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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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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情目标 作者:米洛

    正文 第4节

    追情目标 作者:米洛

    第4节

    「抱歉,老板,我就在门外,您有什么吩咐,请随时叫我。」德瑞克说,赶紧把门关上。他知道帕西诺暂时不会杀了晏子殊,但是,帕西诺会不会对晏子殊做其他的事,他不敢保证。

    因为帕西诺对晏子殊的执着,就连他看来,都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德瑞克突然能理解阿里的心情,其实,就算到现在,他也仍旧认为晏子殊的存在,对卡埃尔迪夫公爵来说是威胁。可是,眼见晏子殊对公爵一片痴心,至死不悔,他又开始犹豫,想给晏子殊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而且,他也曾经亲口答应公爵,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晏子殊的安全。

    「只有这一次……「夜鹰」。」

    德瑞克盯着紧闭的舱门,在心里想。他只救晏子殊这一次,不是说他从此就接受公爵和晏子殊在一起,而是……看在晏子殊对公爵忠心耿耿的分上,履行他对公爵的承诺而已。

    第八章 生死抉择

    二十多年前,圣彼得堡郊外森林——

    白皑皑的雪覆盖着高耸的桦树与陡峭的山坡,道路泥泞而湿滑,寒风呼啸。

    十余个身穿白色厚滑雪衫的保镖,腋下夹着冲锋枪,呈扇形散开,保持警戒地走在树林中间。

    在他们前方约五十米的地方,是他们的主人巴尔札里·唐·帕西诺以及才七岁的小少爷里乔·帕西诺。

    今天是家族的男性一起狩猎的日子,无论多忙,巴尔札里都注重着儿子的野外教育,那就是骑马、狩猎、钓鱼以及野外生存技能。

    「开枪啊,里乔。」叫着儿子的名字,巴尔札里高壮的身躯趴在一块岩石后,右手举着望远镜。

    一头毛色棕灰的母狼正横卧在野草丛间歇息,它的几个孩子围绕在它身旁,互相追咬嬉戏,充满活力。

    是里乔·帕西诺先发现树丛里的野狼窝,他想要其中那只罕见的白色幼狼,它长大后一定威风凛凛,于是他的父亲要他开枪射杀母狼以及其他几只小狼。

    「爸爸,一定要杀光它们吗?我们就不可以……偷偷地拿走一只?」看着它们聚在一起是如此快乐,帕西诺实在不忍心开枪。

    「里乔,你可是要从一位母亲手里夺走她的孩子,从一帮兄弟姐妹那里夺走他们的手足。如果你不杀了它们,就是与它们结下了仇恨。狼是很记仇的动物,以后你就不能再来这片森林了,还有……」

    巴尔札里深邃的蓝眸凝望着儿子,严肃地说:「如果你想要那只白狼忠心于你,你就要斩断它的其他念想,你不可以让它效忠除了你以外的人,包括它的家人在内。」

    巴尔札里粗糙有力的下掌轻轻按在儿子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假如你要得到一个人的心,记住,你得让他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到最后他也无法属于你,那就杀了他,不要在心里留有任何愧疚,也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否则,被杀的人,就是你。」

    「我明白了,爸爸。」

    「砰——!」

    枪声响起,惊得鸟儿飞窜,母狼头部中弹,一命呜呼。帕西诺熟练地给猎枪装上子弹,再次上膛、瞄准,准备扣下扳机,但是,那头已死去的母狼却突然出现在瞄准镜前,张开血淋淋的尖牙,猛扑向他——

    「啊?!」帕西诺蓦地从床上惊醒,心脏扑通扑通跃动着,头上都是冷汗,很疑惑自己怎么会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他和父亲一起去宅邸附近的森林狩猎,他射杀了一只母狼和五只小狼,还捕获了一只白色狼崽。可惜的是,也许是由于狼并不是狗,无法圈养,一个月后那匹小狼就病死了,他的父亲买了一只德国牧羊犬送给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父亲有没有说过那番话,他也记不清,大概是这段日子和晏子殊在一起,情绪起伏过大,让他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帕西诺从床上撑坐起来,转过头,便看见在身旁沉睡的晏子殊。

    四个小时前,船上的外科医生替晏子殊治疗了伤口,还给他注射了有镇静效果的退烧药,看来那药很有效,晏子殊现在睡得很沉,呼吸也比之前平稳许多。帕西诺伸出手,摸上晏子殊的额头,发现高烧终于退下去了,只是还有一点热。

    轻轻拨开晏子殊额头上的黑色发丝,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孔,仿佛怎么看都不会厌倦,为什么一个男人会让他如此着迷?

    寻思着自己在遇到晏子殊之后的种种反常行为,帕西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明白阿里在担心什么,在他的大脑深处,也有个声音一直在警告他,必须要杀掉「夜鹰」,可是他怎么都做不到,就算握着枪,也扣不下扳机。

    比起杀死晏子殊,他更想将晏子殊抱进怀里,像恋人一般拥吻缠绵。

    卡埃尔迪夫根本不配得到晏子殊,他怎么可以这么幸运地拥有一切?只要一想到卡埃尔迪夫亲吻晏子殊的样子,帕西诺就觉得胸口窝着一团火,烧得他怒气腾腾!

    「子殊。」

    帕西诺俯下身,温柔地轻吻晏子殊的额头,注视着他像浓墨染过的细长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嘴唇。

    虽然他对晏子殊说过,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但是,帕西诺现在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太漫长了,这中间可能会发生他无法掌控的事。再说,他本来就不是君子,何必要遵守那个酒后不经思考,随便说说的诺言?

    「我要你忘掉卡埃尔迪夫……成为我的人。」

    帕西诺坚定地说,坐起身体,脱下身上的豹纹睡袍,袒露出宽阔强壮的胸膛,再度俯身,小心地避开晏子殊包扎着纱布的伤口,吻上晏子殊的嘴唇……

    +++++

    「子殊……醒醒,我爱你。」

    飘荡在微风中的华丽金发,耀眼如稀世珠宝。

    近在耳畔的深情告白,也总是令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晏子殊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前是卡埃尔迪夫那张俊朗迷人的脸孔,他正浅笑着,为「偷袭」成功而得意。

    「兰斯,你又……」

    透过树梢的强烈阳光突然晃过眼睛,晏子殊紧闭起双眼,觉得头痛欲裂,卡埃尔迪夫温柔地抱住他,扶他起身。

    「对了,我这是在……」

    在晏子殊的面前,是奥汀城堡那一片宽广翠绿的草坪,佣人们在远处忙碌,兰德尔和梅西利尔似乎也在那里。

    「我之前好像是说……想一个人待着……然后……」

    记忆非常模糊,而且支离破碎。吃过午饭后,他嫌卡埃尔迪夫太粘人,所以一个人到靠近高尔夫球场的黄葛树下,背靠着树干看书。春日的阳光是那么明媚,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怎么会在奥汀呢?

    他是什么时候来奥汀的?

    晏子殊心生疑惑,觉得自己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每当他觉得困惑,想要仔细思索时,头脑里就会非常自然地浮现出他想要的答案。比如,他是突然从奎因局长那里得到假期,所以来到奥汀。

    ——这令晏子殊更觉得诡异,愣着发呆。

    「子殊,看着我,叫我的名字。」卡埃尔迪夫突然抬起他的下颚,热情地压上嘴唇。

    「兰……唔!」

    根本没法抗议,嘴唇被结结实实地堵着,钻入口腔内的舌头横行霸道,舔舐着他牙齿和上腭,缠住他的舌头激烈吮吸。

    晏子殊被吻得都喘不了气,头脑中无法思考别的事情,双手紧紧抵着卡埃尔迪夫的胸膛,本能地想推开他。

    「唔……兰斯……行了……兰斯……呜!」

    无奈之下,晏子殊不断叫着卡埃尔迪夫的名字,可是,卡埃尔迪夫的吻却变得更加激烈,甚至有些暴力。嘴唇被反复啃咬,火辣辣的疼,探入的舌尖一再无视他的反抗,碾磨着他的舌根。

    晏子殊觉得快要窒息,苦皱着眉,想扭开头,但是一只大手飞快地按压住他的后脑勺,力气大到让他完全无法闪躲。

    「好痛!放开我……兰……斯……唔!到底……」

    在转变接吻角度的瞬间,晏子殊才能吸上口气,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很想和卡埃尔迪夫谈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唔嗯!」

    过于热烈的吻让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晕,四肢软得像棉花一样。也许,他就是拿卡埃尔迪夫没办法,晏子殊在心底暗叹,喘息声逐渐加重。

    「子殊……你是我的……」

    再一次深吻后,卡埃尔迪夫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亲吻他的颈项、锁骨,柔软湿热的舌头滚过胸口的感觉,令晏子殊腰间猛然战栗,呼吸也更加急促。

    卡埃尔迪夫将他放平在草地上,双手在他全身游走,热情地抚摸着他。恍惚间,两人的嘴唇又重叠在一起,忘情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与热度。

    「兰斯。」

    透过树梢的阳光仍是那么耀眼,即便晏子殊紧闭着眼睛,也觉得刺疼难忍,而他的头部更是疼得像要炸开,晏子殊实在忍无可忍,猛地转开头。

    「子殊,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耳边传来卡埃尔迪夫着急的询问,晏子殊难受地喘着气,极轻地说:「头……头很疼……呜,太疼了……!」

    「……应该是药物的后遗症,别紧张,你先休息一下。」

    一双大手覆盖上晏子殊的太阳穴,温柔地按摩,但是晏子殊烦躁地推开他的手,挣扎着坐起身。

    平时,他非常珍惜和卡埃尔迪夫相处的每一分钟,因为他们聚少离多,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但今天很奇怪,卡埃尔迪夫的亲吻、抚摸和低喃,非但没有抚慰他,还令他愈加焦虑难安,心中莫名的恐慌。

    「你……别靠近我。」

    晏子殊沙哑地说,他弄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在他心底深处,对「卡埃尔迪夫」有着无法解释的强烈抵触,比起被卡埃尔迪夫拥抱,他更想要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子殊,你清醒点吧!他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卡埃尔迪夫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他的质问令晏子殊更加困惑和不适,头脑深处尖锐鸣叫!

    「哈哈……再飞高点。」

    远处,似乎传来兰德尔的笑声,他们在放风筝吗?对了,他曾经答应过兰德尔,等到春天的时候,带他去放风筝。

    春天?

    若他没记错,卡埃尔迪夫曾说过,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也许奥汀到四月还会下雪,那么,现在的阳光是……

    梦?

    不对。

    更像是……幻境。

    意识到的刹那,晏子殊猛然清醒了!不,应该说他在数分钟前就已经醒来,只是由于ts2的作用,大脑产生了严重的幻觉。

    清醒的瞬间,笼罩全身的剧痛如山洪般袭来,令晏子殊面色惨白,几乎再度晕厥,但他硬是忍了下来,抬起浸满冷汗的额头,怒瞪着帕西诺。

    「你……好卑鄙!」

    除了这个词,晏子殊想不到别的词语,帕西诺竟然想趁他意识不清的时刻侵犯他。

    「那又怎样?」帕西诺看见晏子殊那充满嫌恶的眼神,心中的热情像是瞬间被冰水浇灭,极冷地看着晏子殊,「反正,就算我不卑鄙,也得不到你。」

    「滚开!无耻!」晏子殊愤怒地甩开帕西诺的手,他不想和帕西诺待在一张床上,挣扎着想要下床。

    可是,帕西诺从后方拽住他的肩膀,猛地把他压回床上,并且牢牢地按住他的手腕。

    由于受伤的缘故,晏子殊一时挣脱不了,帕西诺紧压在他身上,凑近了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要你成为我的人!不过,我劝你不要反抗,我是第一次和男人做爱,你要是挣扎得太激烈,我就没耐心帮你润滑了呢。」

    「混蛋!可恶……放手!你这个……疯子!变态!呜!」

    晏子殊奋力扭动头部,躲避着帕西诺落下的亲吻,偌大的床铺由于两人激烈的纠缠争斗,变得凌乱不堪。

    虽然帕西诺在姿势和力量上处于上风,可晏子殊更懂得怎样打架。利用帕西诺疏忽的瞬间,晏子殊狠狠用头撞向他的下颚,这一撞令帕西诺眼冒金星,嘴唇都被牙齿磕出了血,手臂的力量也立刻松了。

    晏子殊毫不迟疑,即刻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右手肘猛地撞开帕西诺,冲下床,可是双脚一踩到地板,人就软了下去,「砰」地倒在地上。

    「呜……」晏子殊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严刑拷问,再加上刚才那猛烈一击,他头晕得厉害,脚下就像踩空了似的。

    「子殊!」

    帕西诺不顾自己流血的嘴唇,急忙下床想察看晏子殊的情况,他的靠近吓了晏子殊一跳,本能地抓起床头柜上的医用托盘,砸向帕西诺的脸。

    「哐!」

    帕西诺完全没料到晏子殊还有余力反击,他抬手挡住托盘,但是飞散的注射器、以及玻璃药瓶还是砸伤他的额头,淌下血来。

    抓住帕西诺捂住额头上伤口的机会,晏子殊咬牙爬起来,脚步踉跄地跑向门口。

    「子殊!站住!你要去哪里?!」

    帕西诺怒喊。舱门外有保镖守卫着,再说,即便晏子殊能打倒保镖跑出去,他又能去哪里?

    他们可是航行在大西洋上。

    对于帕西诺的喊叫,晏子殊充耳不闻,使劲拉开舱门冲出去,却一头栽进一个男人的胸膛。德瑞克一脸震惊地抱住他,随即抬头,看向装饰奢华的舱室,帕西诺跌坐在凌乱的大床边,满脸气急败坏。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似乎一目了然。

    「快拦住他!德瑞克。」帕西诺大声喊道,左手撑着地板,想站起来。

    晏子殊就像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脸色像纸一样白,剧烈地喘着气,无法站稳。可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硬是撞开德瑞克,并在德瑞克后退的瞬间,从他西装衣襟下夺过沙漠之鹰,跌跌撞撞地奔向远处一扇通往甲板的舱门。

    德瑞克本可以拦下晏子殊,因为以晏子殊现在这种虚弱的状态,就算拿着枪,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晏子殊的背影消失在呼啸着海风的舱门口。

    「混帐!你在发什么呆?!」帕西诺怒喝道,难以置信德瑞克竟然毫无反应地看着晏子殊离开。

    「他有枪。」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德瑞克垂下头,只能这么解释。

    「滚开!蠢货!」帕西诺恼火地撞开他,一边下令,「叫船长把甲板上的灯打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是。」德瑞克应道。

    帕西诺头也不回地奔向甲板,高大的身影转眼就不见了。

    +++++

    甲板上的风很大,发出恐怖的呜鸣,还下着雨,晏子殊将枪插在长裤后腰上,双手攀着冰冷的舷梯,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下到船首救生艇甲板的位置。

    这艘船太大了,在黑夜里更是犹如一片巨大的钢铁丛林,晏子殊迷了路,在一艘被帆布和尼龙绳捆扎得很结实的救生艇的背面坐下,全身都湿透了,不停在发抖。

    抹去凝在睫毛上的雨珠,晏子殊快速察看了一下手里的枪。包括枪膛内的那一颗子弹,一共有九颗,这意味着他得非常谨慎地射击,否则在眨眼间,他就会把所有的子弹用尽。

    ——不过,他还有开枪的机会吗?

    淅淅沥沥的雨水自黑沉沉的天空浇灌而下,晏子殊背靠着救生艇,微仰起头,任由寒冷的雨水淋着自己。

    他全身滚烫,头很晕,雨水浸透了消毒纱布,裂开的伤口火烧般疼,鲜血沿着纱布缝隙淌下他的胸膛。

    他有很多年没这么狼狈了,晏子殊忍不住回忆起过去的事,与卡埃尔迪夫在布拉格某条不知名的小巷相遇,以及之后长达十一年的爱恨纠葛……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想的全都是卡埃尔迪夫?晏子殊苦笑了一下,他不该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怎么逃亡上吗?

    尽管他还有力气握着枪,但晏子殊心里明白,以他现在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状态,不可能再抵抗和逃跑了。于是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躲藏起来,保持体力拖延时间,相信卡埃尔迪夫会来救他。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轻言放弃,因为……他爱着卡埃尔迪夫,不想看到他为自己的死而伤心欲绝,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兰斯。」

    雨水模糊了视线,眼睛又酸又胀,晏子殊呼唤着卡埃尔迪夫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雨声和风声。

    集装箱货船破浪前进,越来越起伏颠簸,即便是重达百万吨的钢铁城市,在浩渺的海洋里也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细沙。犹如世界末日降临一般,巨浪拍击着船舷,暴雨哗哗浇注而下,整艘船都摇晃得厉害。

    晏子殊体力不支,倒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他的头很痛,胃部强烈抽搐着,晕船使他的注意力更难集中,很想呕吐。

    「嗯?!」

    尽管身体非常难受,晏子殊还是察觉到了那个踩着积水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立即抬头。

    绕过成排的救生艇,出现在晏子殊面前的男人是帕西诺,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细条纹衬衫,没有系钮扣,下面是一件黑色西装裤,赤着双脚。

    帕西诺左手抓住捆绑救生艇的尼龙绳以稳住身体,右手握着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也是从头到脚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金发滴淌下来,他深邃的蓝眸如同身后的海洋那样冰冷、阴暗,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不停颤抖,冻得嘴唇发紫的晏子殊。

    虽然晏子殊的左手上握着沙漠之鹰,可显然他连把枪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帕西诺一脚踢开他手上的沙漠之鹰,凝视他良久,平静地举起枪。

    「子殊,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下着最后通牒,帕西诺的食指紧扣在扳机上。

    晏子殊的嘴唇动了一下,听起来是那样沙哑,但还是清晰地传入帕西诺的耳朵,「我不愿意,就算是死!」

    「好,我满足你。」

    狰狞的神色显现在帕西诺的脸孔上,湛蓝的瞳仁里迸射着极度的愤怒、失望与嫉恨!得不到的——就让他死,梦中的警言再度响起在他耳边。

    「如果到最后他也无法属于你,那就杀了他,不要在心里留有任何愧疚,也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否则,被杀的人,就是你。」

    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帕西诺回到现实,将枪口对准晏子殊的眉心。

    「不过,即使是你的尸体,我也不会把它还给卡埃尔迪夫。我得不到的人,卡埃尔迪夫也别想得到!」

    「呵。」晏子殊冷笑一声,突然挣扎着,从又湿又滑的甲板上艰难地爬起来,黑漆的双眸狠狠瞪着帕西诺,「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帕西诺下意识往后站些,以防止晏子殊突然扑过来抢夺枪枝,虽然他不认为晏子殊还有反击的力气。

    「轰隆——」

    一个巨浪忽然打向船首,飞溅起的水柱如同瀑布,船首旗杆和桅杆了望台发出嘎吱吱的响声,剧烈地左右摇晃,帕西诺不得不用双手抓住尼龙粗绳,否则他就会向数吨重的系缆桩摔去。

    就在他别扭地调整着枪口方向时,晏子殊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直冲向船舷,帕西诺登时觉得不妙,但在他来得及阻止前,晏子殊就翻过船舷,跳了下去。

    「子殊!」帕西诺大喊,脸上的神情写满绝望,猛冲到船边。

    近二十米高的船首甲板,相当于六层楼,船身下方波浪汹涌,伸手不见五指,晏子殊坠入海里后,很快就没了踪影,只剩下浪花在疯狂的翻滚。

    「不……」帕西诺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根本没法思考这样做是否理智,帕西诺丢下枪,踩踏上船舷,一跃而下。

    「老板?!」

    「先生!」

    匆匆赶来后,恰好目睹这一幕的德瑞克和阿里,惊愕得无法动弹,呆呆地望着前方。

    黑沉沉的夜幕下,海浪滚滚,狂暴的海风呼啸在船首,在这样恶劣的天气环境下,落水的人获救机率是多少?德瑞克非常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德瑞克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

    第九章 最后关头

    「快!打开探照灯!放下救生艇和潜水夫!准备好急救担架和心肺复苏仪!别发呆!」

    德瑞克率先回过神来,大声指挥着身后那群呆若木鸡的保镖和船员,组织营救。

    嫌弃潜水夫的动作太慢,德瑞克将水上救生绳索套在自己的腰上,头上戴好led潜水灯,嘴里咬住一个简易呼吸器,大步跨过船沿,就像一个攀岩运动员,双脚踩踏着湿滑的船壳,以索降的方式,快速下滑。

    探照灯射出的高亮光束在他头顶晃动,脚下是如同怪物般翻滚的怒涛,强风使得高强丙纶丝制的绳索摇晃不定。

    德瑞克的身体几次被风刮向船锚的方向,像钟摆一样大幅晃动,但他毫无俱色,敏捷地用双脚蹬着船身,控制方向,加快下落的速度。

    「哗啦!」

    坠入海里的瞬间,德瑞克冷得打了个激灵,水温大概只有摄氏五度,接近冰水的温度。

    「轰——」迎面袭来的大浪几乎将他拍晕,德瑞克拿开呼吸器,一连吸了好几口空气,稳住左摇右晃的身体,然后打开潜水灯,再度咬住呼吸器,潜入水底。

    水面下的状况比起海面更糟糕,如同水下正刮着一股热带风暴,水流横冲直撞,仿佛要扯断救生绳,德瑞克使劲与海水搏斗着,努力搜寻着晏子殊和帕西诺的身影。

    但是海面下太黑暗了,潜水灯只能照亮四、五米远,而且湍急的水流严重干扰视线,德瑞克连续下潜了三次,深度达十五米,却没搜索到任何人影。

    「嘘——嘘——」

    从上方的船舷传来高频哨声,船员挥舞手臂,用英语和阿拉伯语冲德瑞克大喊大叫,指着西北方向,然后丢下系着绳索的腰带式救生衣和橘色救生圈。

    原来,他们用探照灯发现了帕西诺和晏子殊的踪影,也许是海浪太大的原因,他们离开船只竟然有五百多米远,而且随着波浪时浮时沉,只有头部勉强浮出水面呼吸,难怪德瑞克看不见。

    拿上两件救生衣和一个游泳圈,德瑞克果断地解开腰带上救生绳索的安全搭扣,奋力朝远处的帕西诺和晏子殊游去,他们两人被探照灯的光线笼罩着,可德瑞克仅凭肉眼还是无法看清他们的身体状况如何。

    从近二十米的高空跳海,轻则挫伤,重则骨折、内脏破裂,如果晏子殊和帕西诺都受了伤,那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溺水,所以德瑞克只有咬紧牙关拼命地往前游,希望他们能坚持下去。

    +++++

    听到远处传来的尖锐哨声,帕西诺努力地踩着冰冷的海水,急促地呼吸着,不让自己沉下去。

    他的牙关咯咯打着颤,全身剧烈哆嗦,每滑动一下左臂,都令他感到万分痛苦与艰辛,因为他越来越无法控制四肢,手臂像灌了铅一样僵硬,手指已冻得失去知觉。

    「唔、咳咳!」

    不小心又喝下两口海水,帕西诺心惊肉跳,奋力踢动双腿,以仰泳的姿势竭力向上浮。虽然死亡的恐惧紧紧笼罩着他,但他仍十分顽强。

    帕西诺坚信自己绝不会以溺死的方式结束生命,他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太多的抱负没有实现。

    而且从他五岁起,他的父亲为了锻炼他的身体与意志,每年冬天都会带他去涅瓦河边游泳。被厚实冰层覆盖的河水比这里的海水可冷多了,所以他一定能够支撑下去,直到保镖们赶来,而且——

    帕西诺呼出一团团白气,微低下头,看着被自己的右臂紧紧托抱着的晏子殊,他的脸是那么苍白,眼睛紧闭着,睫毛上的水珠甚至结了冰晶。

    晏子殊在落海之后就昏迷了,因此帕西诺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从汹涌的水流中救上来。

    不过,把晏子殊拽出海面之后,帕西诺也已筋疲力尽,他只能靠一只胳膊划水,非常吃力地让两个人仰面漂浮在海面上。

    幸运的是,不论风势还是雨势此刻都变小了,只是单凭他一人是无法抵抗海浪,将晏子殊带回船上的。

    「咳……噗……呼……呼!」

    帕西诺不断吐着涌进嘴里的海水,费力地仰起脖子呼吸,并小心地不让晏子殊呛到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心里明白为了救晏子殊而跳下海,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可他却一点都不后悔,没什么比看到晏子殊还在呼吸,更令他高兴的事。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心中激荡的「情感」,和家族利益无关,和卡埃尔迪夫也无关,他想要晏子殊活着,就这么简单。

    「子殊,再坚持一下。」

    帕西诺喘着粗气说,是在鼓励晏子殊,也是在鼓励他自己,因为他快撑不下去了,他冻僵的手臂不听大脑使唤,双脚也越来越无法蹬水,就像被沉重的锁链捆绑着,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去。

    「老板!」

    一声大喝惊醒了帕西诺他看到风浪间德瑞克正冲他们拼命地游来,他游得很快,左手还拽着救生衣和游泳圈,像小须鲸一样在忽高忽低的浪涛里冲刺。

    帕西诺在这一刻很庆幸自己雇佣了他,尽管阿里极力向他推荐的人是拉米雷斯,可他始终认为拉米雷斯太年轻了。

    「接住!」

    德瑞克将救生圈抛给帕西诺,帕西诺伸长手臂,非常勉强地抓住了它,德瑞克紧接着游近,帮助帕西诺套上救生衣。

    虽然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可由于海水太冷了,两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手指怎么都扣不上安全带,花了近两分钟,帕西诺才把救生衣穿上。

    接着,德瑞克又给失去意识的晏子殊套上救生衣,一波又一波奔涌而来的急浪差点将他们三人冲散,德瑞克和帕西诺几乎同时拽住晏子殊的胳膊,奋力抵抗着淹没过头顶的海浪,让晏子殊能呼吸到空气。

    然后他们一左一右地挟住晏子殊,冒着风雨,慢慢地游向船只。

    当他们离货船大约一二百米远时,救生艇终于赶到了,船员和佣兵将帕西诺和晏子殊拖上救生艇,给他们盖上厚毛毯,递上热水。

    德瑞克不用任何人搀扶,自己攀着船沿爬上了救生艇。随后,救生艇哗哗直响的后螺旋桨调转方向,向货船急速驶去。

    +++++

    四月十九日,p13:10,大西洋,苏莱曼号——

    灿烂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乌云,投射入船长室的舷窗,昨夜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一个噩梦。身着亚曼尼藏青色修身西装的帕西诺,侧身坐在胡桃木扶手椅里,仔细看着一份由俄语和日语书写的,总利润超过一百亿美元的原油供应协议。

    尽管漂泊在汪洋上,该做的工作帕西诺一件都没少做,一来他喜欢工作带来的挑战与成就感;二来,他坚信重要的事情绝不能交由下属去做。

    原油交易一直是帕西诺家族事业的核心,他从不怠慢来自东亚或美洲的豪客。只要有石油,帕西诺家族就永远掌控着俄国的金融命脉。

    翻到第三页,帕西诺突然抬起头,看向实木大床的方向。晏子殊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上盖着纯白的棉被,绑着纱布的左臂打着点滴。从昨夜到现在,晏子殊都未醒来过,令他有些担心。

    「晏先生他是体力透支,外加有轻微的贫血,只要这几天卧床静养、打点滴、注意饮食,以及不要让身上的伤口感染发炎就好。我已经为他做了详细的检查,他的大脑以及脏器都没有问题,应该说,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人,所以请您不用担心。」

    苏莱曼号是远洋货轮,横跨大西洋,因此船上不仅有两名外科医生、三名男护士,还有两间医疗器械齐备的医务室和一间小型手术室。他们为晏子殊做了各种检查,包括颅脑ct在内,以确认晏子殊坠海后昏迷,是否由脑震荡引起。

    帕西诺出神地盯着晏子殊,开始怀疑医生的话。如果晏子殊只是体力透支,那怎么还不醒来?难道是……tsz对晏子殊的身体造成了什么损伤,而那些医疗仪器暂时检查不出来?

    帕西诺很后悔对晏子殊动用重刑,但事情既已发生,他再懊悔也没用。

    帕西诺收起协议书,丢在一旁的茶几上。原本,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在工作时分心,可是他现在很担心晏子殊,那些公式化的繁琐话语,他一句也看不下去。

    「咚咚!」

    帕西诺刚站起身,想去察看一下晏子殊的情况,门就被人敲响了。

    「帕西诺先生!」一个身着白色制服的年轻船员急匆匆步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冲锋枪的佣兵。

    「什么事?」帕西诺很不高兴,坐回扶手椅里。

    「您之前吩咐说,有什么异常通讯,都要通知您,这、这个是我发现的……」无线电操作员既战战兢兢,又讨好般地递出手里的电报。

    他名叫纳比尔·本·舒巴尼,二十三岁,毕业于拉巴特海事职业学校。苏莱曼号是他登上的第一艘远洋轮船,原来他对自己能够找到这么好的工作非常自豪,可没想到船上竟然藏着一群俄国恐怖分子。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枪,更何况那些黑漆漆的枪口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所以他完全不想惹事,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地下船。

    帕西诺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拿过电报。

    电报的发出时间是三个小时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才被无线电操作员注意到。电报的内容很短,不到二十个字,可也足以令帕西诺的脸孔瞬间变色,他非常愤怒地攥紧手里的纸条,手指关节都发出喀喀的响声。

    「出了什么事?老板?」察觉出不对劲,佣兵急促地用俄语问。

    「我们被一艘潜艇盯上了。」帕西诺说,脸上愤怒的表情似乎凝固着。

    「是美国人?」佣兵又问,粗眉深锁,想要甩掉美军潜艇的跟踪,确实有些难。

    「不是。叫阿里把所有的人集合一下,准备好武器,再过三个小时,我们有客人要来。」帕西诺说,挥手示意佣兵把通讯员带下去。虽然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但是布置好欢迎「贵客」的陷阱是绰绰有余。

    「是,老板。」佣兵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帕西诺那相当阴暗的面色,便没再开口,带着船员下去了。

    摊开手掌,帕西诺看着手心里那一团皱巴巴的纸,他在意的既不是那艘尾随在货船后的核动力潜艇,也不是卡埃尔迪夫即将到来,而是卡埃尔迪夫提出的人质交换条件。

    ——「一命换一命」。

    这是什么意思?

    最初几秒帕西诺没有看懂,卡埃尔迪夫公爵想要拿他的性命交换晏子殊?怎么可能?这根本不是「黑色公爵」会做的事!虽然晏子殊是很有魅力,而且作为一个知名的国际刑警,也有一定利用价值,可是,那可是——「卡埃尔迪夫公爵」!

    交恶十余年,帕西诺太了解他了,那是如同冷血的蜥蜴般,为了家族利益,宁可「断尾」,设下圈套,牺性掉自己人,也不愿向敌人低头的人。

    更别说,要他拿自己的性命来交易了。

    帕西诺霍然起身,在舱室里来回踱步,困惑地思考着。

    难道说,电报上的话只是一个幌子?卡埃尔迪夫故意抬高晏子殊的身价,是为了搅乱他的注意力,再趁机实施别的阴谋?但是以卡埃尔迪夫的实力,有必要那样做吗?

    突然,帕西诺想到修道院的事。

    就算晏子殊对卡埃尔迪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棋子,可是,也没有重要到非他不可吧?为什么卡埃尔迪夫不干脆地放弃晏子殊,就像他以前很干脆地抛弃他那些被曝光的卧底一样,而是一而再地想要夺回晏子殊呢?

    还是……晏子殊掌握着卡埃尔迪夫家族的重大秘密?可若是这样,派人暗杀晏子殊,不是比大动干戈的人质交换更容易吗?

    无论从哪方面想,这件事都太蹊跷了,但是,有机会夺取卡埃尔迪夫公爵的性命,对帕西诺来说,又是巨大的诱惑。

    但他现在必须抵挡住诱惑,冷静思考。一来卡埃尔迪夫可不是圣人,会豁出一切去救一个国际刑警;二来他也不想就这样把晏子殊交出去。如果晏子殊对卡埃尔迪夫是那样重要,那他更想要知道,晏子殊究竟掌握什么秘密了。

    帕西诺踱步到床前,在柔软的床沿边坐了下来。晏子殊仍然昏睡着,帕西诺轻抚过他的面颊,温柔地注视着他。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狠狠打击卡埃尔迪夫的机会,他要从长计议,让卡埃尔迪夫有来无回!

    「子殊,每个人都想得到你,不过,只有我可以拥有你。」

    轻声呢喃着,帕西诺把晏子殊放在被面上的胳膊,小心地放进被子里。

    不知为何,在握住晏子殊右手的瞬间,帕西诺的头脑里浮现出戒指的画面,他眉头深蹙,愣在那里。

    在过去,他从不认为卡埃尔迪夫会对一个男人认真,所以他从未想过那对镶钻的男戒有什么问题。但或许,卡埃尔迪夫对晏子殊这么执着的原因,就在那对戒指上……

    帕西诺猛然起身,大步走向衣柜,拉开柜门。在一排西装后面有个隐藏式电子保险箱,帕西诺向上推开伪装用的活动木板,在保险箱右侧的数字键盘上输入密码,然后打开厚重的保险箱门,从满满一堆现金深处,取出一只黑色绒布小袋。

    随后,帕西诺走到靠近舷窗的地方,扯开袋口,倒出戒指。

    纯净透明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闪烁,帕西诺拿起其中一枚男戒,再次端详着里面用雷射刻印的英文,双眉越皱越深。

    如果说,以前他觉得这句话很可笑,那他现在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这不是一个笑话。

    晏子殊可能并不是卡埃尔迪夫公爵的「情妇之一」,而是——「唯一的恋人」!

    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最直接、最容易理解的答案呢?!

    假若晏子殊是卡埃尔迪夫的婚约者,那么卡埃尔迪夫公爵反常的行为,以及晏子殊就算死也不愿意出卖卡埃尔迪夫的「愚忠」,就能解释了。

    这一结论简直是晴天霹雳,强烈的忌妒如同强酸啃噬着帕西诺的心脏,他死死地盯着戒指,很想立刻毁了它,但是,他转得飞快的头脑里,又想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许多年来,他一直努力寻找着卡埃尔迪夫公爵的弱点,而现在,这个「弱点」就掌握在他手里。卡埃尔迪夫为了救晏子殊可以付出一切,也就是说人质交换的事既没有什么阴谋,也不是陷阱,他可以放心地除掉卡埃尔迪夫。

    帕西诺捏紧戒指,转头看着晏子殊。他绝不会让卡埃尔迪夫得到晏子殊,一根头发也不行!晏子殊是他的!

    「子殊……」

    将戒指放回保险箱,离开舱室前,帕西诺又来到床边,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晏子殊的额头,轻柔低语,「为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

    帕西诺离开后不久,晏子殊就睁开了眼睛。其实,当那个年轻的无线电操作员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时,他就醒了,只是意识还很朦胧,仿佛还沉在海水中。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谈话,声音像传自很遥远的地方,他一动不动,努力辨识着他们的谈话内容。随后,晏子殊感觉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逐渐苏醒,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但他仍然闭着眼睛,假装昏睡,不想让帕西诺察觉出异样。

    无线电操作员说着英语,帕西诺和佣兵说着俄语,虽然晏子殊不会说俄语,但几个对刑警来说最常见的词语他能听懂,比如「美国人」、「潜艇」和「武器」、「时间」等。

    帕西诺的语气显出压抑和不悦,语速很快,晏子殊想,一定是他的行踪暴露了,被美军盯上,所以帕西诺变得非常烦躁。

    但是,几分钟后,晏子殊又觉得自己猜错了,因为帕西诺突然转身走向衣柜,从里面的保险箱里拿出一样东西。

    由于视角问题,又不能过于明显地睁开眼睛,晏子殊只能小幅度转动眼珠,透过睫毛间的缝隙,监视着帕西诺。

    他以为帕西诺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东西是枪,结果却是——

    「戒指?!」

    晏子殊无法相信,以为早就被帕西诺丢弃的结婚戒指,居然还存在着,而且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

    晏子殊非常高兴,不过也很迷惑,为什么货船被美军盯上,帕西诺去保险箱里找的不是手枪,而是戒指?晏子殊想不通,但很快,他的脑袋中就灵光一闪——

    「盯梢船只的人不是美军,而是兰斯?」

    很可能帕西诺和佣兵之间的对话内容是——佣兵提到追踪的潜艇属于美国人,而帕西诺否认了。

    只是,就算是卡埃尔迪夫来救他,为什么帕西诺会突然在意起戒指?

    难道是……卡埃尔迪夫他做了什么?

    「糟了!」

    「子殊……为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果然!听到帕西诺的话,晏子殊的心猛地沉到了底!

    最担心的事情成为事实,帕西诺发现了他和卡埃尔迪夫的真正关系,不,应该说是卡埃尔迪夫故意让他发现的吧?晏子殊都能想像到卡埃尔迪夫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他们的关系曝光,帕西诺才会同意与卡埃尔迪夫谈判,而晏子殊很清楚卡埃尔迪夫会拿什么出来交易——他的性命。

    「那个笨蛋!」

    比起感动,晏子殊更多的是生气!气到想发飙!他多次叮咛卡埃尔迪夫,不要为他做一些冒险的事情,可显然卡埃尔迪夫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卡埃尔迪夫为自己而死,那样,他宁可先自杀!

    虽然气得要命,但晏子殊始终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己极度不安的情绪泄露出来,直到帕西诺离开。

    「那个混蛋……呜。」

    晏子殊想要爬起来,但是他发现他根本爬不起来。意识恢复是一回事,体力恢复又是另一回事,过去那二十小时,他过于逼迫自己,完全忽视了身体上的伤痛和体能极限。

    身体以「当机」的方式来回应他的胡来,能活动的只有手臂,但是,却连掀开被子也做不到。

    晏子殊紧皱着眉,他讨厌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努力想要身体活动起来。突然,他听到门口有打斗声,尽管那打斗声很快就结束,但晏子殊敏锐地嗅到了危险,他不再挣扎,微闭着眼睛佯装昏睡。

    进来的人犹如鬼魅一般,双脚踩在实木地板上,却没有一点声音,但晏子殊能根据光线的变化察觉到他的位置。来者站到床边,膝盖压上床垫,微弯下腰,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喀嚓。」

    极轻的上膛声,装着消音器的枪口对上晏子殊的眉心,晏子殊还是没有动弹。

    突然,那人嗤地笑了一声,以相当不屑的语气说道:「‘夜鹰’,你醒着吧?也许你能骗过帕西诺,但骗不了我。」

    晏子殊睁开眼睛,面前是德瑞克带着邪魅笑容的脸孔,当然,晏子殊也没有忽视那把上膛的瓦尔特手枪,他的黑眸极冷淡地扫过枪口,瞪视着德瑞克。

    「怎么我每次出现,你都不惊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德瑞克好奇地问,有意拿枪口碰触着晏子殊的脸。

    「你要是想杀我,进门后就会开枪了,」晏子殊冷冷地说,移开视线,「投必要装神弄鬼。」

    「你说得没错。」德瑞克笑了笑,收起枪,竟然爬上床,跨骑在晏子殊身上,并且双手暧昧地摸向晏子殊的胸膛。

    「你……干什么?!」

    晏子殊睁大黑眸,脸色都变了,德瑞克强行解开他衬衫的钮扣。

    「原来你也会紧张啊,明明连死都不怕。」德瑞克指的是晏子殊在暴雨中跳海的事,「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只是要给你打针。」

    德瑞克从黑色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造型像钢笔的银灰色注射器,拔掉笔帽,调整了一下注射剂量,「你现在应该不能动,而它能短时间内消除tsz对你的影响。」

    「为什么要帮我?」晏子殊眉心蹙拢,他不认为德瑞克会突然大发善心。

    「眼下,只有你能阻止公爵‘自杀’。」德瑞克说,拿起注射器,对着阳光飞快地察看一眼溢出液滴的针头。

    「你也可以,你现在立刻发电报给卡埃尔迪夫,阻止他上船!人质交换是不可能成功的,帕西诺会杀死他!」晏子殊焦急地说。

    「抱欲,我做不到。」德瑞克无奈地耸肩。

    「为什么?」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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