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作者:江亭
正文 第2节
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作者:江亭
第2节
女老板笑,牵他的手朝李孜喊:“李老板这孩子我就带走了呀,他自己愿意跟我走的。”
李孜装模作样地捶胸口:“哎呦姐姐你行行好,我还靠他吃饭呢。”
女老板说:“那不行,他能赚大钱的,放在你这儿多糟蹋。”
贾原不喜欢这个女客人,他坐在走廊里听着这些话,心惊胆战。他很愤怒,小伍是我的宝贝,他不是用来赚钱的!但他不敢站起来把那个女人撵走,那是客人,李孜说客人就是上帝。
女老板走的时候李孜让贾小伍把人送到门口,女老板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贾小伍吓了一大跳,啊地一声叫起来。女老板当他是害羞:“姐姐喜欢你,小伍喜不喜欢姐姐呀?”
郭绥都有些看不下去,陪笑:“小伍没经过事,姐姐你可要把他吓着了。”
女老板眼睛一瞪:“十九岁了年纪够大了,是不是?小伍是大男人了。”
贾小伍摸着脸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这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亲近他,女老板贴过来他感觉到女人柔软的肉体,丰满的胸部撞在他的胸口,沉甸甸的。他知道那是女人的乳房,上课的时候他摸过模型,是圆滚滚的一包,硅胶的模型摸起来冰凉凉的,像一块巨大的果冻。那时候他没觉得这块东西有什么特别。贾原告诉他这是女人用来喂孩子的地方,不能随便摸的。
可女老板用胸部磨蹭他的时候,他体会到了一种奇怪的烦躁和焦虑,他不是不知道这种感觉,贾原第一次帮他手淫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女人唇瓣上的香气还逗留在他鼻间,直到人走了之后他都没反应过来。
贾原看不到这危险的一幕。他和贾小伍说:“不要客人说什么你都说好,有些事情不能说好知不知道?人家当你傻,你还真的傻啊。”
贾小伍有点委屈,赖在哥哥怀里磨蹭:“哥哥教的。”
贾原叹息,摸着他的头发:“你知不知道那个姐姐说什么?”
贾小伍只记得女人的胸部,他说:“我想尿尿。”
贾原以为他只是想上厕所:“去吧。”
贾小伍在他怀里扭,用下体磨蹭他:“像上次那样尿!”
贾原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还好旁边没有人听见。
他们在宿舍里,宿舍还有其他人在。他把弟弟带到洗手间门口:“自己尿,乖。”
贾小伍咬着嘴巴,可怜兮兮地撒娇:“要哥哥来。”
贾原说:“上次不是教过你了吗?自己做!不能什么都哥哥来!”
贾小伍拽着他的手不放:“哥哥来,哥哥……”
贾原怕他闹起来别人听见,他跟着进了厕所:“哥哥在这里,你自己做。小伍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从后抱着弟弟,帮他解开裤子,蹲在尿坑上面,把小伍的手牵过来放在下体上:“哥哥上次怎么教你的?回忆一下,小伍最聪明的,对不对?”
贾小伍的手摸到自己的阴茎,他摩擦了两下,嘴巴里发出轻哼。贾原逼迫自己不断忍耐,闷热的空间里全是尿坑腥臊的酸臭味和两人身上微薄的汗味,贾小伍脑后的短发时不时从他唇边擦过,那低低的喘息呻吟钻进他的耳朵里,刺激得他四肢百骸都哆嗦。
贾小伍鼻头湿湿的,他仰起头来,像是呼吸不顺畅似的张大嘴巴朝着天花板,身体剧烈地扭动。贾原握着他的腰怕他重心不稳跌倒,他自己蹲地双腿发麻,动一下两眼就是雪花。
“好了吗?小伍,好了吗?”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贾小伍疯狂地摇头,忽然抓着他的手臂往下体上摩擦:“哥……哥哥……”
贾原差点没蹲稳,想把自己的手臂撤回来,拍他的脑袋:“小伍!放开!”
贾小伍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几乎双手抱着往自己的阴茎上面暗,他腰肢前倾,用下体蹭着哥哥的小臂,他像条狗似地发出愉悦又痛苦的喘息声,哼哧哼哧的,不时间杂着烦躁的低吼。
第5章
贾原感受到弟弟肿胀的阴茎,颤巍巍的,前头湿透了,弄得他一手凉凉的黏液。那条躁动的鸡巴却热乎乎的,包皮拖沓着,上头堆叠的肉褶松松垮垮,磨得他微微的痒。他趴在贾小伍的背上,脑袋正对着圆洞洞的尿坑,他知道那坑很深,有一丝丝冰凉的水汽溅上来。
他觉得恐惧,心惊肉跳,浑身战栗,他联想到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要经过母体的产道里,那也是这样一个又深又黑的洞,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子宫壁上的鲜血和阴道的污秽。
他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人生下来都是脏的。
贾小伍的屁股拱得越发快,他有种动物的本能,喜欢哼哧哼哧抱着心爱的玩具发泄。他觉得没有比哥哥更好的了,贾原身上的气息是安全的舒服的,他喜欢哥哥的味道,他想尿在上面,这样哥哥身上也会有他的味道。他狠狠往贾原手上送,来回几下,喷在贾原的手腕上。
贾原跌坐在潮湿的地板上,他喘得比贾小伍还厉害,贾小伍爬过来往他怀里钻。他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扇在弟弟的脸上,“啪”地好大一声。贾小伍愣愣的,贾原像撞了鬼似的摔门而去。
周末有冷空气南下,温度降了七八度,一下子就凉了起来。
李孜翻了件薄毛衣出来,下午陪着杨学海在后院里下棋。他的棋具是盲人专用的,棋子带磁性,能贴在棋盘上不容易被挪动,方便盲人用手摸。杨学海下一颗,他问:“下哪儿了?”
杨学海为了吃他的豆腐,拉着他的手往棋盘上摸,摸着摸着就不在棋盘上了,尽往不该去的地方去。李孜打掉他的手刚要骂,听到郭绥走进来说:“老板章师傅说明天又要请假,手疼。”
李孜一顿皱眉:“她那手没问题吧?老是请假,怎么回事啊?”
这句话还没答呢,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老板,你管管她嘛,每次请假都要我给她替班,我自己还有客人嘞,我跟她说她就让我和小郭沟通,我和小郭说他也不理我。”
郭绥也是一肚子怨气:“陈师傅你不能这么说,我没有不理你。你总是跟她说调班是我来做主,我做什么主?要调班都是你们自己商量协调的。弄得她每次都跟我倚老卖老,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她现在以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似的。”
“你不要跟她调嘛,你就说调不过来不就行了!”
“那你自己和她说啊,你说你不要换班就好了。人人调班都过来我这里说小郭你给我安排那个谁谁谁替我就行了,那我每天不要干活了。”
“哎你怎么这个态度呢!肯定是你比较方便拒绝她嘛,我每天和她住在一起,很多事情不方便说嘛。老板你要说说她呀?她也不能这样老是请假啊。”
杨学海听不下去了:“行了小郭,你少说两句。本来规定的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来嘛。不是你的活儿就别管,让师傅们自己调去。”
郭绥还没答应,那位师傅立刻激动起来:“什么叫不管!那我也不管了,你们爱安排谁替谁替!别找我!每次都是我做好人凭什么?”
李孜一脚踩在杨学海脚上示意他闭嘴:“好了好了,陈师傅你先上工,这个事情我来处理。不要耽误你干活,等一下让客人等就不好了,好吧?”
师傅不依不饶:“这个问题我忍了好久了,反正以后我不管了!”
李孜给她叫得头疼,呵斥郭绥:“下次她再让你找人换班,你跟她说直接打电话给我。以后所有人调班都是自己自愿协调,你别替他们做这种事,傻不傻?每天那么多事,你还专门给他们调班?自己商量不好的来找我!就跟他们说是我说的!”
郭绥领了骂,摸摸鼻子赶紧闪身出去了。
杨学海关上门:“发那么大火对肝不好,本来就秋燥。”
李孜冷冷的:“就你会说。”
“师傅不行再找嘛,老请假的放着干什么?拿钱还得让人供着,没道理。”
李孜烦躁地推开他:“那你给我找人?本来师傅就不够,还辞!”
杨学海收了棋盘,一颗颗子装进棋盒里:“这年头什么活儿找不到人干,还就瞎子稀缺?”
“你行你来,我这个瞎子没你能耐,老板给你做!”李孜逐客。
杨学海皮厚不要脸,凑过来亲他的脸颊。李孜冷着脸理都不理他,蹬上鞋子甩门就走了。
杨壹在他爸爸的床头柜里偷了五块钱准备周一到学校买薯片吃。这丫头是惯犯了,很有经验,从来没被发现过。她一次不拿很大的数,十块五块,夹在一堆钱里面不容易看得出来。
杨学海的床头柜里什么东西都有,乱七八糟的,他不是爱收拾的人,崔爱华也不喜欢做家务,总是随他去。杨壹翻箱倒柜,拿了五块钱,还找到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爸爸,另外一个她不认识,戴一副金丝细框的黑墨镜,手里牵一根竹竿,像个瞎子。杨壹不记得她爸爸有什么盲人朋友,她没放在心上,把照片放回原处,关上了柜子。
学校在如火如荼地准备中考,杨壹却没有什么紧张感。
开家长会杨学海难得过来一趟,老师说:“她妈妈说她还要参加什么舞蹈表演,我觉得这就是你们做家长的问题,别以为现在只是初二就不需要抓紧,人家都拼命地学呢!她现在这个成绩又不是特别拔尖对吧,基础一定要打扎实才行。”
杨壹闭着嘴巴在爸爸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她心里是想要参加舞蹈表演的。这次是她跳主舞,如果拿了奖说不定还可以加分。
知女莫如父,杨学海问女儿:“老师说你现在最好先把舞蹈放一放,你想不想?”
杨壹扁着嘴巴说:“但是我好不容易才当一次主舞。”
杨学海摸摸她两根可爱的辫子:“如果舞蹈课耽误了学习怎么办?”
杨壹很直接:“爸爸我不喜欢读书。”
“你是想跟妈妈一样以后做舞蹈老师吗?”
杨壹犹豫:“我也不知道。”
杨学海说:“你要是想和妈妈那样做舞蹈老师,爸爸不反对。但是你要自己想好,你以前学什么东西都是兴致来了就一定要学,但是过一段时间呢你又不喜欢了,然后就全扔了。所以你想想是不是能够坚持下去。万一你突然又不喜欢跳舞了,到时候学习跟不上来你不是没有退路了?”
杨壹有点动摇了:“我又没说不学习了!”
杨学海说:“那这样吧,你想跳舞可以,但是首先要顾及中考,你和妈妈说我们适当减少练习的时间,先把心思花在功课上。等中考完了一样还可以跳舞对不对?”
杨壹点头:“好,我自己和妈妈说。”
贾小伍这两天老老实实表现很好,吃饭的时候还帮他哥哥端饭盒。郭绥很惊讶,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贾小伍期期艾艾捧着铁饭盒走到贾原旁边,手蹭了蹭衣服,吞吞吐吐:“哥哥吃饭。”
贾原拿过饭盒来,本来不打算多说话,但他发现碗里比平时多了一只鸡翅。
这是贾小伍向他道歉的方式。他们俩从前穷,贾原刚捡到他的时候自己还在读书,身上背着银行的助学贷款,一个星期只吃得起一次肉,做哥哥的当然把好的都给弟弟了,那段时间想肉想得梦里都是油渣的味道。贾小伍单纯地认为,吃肉能让哥哥高兴起来。
贾原扒拉着那个鸡翅又有点心软。刚从垃圾堆里被扒拉出来的时候,贾小伍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个头又小,缩在哥哥身后仿佛一躲就看不见了。他现在还是这个习惯,缩在哥哥身后,笨拙地拿勺子一勺一勺地舀。贾原听着他狼吞虎咽的声音心酸,他是他的宝贝,他怎么舍得真的生气。
多出来的鸡翅回到了原来主人的碗里,贾原说:“哥哥早上吃得饱,你吃。”
贾小伍固执地说:“我不吃了。”
贾原好笑:“吃了,哥哥就不生气了。”
贾小伍恬不知耻把脸凑过去撒娇:“哥哥亲亲,痛痛。”
贾原俯身在他被打的那边亲了一下。
贾小伍高兴了,吃饭吃得砸吧砸吧响,把贾原为什么生气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只要哥哥亲过了他就不记得自己犯的错误了,下次会不会再犯真的说不好。
贾原下午要出去,他要给电视台的秦老师去扎针。下午还是有点太阳,他在公交车上挤了大半个小时,闷得胸口很不舒服,秦燕钟开门看他满脸通红,很不好意思。
“真的辛苦你,要你一个人过来。不好找吧?下次我让人去接你算了。”
贾原不敢说辛苦:“没事的,秦老师,走得多了就熟悉了。”
秦燕钟从前在省台只是个抗机器拍摄的,熬了三十年才熬到导演的位置。但因为早年太辛苦,肩膀落下病根来,天气一不好就疼的厉害,有时候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吃了多少中药都没有用。最后是他手底下一个摄影师介绍了贾原过来,说这里有个小伙子针扎功夫好。秦燕钟试了一次,确实有效果,他觉得贾原这个年轻人有两下子,挺不错。
贾原自己揣着针过来,他让秦燕钟脱了上衣,先按了按肩膀和脖子,然后准备消毒:“秦老师最近还疼吗?摸着感觉还是有恢复的。”
秦燕钟说:“不怎么疼了。前两天去爬山,背着书包背了一天,还是酸,但是没有以前那么厉害。刚好今天有空,让你过来再做一次。”
贾原奉承他:“还是当领导好呀,没有以前那么辛苦。”
秦燕钟闭上眼睛趴在床上:“领导哪里那么容易当的,脑袋一刻钟都不能停下来。”
“我听广播里面采访那些大导演,可厉害呢,拍电影拍电视剧的,都是他一个人说的算。”
秦燕钟被他逗笑了:“哪能呢?我上面还有领导呢。”
“您层次多高呀,我们这种人觉得认识一个导演很荣幸的。”
“你别跟我客气,弟弟最近还好吧?”
“托您的福,挺好。”
秦燕钟沉默了两分钟,突然说:“小朋友长得挺不错的,你有没有兴趣让他上上电视?”
第6章
秦燕钟说:“我现在手里有个片子,缺个角色。我昨天还在想呢,去哪儿找个特殊孩子,你弟弟现成正好。小角色,镜头不多,也没什么台词,你就当赚个外快,怎么样?”
贾原一头雾水,小伍怎么能上电视呢?他说:“这样不好吧,我也不懂拍电视是什么,您看小伍看不见,脑袋也有问题,让人看到多不好啊。”
秦燕钟说:“我就是缺这么个角色,不是你弟弟这个情况还不行呢。”
贾原很不愿意:“那……那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小伍是……是这样……”
秦燕钟笑:“演电视剧嘛,他又不是主角,谁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呢?人家都以为只是个演员演的。”
贾原抿着唇:“小伍他不懂事的,会给您惹麻烦。在店里已经给人家惹了好几次麻烦了。”
“没事,不用他天天来,要他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过来就行了。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你考虑考虑,钱我可以现在跟你说好,不是群演的价,我按特约给你算,800一天。”
“特约”听上去很厉害,贾原哆嗦着嘴唇在心里算,800块钱一天,挺多的了,他在店里一天就算满打满算做完十一个小时,也能赚不到这个数。
崔爱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她偷偷订了火车票决定去广州和少年宫的领导再见一次面。她提前把自己获得的奖状奖杯全都拍照打印出来寄给了对方,还发了一些舞蹈视频过去。对方在电话里和她说,你的条件很符合,我们领导还是比较欣赏的,但是可能还需要你过来见面再谈一谈。
这一次崔爱华没和杨学海说,她骗丈夫自己回老家一趟,然后踏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面谈很顺利,崔爱华破天荒地在酒席上喝醉了。为了保持身材和健康,她很多东西都已经忌口了,包括酒精,过年回家她都滴酒不沾。少年宫的领导称赞她,你呆在小地方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和气质,你不说我完全感觉不出来,我以为你上海过来的呢。
崔爱华很得意,她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四十三岁,她熬了大半辈子,总算是等来了事业的春天。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老,多少大艺术家都是老来得志,你看看那个李安,五十多岁才出名;杨丽萍现在不是还跳舞么?刘晓庆快七十了还和三十岁似的,他们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回来的路上她盘算着怎么和杨学海说这件事。想起杨学海她就觉得生气,她一辈子做得最大的错误决定就是嫁给这个男人,他根本不懂艺术,不懂欣赏,也不知道什么是美他就是个粗人,学历不高,没有知识,除了开车要他干点高级的工作都不行。要不是为了杨壹,这日子早就不过了。
崔爱华想,我又不是生来在家伺候你伺候孩子的。我怎么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了?
李孜托从前在深圳打工认识的朋友介绍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帮忙。工友带着姑娘来看望他,他请人到市中心的酒店吃饭。
去的半路上杨学海给他打电话:“哪儿呢?”
李孜坐在公交车上,吵闹的很,就懒得多说:“出去吃饭。”
他说完就把手机挂了。
这餐饭吃得不便宜,李孜还专门买了红酒。他好面子,请客吃饭要在大酒店,点菜也不手软,一百多块钱一斤的鱼他咬咬牙就要了,跟服务员说:“要条大的。”
工友觉得他做派确实和在深圳打工的时候不一样,很羡慕:“当老板了就是不一样啊,这么多年,我们那几个里面也就是你混得最好了。”
李孜惬意地摇晃着红酒杯:“钱都是留不住的。看看你孩子都大了,就等着享福吧。”
小姑娘就坐在他旁边,和他碰了一下杯子。
工友说:“这是我那个表侄的丫头,找了一个你们这里的男孩子,要结婚了,跟着那个男孩子到这里来找工作。刚好你跟我说你们那里缺人。她不错的,能吃苦。”
李孜问那姑娘:“从前一直在深圳做吗?”
小姑娘说:“在广州做过两年,后来到深圳的。”
“手给我看看。”
姑娘把手往前伸,李孜摸到她的手。这手阔大浑厚,和男人的手似的,五指粗短,骨头架子宽,又有肉,紧绷圆润,几处老茧已经被磨得平了。李孜很满意,这是能赚钱的手。
小姑娘声音清亮,山泉水似的扑腾地欢快:“老板,我做推拿三年了,你放心!”
李孜喜欢活泼的孩子,听着让人觉得精神,客人们也喜欢健谈开朗的师傅。他又问了一些穴位技巧知识,决定先留下来试试看:“你在我这里先做三个月我看看。我们七天单休,调班你们自己商量,早上九点上工,晚上十点休息。每个客人我抽百分之三十,接多少客你自己说了算,包住宿和一天两餐饭,病假事假要扣钱,病假扣50,事假旷工扣100。一个月不能超过3天事假。有什么问题吗?”
小姑娘一口应下来,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李孜很满意,他喜欢这种要结婚的。一来结了婚以后大部分人就不愿意住宿舍,他等于省了一笔费用,二来成家立业落地生根,意味着能长久留在这里工作,不像单身的流动性强。
饭后李孜的酒有点多,脑袋晕晕的,站起来的时候踢到了凳脚。郭绥扶了他一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他把工友送到酒店门口,路边上一辆出租车叭叭地鸣喇叭。
郭绥一看是杨学海,说:“老板,是杨先生。”
李孜没反应过来:“什么杨先生。”
杨学海走近了就闻到他满身的酒味:“喝了多少?”
李孜见了他反倒不高兴:“怎么哪儿都有你?”
杨学海把他搂上车,嘲笑他:“不能喝你还好意思出去喝。”
他到推拿馆问了人才知道李孜在这儿,打电话不接,他只能在酒店门口等。这个点酒店门口全是打出租车的,他被问得烦了,差点就想走,正看到李孜出来,喝得脸蛋和桃花儿一样漂亮,杨学海贼心又起,只想开窗吹口哨。
李孜酒品不错,不说话也不闹腾,上了车就睡觉。
杨学海打发了郭绥,把李孜抱到二楼,给他擦脸擦身体。李孜被他脱的精光,赤条条躺着竹席上面,他皮肤白,总呆在室内不出门怎么也不可能晒得黑,身体精瘦,吸气的时候隐约可见一根根的肋骨藏在皮肤下面。腰上有一枚很小的胎记,褐色的,有拇指那么大,水滴的形状,杨学海忍不住挠他,那儿藏了李孜的一块痒痒肉,一摸就起反应。
果然李孜扭了扭,挣扎着张开眼睛:“到家了?”
杨学海亲亲他的嘴巴:“要不要给你买点酸奶?”
李孜摇头,指着床头柜上的钥匙:“去下面把门锁了,鱼缸的灯记得关。”
他费力地坐起来,把床尾的电风扇打开,风吹在皮肤上凉凉的。他倒了杯水。
杨学海上来把风扇拿远了点,“别对着吹,以后容易头疼。”
李孜的头靠着他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杨学海摸着他的头发。李孜宜嗔宜癫,杨学海更爱他安静的样子,像只拢着羽毛把头藏到翅膀里睡的鸟儿。李孜发出平和的呼吸声,胸口一起一伏,白色的背心被吹得鼓起来,领口里全是风。宽松的肩带在他削薄的肩膀上飘,使他越发显得体不胜衣似的。
光在他身上疾走,影子被剪碎散了一地。
“小姑娘也不容易,男孩子家里面经济条件也不富裕,还爱炒股票,整天泡在股市里出不来。小夫妻两个打点工哪有那么多钱炒股,好不容易攒一点全给他炒没了。结果深圳呆不下去了。”
杨学海给他盖了点被子:“那以后要怎么过日子?”
“农村里面出来又没读多少书,认死了一会男人只会惟命是从,贤妻良母的典型。所以说娶个农村的有这个好处,又听话又能干活,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文化水平太低了,头发长见识短。这一家子人要日子过好点我看是难。”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没有留财的命。”
李孜靠过来了一点,蜷在他身边,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睛是家里面遗传的,以后还不好生孩子,生下来又是瞎子。她还嚷嚷着要男孩儿,我说你最好先问问医生。”
杨学海亲亲他的耳朵,看两个人的脚丫子抵在一起,李孜轻轻用脚趾头蹭他的脚背:“女儿也挺好,丫头懂事点,好管教。儿子调皮起来不好说。”
“你们家那个快中考是吧?”
“初二。她成绩一般般,我和她妈妈都不是读书的料子,不指望她。能好好把大学念完就行了。”
李孜轻轻地笑起来,脑袋放到他胸口,四只脚缠在一起。他的脚丫子冰凉,一点温度也没有,杨学海弯腰把他的脚掌握在手心里搓:“自己是医生,也不调理调理。手脚都是凉的。”
李孜不理他:“人到了一定年纪吧,还是想要个孩子的。要不然老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他三十五岁了,男人这个年纪会出现的繁殖欲望和本能都蹦出来了。
杨学海刮着他的鼻子:“我给你收尸。”
李孜亲他的嘴唇:“你活得过我嘛?”
杨学海不回答他,搂着他辗转亲吻,他们在床上翻滚,不急不缓地轻轻吮吸。李孜累了,气喘吁吁的,亲不动了,把他推开:“睡觉睡觉。”
他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贾原其实没有把秦燕钟的话完全放在心上,他想秦燕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过几天电视台的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贾小伍去电视台试镜。贾原这才有点慌了,他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于是去找李孜商量,前面到秦燕钟家里的事情也没有瞒住,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李孜很高兴:“这是好事啊,干什么不去?去!”
贾原着急:“但是……小伍这样子不行的,他懂什么演电视啊。”
“那你懂演电视吗?”李孜优哉游哉倒了茶:“你也不懂。人家秦老师才懂。懂的人都说他可以,你怎么说不行?我告诉你秦老师看中你那是抬举你,多少人等着走这个门路没有机会,人家主动抛橄榄枝过来当然要好好珍惜啊。”
“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谁一上来就是主角啊?不都是从小角色起的嘛,小伍有特色啊,先让他试试,别人看他好,以后多的是机会,你怎么知道不能做主角呢?”
贾原说:“我不是想他去做主角,他不懂事的。”
“不懂事就教,以前玩垃圾的习惯不是也好很多了嘛。”
李孜心里想得美滋滋的,他这里要出一个电视明星,那就是块金招牌。等电视剧出来了,让郭绥把小伍的镜头截取出来,到时候邀请秦老师签个名,再搜罗一些拍电视剧的花絮照片,一起挂到店子里,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宣传方式了。
他亲自给秦燕钟打电话,表达谢意,买了茶叶水果烟让贾原送到秦燕钟家里去。
而贾小伍连电视剧是什么都不知道,他问贾原。
贾原也解释不清楚:“电视剧就是一群人演戏,然后有人拍下来放到电视上面看。”
“那就是看人演戏吗?在哪里看?戏台子?像上次老板带我们去的吗?”李孜曾经带着他们去听戏,戏台子上演什么他们看不见,但是能听,也一样觉得好听。
贾原说:“不是,和唱戏不一样的。他们演的时候有人录下来,就像以前我们上课的时候,哥哥拿一个录音笔把老师讲的录下来然后回去可以再听。”
“哦,”贾小伍眨巴眼睛,他的注意力已经从电视剧转移到了地上的一只螳螂上。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蛰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手掌心下面激烈地挣扎,他扑空了好几次终于把那只虫子抓起来来兴奋地大叫:“抓住了!哥哥!”
贾原笑笑,没说话,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这只虫子,做不了主。
第7章
杨学海下班前,崔爱华给他打电话说在家做好饭了,买了螃蟹就等他回来下锅蒸。
螃蟹是杨学海最喜欢吃的。他出生在内陆城市,小时候物质还比较匮乏,没怎么吃过海鲜,中专毕业那一年他们几个学生凑了点钱去广州旅游,在大排档吃了一次螃蟹,他就觉得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杨学海和崔爱华结婚的时候,两个人每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两千多块钱。当年从民政局领了证出来,他们到饭店点了两斤螃蟹半打啤酒,夫妻面对面坐着,一边剥螃蟹壳一边喝酒,吃得满桌子全是螃蟹壳渣子,那时候崔爱华穿一个红裙子,腮帮子上还有照证件照留下的两团大红色胭脂,喝醉了就笑,笑起来真是漂亮。
这十几年杨学海好东西也吃得不少了,但是螃蟹的味道不免还是勾起美好的回忆。
他回到家看到崔爱华站在厨房里,身上只有一件吊带蕾丝睡裙,头发盘起来,后背大腿胳膊肘白花花的肉全露在外面,散发着清蒸螃蟹的味道。他淫心躁动,过去捏了一把崔爱华的屁股。崔爱华大腿一抖,千娇百媚地睨他:“做饭呢。”
杨学海还不知道这是鸿门宴:“奖金拿到手了?”
崔爱华没回答他。螃蟹正好关火,她用毛巾捏着盘子边端了出来,拿小碟子倒了点醋。她眼角的余光撇到杨学海的脸,感觉到丈夫的心情明显是愉悦的,这才松了一口气。为了今天晚上她着实准备了一番,忐忑不安地等着杨学海下班,只想怎么把杨学海哄高兴了。
“钱是下来了,结果新闻上也没有我的名字。”崔爱华嘬着螃蟹腿:“我也懒得去办公室闹,闹也没用,辛辛苦苦排演训练两个多,和着跟我没关系似的。”
杨学海说:“领导嘛,这种事儿让你上也起不了作用。钱拿到就行了。”
崔爱华说:“所以这就是私人单位不好的地方,全他妈的都是这些潜规则。”
“去了大单位也一样。”杨学海点了点醋,吮得津津有味:“你没看企业那些领导架子大的,司机跟保姆似的,开车送衣服熨西装什么都干,一样的。”
“大单位起码公平一些吧,”崔爱华说:“我们这小破地方,谁看你呀。”
杨学海说:“那也得进得去才行。”
崔爱华吃得口干舌燥,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有点紧张,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啪滋一声打开,冰凉的啤酒沫溅在胸口:“你记不记得我们俩结婚喝的就是这个牌子的啤酒。”
她现在已经很少喝酒了。杨学海奇怪地看了一眼:“你能喝?”
崔爱华舔了舔罐子边:“一点点儿没事。”
“不保持身材了?”
“喝酒跟这个又没关系。”崔爱华瞪他:“他们说我还可以稍微再胖一点,你觉得呢?”
杨学海喝着酒看他丰满的胸脯:“你这个年纪太瘦不好。”
崔爱华小心翼翼地试探:“上次跟你说广州的事情,他们领导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我觉得人家或许是真的有这个心思招人,要不然我就试试呗?”
螃蟹在杨学海嘴巴里一下子就没有了味道。他立刻明白了崔爱华的小心思。
崔爱华急切地说:“多好的机会啊,一线城市、大单位对吧?还是事业单位,有编制的,跟咱们现在这种私人培训机构不一样,稳定有保障,薪水肯定也不低。”
“你这是已经跟人家谈好了吧?”杨学海笑:“一线城市就一定好?你不看看广州那物价房价,消费多高。”
崔爱华心虚:“我没跟人家谈好,谈好了我还问你的意见干什么,这不是征询你嘛。”
杨学海啪一声把蟹腿折了,蟹肉从里面抽出来:“你问我的意见我肯定是不同意的。崔爱华我跟你说,你小打小闹都可以啊,平时可劲儿玩我也不管你,但是这事儿过了啊,上次跟你说什么来着?你现在有家有室,你不管我没问题,你想想丫头,明年就初三了,你这个当妈的好意思?”
崔爱华有点生气:“你就是想我整天在家给你带孩子伺候你,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去的,壹壹也可以一起去广州啊,广州好学校多升学率高。就跟你一样一辈子窝在小地方有什么出息?”
杨学海一拍桌子吼:“老子没出息也比你好!穿个花裙子扭秧歌就以为自己是艺术家,一大把年纪了整天抛头露面的还自我感觉好了!你好什么呀你好!丫头就是给你这样惯的!不务正业不想学习,开家长会你去过吗?她成绩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就没当好过一天妈!”
崔爱华吓得缩在椅子上发抖,大气不敢喘盯着自己丈夫发火。
“你说说我什么时候管过你?出去玩也好,参加那些什么比赛也好,只要不过分也就算了。你都四十二岁了,你老老实实当个老师不就完了嘛,你以为你还能生出个什么花儿来啊?”
崔爱华眼眶红了,满腹委屈:“四十二岁怎么了,四十二岁就不能争取争取啊?”
杨学海大怒:“好啊!你去争取!明天你就给我去广州!我看看你能混成什么样子出来!去!现在我就给你买火车票!”
李孜大半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轻松点,能睡两个好觉,一道黑影从身后压上来,气势汹汹的,好大的力道!李孜在梦里见到自己小时候死了的那个亲生姐姐,也是个瞎子,还有哮喘,上学路上突然倒在地上抽搐地厉害,李孜一开始没发现,走着走着才感觉姐姐不见了,倒回去找,人已经僵了。他去探脉搏,一点跳动都没有,李孜吓得哆嗦,把人背起来就往家里走,他背着那么重一个人,气喘吁吁,又走不快,急得哭。
他在梦里被人压着,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着急,越是急越是觉得重,心里想,怎么一个女人会这么重呢?他扭了扭身体,身上的人牢牢扣着他的肩膀,抓得几乎让他觉得疼,他龇牙咧嘴开始挣扎,屁股感觉一凉,有什么东西就顶了进来。
李孜疼得差点叫出来,他一翻身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熟悉的肉具在身体里逞能,简直就是横冲直撞,李孜疼得表情都皱起来,刚要爬起来一点,杨学海把他又压回去,下体重重一击,李孜喘了喘,腰软得抬不起来,哑着嗓子叫:“发什么疯!”
杨学海一股子邪火没地方泄,见着他乖巧的睡相就恨不得往死里操。李孜的后穴没有任何防备,又软又馋,里头的嫩肉一口一口吸着他,缠地紧紧的,十分讨好。杨学海咬着李孜的脖子,顺着他耳根子后面舔,李孜身上干干净净一点味道都没有,皮肤凉凉的像块软糕,迷得杨学海脑袋里都是空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把李孜转过来,嘬他的乳头像吸奶似的,一只手抚弄李孜可怜疲软的阳物:“你他妈真漂亮。”
李孜刚醒,媚眼如丝,抬起头来将乳头送到他嘴里:“疼得要命,再吸一下。”
杨学海换了一边吮,这奶粒肯定比不上女人的,既没有那么肿大,乳晕也没有那么深,但贵在玲珑可爱,小巧迷人。他刻意用力吮吸啃咬,李孜下头那根又胀大不少,头部分泌出透明的汁水来,他用阳具磨蹭杨学海的腹部,。
杨学海托着他的臀部往里送,李孜缩着肩膀,被他胡乱地吻着锁骨和下巴,眼里情欲熏染,那模样也算活色生香。杨学海加大力道快速抽插起来,李孜受不了,瘫软着身子张开腿来任他蹂躏,他弓起身子来,被他捣得魂都快没了,里头被磨得麻几乎没有知觉,前头已经到顶了,几乎要射出来,杨学海一把握着阻止他高潮,他眼眶红了气得骂:“有完没完!”
“没完!”杨学海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打得脆生生响。
李孜现在和他较劲儿只能吃亏,他一口酒咬在杨学海肩膀上,这一下用了十分的力道!
杨学海只觉得欲火高涨,阳物又胀了两分,他表情狰狞,凶狠地往那前列腺点上碾,李孜被他插得惊叫!杨学海扒开他的臀部,又来回了十数下,这才埋在他体内射出来。李孜被温热的精液射入,痉挛不已,前头跟着也射了出来。
这场性爱过于粗暴,李孜缓了半天没缓过来。他感受到了杨学海焦急的情绪,杨学海搂着他,亲亲他的嘴巴,他勾着杨学海的回吻:“真当自己家是吧?要来就来,下次我报警。”
杨学海被逗笑了:“报警你跟警察说什么?强奸?”
李孜翻身打了个哈欠:“私闯民宅,非法入侵。罪很重的。”
“情况特殊嘛。”杨学海怕拍他的屁股,舒舒服服躺下来。
李孜心思一转就知道了:“吵架了?”
杨学海轻哼:“她非要跟我吵,我懒得跟她废话。”
李孜嗤笑。杨学海和崔爱华两个人互相看不上,年轻的时候被荷尔蒙的异常分泌蒙骗了,人到中年脑子清醒了、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后悔又来不及,偏偏自己的日子没见得过得多好,还要操心别人结婚。这夫妻俩是一对绝配,不搭在一起也是要祸害别人的。
但是给杨学海这么一闹腾,他睡不着了。等着男人囫囵睡过去,他才爬起来,到楼下办公室里点了根烟算账,就这么一直坐到大天亮。
电视台的人给贾原打电话,让他带着弟弟去试镜。
秦燕钟特地派了个小助理过来接人,三个人打了个的到电视台门口,贾原隔着车窗听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不真切似的。小助理活泼健谈,一路上就没停下来过:“到了到了!我跟您说说今天的流程啊,一会儿咱们上楼,先去跟导演编剧打个招呼,看看剧本,完了之后会有化妆师造型师过来给您换衣服化妆,咱们一边化妆一边再讨论剧情的事情。您别紧张,试镜很简单的,秦老师指名的人肯定没问题。”
贾原扶着弟弟下来,他紧紧抓着贾小伍的手,手心里都是汗。贾小伍感觉到他用力特别大,握得他手疼,他甩手:“疼!”贾原这才反应过来,牵着他安抚。
他能感觉到周围经过的人,鞋跟在地上哒哒的声音急促而有力,有的很近,有的很远。盲人不喜欢往闹市里走,人多车多有时候来不及分辨,注意力没办法集中,走路都走得吃力。他像是掉在危机四伏的迷宫里,惊恐地搂着弟弟,深怕一不注意就走没了。
以前贾小伍有过一次走失的经历。那是个周末,贾原带着贾小伍去儿童公园玩,贾小伍闹着要吃冰淇淋,他去小卖部转身买了个冰淇淋的功夫,弟弟就不见了。他急得到处找,小卖部的老板好心,把他带到广播室去,广播员叫了好半天,贾小伍才被一对散步的老人带到广播室来。
贾小伍自己也吓得不轻,扑在他怀里哭,哭得气都抽不上来,贾原心疼,差点给自己一个巴掌。
“秦老师!秦老师!小伍来了!”
秦燕钟捏着一块馒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腮帮子还鼓着:“进来进来。”
贾原给秦燕钟鞠了一躬:“秦老师。”
秦燕钟扶着他:“别客气,走一趟不容易吧?”
编剧也在,桌子上摊着大量的白纸。秦燕钟把沙发让出来给小伍坐:“小伍今天还乖吧?”
“挺乖的,人多也没看他闹。”贾原摸摸弟弟的头发,把水喂到贾小伍嘴边:“喝水。”
贾小伍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喝,他伸手好奇地到处摸,像只在适应新环境的动物。他差点碰到了茶几上滚烫的茶壶,秦燕钟眼明手快赶紧拿开了:“烫的,别摸。这孩子好奇心还挺重。”
贾原打掉他的手,重新握到自己手里:“没礼貌,别到处乱摸。”
贾小伍扁嘴巴,他刚刚坐了很久的车,又一路上都是吵杂的噪音和人,脑袋已经有点疲劳,这时候往贾原怀里钻:“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贾原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试镜是什么。他跟贾小伍说,我们去电视台玩儿,但是你要听话,不能调皮。贾小伍听着很新鲜,但今天他们在来的路上堵了很久的车,他坐车坐累了,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来玩的了。
第8章
贾原说:“等会儿再回家,累了么?”
贾小伍点头:“嗯。哥哥我想回家了。”
“我们还没把正事做完,做完了再回家好不好?”
贾小伍摇头:“不要,现在就回家!”
贾原从兜里拿出一颗水果糖来剥好给弟弟:“吃糖糖好不好?”
小伍含着糖,立刻安静下来。贾原这才松了一口气:“真的不好意思秦老师,他平时很少出来,都是在宿舍或者在店里,出来了不太习惯。”
秦燕钟并不在意:“还是能哄一哄的嘛。”
“嗯。”贾原低头看着贾小伍乖巧的脸:“现在还算听话。”
编剧看到了小伍,很惊喜:“哎呀这孩子长得好呀,老秦你从哪儿找来的?”
秦燕钟很得意:“这是给我扎针的那个师傅,小朋友是他弟弟。”
“有点灵气啊。”编剧凑过来捏了一把小伍的脸。
小伍惊得往回缩,贾原抱着他:“没事,编剧叔叔喜欢你。”
贾小伍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要!”
贾原连忙道歉:“对不起,他有点怕生,胆子小。”
编剧倒是很满意,两人讨论了剧本。秦燕钟的确是花了心思的,还让人专门把贾小伍那个角色的故事翻译成了盲文给贾原一份。贾原和编剧聊故事,贾小伍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动,一会儿把手探到他衣服里面,一会儿要吃糖,剧本还没聊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大叫:“回家!回家!”
贾原怎么哄也哄不住,把他抱到外面走廊上,亲亲嘴巴:“乖一点好不好?”
贾小伍缠着和他玩接吻,像条蛇一样扭动身体:“不好玩嘛,回家嘛。”
贾原说:“你不想演电视吗?这样很多人都会看到你,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不要。”贾小伍单纯地说:“我只喜欢哥哥。”
贾原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心酸。
杨学海下夜班上到早上七点交班,大概六点钟的时候他接了最后一单客,在枇杷路的酒吧上来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喝得烂醉倒在路旁边,吐得脏兮兮的。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灰蒙蒙的光线不好,杨学海熬了一个晚上也没多想就让这两个人上车了。
他们俩要到新教区去,杨学海算了一下时间,早上不堵车应该是赶得上交班的,就打了表。这一路两个年轻人都没有说话,车子往新教区开,沿途荒凉,人越来越少,小伙子指着曲折深入的巷道七拐八拐往里面走,巷子窄小,人影都看不见,杨学海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紧张起来。
他也听说过那些大晚上的出租车司机被带到偏僻地方勒索打劫的故事,他透过后视镜往后座看,小年轻一手搭在车窗上看手机,不时抬头看看路边。杨学海索性把车停下来:“我还要回去交班,要赶不及了,你们在这儿下吧。”
小年轻眯了眯眼,说:“还有好远呢,从这里走过去起码要二十分钟,我拖着他怎么走啊。”
杨学海看表:“我要回去交班了,按时交不了班我会挨骂的。”
小年轻撇撇嘴巴,做了一个往裤袋里掏的动作:“多少钱?”
杨学海说:“四十八。”
小年轻拿出一百块钱来从后传过来,杨学海找了他五十二。他刚松了一口气,那小年轻说:“师傅你这钱是假的吧?”
杨学海神经一跳:“就五十块钱我给你假的干嘛?”
小年轻笑笑:“这肯定是假的,你给我换一张。”
杨学海不想惹事,接过钱来找了另外一张给他。小年轻又把钱塞回来:“这张旧了,再换一张。”
杨学海直觉摊上麻烦了,他看看手里那张五十,和刚才递过去那张不一样了,急忙把第一张也翻出来,怒道:“你他妈换钱,我报警了!”
“操你妈逼拽什么拽!”刚才还烂醉如泥的那个砸吧了两下嘴,直起身子来,一把小刀顶在杨学海腰侧:“钱都拿来!要不然就杀了你信不信?”
真遇到打劫的了!杨学海脑袋里嗡嗡响,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刀隔着汗衫仍然能感觉到尖锐的刺疼,杨学海大气不敢出,手脚一瞬间就冷了。
“钱!拿出来!”
刀子顶得更用力,杨学海只好侧过身子打开旁边的钱匣子,偷偷用手扒拉安全带和拉门栓。不巧的是今天他遇到的两位是惯犯,一人用刀子顶着他,另外一个迅速下车,绕到前面的驾驶位来打开车门,一手抓住他两段手腕,另外一只就往钱匣子伸。杨学海僵直了身体,眼角余光见到巷子口拐出来一个人,他鼓起勇气,猛地用头往方向盘上的喇叭上砸!
“叭——”地好大一声响,年轻人一惊,动作僵停下来,杨学海大喊:“着火了!”
他使了吃奶的劲儿喊出这声,音都破了,空荡的巷子里仿佛还有回声。幸好年轻人这一声喊后撒腿就跑,拿着小刀的那位见钱已经拿了,开了门就跟着跑出去了。杨学海手指都哆嗦,抓着方向盘就往外面飙,他气喘吁吁,一秒钟都不敢多耽误,连钱匣子都来不及去看。
“警察局立案了没有?”
杨学海烦躁地说:“没有,他们不当回事,这种小案子多了,没人理。我他妈的还超速被罚了两百,公司还要扣钱,说我延误交班,操他妈了个王八蛋!”
李孜端了切好的水果过来:“小点声,客人听到不好。人没事就好了,你还想真给他捅一刀?以后夜班少往没人的地方走。”
杨学海焦心的不是这一点,抢劫犯把他上岗证顺手拿了,他去警察局登记的时候才发现证件没有,极其败坏只好打电话给公司。这倒是好了,上岗证没有他没办法上班,补办的话原则上是要三十个工作日,那就是他得在家待业一个月,这个月就等于没收入还要倒贴份子钱!
“你们那老板也是吸血鬼,不交不行啊?”李孜给他捏着肩膀。
杨学海趴在床上,挑高了眉头:“不交?立刻炒你鱿鱼!”
李孜低笑:“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杨学海心里还是慌慌的。这真是流年不利了,老婆整天往外跑、大早上遇到抢劫犯、工作岌岌可危,这是不是应该去拜个菩萨捐点香油钱?不会是犯太岁了吧?
这时候就听着门口一丁零当啷的声音由远及近。
李孜手上的活一停,是贾原带着贾小伍回来了。
贾小伍脸上的妆都没有卸掉,涂脂抹粉地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只铁三角,玩得不亦乐乎。贾原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去倒水又是洗毛巾给他擦脸:“好了好了,等会儿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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