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热线XXX 作者:樊落
正文 第5节
热线XXX 作者:樊落
第5节
「是这样没错。」
听出邵燕黎在故意学他的口吻,舒清河笑了,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冷漠孤傲又不近人情的大作家还会玩这么幼稚的报复手段,他问:「阿宅,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欸?」突然被问到隐私话题,邵燕黎愣了愣,才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你心神不定,想打电话又不敢打,这是热恋中的人固有的反应。」
全说中了,邵燕黎开始对舒清河的观察力刮目相看,笑道:「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没有,我是纸上谈兵。」舒清河笑笑:「从来没人喜欢我。」
夏风拂过,也拂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邵燕黎不太相信舒清河的话,像自己这种无聊又喜欢搞自闭的家伙没人喜欢很正常,但舒清河明显是很乖巧很吸引人眼球的那一类,虽然工作平凡了点,但大多数人的工作不都是这样平凡吗?
「你开玩笑吧?我不信没人给你递情书。」他打着哈哈说。
「有很多,不过都不是因为喜欢我。」
不喜欢你,又怎么会递情书?
邵燕黎想笑,但舒清河回答得很认真,认真得让他没法接下去,邵燕黎的口才跟他的文笔呈非常显着的反比,写文敲字可以下笔如飞,聊天就明显口拙多了,嘴唇咬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汇。
「别想太多,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肯定会遇上喜欢的人,你看,你人长得帅,又有车有房,还是公务员,这么好的条件还怕没人喜欢?」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舒清河微微侧头看他,邵燕黎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他看到舒清河脸颊透出淡红,不自然的颜色揭示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该不会是……
想起之前交往的种种,邵燕黎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不不不,一定是自己想歪了,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舒清河又不知道他的性向,怎么会对他有意思?不过,他答应留宿舒清河的家,也许是个很糟糕的决定……
舒清河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又问:「你的恋人一定是个很可爱的人吧?」
「很可爱。」
这句话轻易就将邵燕黎的注意力转到了阿翩身上,想起阿翩的古灵精怪,他眸光柔和下来,说:「他个性活泼,穿着很另类,喜欢爆粗口,有点暴力,不过不影响他的可爱,还有,他有一手好厨艺。」
「听你这样说,就知道你很爱他。」
舒清河的话声中透出毫无掩饰的羡慕,车辆在道路间飞速行驶,两旁的路灯向后闪过,将他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下巴紧紧绷起,有些淡漠,还有一点点气愤,可惜正沉浸在遐想中的人完全没有觉察到。
《热线xxx》中
【文案】
和难以掌握的小骗子相比,
管区警察舒清河对他的心意他不是没感觉,
可他只想要阿翩,也不愿伤害舒清河,
因此只能拒绝对方心意,坚持心中所爱。
只是,他偶尔会将阿翩的脸和舒清河重迭起来……
邵燕黎还没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就和阿翩一起在酒吧被卷入莫名冲突中,
然而为何舒清河的大哥在看见阿翩昏倒时,
喊出口的会是──清河!?
舒清河的家离医院不远,车子驶出国道后,在一片住宅区里转了一会儿,停在了一栋楼房前,房子上下两层,独门独院,舒清河没进车库,而是把车直接停在门前,熄了火,让邵燕黎下车。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邵燕黎下了车,随舒清河来到门前,趁他开门的时候,打量了一下房屋。
楼房建得幽静雅致,旁边是车库和院子,建筑物整体并不是很大,但建在这片寸土寸金的高价区域里,那就很可观了,尤其是这里只住了一个人。
「也是外公买给我的。」舒清河笑笑:「他在乡下有些产业,靠收租养活自己,多余的钱就花在我们兄弟身上。」
「他一定很疼你。」
邵燕黎的话中不无羡慕,他家里亲情很淡,自从母亲过世,父亲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体,后来父亲去了国外,把房子留给了他,两人的联络就更少,基本上他不打电话,可能一年半载都收不到父亲的来电,所以身边有个疼爱自己的长者对他来说是非常羡慕的一件事。
「是这样没错。」听出了邵燕黎话中的遗憾,舒清河伸手拍拍他肩膀说:「有时间我带你去乡下玩,外公很喜欢看,知道你是大作家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若有若无的清香随着接触轻轻传来,是某种香水的味道,邵燕黎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水,只觉得很好闻,温和淡雅,很适合舒清河。
舒清河开了门,却没有进去,而是用身体挡住门,很不好意思地对邵燕黎说:「请你在这里等等,我家里很乱,我先收拾一下。」
不需要吧?单身男人的住宅就算脏乱也很正常,他的家也经常打扫,但还是会被阿翩嘲笑说像猪窝。
没等邵燕黎回答,舒清河就向他摇摇手,以飞快速度跑了进去,邵燕黎为他的顾虑感到好笑,想起阿翩,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有来电,时间正好是他刚到医院的时候。
邵燕黎猜想阿翩回了家,见自己不在,所以打电话来问,怕他担心,急忙按了回拨,谁知手机响了两声,阿翩还没接,房门突然打开了,舒清河跑出来,想到他警察的身分,邵燕黎本能地按下结束键。
舒清河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开门请他进去,邵燕黎只好暂时放弃了跟阿翩的联络,随舒清河来到客厅。
房间完全不像舒清河说得那么乱,相反的,非常整齐,邵燕黎狐疑地看看壁柜,心想小警察不会是把东西一股脑地都塞进柜子里了吧,那打开壁柜门,里面一定很恐怖。
舒清河打开电视,请他随便坐,说:「你可以先洗澡,我去帮你收拾房间,家里有备用的睡衣,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不用麻烦了,舒警官,我睡沙发就好。」
邵燕黎眼睛瞄瞄客厅的椭圆形沙发,沙发很大,足够睡两个成年人了。
「我家这么多卧室,怎么能让你睡沙发?」舒清河笑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叫我清河就好,警官这称呼太见外了。」
舒清河微笑着,嘴角流露出的促狭笑容让邵燕黎感觉到,他看出了自己刻意拉开距离的意图。
舒清河取来睡衣,带他去浴室,里面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邵燕黎冲着澡,听到舒清河的脚步远去,急忙关了莲蓬头,从外间摸到衣服,把手机拿出来,打给阿翩。
铃声响了两下接通了,对面传来阿翩迷迷糊糊的嗓音,『喂?』
「阿翩,是我。」担心舒清河在外面听到,邵燕黎特意压低声音,说:「对不起,这么晚吵醒你,我朋友出车祸,我刚才在医院里,没接到你的电话。」
『喔。』阿翩打了个哈欠,问:『那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出事?』
邵燕黎想像着他躺在床上慵懒翻身的模样,嘴角不知觉的勾起笑容,说:「我没事,别担心,今天太晚了,明早还要去医院,我就在朋友家住一晚,不回去了。」
『随你。』阿翩似乎很累,回应没有平时那么健气,说:『我在忙,就这样吧。』
在忙?邵燕黎一愣,问:「你还在做事吗?都这么晚了……」
话说到一半,耳旁就传来嘟嘟的响声,阿翩把电话挂断了,邵燕黎握着响着忙音的手机苦笑,阿翩的脾气是这样的,看来今天工作不是很顺心,导致他心情糟糕,把气都发到自己身上了,好在相处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情人的喜怒无常。
邵燕黎匆匆洗完澡,换上舒清河拿给他的睡衣出去,睡衣是深蓝格子布的花纹,普通尺码,穿着很合体,舒清河已经帮他把卧室收拾好了,在客厅的隔壁,单人房,里面布置得很简单,一看就知道平时很少用到。
「我煮了宵夜,尝尝看。」舒清河把盛满甜汤的碗放在茶几上,笑道:「其实这是冷冻食品,我只负责煮热而已。」
邵燕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要不是今天突发事件,这个时间段他已在梦乡中了,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道谢,喝了起来,汤里有藕片、桂圆、糯米球和一些清口的豆类,味道还不错,可惜是冷冻食品,他想如果阿翩做的话,一定要好吃得多。
舒清河去洗澡了,交代他可以先去睡,不过吃完东西不适合马上入睡,所以邵燕黎选择看电视,可惜电视里没什么太有吸引力的节目,他胡乱转着频道,又顺便打量了一下房间,客厅布置得很简单,但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想起舒清河说自己是走后门进派出所的,邵燕黎好笑地想,他有这个资本。
甜汤喝完了,邵燕黎准备把碗拿去厨房,叮咚一声门铃响起,他微微一愣,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么晚居然有人来拜访,这人如果不是没常识,就是智商有缺陷。
邵燕黎没动,听着门铃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频率越来越高,显示出访客不悦的心情,为了不影响到邻居,他放弃了跟来访者的耐心拔河,走过去拿起对讲机,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脸庞,表情隐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但绝对不和善。
「请问你是谁?这么晚来拜访有什么事吗?」
邵燕黎问完后,看到显示荧幕上男子的眉头很明显的皱起,反问:『这句话该我来问,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清越嗓音透过对讲机,带着柔和的磁性,很悦耳,但同时又异常冷漠,高高在上的傲慢气息,即使隔着一扇门,邵燕黎也能充分感觉出来。
「现在是我问你。」他不亢不卑地说:「你要嘛回答,要痲选择离开。」
男子略微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对呛的后果,最后他选择了妥协,说:『我叫舒清扬,是清河的大哥,请开门。』
他用了请字,但口气里透着不可拂逆的指令气息,换了别人,只怕会立刻本能地服从命令,可惜邵燕黎的反应慢半拍,尤其是在被某位诈欺师连续轰炸了几个月后,他的警觉心和戒备心都提高了好几个层次,现实告诉他,看起来越像好人的人,越有待商榷。
于是他继续说:「身分证,谢谢合作。」
听了这话,男子狠狠瞪着镜头,像是要看穿邵燕黎的本心,不过最后还是合作地拿出证件,不过他拿的不是身分证,而是刑警证,证件以最大的程度显示在荧幕上,像是贴心的希望他看清,但邵燕黎知道这位倨傲男子绝对没那么好心。
舒清扬,警署重案组刑事组长,警正……
邵燕黎轻声读着警察证上的字码,再看看旁边的照片,好吧,他承认,这男人跟小警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于是把门打开了。
男人缓步走进来,一身相当抢眼的白色西装,他很冷,傲气淡漠,这是他经过邵燕黎身边时,带给邵燕黎的唯一感觉,看着他热门熟路地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邵燕黎已经可以十分肯定这个人跟舒清河的关系了,男人的表情比证件上更深邃冷厉,容貌出色,却让人难以接近,眉宇中跟舒清河有几分相似,但远不如舒清河的柔和,如果说舒清河是软软糯糯,可以随便欺负的小兔子,这位大哥毫无疑问就是狼了。
「清河呢?」
舒清扬左右看看,最后定格在邵燕黎身上,在看到他的睡衣时,目光明显深邃下来,不是错觉,邵燕黎清楚读解到舒清扬眼神中审视的成分,很放肆地上下打量,好像他是贼。
「他在洗澡。」邵燕黎说:「我叫邵燕黎,是他的朋友,今晚有事,留宿在这里,抱歉,我对他家人不了解,刚才失礼了。」
「没关系,这么晚来拜访是我不对。」
舒大哥这样说着,表情中却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微笑说:「我经常查看别人的证件,不过被人查,今晚还是第一次。」
「凡事总是有第一次的。」邵燕黎不亢不卑地答。
「说得也是。」舒清扬赞同地点点头,眼神扫过茶几上的甜点碗,微笑说:「清河做的?你真有口福,他厨艺不错,不过自从他搬出来后我们就很少吃到了,我来这么多次,都没被请过。」
舒哥哥你的嫉妒心不需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这只是冷冻食品速溶而已,冰箱里一定还有很多,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去尽情享用……
吐槽在大脑里轮回了一圈,达到嘴边,变成——「厨房还有,我帮你去盛一碗。」
舒清扬不置可否,打量着他,说:「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判断句,带着不可置疑的肯定,让邵燕黎很想问问他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还好舒清河的及时出现缓解了紧张空气,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响起,舒清河用毛巾擦着头发走进来,看到舒清扬,有些吃惊,叫:「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跟同事去喝酒,回家路过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
看到舒清河身上穿的酒红色格子睡衣,再看看邵燕黎的深蓝睡衣,相同的样式,相同的格子条纹,唯一不同的是颜色,反而给人一种情侣装的错觉,舒清河的衣服钮扣没繋好,几块红斑在白皙的脖颈上分外显眼,发丝还是湿的,让眼眸也透着湿湿的温润感,舒清扬目光更深邃,皱眉问:「你怎么戴眼镜了?」
「最近电脑用得太多,眼睛有点近视,这是矫正眼镜。」舒清河托托眼镜框,觉察到大哥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肩膀上,他急忙缩了缩,说:「这是被蚊子咬的,夏天蚊子太多了。」
舒清扬没说话,还是盯着他的脖颈,舒清河只好把领口扣子系上了,又扯过邵燕黎,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邵燕黎,这是我大哥。」
喂,你这样做太欲盖弥彰了吧?
看着舒清河慌慌张张的样子,邵燕黎愈发肯定了舒清河的性向,否则只是借穿一套睡衣,舒清扬不会是这种反应,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想说自己很无辜,什么都没做就被贴了坏人标签。
「我们刚才认识过了。」舒清扬神色平淡,对弟弟的慌张视若无睹,站起身,说:「我走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们也早点睡吧。」
舒清河小心翼翼看他,见他表情波澜不惊,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啊。」
看到他走,不需要笑得这么开心吧?
舒清扬腹诽着,经过邵燕黎身边,看看他,伸出手来,和邵燕黎握了手,说:「邵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有时间跟清河去我家坐坐,我爸妈一定会很希望见到你。」
我没兴趣见你爸妈啊,我跟小警察真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朋友关系,见家长什么的会很奇怪吧……
邵燕黎在心里大声吐着槽,舒清扬已经松了开手,扫了舒清河一眼,推门出去,舒清河明白他的意思,忙说:「大哥,我送你。」
门在邵燕黎面前关上了,他只来得及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夜色中。
舒清河送舒清扬出门,跟着他来到车前,说:「开车就不要喝酒,出了事怎么办?」
「酒吧不是只有酒卖的。」舒清扬在车旁停下,看着弟弟,淡淡说:「你放心,我不会给别人攻击舒家的机会,希望你也这样想。」
「什么啊。」被盯得很不自在,舒清河掠开眼神,紧了紧衣领,说:「这真是被虫叮的,大哥你别乱想了,我跟邵燕黎只是朋友。」
「我什么都没说。」舒清扬靠在车门上,随口说:「解释就是狡辩,你这样做只是作贼心虚。」
「大哥你以前一定判过很多冤案。」
「那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你一直不接?」舒清扬眼神扫过舒清河遮得严严实实的脖颈,问:「你在忙什么?」
「在忙煮甜点啊,你也知道厨房离客厅很远,我没听到很正常。」
「我也打过你的手机。」
这次舒清河无言以对,反正被盖了狡辩的章,他懒得再解释,笑了笑,不说话了。
舒清扬却没打算放过他,沉吟了一会儿,问:「五年前你在我们面前坦白,说喜欢男人的事不是在开玩笑对吧?」
「不是,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说起往事,舒清河脸色黯淡下来,自嘲地一笑:「不过既然大家都反对,就算了,都过去了这么久。」
舒清扬看着弟弟,冷峻的眼神像是在警告他别在自己面前耍花样,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舒清河耸耸肩,把头别到了一边,看着弟弟削瘦的肩膀,舒清扬有些心疼,弟弟有怨气,他知道,虽然舒清河表现得很平和,但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这五年来他跟家里越来越疏远,虽然事事都听他们的安排,但舒清扬知道,一切都不同了,他甚至有了喜欢的人,留他过夜,却试图隐瞒。
他拍拍舒清河的肩膀,说:「清河,我希望你明白,大家反对,不是因为不在乎你的感受,而是考虑到我们家的背景,你也知道我们的家世,是不容许出现这样的丑闻的。」
「我知道。」
「别担心,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会想办法的。」
舒清扬在说这些话时,感到很负疚,他知道显赫的家世背景对弟弟来说从来都不是炫耀的条件,相反的,只是负担罢了,可是作为长子,他也只能这样说,年轻人一时冲动,很容易做错事,他要先把弟弟安抚住,回头再跟父母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可是想起舒清河以前经历的那些事,他又感到头痛起来,希望事情别搞到最后无法收拾才好。
舒清扬上了车,车开走了,舒清河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黑暗中默默目送轿车走远,夜风吹过,拂起垂在他额前的秀发,发丝后,眼眸深处闪过淡淡的笑,但随即便隐下了。
舒清河回到家,邵燕黎正站在桌前,看放在上面的相框,照片里有很多人,导致大家的容貌都照得不是很清楚,最前面坐了两位半百老人,他们周围有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舒清河蹲在两位老人的前方,一身白色休闲装,在整齐肃穆的制服衬托下显得很突兀,不过他的笑缓和了肃穆的气氛,间接解释了这不是警察合照,而是全家福。
「前面是我的爷爷和外公。」见邵燕黎感兴趣,舒清河走过去,指了指照片里穿西装和唐装的两位老人家。
邵燕黎把相框放好,问:「你大哥走了?」
「是啊,刚才真不好意思,我大哥在刑事组,什么事都喜欢往坏处想,神经兮兮的,说话也像在审贼,请不要介意。」舒清河向他抱歉地笑笑:「我刚才都解释清楚了,不会有事的。」
小祖宗,你干嘛要解释啊,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欲盖弥彰吗?说得多了,只会越描越黑,没事也搞出事来了!
邵燕黎欲哭无泪,想想舒清河的口才,和他刚才在舒清扬面前的慌张回应,就对他所谓的解释清楚不抱任何信任态度。
「你家兄弟姐妹很多啊。」他随口说。
「是啊是啊,而且很多都是当警察的。」舒清河脱去了正统西装,那份精英气质也一起消失无踪,听邵燕黎问起,立刻很热心地解释道:「我爷爷是法官,最公正无私了,我有一点点怕他,我喜欢我外公,全家里只有我外公没有官衔,不过他有很多钱,哈哈……」
邵燕黎打了个哈欠,很想问,大哥,我可以去睡觉吗?
还好舒清河有眼色,很快刹住了话题,道了晚安,邵燕黎去卧室,走到半路停下脚步,转回身对舒清河说:「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有件事我不想瞒你,其实我是同性恋,我之前提到的情人是男人,我很爱他,如果你不能接受我这样的朋友,请直接说,我不会在意的。」
舒清河脸色一变,表情有些怪异,但随即笑了起来,说:「不会,这种事情属个人隐私,我怎么会瞧不起你?」
他笑得很勉强,轻易就暴露了心里的情感,这让邵燕黎有些愧疚,因为这些话他是故意说的。
他虽然情商有点迟钝,但不是笨蛋,今晚舒清河的表现跟平时不一样,那些暗示的表白他不会听不出来,刚才舒清扬看到他们时的反应也足以说明一切,舒清河如果性向正常,他的家人不会那么紧张,所以他借这种方式表明立场,冠上坦诚以对的标签,只不过是要告诉舒清河自己不讨厌他,但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跟他不可能有发展。
这样做虽然有点过分,但快刀斩乱麻,把伤害减到最低,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邵燕黎这样说服着自己,但在看到舒清河说完话后,靠在桌沿上,没了在餐厅见面时的飞扬神采,头低低垂着,像是受了很大打击,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又有一点点的痛。
如果没有阿翩,他跟舒清河也许不是不可能,舒清河是个很乖巧的男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之前自己一直都没注意到他?不过有时候事情的发生就是这样不可思议,有些人交集过很多次,却不曾放在心上,有些人仅仅只是电话联系,却不由自主地在意到了,就像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不迟不早的,在对的一刻碰到了对的人,于是动了心,为他停下脚步,心里眼里看到的都是他,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所以,他只能对舒清河说声抱歉了。
因为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外加不熟悉的环境,邵燕黎睡得不是太好,还以为自己向舒清河坦白了,再见面时会比较尴尬,但事实证明他的顾虑都是多余的,第二天舒清河跟平时一样,很温和地跟他打招呼,表情自然,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昨晚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嘛,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邵燕黎气得在心里甩了自己一巴掌。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吃早餐时,舒清河问他。
「没有,床挺舒服的,就是比较担心那个白痴。」邵燕黎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敷衍了过去。
舒清河没多问,吃完饭,开车带他去小丁家取了换洗衣服,又载他去医院,在医院门口停好车,邵燕黎下了车,说:「这次谢谢你,有时间请你吃饭。」
舒清河莞尔一笑,「你还敢请我吗?」
笑容在阳光下异常耀眼,邵燕黎的心不自觉地跳快了半拍,读出了舒清河眼里的揶揄,他反问:「为什么不敢?」
难道不怕再碰到什么麻烦事,然后再被他载回家?
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表情,舒清河叹了口气,真是粗心的家伙,难道他就没发现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按着自己的步调走吗?还是作家呢,心思却这么浅,或者说,只要他把一个人当朋友,就完全不会去怀疑对方?
「那再约时间啰。」舒清河对邵燕黎的反问不置可否,笑着挥挥手,开车离开。
若有所思的笑容,却又捉摸不透,邵燕黎看着车走远,耸耸肩,懒得多想,转身跑进医院。
小丁睡了一晚上,精神恢复了大半,正兴致勃勃地在跟室友聊天,邵燕黎把他需要的物品放好,见他除了走动不方便外,比正常人更正常,便没再在医院里耽误时间,告辞回家,离开时小丁在他身后催着要稿,被他完全无视了。
邵燕黎回到家,发现自己昨天写的字条还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证明阿翩一直没回来过,平时阿翩也经常彻夜不归,但没像这次这样离开一整天,想到昨晚打电话时他什么都没说,邵燕黎有些不高兴,拿出手机给他拨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周日是邵燕黎的休息日,不过阿翩不在家,他的休息日也变得无聊了很多,去健身房转了一圈,回家时顺路逛逛超市,买了菜回来,做晚饭时还特意给阿翩打电话,想问要不要做他的份,结果电话还是不通,等邵燕黎吃了晚饭,在客厅看电视节目看到十点多,外面才传来开门声,阿翩回来了。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沙发上坐下,像是喝了不少酒,脸颊透着诱人的红,邵燕黎走过去,揉揉他一头金发,问:「你去哪里了,打你电话又不接。」
「你管我!」
阿翩靠在沙发上,好像很累,头向后仰起,眼神有些涣散,邵燕黎看到他的手指轻微发着抖,眉头皱了起来,问:「你嗑药了?」
「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
邵燕黎拉过阿翩的手,发颤的手指说明了一切,这让他很生气,阿翩以前有嗑药的习惯,但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就再没磕过,更别说嗑得这么凶,衣服上还有股浓烈的香气,是那种廉价的香水跟烟酒气混在一起变成的怪异味道,邵燕黎更恼火,问:「你出去了一天一夜,就是去酒吧鬼混?」
「什么啊,我是在做事。」很不快被邵燕黎揪住,阿翩甩手推开他,不耐烦地说:「做事累了,我当然要找东西刺激一下,要不怎么坚持到现在?」
「我都说那种事不要做了,我可以养你的。」
「我是男人,可以养活自己的,不需要别人包养!」
他不是别人,是恋人!当初抱着自己求包养的不也是他吗?这时候跟自己说什么要面子的话?
不过跟醉鬼没什么道理可讲,见阿翩一反常态,邵燕黎猜他一定是事情没做好,被训了,才会借机发泄,没跟他计较,拉起他去浴室,却看到了他衣领上的唇膏,鲜红的颜色,让他想忽视都难,邵燕黎原本压住的火又猛地窜了起来,问:「你说的刺激还包括女人吗?」
「逢场作戏而已,你当什么真啊。」
阿翩甩开他,摇晃着去浴室,邵燕黎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拖到面前,一字一顿说:「阿翩,别跟我说逢场作戏的话,我是认真的!」
郑重的表情,揭示了男人此刻的心情,阿翩被邵燕黎严肃的态度弄得一愣,但随即便破口大骂:「老子又没卖身给你,你管老子干什么?昨晚你不是也没回来,说不定也去哪里鬼混了,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小丁出车祸,我在照顾他,我昨晚有打电话跟你讲的。」
「这话骗鬼去吧,说不定你是在床上照顾那个et呢,他在哪家医院啊,要不要我送花圈?」
「不准这样说我的朋友!」邵燕黎拳头握了起来,厉声喝道。
这次他是真生气了,阿翩有时说话也不可理喻,他都不会太在意,但牵扯到朋友,那就不一样了,虽然他也经常骂小丁白痴,但小丁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既是学长,又是朋友,他不能容忍阿翩这样咒他。
从来没见邵燕黎发火,阿翩愣了愣,随即骂道:「你朋友这么重要,那你就跟朋友过吧,我们分手好了,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稀罕呢!」
「阿翩!」
阿翩没理会他的叫声,转身气冲冲摔门走掉了。
邵燕黎也憋了一肚子火,冲去厨房,把给阿翩留的饭菜全扔进了垃圾桶,空下来的碗筷摔到水槽里,也懒得洗,转身去客厅重新看电视。
阿翩个性粗暴,有时候生起气来也会说分手的话,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狠过,这让邵燕黎很恼火,他关心情人有什么不对?不让他抽烟喝酒嗑药有什么不对?生气他找女人有什么不对?哪怕是逢场作戏他也会不开心啊,除非他对阿翩完全不在乎,他不明白这些全都没错的言论为什么让阿翩那么生气,甚至说分手,分手就分手,他又不是真没了那个骗子就不行!
心情不好,原本喜欢的节目也看得索然无味,不过生气归生气,等到半夜还不见阿翩回来,邵燕黎又有些担心,明明困得很,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才有了困意,迷糊中听到开门的声音,脚步声传来,然后床铺往下陷了陷,有人摸索着上了床,靠着他躺下,随即又往前蹭了蹭,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
很小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传到他耳廓里,头在他肩头轻轻蹭着,带着讨好的意味,邵燕黎醒了,心里还很气,不想说话,却感到对方的脚趾顺着自己的小腿一点点地往上蹭着,小声叫:「阿宅……」
这次邵燕黎忍不住笑了,他一向拿古灵精怪的阿翩没办法,更不可能真的气他,哼了一声,说:「说声对不起就想我原谅你,乱发脾气,罚你明天在家准备一日三餐。」
「切,我就随口说一声,你还当真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听出邵燕黎已经不气了,阿翩一改最初小心翼翼的讨好,放肆起来,翻身跨到邵燕黎身上掐住他喉咙大叫,邵燕黎没给他嚣张的机会,握住他的腰,身子一翻,将他反压到床上,低头吻住他的唇,说:「那就罚你好好伺候我,不许偷懒。」
「什么呀,色情狂,我哪次不是被你做得下不了床,哪有偷懒……」
阿翩小声嘟囔着,吻吮中声音却颤了起来,邵燕黎本来只是想逗逗他,现在却忍不住了,阿翩洗了澡,身上散出淡淡的沐浴液清香,肢体亲密接触中,带着诱惑他的味道,于是邵燕黎遵从了自己的本能,将淡吻转为真正的吻吮,伸手扯开他的睡衣,说:「以后不许再去那种地方找刺激。」
「唔……尽力啦。」
邵燕黎对阿翩的承诺不太抱期待,不过这时候他不想说煞风景的话,所以没再纠结下去,脱掉阿翩的衣服,享受情人的温顺讨好。
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邵燕黎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回到以前如胶似漆的状态里,可惜他太乐观了,阿翩热情起来,的确跟他如胶似漆,但大多时候情绪都大起大落,前一分钟还很温柔,一转身就变了脸色,彻夜不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早上归来,身上充满了酒气和不知哪里沾来的廉价香水味,两人为此吵了几次,阿翩最初还会事后道歉,后来就干脆漠视,直到邵燕黎先主动搭话,才勉强和好,这样连续反复了几次,邵燕黎感觉很累,他不想再吵,这让他总想起当年父母争吵的情景,心想再吵的话,就干脆分了吧,他受够了阿翩的喜怒无常。
这个周日,邵燕黎趁休息煲了猪骨汤准备去孝敬他的责编,这是小丁特意打电话来吩咐的,小丁知道他周日不工作,没法催稿,就干脆催催美食,用他的话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邵燕黎的厨艺还算过得去,不使用他实在太浪费了。
这些想法邵燕黎不是不知道,不过他没跟病号计较,反正自己也要吃饭,就多做了一份,吃完早餐后他把汤盛好,正准备离开,门先打开了,阿翩摇晃着从外面走进来,熬夜的关系,他脸色很难看,带着一身酒气走到沙发上坐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邵燕黎早从最开始的恼怒变成现在的漠然,拿着饭盒要离开,阿翩叫住了他,把一个信封扔到茶几上,放在里面的钱滑出了封口,看厚度钱的金额不小。
「我这个月的薪水。」
邵燕黎在走廊上停下,看看那个信封,阿翩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时候他已经没了最开始热恋时的激情,连带着对这个小动作也变得厌恶起来,冷冷说:「你收着吧,我用不着。」
阿翩感觉出他的不耐,不过难得的没反唇相讥,只轻声说:「钱是我辛苦挣的,没有不干净。」
他不知道如果诈欺师的钱算干净,那还有什么东西不干净?
「我不需要。」
邵燕黎说完转身要走,却听阿翩在身后冷笑道:「你瞧不起我,一开始就不该跟我在一起!」
又要开始那些毫无营养的争吵了吗?可是他觉得很累,连吵架都提不起精神,走到门前,手按在把手上,阿翩被他的无视弄急了,追问:「你去哪里?」
「去看小丁。」
这次邵燕黎回了他,阿翩却更生气,跳起来吼道:「我是你的情人,我现在在家,你却要去陪别人!」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的关系,记得这里是家!」邵燕黎不喜欢吵架,但阿翩的话让他无法不生气,冷笑:「我陪别人不可以,那你几天不回家有没有跟我说一声?」
「我是去做事,不做事哪来的钱?」
「我想我赚的钱足够养活两个人,」邵燕黎冷冷扫了那叠钱一眼,「这种骗人来的钱不要也罢。」
这句话让阿翩彻底炸了毛,大吼:「你装什么清高?当初是谁求着赖上我的,现在你看不惯了,报警抓我啊,分手啊,随你!」
邵燕黎被他的无理取闹气到了,大声吼回去:「分手就分手!」
他也早受够了阿翩的坏脾气,整天吵来吵去,还不如早分手来得清静!
像是被吼愣了,阿翩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嘴唇咬得紧紧的,站在那里忘了回应。
邵燕黎也愣住了。
吵过这么多次,这还是他第一次大声吼阿翩,也是第一次提到分手,看到阿翩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眼瞳里闪烁出惊讶和倔强,他突然感到心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里的空气很压抑,不想再逗留,匆匆走了出去。
出了问题没法解决,就一走了之,真是孬种。
在去安和医院的路上,邵燕黎的心情一直沉浸在郁闷和懊悔中,中途因为出神差点闯红灯,好不容易来到医院,把猪骨汤给了小丁,小丁很满意他的速度,接过来一边喝一边赞叹,又顺便向室友炫耀,让他听着心里更烦乱,几次提出要离开,都被小丁半路拦住了,说反正他今天休息,回家也没事,不如在这里陪自己,到最后邵燕黎终于忍不住了,说:「我想到一个新点子,要马上回去记下来,否则忘了,稿子又要往后拖。」
小丁不信地瞥他,「这么着急回去,是想见女朋友吧?」
「胡说什么,我哪有女朋友?」虽然是有位情人,不过已经分手了。
应该是分手了吧,都说得那么直白了,邵燕黎恍惚着想,这本来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他还是感到很难过,他是喜欢阿翩的,即使闹到要分手的地步,脑子里还是一直晃动着他的影子,尤其是当他离开时阿翩失落的模样。
「少来,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小丁凑近他,笑嘻嘻地说:「你从刚才进来就一直在出神,而且绝对不是考虑剧情的出神,据我阅人无数的经验,可以判定你心神不定百分百是有了女朋友,你们现在还在吵架中,真不够意思,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有了小情人居然跟我保密。」
「没有……」
「没装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小丁咬着嘴里的脆骨,冷笑:「你本事很大啊,整天宅在家里也会有女生喜欢,透露一下,她是不是你的书迷,好不好看,你们上过床没有?」
是书迷,很好看,也上过床了,可是……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邵燕黎叹了口气,小丁立刻指着他怪叫:「你看你看,你这个七情六欲都白痴的家伙居然会叹气了,果然中毒已深,吵架而已啦,又不是要死要活,去道个歉就没事了。」
「不是这个原因……」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一个大男人不道歉,难道让人家小女生来道歉吗?别说我不教你,你已经是剩男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眼睛出问题的女生喜欢上你,你再不积极点,这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吧。」
他有那么差吗,只配得上眼睛出问题的人?不对,这是其次,首先是阿翩才没有眼神不好,他长得不知有多出色!
被小丁大嗓门一吼,病房里所有病号的眼神都落在邵燕黎身上,对面一个阿婆嘟嘟囔囔地劝邵燕黎不要大男子主义,吵架时要让着女生,旁边还有个中年男人附和说别说小女生,就是他家老婆,也是说一不二,男人现在不值钱了,要是没钱没房子,就更不值钱,说到最后,话题从情侣吵架延伸到薪水房价家庭地位上,邵燕黎实在受不了了,说了声告辞,连饭盒也不要,就掉头跑了出去。
这些人太吵了,邵燕黎发现跟他们相比,阿翩的小吵闹可爱多了,不过吵有吵的好处,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话,邵燕黎觉得他跟阿翩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居家过日子,又有哪家人是不吵架的,慢慢磨合着就会相互适应了,虽然阿翩有不对,但他今天的态度也很差不是吗?阿翩拿钱回来,至少表明他是想跟自己生活下去的,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问,还阴阳怪气地训他,照阿翩的脾气,当然不可能忍受。
所以,归根结柢还是他的错。
往回走的路上,邵燕黎越想越懊悔,想给阿翩打电话,又怕他在气头上不接,左思右想,在经过一家首饰店时突然眼睛一亮,想到和好的办法了。
阿翩是个很喜欢赶新潮的人,身上各种银饰不断,可是交往了这么久,他还没送过阿翩什么礼物,正好趁机买件他喜欢的东西,阿翩是小孩子心性,看到礼物,肯定就不会生气了。
可是进了首饰店,邵燕黎就有点后悔,他平时都是网购,很少进商店,面对琳琅满目的首饰,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看了很久,才选中一款祖母绿的耳钉,阿翩曾说过他是五月的生日,祖母绿是他的诞生石,宝石圆润剔透,一侧还有白金镶边,造型很别致,他想阿翩一定喜欢。
邵燕黎回到家,等到晚上阿翩也没回来,给他打过两次电话,都没人接,邵燕黎又发了几封和好的简讯,也被无视了。
不过这种反应符合阿翩的脾气,邵燕黎没等到人,只好独自上床睡觉,进入梦乡时还在想阿翩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半夜偷偷摸上他的床,可惜这个猜想到第二天也没实现,邵燕黎早上醒来,看看身边空空的床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吵得很凶,不知道阿翩会气多久,也许一、两天内都不会出现了。
事情比邵燕黎想得还要糟糕,时间一晃就过了三天,阿翩还是一点联络都没有,每次他打电话过去,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随着时间的推移,邵燕黎越来越坐立不安,他们吵过很多次,阿翩最多消失一天就会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从没像这次这样一下子人间蒸发,连个留言都没有,他心神不定地想会不会是阿翩所在的组织被破获了,阿翩受了牵连,或者他躲在哪里避风头,不敢接自己的电话,他想向舒清河询问,又怕他的警察身分会给阿翩带来麻烦,最后只好放弃。
就这样,邵燕黎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一个星期,周六晚上睡不着,忍不住又给阿翩打电话,出乎意料的,这次电话响一声就接通了,一阵很激烈的乐曲声传来,夹杂在音乐中的是阿翩不耐烦的声音。
『什么事!?』
由于太意外电话的接通,邵燕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说:「阿翩,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要问都分手了,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分手?」想起那天气愤下的口不择言,邵燕黎语塞,急忙说:「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别气了好吗?你在哪里,我接你回来。」
『不用了,我有得是地方去,我很忙,别再打骚扰电话来。』
「阿翩,你听我说……」
『够了!』阿翩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但随即又笑了起来,『你们这些阿宅真没劲,当初是你说要分手,现在又死乞白赖地来缠我,你以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你还没玩够,可惜我不想玩了。』
充满嘲弄的话声,还有女人低低的笑声夹杂在其中,嘈杂狂乱的音乐告诉邵燕黎,阿翩现在在酒吧里,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情人根本没把他的在意当回事,在自己为他担心的时候,他却在某个俱乐部里花天酒地。
原本应该很气的,奇怪的是却偏偏气不起来,反而是沉沉的失落,邵燕黎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你还没听懂吗?阿宅,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我是诈欺师,骗人赚钱才是我的工作,如果你不是有点钱,我才懒得跟你玩这么久。』
懒散的玩世不恭的嗓音,却比任何争吵时的话声都更尖锐,邵燕黎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拿手机的手轻微发着颤,闭上眼,回想以往的种种,他不相信那只是一场骗局,可是阿翩的轻笑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不会是还没发现家里有什么变化吧?唉,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呆的人,你不是作家吗?智商也太低了,你真以为一个诈欺师会喜欢你,会喜欢你写的那些破烂玩意吗?真遗憾,我喜欢的只有钱……』
下面好像还说了很多,不过邵燕黎都没听到,他只听到刺耳的笑声不断在耳边回荡,带着嘲讽不屑的意味,想再问个清楚,却又心慌慌的不敢去深究。
其实,这场恋爱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吧。
邵燕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些发颤的手指移到结束键上,轻轻按了下去。
刺耳笑声消失了,让静夜越发的沉寂,邵燕黎呆坐了很久,才起身去书房,打开书桌抽屉,抽屉是密码式的,不过他从来没有瞒过阿翩,打开后,里面如他意料的空空如也,放在里面的钱款,还有父亲出国前留给他的一些金饰,和他收藏的几款金表都不见了,再看其他几个抽屉,值钱的物品也都消失一空,只有几张信用卡留了下来。
信用卡其实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只要他一个电话,就会马上被冻结,搞不好还会成为追踪线索,聪明人不会因小失大拿走它。
所以,阿翩根本一点都不笨,不仅不笨,还非常聪明,利用一次次的小接触让自己放下心房,接纳他,让他住进来,只要知道密码,要拿走钱很简单,更料到他不会报警,难道让他对警方说自己跟男朋友感情破裂,财产被席卷一空?这样做除了被人看笑话外,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阿翩根本是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才会那样有恃无恐地嘲笑他,而那个漂亮又狠心的少年,纵使邵燕黎知道他骗了自己,却还是硬不下心去恨他。
毕竟,那是他的工作,而自己,只不过是被看中的猎物罢了。
那晚邵燕黎一夜未睡,第二天醒来,一狠心,删去了阿翩的电话号码和跟他所有的通话记录,又把座机上的号码也删掉了,旁边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被碰到,荧幕上蹦出一连串的催稿留言,小丁看到他出现,立刻敲过来想跟他视屏聊天,邵燕黎黑着脸抓过电脑的主电源连线,一把拽了下来,他现在不想做事,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好好清静一下。
邵燕黎去浴室洗了把脸,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了,先是骑自行车顺着花园社区狂奔几圈,又去健身房和娱乐中心混了一整天,到晚上居然赢了一大堆奖品,其中还有个半人高的趴趴熊,看到身旁一个小男生用异常羡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邵燕黎自嘲地想这是不是叫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他平时玩游戏从来没这么大获全胜过。
他把礼物全送给了小男生,孩子很兴奋地向他道了谢,开心地抱着趴趴熊跑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邵燕黎忍不住想起阿翩,以阿翩的个性,如果拿到这么大的玩具,一定也会开心得像孩子一样。
其实,这一切都是假象吧,为了迎合他的口味故意制作出来的假象,阿翩才不会喜欢一个毛皮玩具,他玩了那么久,想得到的只是钱而已。
原本因为运动而暂时忘掉的不快又涌了上来,邵燕黎不想回家,转去了公寓旁常去的那家酒吧,酒保照他的习惯递给他一杯冰啤,他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说:「换伏特加,不加冰块的。」
伏特加送来了,邵燕黎又一口干了进去,冰镇后的烈酒入口,清热干爽,他趁兴又连喝几杯,在喝到第四杯时,酒保拦住他,说:「你已经喝很多了。」
「没事,我喝不醉的。」
邵燕黎把空杯推过去,让酒保倒酒,他平时虽然喝得不多,但酒量很好,这或许是体质关系,所以他跟人拼酒从没醉过,更别说几杯伏特加,最多是第二天难受罢了,不过他现在已经够难受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
酒保没再劝他,照吩咐递上酒杯,邵燕黎又一杯杯干下去,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烈酒没有平时的纯正醇香,而是带着一点点的苦涩,酒保一定在里面掺了水,他想。
眼前景物开始模糊,伸手去拿杯,手却有些不听使唤,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醉酒,只觉得很舒服,飘飘然的感觉,勉强拿起酒杯正要喝,却被拦住了,有人走过来,夺下了他的酒杯。
「阿翩!」
俊秀柔和的脸庞,让邵燕黎被酒精麻木的心突然感到一阵惊喜,但随即就知道自己认错了,阿翩穿衣服不会这样正统,气息不会这样温和,他总是像火一样喜怒无常,会带来温暖,但一不留神,也会被烧灼到,他明知不可以靠得太近,却仍在不经意中被对方的漂亮光芒所吸引……
「唷!」舒清河在邵燕黎身边坐下,跟酒保要了一杯冰啤。
「是你啊。」邵燕黎笑着看看小警察,问:「你们警察也喝酒吗?」
「是这样没错。」舒清河微笑回道:「警察也要下班的。」
「可是我以前都没在这里见过你。」邵燕黎迷迷糊糊说。
「就算见过你也不会注意到的。」舒清河自嘲地一笑,看到了刚才邵燕黎认错人时眼神突然一亮的模样,心有些疼,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杯,说:「其实我是刚才经过,看到你在里面才进来的,怎么喝这么多酒,你失恋啊?」
「你怎么知道?」
邵燕黎歪头看他,带了点天真的反应让舒清河想笑:「你差不多都把失恋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只要是眼神好的人都能看到。」
「真有这么明显?」
也许真的这么明显吧,就算他不承认,也知道自己这样失态是因为失恋,他很喜欢阿翩,想帮他摆脱以往的生活,想容忍他的专制暴力和很糟糕的个性,想跟他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可是现在回过头看看,只会觉得那样想的自己很可笑。
『被骗活该,谁让你那么蠢!』
其实,他会被骗,不是阿翩骗技高,也不是他iq低,只是因为他喜欢对方,全心的信任对方,仅此而已。
邵燕黎自嘲地哼了一声,想喝酒,却发现酒杯还在舒清河那里,他伸手去拿,舒清河避开了,只把冰啤塞给他,邵燕黎迷迷糊糊喝了一口,品出味道不对,叹气说:「连你也骗我。」
舒清河眼镜片后亮光一闪,微笑说:「除了我,还有谁会骗你?」
没有伏特加,邵燕黎选择了冰啤,他要求不多,只要是酒精类的就好,咕嘟咕嘟喝下去,随口说:「还不就是那个小骗子?我被骗子骗,清河,你帮我捉了他!」
「骗子?」
「他叫阿翩,是个骗了我,但我还是很喜欢他的家伙。」
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阿翩的真实姓名,不知道他住哪里,他平时除了打诈骗电话外还做些什么,他一直都体谅阿翩的身分,所以不去多问他的事情,他以为有自己在身边,阿翩会慢慢走向正途,现在才发现这些想法多么的一厢情愿。
邵燕黎醉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逻辑很乱,不知道舒清河是不是能听懂,也不在意他是否能听懂,他只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而已,管他是谁。
「他骗过我很多次,打过很多诈骗电话,脾气一点都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但还是很可爱,你不是警察吗?帮我抓他回来吧,他偷了我二十几万呢,告他盗窃罪没问题吧,最好判他无期,一直关着他,别让他再出来害人……」
「你醉了。」
看到男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还打响指跟酒保要酒,舒清河很无奈,给酒保使了个眼神,让他送来一杯冰水,喝醉的人是觉察不出来的,更何况邵燕黎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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