的话,皇上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能在里间伺候着,难免有些忧虑,想请教一下宋大人,皇上今早携了一支毛笔来,是从哪里来的,我看着那做工……不像是宫里的物事吧?”

    我愣了一下:“毛笔,皇上早上从紫宸殿带了支毛笔出去?”

    崔公公点头。

    我大概知道那毛笔是什么个意思了,莫非皇上昨夜折回去,是为了那笔?

    太医送药进去,我也跟着进去了,皇上去一旁喝药,我悄悄伸手捏了捏那螭龙穿莲的笔尖,锋散不尖,连我这样的人都知道用的是顶差的毫,亏那小贩还叫七文呢,当初就该还价五文。

    皇上喝完药走过来了,我心下一动,往后退的时候衣袖拂到桌面,那支笔骨碌碌转了几圈,掉在了锦文地毯上。皇上脸色变了变,径直走过来,我连忙跪下,把那支笔顺势踩在了脚下。“微臣该死!”

    我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竹节爆破声,心里偷偷笑了笑,这种小玩意儿,本来就不经用,还镂空,这不是存心让人踩吗?

    皇上脸色彻底白了,拍了桌子,雷霆震怒:“宋轻!你好大的胆子!”

    啊?这明明是我送的啊皇上?你居然为了一支笔,要杀我的头?我又惊又怒,难道搞错了?皇上只是单纯喜欢这支笔?

    想到这里我的心都凉了半截,皇上接下来的话让我凉了另一半截。皇上又拍了一次桌子,说:“不想看见你!你去外间去!”可惜皇上病中力气小,没拍出多大声响,崔公公他们一个也没听见,林文定目瞪口呆,然后低下头奋笔疾书。

    林文定,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我定了定神,心想,要冷静,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我还不信皇上真能把我就地砍了。

    我磕头如捣蒜,说:“微臣该死,求皇上给微臣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皇上黑着脸看着我,气咻咻的,都要站不住。

    我说:“宝华寺另有一位方丈,耄耋之年鹤发童颜好济乐施,周边百姓均称其为活佛,微臣有一支被他开过光的毛笔,乃是名家张遇之作,臣不日叫人送进宫来,将功补过,求皇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我嚎着就要去抱他的大腿。

    皇上铁青着脸,坐在白狐裘上,说:“够了!”

    “皇上啊……”我还在苦苦哀求。

    皇上张张嘴,扫了一眼林文定,说:“这次就放过你。”

    “谢皇上!”我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地站起来,心想,诶,又要被我爹少不了一顿揍了。

    下午我正琢磨着下次大朝要怎么跟我爹软磨硬泡,林文定突然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那个角度,只看见皇上伏案像是睡了,皇上在病中,精力不济,这会儿外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和林文定又不说话,静得很,还多添了两个炭盆,暖烘烘的,不要说是皇上,就是我,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偏生皇上硬要办公,我看还不如回紫宸殿,至少比这儿舒服多了。我对林文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径直走过去,把狐裘给皇上轻轻盖上。皇上动了动,没醒,睡得像个雪团子似的。

    林文定大惊,赶紧把我拉到外间,悄声说:“怎么不让宫女们进来?”

    我说:“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无品阶的女眷不能进上书房。”

    林文定说:“那太监呢?”

    我说:“你瞧着崔公公都在外边了,这是规矩。”

    林文定不是京城长大的,没我那么耳濡目染见惯不怪,道:“那万一皇上有个什么需要服侍的。”

    我说:“你咯。”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说:“还有我。”

    见他不说话,我又说:“你想让多少人进来看皇上睡觉?”

    林文定终于懂了。

    我搭着他的肩膀,说:“这件事……”

    林文定忙不迭点头,忠心耿耿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让外边的人支了个屏风,就说皇上现在心情不好,谁也不见。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假传圣旨了。

    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过来看了看,在门口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没进去,说让我们给皇上带个话儿,太后那边她会去说的,让皇上不舒服这几天都不用去太后那里请安了。

    我心想,我刚假传了一个圣旨,皇后娘娘就来假传懿旨——嗨,她和太后都是一家的,有什么假传不假传的。

    第11章

    大朝之后我狗腿子一样跟着我爹屁股后面出去了:“爹……”我觍着脸赔笑。

    我爹拿笏板敲了敲我的脑门,说:“又怎么了!”

    我说:“我想求您件事儿……”

    我爹说:“什么?!你又把谁给得罪了?!”

    我抱头鼠窜:“没有没有!我是想向您求样东西!”我扯着他的衣袖不放,“我记得您书房不是有支张遇的丁香笔吗?”

    我爹对我吹胡子瞪眼:“那是你爷爷当年寻访三年才求购到的,留给勤哥儿将来上场用!”

    我说:“爹,你就赏给我吧!”

    我爹对我一顿抽:“你个不学无术的,还想贪侄儿的笔!”他两眼一瞪,说,“莫不是你又想点什么鸡鸣狗盗的主意,说!你想向谁行贿?!”

    我说:“皇上。”

    我爹大惊:“皇上?!”

    我说:“皇上知道了我家有支丁香笔,诶哟您是不知道,皇上可喜欢丁香笔了,朝思夜想,食不知味的,一直求而不得……我这不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吗?”

    我爹犹犹豫豫地说:“真,真的?”

    我信誓旦旦点头:“那还有假?”

    我爹说:“行,我这就回去把丁香笔给你找来,皇上登基不久,需要臣子多多揣摩上意,你能这样替他着想,是好事。”我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乐呵呵回家拿笔去了。到底谁才是他亲儿子?

    第二天我把笔献给皇上,想着我侄儿莫名其妙就少了支好笔,不如借此机会给他讨个赏,我家门第虽也算是朝中重臣,但宫中有人的不多。先皇不爱赏人东西,额外的恩泽就受得更不多。我大侄子若是年纪轻轻便得了皇上的赏赐,他以后长大了,也好在同辈面前头抬得高些,于是说:“这支张遇的丁香笔,是张遇晚年所做,本是我大哥留以传家,但是感念这笔实在是巧夺天工,寻常人家怕是没有这个福气,微臣想,皇上尧舜禹与,文韬武略,和这支笔,才是正相称。”

    皇上想了想,问:“你家兄弟几个?”

    我说:“回皇上,三个。承蒙皇恩浩荡,一个在军机处,一个外放。”

    皇上说:“要不我把他们都赏了?”

    我跪下谢恩,说:“这怎么好意思呢?谢皇上。”

    皇上说:“来人,赏宋辑,宋……”

    我在旁边狗腿子地补充:“宋轩。”

    皇上点了点头,说:“一人三百两。”

    我说:“谢皇上。”

    皇上问:“我看你兄弟三人的名字,多少也有些明白宋阁老的意思,可为何给你取名,要取个轻字?”

    我说:“回皇上,轻字是取竹杖芒鞋轻胜马之意。”

    林文定原本站在一旁不出声,一听脸色忽然变了,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跪在地上猛然惊醒,真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不好,还竹杖芒鞋呢,这是该朝堂之上说的话吗?虽说我爹取名确实是这个典故,可那是我爹妈看我是家中老幺,对我无什么大追求,让我不必出仕,留在家中彩衣娱亲承恩膝下之意,但皇上听来那是什么?岂不是不稀罕他的官位要去乡下种田?

    柳三变岂不是就是前车之鉴?我可不想做什么白衣卿相,我就想吃香的喝辣的,高官厚禄最好还闲。

    我心想,爹,你看你平时就爱装点什么归隐诗人,拿着朝廷的俸禄,还非得说自己淡泊名利平淡冲和,还非要在我家前院树了篱笆要种菊花,这下可好了,皇上也知道了,他若是要夺你的官,这可不赖我。

    皇上单手撑着下巴看我,问:“可曾有字?”

    我冷汗哗啦啦地下,答道:“回皇上,微臣虚长年岁碌碌无为,家中长辈治家严谨,所以尚未取字。”我爹是个倔脾气,多少人跟我似的啊,还不是随便找个由头,连家中长辈祝寿给写个万寿图都能赐字,就我爹,非说我吊儿郎当举止轻浮,不配有字。

    皇上眨了眨眼睛,说:“我看这做了起居郎,也算是有所作为,这样吧,我赐你个字。”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再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心里搅得像一锅粥。“臣受之有愧!”

    皇上慢慢站起来,悠悠踱到我面前,黑漆漆的眼睛垂下来看我:“你有愧什么?”

    “我……”我一时卡了壳,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林文定在一边连忙上前:“皇上……”

    皇上一抬手他就没声了。皇上轻轻拿起那支丁香笔,挽着袖子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我只看见一张纸飘落在我的眼前,上面只有两个墨字。

    ——衡之。

    我闭了嘴,捧着皇上的墨宝高呼:“谢皇上!”

    皇上放下笔,说:“起来吧。”

    衡之,是取衡之于轻重之意吗?

    这个衡字,到底是皇上想要我衡什么,我到很久以后才会明白。不知道他此时赐我这个字,此番的考虑,又是否真的想让我知晓呢?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捧着那张纸站起来,冲林文定挤挤眼,林文定很失落,因为皇上肯定是忘了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衡字,多尴尬啊。

    听说我被皇上赐了字,我家举家上下人欢马叫,夜里还放了烟花,搞得像是过年一样。我娘托人给我带话,问我皇上的墨宝是几尺的,说我出息了,下次休沐记得把皇上的墨宝带回来,她去找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卢先生装裱,还有跟山东的匠人订了一批黄花梨木,打算配着这幅字打一套书柜,就等着我量尺头回去,她放在预备着给我成亲用的院子里。

    我回话,让她低调点,皇上赐这个字,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我爹那边就稳重多了,说:“当年你娘整天催我赐字赐字的,我就说不急,你看若是我赐了字,你还能有今天吗?”

    我点头称是。亲爹赐字和皇上赐字,那可就天差地别了。

    第12章

    鉴于我之前在皇上赐字这件事上表现得过于狗腿,林文打心底里认为我就是个大奸臣,休沐得很不放心。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甚至还拿了佞幸传来给我即兴讲学,以说明媚上惑主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并警告我如果他回来看到皇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他就跟我拼命。

    拜托,君王城外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啊,赖我咯?

    于是那天,林文定走后的那一天,下午又没什么事,我说:“皇上,要不我们去放风筝?”我想的是索性无事,皇上成日里不是批奏折就是批奏折,我堂弟跟他差不多大,还有点什么办春宴,赏灯笼,吹笛子之类的游戏,可是皇上是皇上啊,轻浮不得。在流春亭放放风筝,没人看见倒是无所谓。

    没想到皇上开了甘泉宫。

    甘泉宫地势平坦,又有活水,太祖皇帝大宴群臣的地方,是个好去处。先皇在时,不喜宴饮,开宫次数少之又少,可能就我爹这个年纪见识过甘泉宫吧。皇上登基也不久,不能大肆歌舞,恐怕开宫这也是头一次。

    林文定不在真是好舒心。

    甘泉宫虽久未开宫,可舞榭歌台还是在草木间影影绰绰,熠熠生辉。水榭边上还有些薄冰,在日头下雾气腾腾。我扔了颗石子,咕咚一下就沉底了。皇上说:“这冬日有鱼吗?”

    我说:“皇上您冬天不吃鱼吗?”

    皇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有些许风,把天刮得瓦蓝瓦蓝的。我和宫人到库房挑风筝,不知这库房多少年没动了,多光鲜的锦绣图案看上去都有些陈旧褪色。我挑了一只不起眼的纸鸢朝皇上晃了晃,皇上点点头,说:“嗯,可以。”

    所谓放风筝,就是我站在这头放,皇上站在亭子那头看我放。皇上怕冷,这里没有流春亭的泉眼,风穿堂而过,皇上拥着狐裘坐在那一头,白气扑哧扑哧地冒。

    我像他那么大年纪的时候,那可是放风筝的一把好手,多少小屁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争先恐后的。今天风向又稳,我看准了风向,随便抖两下那纸鸢就噌噌地上去了,我看风筝飞得稳了,提着风筝线遛狗似的把纸鸢牵到皇上跟前。所以说,平时就该多运动,不然这小身子骨,风吹草动就容易得病。

    我把线递给皇上,皇上才颤颤巍巍从毛绒绒中伸出手牵住了。他手指白,一会儿就冻得发红,却又不肯放。那纸鸢在蓝天下都快成了一个小点了,线绷得紧紧的,皇上仰头去看风筝,我连忙说:“皇上您拿好线头,千万别让它飞了。”

    皇上认真地点点头,把还剩尺把的线在手上缠好。

    我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抬头跟他一起看那风筝。这深宫高墙的,成日冷静肃杀,此时不知道多少宫人抬头看着这纸鸢的热闹。感觉又回到以前我和雍王他们在城墙边放风筝,互相扯断对方的风筝线的美好时光。

    皇上说:“你和雍王他们老这么玩儿吗?”

    我说:“皇上真是慧眼如炬冰雪聪明。”

    皇上笑了笑,说:“只是看你时常提起雍王,想想就知道了。”

    我说:“皇上幼承庭训……”

    皇上说:“只不过是不常出宫,没什么朋友罢了。”

    我卡了一下壳,没说话。就连他亲哥哥见他都得行礼,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皇上朋友遍天下啊。

    皇上说:“所以能来这里放风筝,我很开心。”他展露笑颜,扭头问我,“你开心吗?”

    我能说不开心吗?我说:“当然开心啦。”

    皇上望着天上的风筝,说:“你开心就好,我可以日日开这甘泉宫。”

    我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心头一沉,心想,林文定莫非一语成谶?

    我说:“皇上,你这样是要被群臣说的。”

    皇上想了想,说:“也是。”他闷闷不乐揪着风筝的线,我一个管不住嘴,说:“不过我们可以偷偷地来。”

    皇上抬头看我,说:“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真的。”

    皇上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可不能再骗我了。”

    我心想,毛笔的事情,皇上果然已经知道了吗?我干笑道:“微臣什么时候骗过皇上……”

    皇上说:“宋衡之,你这是欺君之罪。”

    我识趣,我不说话了。

    皇上没看我,擎着风筝线发呆,突然发问:“你在起居注上写我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上次林文定说皇上过问过我的起居注,我还未雨绸缪地觉得皇上这次会问起他的呢,肚子里草稿都打了一遍,怎么这次还是问我的啊?

    我说:“呵呵,没什么。”

    皇上眼神望了过来,说:“没什么是什么?”

    我说:“就,实话实说呗。”

    皇上说:“哦。”

    我说:“微臣说的是实话!”

    皇上说:“宋轻,你是不是很怕我?”

    我顿了一下,说:“没有啊。”我也不想骗皇上,可是没办法啊。皇上这个问题本来就刁钻得很,我回答怕,岂不是承认自己慑于君威不敢说实话,承认不怕,难道又不是在说君王没有威严得不到敬重吗?

    皇上叹了口气,说:“我不会杀你的。”

    他轻轻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皇上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第13章

    林文定休沐回来,拉着我问我:“昨天你和皇上干什么去了?”

    我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就跟往常一样啊。”

    崔公公进来说:“两位大人,今日皇上要去给太后请安,还请两位大人早些时候去紫宸殿。”

    我说:“多谢崔公公。”

    崔公公笑着说:“哪里哪里,您昨日放的风筝,那可真是高啊,我在前殿当值都看到了,人人都说您荣宠深厚呢。”

    林文定扭头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歪歪头:“不就是个风筝嘛。”

    林文定扑过来要和我同归于尽:“宋衡之,你真是声色误国!”

    我格挡住他,说:“放个风筝算什么声色啊,我又不是带皇上逛窑子。”

    “你……”林文定气得满脸通红。

    我说:“好了好了,皇上又不是昏君,孰轻孰重明白得很,你怕什么?”我心里嘀咕,就是他身边你们这种一本正经的人太多了,才搞得死气沉沉的,当个皇帝都当得不开心。

    我拉着他:“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皇上给太后请安,是体现母慈子孝,皇上孝感动天的大好时机,这时候一般我和林文定都是在殿前等着,皇上若是要和太后说说体己话,也不会让我俩碍事不是。

    过了一会儿,崔公公突然来请:“太后娘娘叫两位大人过去。”

    我和林文定俱是一愣,太后深居简出,从未召见朝臣,这时又为何要见我们。

    我和林文定低眉顺眼地进去,我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待会儿若是太后问到皇上平日的事情……”

    林文定点点头,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先皇哪哪都好,就是外戚势力过于庞大,后宫根节复杂盘虬交错,我看着太后平时对皇上也没多亲热,我老宋家是朝臣,自然不会插手这后宫的事情,也不会让别人把我当刀子使了。林文定是韩太傅那一派,可心思单纯,又一心敬慕着皇上,这件事上我们要沆瀣一气。

    “微臣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

    “谢太后。”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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