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美强]好色是一种病,得治 作者:bishop
正文 第6节
[美强]好色是一种病,得治 作者:bishop
第6节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不知道几千年里有没有妖魔和我走到同一个地方,还是都倒霉地死在了阴兵的武器下。
魔宫里的建筑众多,又都十分高大,十分阻挡视线,我就爬到能看到的最高的楼阁的屋顶上,这宫殿的布局果然清楚了很多。
宫殿外围的建筑都还完好,最中央的宫殿却不见了,只有一片湖泊,湖中央有个小岛。我纳闷原来的宫殿去了哪里,这片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是原来就这样,还是魔尊死后才变了样?
我正要从屋顶之上过去,忽然瞄到有一条长廊直通魔宫中心,这长廊上似乎画着些什么,我心道没准就是有妖魔闲得没事喜欢画图讲故事呢?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我跳下屋檐,三两步走到长廊下。
竟然还真的有壁画。我顿时来了兴致,一路看了下去。
壁画起初的部分讲魔尊如何征服五大魔王,称霸魔界,接着还组织大军进攻天界,总而言之就是狂炫酷拽叼,这里的壁画不仅逼真,甚至还会动,几千年了都还在运转,可见画这画的妖魔也是法力高强。
据说魔尊在世的时候是魔界的巅峰时期,那时魔界甚至能和天界叫板,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完爆如今称霸一方的妖魔,于是天帝坐不住了,天魔大战就爆发了。
我一路看一路走,到了这长廊过半的时候,魔尊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大将。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是因为他身上的盔甲和领头的阴兵一模一样。联想到传说,我猜这个大将就是将魔尊埋葬在酆都的那个。
壁画里没有讲此魔的来历,但自他出现后,就几乎与魔尊形影不离,偶尔不穿盔甲的时候,也是一身黑衣,戴一顶漆黑面具,从不露出真容。
难道是丑的不能见人吗?我心想,摸了摸这个魔将的画像,恍然间似乎见到那面具后眼光一动,再去看时,又变回呆滞的模样。
壁画还在继续着,只是画风渐渐转为惨烈:魔尊战死,魔界陷落,众妖魔伺机分食魔尊的尸首,无名魔将抢回魔尊的残骸,藏在魔尊生前的寝宫之中,并令魔宫下沉,魔界的辉煌自此而终。
就算我这样从未经历过魔界巅峰时期的魔,也不禁唏嘘感慨。
长廊到这里逐渐坍塌,壁画更是模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内容,冰冷刺骨的湖水从这里漫了上来。
我回想壁画的内容,意识到湖中心的小岛也不是岛,而是寝宫的屋顶,心想要是我还能飞就好了,这么点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现在怎么办?游过去吗?
我看了看黑漆漆的水面,再望一望离得很远的小岛,突然有点害怕。进到魔宫之后,我没有遇到任何异常,这却恰恰是最大的异常。外围的酆都城由阴兵守卫得这样严密,内部的魔宫怎么会毫无防备?这湖水里不会有什么专门吃妖魔的魔兽吧?
可我都走到了这里,除了前进还能有什么选项?就算真的有了不得的东西,我也只能尽力斗一斗了!
我叹一口气,脱下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外套,这衣服从人间陪我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没成想还没走几步,脚下就毫无预警地一空,我立刻身不由己滑向湖水的深处。
被水淹没、窒息的陌生感觉第一次包围了我,肺部像是要爆炸,空气被从胸膛中挤出来,我拼命想游动上浮,可无论我怎么挣扎,身体都仿佛被绑上了千斤铁块般,飞速下沉,沉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湖底。
渐渐地,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可眼前反而不再是一片漆黑,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我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竟然是之前呆过的牛头怪的地堡,而地上的人影,是浮黎。
我是死了吗?我在想。
我被困在这湖水里,还是回到了混沌之中?为什么还会看到浮黎?难道我死了浮黎这个混蛋还要来纠缠我。
真是气死大爷了!
然而不管我如何气愤,眼前的画面都没有变化。我似乎回到了那间地堡之内,被迫看着奄奄一息的浮黎。
他面色灰败,露出的肌肤毫无血色,瘦长的手紧紧攥着胸口,几度翻转,终于呛出一口鲜血,身躯又抖了几抖,像是要挣扎站起,却不支地摔在地上,眼里光芒散去,终于没了声息。
我眼见他历经这死前的痛苦,竟然觉得胸中剧痛,仿佛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不止胸中,全身甚至连指尖都开始疼痛起来。
离开地堡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终会有这样的结果,可真正目睹,却宁愿他还在世,哪怕在人间和云祯双宿双飞。
活着的浮黎,总比死了的要好。
我活了几千年,从未爱过别人。如果这就是爱,那我情愿从未爱过,从未遇见过他,还回我的洞府,还做我的无情妖魔。
我想抓住我的胸口,想把这颗心挖出来,让它不要再折磨我。
忽然间,地堡内的画面又水波一样消散了,眼前换回湖底的景象,我依旧在冰冷彻骨的水中飞速下沉,而胸口的疼痛愈发剧烈。
我往下一看,竟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真的穿破我的胸膛,尖利的指甲刺进我还在跳动的心脏里!
第32章
湖水如同有魔力般,吸走我所有抵抗的力气,我拼命挣动,却被这只手抓得更紧,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往外拽我的心脏这湖水中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飘着许多破碎的肢体,大概属于与我命运相同的妖魔。我真是自作聪明,本以为可以在魔宫中寻找出路,没想到反而是自投死路。
就算不能出去又怎样呢?我凭借那碎片,至少还可以吃吃误入的妖魔。现下可好,一世英名默默无闻地葬送在这片魔宫的小湖里,死得何其憋屈!
然而再不甘心,我也没有活路了。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湖水中传来的一句短促而模糊的“斩”,一道白光闪过,攥住我心脏的那只妖异的手被一刀两断,而深入我胸膛的部分,也立刻失去养分般,化为齑粉。 那种难以承受的痛楚瞬间消失了,只是胸口上留下一个不断流血的深洞。
紧接着,一只手抓着我的肩膀将我向上拉起,力量之大,竟然使我挣脱了湖水的阻力,带着我到了中央的小岛上。
快到岸边时,我不顾姿态有多狼狈,四肢并用狗爬一般爬上了岸,破风箱一般呼呼喘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再一看身后的湖水,霎时悚然:这哪里是什么湖水,分明是血。浸透了无数怨念的妖魔的血。
那画壁长廊根本就是个迷魂术,我竟然对血湖散发的腥气没有丝毫察觉。冷意沿着脊梁骨爬上后脑,我满心都是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对了,刚刚是谁救了我?那只妖异的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刚才救我的人也从湖水中施施然升了上来,姿态倒是十分优雅,我心想这是何方大能,便努力地眯眼,借着月色向湖面看去。
然而待我看清他的真容,却立刻惊得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容貌、这身形……不是浮黎又是谁?!
只是这双血一般的红眼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一身的魔气?就连原本的面貌也发生了轻微的改变 。
若说他原本是初雪般干净,现在就是血莲般艳丽,美貌中更添几缕妖异。
我盯着他的脸好半晌,才凑出了一句话。
“你入魔了?”
他瞧我一眼,没有否认,只是眼角微挑的风情实在勾人,完全是一个妖艳贱货的样子了,原本的浮黎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我失笑几声。天帝的儿子入了魔,放在天界得多大的丑闻啊。但转念一想,这个混蛋居然还活着,枉我为他这样伤心,全都是白费。
他走到我面前,一手按在我胸口的大洞上,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接着,他不知怎么变出一件外袍来,扔在我身上。
“接下来的路,我会与你一起走。”他终于开口道,声音冷冽,语气是不可置疑:“魔尊的力量,我要一半。”说完,就甩开我往前走。
“你怎么会入了魔?”我立刻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见他不理睬我,不由得怒气上头,“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他停下来,嗤笑一声:“我入魔与你何干?”
除了这面貌,我简直找不到一点从前浮黎的样子,直觉得浑身一阵发冷:“你到底是浮黎,还是装成浮黎的妖魔?若是要我的命,不用耍这么多花样,直接拿去就是了。老子没有兴致陪你玩。”
“你从前喜欢我的时候,还骗我说与你是情人,怎么现在我在你面前了,你却反而怀疑我了?”
“放屁!”我登时破口大骂,“老子以前是瞎了眼,才会被那个混蛋骗身又骗心。”
“哦?”他眼珠一动,一步跨到我身边,霎时与我与我贴得极近,那张艳丽的脸就凑到我眼前,与我气息相对,“你不喜欢我了?还是说——”那血红色的瞳珠倏忽一变,重又变为深黑,原本的妖异也瞬间不见了,他重新挽起一朵笑意:“你就是喜欢他这幅骗人的样子?”
我立刻警醒起来,一把推开他:“你果然不是浮黎。”
他也不恼,反而含着笑意看我:“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到底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究竟是妖魔假扮浮黎来接近我还是浮黎真的入了魔? 我看着那张脸,许多滋味在心里淌过。
入魔的天人多半会像昱修一样迷失本性。
一个入魔的浮黎和一个死了的浮黎,我竟然不知哪个更坏一些。
“走吧。”一身红衣的魔物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对我露出那颠倒众生的笑容。
“去哪里?”
他眼光一动,露出些狡黠:“这里。”
我还没懂他话里的意思,就见他往下方用力一踩,下一刻只听稀里哗啦的声响,脚下一空,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去。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我应该已经把浮黎杀死了一千万次,但此刻,失去魔力的我只能在空中徒劳地张牙舞爪,希望能抓住点什么。红衣的魔物轻盈地降落我面前,环住我的背。
为了不被摔死,我只好任他抱住,这里深得不可思议,我们在黑暗中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碰到了地面。
落脚的地方是一道向下的阶梯,宫灯逐一亮起来,仿佛在为我们引路。
他松开我,步伐悠闲地前进,我却迟疑起来。整个酆都都被那个强大的黑衣魔将控制着,在他力量的领域之内,妖魔通通被剥夺了魔力,但浮黎却仍有魔力。
我不认为浮黎有这样强大,不然他根本不用寻求魔尊的力量。
那么,这个浮黎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濒死的幻觉?
我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茫然失措。
“怎么了?”他发觉我没有跟上,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还活着吗?”我问他。
“当然。”
“那么你呢?”
他却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我:“你说呢?”
“我还在血湖之中吗?”
他叹了口气,回过来,突然亲了亲了我:“幻觉会这样做吗?”
他的唇很冷,却很真实。
这真实使我惊慌,我推开他,飞快地踏着阶梯向下,无暇去想前方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第33章
思绪变成一团乱麻,我不知道在这昏暗的阶梯上跑了多久,前方终于不再是阶梯,明亮的光线透过来,我一口气冲向那光线的源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极为空阔的大厅。我抬头一看,发觉头顶竟然是星空,再一看,并不是没有屋顶,只是用魔力模拟出星空的样子。
四面还有许多与我们进来时一样的小门,想必无论从哪个地方进入寝宫,最后都会到达这里。
浮黎也慢慢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站在一起。
“这就是终点?”我问,“为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里不是什么也没有,而是还未出现。”浮黎双眼微眯,面色严峻起来。
“你说什么?”我没弄懂他说的话,什么叫还没出现?
然而我立刻就明白了。就是这两句的功夫,雾气开始迅速弥漫,大厅中的能见度飞快降低。
“叮铃——叮铃——”无数的铃声从浓雾中传来。
我对着声响再熟悉不过,经过魔宫外那一遭,我也早就发现发现这浓雾和阴兵的联系,立刻后退几步,回到来时的通道之中,眼睛盯着大厅中的情形,一瞬也不敢松懈。
以我现在的能力,别说千百个阴兵,我连一个都不一定干得过。
“你能干几个?”我问浮黎。
他的眼光飞快地将模糊出现的阴兵扫了一遍,大约是在估计数目,片刻后,他回答说:“半个时辰。”
“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内,多少个我都能对付。”
换言之,超过半个时辰,他也会体力不支。但对方可是能以一当百的阴兵啊,别说半个时辰,能坚持一盏茶都算厉害。
他竟然有这么强?
我知道他是天帝的儿子,可是他从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就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一下子变得这样强悍,我竟然还有些嫉妒。
“半个时辰。”我计算了一下,我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找出这些阴兵的力量来源,破坏掉,于是我问他:“你能感应到这些阴兵的力量源头吗?”
“能。在中心。”
“我能过去。”我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怀里掏出剩余一半的碎片捏在手心里,“但你得掩护我,不然我们谁也活不了。”
这个碎片能让阴兵无法看到我,通过的可能性大大加强。与此同时,吸引注意力的那个就会变成显眼的活靶子,受到阴兵的围攻。如果我存心害他,只要拖过半个时辰再行动,他必死无疑。
换句话说,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甚至还会没命的差使,这点他不会不知道。
“好。”他说,连一瞬的迟疑也不曾有。
我诧异地瞧他,他却已经迈步走了出去,直面逐渐包围逼近的阴兵。
下一刻,那些看起来有些迟钝的阴兵们像是突然被激活似的,向着他一拥而上。
魔兽的咆哮几乎把我震聋,身边的空间被巨大的力量所充盈。
头皮发麻,心跳狂飙,绝对的力量压制几乎使我无法挪动。我强忍住恐惧,向着大厅的中心行进。明明只有几百丈的距离,为了躲避斜刺里冒出来的阴兵的刀剑,我只能一步步挪动,纵使这样小心,等我走出十来丈时,身上已经挂满了伤口。
一瞬间漫长得像一百年,后背的衣物早就被汗水洇湿。
终于,我活着走到了目的地,大厅中央不再是空无一物,一个奇怪而巨大的东西突兀地出现在的视野里。
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血池,血池中央是个很精巧的装置,红色的腥臭液体从地下涌出,在其中飞快流传,装置的顶端不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灰黑色的雾气。
血湖、妖魔的肢体,怪异的手,一幕幕掠过我眼前。
千百年内在这座城里死去的妖魔,他们的力量化为了阴兵的力量来源,而阴兵又反过来屠杀进入的魔物,如此不断循环。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碎片。在魔宫外遭遇阴兵时,我已经发现了这个碎片能克制阴兵的力量,只要把它扔进血池里面,想必这个装置也就不能运行。
只要破坏掉这个装置,阴兵们就会消失殆尽。
我往阴兵最密集的地方瞧了一眼,红衣魔物的身影早就被淹没,只有不断消失的阴兵和不时泄露出的乱飞的魔力,昭示着他还活着的事实。
半个时辰也许早就过去,他或许已经力竭……
他说,要魔尊一半的力量。如果他死在这里,我就不用分他。这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这个样子,和那些虚伪狡诈的天人又有什么分别?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扔进了血池之中。
轰然巨响在这间大殿内炸开,我被两边的冲击撞得倒在地上。
一声来自我面前的血池,一声来自阴兵最密集的地方。
血池里的血水喷了我一脸,我来不及抹一把,一咕噜坐起来,目光转向浮黎所在的方向。
浓雾已经不再产生,这些阴兵却没有立刻消失。也就是说,一旦产生,这些阴兵就是独立的。而浮黎还被阴兵包围着。刚刚那一声巨响后,阴兵的数量明显少了许多,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大招。
我透过那缝隙,见到他身上的红衣已经被血浸透。
“浮黎!”我朝他大喊,“我已经破坏掉机关了!”
他朝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脚步就要向我迈进,忽然间,他的神情突变,似乎看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他看的方向,正是我的后背。
坏了!我立刻意识到,没有了碎片,这些阴兵就能看到我。我太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这个事实。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浮黎的身影迅速从阴兵的包围中消失,下一刻,我只听到一声兵器刺入肉体的沉闷声响。
第34章
我转过头,只看到他凝固的身影,长长的利刃从他削瘦的身体中穿过。他低垂的视线与我交错,然而逆光使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的身后,是张牙舞爪的阴兵,森然的白骨从盔甲的间隙露出来。
他颤抖着喘息,忍住痛苦,一手抓住刀刃,猛得一震,强大的魔力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利刃哗得破碎,那阴兵的手臂也跟着寸寸断裂,被逼的倒退几步,怒号不止。
原来他竟是以体内的刀刃为桥,把魔力传了过去。接着他一转身,一丈拍上冲上前来的阴兵,罡气如有实体般凝成一把长剑,袭向阴兵,把它生生扎了个对穿,在虚空中哀嚎着消散。
泄露的魔力扫在我的脸上,生疼。
“你……”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忍着疼痛道:“快走,后面的阴兵要追上来了,我没有力量了……”
这时,血池中的血水已经一分两半,池底向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又是一条向下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剩余的阴兵和魔兽已经追到眼前,没有犹豫的时间,我拉着他的手,再一次跑向未知。
进入通道之后,纠缠不休的阴兵终于不再追来,我稍稍松了口气。与浮黎一起瘫坐在通道的阶梯上。
“刚才为什么救我?”我侧过头去问他,明明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跑,根本不用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浮黎靠着墙,在黑暗中沉默着,好一会才低声说:“我欠你的……”
我一下心头火起,揪住他的衣领,压着他,狠狠地撞到墙上。
“从前对我做的,你以为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吗?!”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一笑:“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
我一怔,杀又杀不了,打又舍不得,我能怎样?若是狠得下心,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
他却反抱住我,柔声说:“我把剩余的时间全部都给你,直到你想明白要怎么处置我,这样可好?”
他的语调太温柔,我几乎要沉溺。
不,不可以再被他欺骗了,吃的亏还不够吗?心中警钟敲响,我摇摇头,跟他拉开距离。
“不了,等我们搞到魔尊的力量,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浮黎血红色的眼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要流下血红色的眼泪,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水面一般迅速抹平。
“好。”他说。
我和他之间,隔了无数谎言、背叛与伤害,有些是我欠他的,有些是他欠我的。我恨他的欺骗利用,恨他的绝情,可我也曾强迫他,欺骗怕,伤害他,甚至让他差点没命。
最后只有痛苦的领悟,阴谋诡计换不来真心。
错误已经铸成,再也无法回到最初。又或者,最初就是错误的。一个错误的开始要如何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心里涌上一阵无法言说的悲哀。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这种软弱的情绪实在是可耻,我摇摇头,把胡思乱想从脑子里晃出去,站起来往下走。
通道很快到了头,出口处是与上面一个一模一样的大厅,只是明显豪华许多,数不清的珍宝堆积在一处,反倒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了。
我猜这里才是魔尊真正的寝宫。谁也不会喜欢在自己的寝宫里设置太多机关的,不然干嘛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寝殿来坑进入的妖魔?
便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去。几千年的时间似乎在这里凝固,别说金玉器物,哪怕是那重重幔帐都还全然是原先的艳丽。
好暴发户的审美,我心想,一边撩起一重又一重的幔帐,终于走到了这寝殿的中心。
一张巨大的床摆在中央,笼着深灰色的暗纹锦帐,与这一室的富丽堂皇反差巨大,却使我更有一窥究竟的欲望。
长廊上的壁画是真的吗?这里面真的有魔尊的尸体吗?
心跳不断加速,血液在耳边聒噪。我深深地吸一口气,伸手撩开锦帐,千古的谜题就要重见天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惊天爆炸?无数的阴兵?还是魔尊诈尸?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锦帐就这样被我轻松撩开。
两具躯体并排安静地躺着。左边是熟悉的老朋友黑铠甲男,大概就是壁画里那个魔尊的手下,脸上依旧戴着漆黑的面具,遮得严严实实,活着和死了都一样,大概是面目可憎不能见人吧。而右边的尸首穿着一具金色的铠甲,除了盔甲本身,没有一点狂炫酷拽叼的感觉。
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我心里涌起无法抑制的失望,魔尊的力量呢?到头来老子还是出不去?
这时浮黎也走到了我身边,一眼扫过床上的情形,脸上也浮起疑惑。
这样干瞪眼也不是办法,我们已经走到了最深处,费了这么大力气,连命都差点交代在这里,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
我心有不甘,伸手准备去搜一搜黄金铠甲男身上的物件。
“慢!”浮黎眼神一变,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出言阻止,可是已经晚了……
一只手,冰冷的、苍白的、削瘦的手,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腕。
剧痛从被抓的地方传来,我抬头,原本静静躺在一边的黑铠甲男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卧槽?诈尸?!这念头一下子混着恐慌冒了上来。就算是妖魔,也不能死而复生吧。
我死命地往回拽我的手,没想到这手力大无比,反而把我拖了过去,一个踉跄,跪在床前。
第35章
浮黎反应飞快,立刻按上那只抓我的手,却没能撼动对方一丝一毫。
竟然这么厉害?
我一咬牙,心想老子走了这么久的背字,天雷都没能干掉我,怎么能交代在这里?视线一扫,瞄到黄金铠甲男腰间的佩剑,当下抽出来,狠狠地往那只抓我的手腕上砍去。
这时,那个黑衣男又动了起来,我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格挡住锋利的剑刃,我再大力与他相抗,却没法前进一分一毫,这长剑竟然无法穿透他的皮肤!
接着他转手为握,一抽一震,我只觉得手下一阵发麻,不得不放开了剑柄,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此时,那戴着黑色面具的头颅慢慢转了过来,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我,直教我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何其熟悉!
我再次低头,看了眼那只抓住我的手,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这不就是在湖底袭击我的那只手吗!
所以释放阴兵,屠杀魔物的就是这个黑衣男??
他就是一切的源头!
“浮黎!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能出去了!”我猛地转向浮黎。
“可是你的手……”他看了一眼我的手腕,露出些迟疑神色。
“断了就断了!留得命在,总有办法!”我见他犹豫不决,干脆捡起地上的剑,往自己的手腕上斩去,然而还没长剑还没落下,就被他拦住。
他对我摇摇头,示意我松手,从我手里接过黄金铠甲男的剑,口内默念咒语,双指在剑刃上一抹,只见雪白的剑刃一道血线,接着,再次用力往黑衣男的手砍去。
不知道他对这把剑做了什么,黑衣男这回却主动避过了他的攻击,松开了我的手。我赶紧连滚带爬地远离这张床,远远地看浮黎和黑铠甲打来打去。
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现在空有蛮力,插进去只会捣乱,没什么卵用。
浮黎的厉害我先前算是见识过一点,然而这个黑铠甲一点也不逊色,与浮黎对打看着还游刃有余,起先动作还有几分迟缓,到后来却越来越流畅,像是拿浮黎练手似的,反倒是浮黎渐渐落了下风,身上多了许多伤口。
我皱起眉,想着我刚才要是再留一点碎片就好了,阴兵是惧怕碎片的力量的,也许这个黑衣男也是。我的眼睛在这间寝殿内乱扫,希望能看见什么有用的东西,却连个趁手的物件都没找到。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副黄金铠甲上。
从一开始我想搜黄金铠甲的身的时候,黑铠甲就表现得极其在意,必定有蹊跷!
我伏下身,偷偷爬到大床的另一侧,伸手拉住没准是魔尊的黄金铠甲男的脚,准备把它拖下来要挟黑衣男。
黑衣男发觉我的动作,果然分神,被浮黎一剑砍中,可惜这一剑只破了他的盔甲,却没能伤到他的身体。
那漆黑面具中间出现了一丝裂纹,紧接着一份为二,“哐当”两声掉在地上,露出黑铠甲的真容来。
包括黑衣男在内,在场的三人都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而停顿。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并不是我预想中的丑的不能见人,反而是难得一见的美貌,面色白皙中浮着些青灰,俊美中又带着些许妖异,如果不是确定他魔将的身份,我还会以为他是魔尊的男宠。
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我直觉得他并不是天生的妖魔。这方面我的感觉一直很准,见到浮黎的时候,我也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因为妖魔生不出这样干净的容貌。
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同浮黎长得有四五分像。
怪不得入魔后的浮黎能在这座城里自如地使用魔力,因为他们都是入魔的天人,力量根本就是相似的。
浮黎见了他的脸,面色又是一阵苍白。进攻的动作也迟缓许多,被反应更迅速的黑衣男一掌打飞。
黑铠甲干掉了眼前的这个,转过来对着我。我可不敢跟他正面杠,立刻识相地放开金铠甲,跑到浮黎那边去。
浮黎委顿在地上,鲜血在他身下漫开了大大的一滩,我扯开他的衣物一看,原来他腹部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先前我还撞到了他这一处,可是他竟然没有任何表现。
我从来都知道他坚韧隐忍,可我情愿他不要这样。
“你还好吗?”我问,“不会又要死了吧?”
他摇摇头,按住我的手,把衣服拉回去:“没有大碍。”
我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跑。”他说。
“什么?”都到了这里,竟然还要跑?我俩都看过那个黑衣男的真面目了,就算跑,他能放过我们?
“我们不可能赢过他。”浮黎一皱眉。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他是翳星。”
“什么星?”我一下没听清。
浮黎的眼光动了动,低声自言自语般:“雨神翳星。万年前堕天,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什么雨神,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天人?”
“有关罪仙的一切在天界都是禁忌。他堕落得很早,所以早就没有记录了。”
“那你怎么知道?”
浮黎看向我,张口的动作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最后才用我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他是我母后的弟弟。”
“什么?!”我差点从地上弹起来,这个黑铠甲竟然是浮黎的舅舅?
舅舅一万年没见外甥了上来就把外甥打成半死不活??
我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天人。
等等!这么说浮黎有一万多岁?他这么老了?
信息太多,我一下子都无法消化,整个脑子都乱了。
我扯过浮黎:“他为什么堕天?”
浮黎没有看我,而是注视着翳星如视珍宝般抱起金铠甲男,小心翼翼地放到原处,神色复杂:“我不知道,那时我还十分懵懂。”
第36章
我猜雨神的堕天和魔尊有脱不开的关系,而魔尊又是被天帝干掉的,这家子的关系可真够乱的。
尽管知道了黑头盔的真实身份,我们的境况也没有改善。翳星还是一道横在面前的巨大难题。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浮黎:“他会看在你的份上,对我们手下留情吗?”
浮黎斜眼看我,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说呢?”
看来是不会了,我有些失望。
那边翳星已经把金铠甲安顿好,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魔尊的佩剑,一步步朝我们逼近。长剑的剑刃拖在地上,发出叫我头皮发麻的声音。
然而我跟浮黎却无能为力,就算跑出去,还有一屋子的阴兵在等着我们。
我们跟翳星的距离实在没有几步,一会功夫,他就走到我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被他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我立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这种感觉只有在我力量还很弱小的时候才有过,被更厉害的妖魔压制,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恐惧再度降临在我身上。
“伤害过他的,都该死!”翳星冷冷地说。
我没想到他还能说话,这一句话,我就确定,他还活着,并没有变成僵尸之类的死物。
就在他剑砍下来的一瞬间里,我的脑子飞快运转。
“别动手!自己人!” 我大吼一声:“魔尊的力量我们不要了,放我们出去就行。”
翳星的剑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缓缓地蹲在我们面前,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我。
我心想有什么可看的,总不能是我太帅了把他迷倒了吧,心脏不听话地狂跳起来,身体却一点都没法动弹。
翳星似乎终于看够了,一把将剑插在地上,然后朝我伸出他苍白的手。我想起湖水中插入我心脏的那只手,顿时打了个哆嗦。
就在他即将碰到我胸口的时候,浮黎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翳星!住手!要杀就杀我吧,”他低声说,双眼看着翳星,似乎有哀求的神色,“放他走。”
我真没想到浮黎会说出这样的话,先前他还嫌我碍事要我死呢。入了魔果然会性格大变吗?
翳星的脸转过去,盯着浮黎看,似乎在仔细辨认,好一会儿,才说:“我认得你,可以放你走,但他吃了尊上的肉,必须死。”
什么尊上的肉?他是说我吃了魔尊的肉?
“这不可能!”我立刻大声说,“魔尊死的时候我都没生出来,怎么可能吃他的肉。”
“你的心脏——”翳星的指甲已经插入我的皮肉里,一寸寸前进,尖锐的疼痛不断加剧,“你的心脏里有他的力量。”
“我不知道!”我死命抵住他的手,忍着痛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绝对没有吃过魔尊他老人家的肉!”
“他没有说谎。”浮黎说,“他是最纯粹的魔,和魔尊一样从混沌里生出来的,力量相似也并不奇怪。”
翳星的手停止了,压制我的力量一消失,我便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喘气。
魔将的阴影依旧笼罩着我,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处置我的办法。
就在这极短的一瞬间里,我认真反思了一下我的魔生,发现只要遇到天人,不管堕天的入魔的或者是还在天上的,我通通都会倒霉。
看来为了我以后不倒霉,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看见天人绕道走。
我正胡思乱想,翳星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他的能力么?”他微微侧过头来,说。宫灯发出的光芒剪出他的侧影,倒把那种肃杀的气质弱化了些。
听他这口气,像是真的准备放过我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浮黎也跟着微微一怔,却很爽快地承认了:“是。”
“那就跟我来吧。”
“你为什么……”我正要开口。
翳星脚步一顿:“不能改变的事情,我已经不再执着了。我只想在这里,和他一起。”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只是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彻底的错误。
我不就是太执着吗?如果早些对浮黎放手,哪里还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
浮黎和我默默地跟上翳星,走到那张大床边上。
翳星弯下身去,轻轻了抚摩了一下金铠甲的表面,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一团绿色的光芒从那铠甲里缓缓升起,最后化作一块绿色玉石般的东西。
我一看,原来之前碎片的真貌就是魔尊的力量,怪不得威力这样强大。
“拿去。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
我没想到这过程如此轻易,反倒有些不相信了:“你真的要把这些都给我们?”
“他不会再醒过来了。”翳星说,眼里的神色又转冷,“拿了就走,或者现在就死。”
好死不如赖活,我赶紧把这了不得的东西藏到兜里。
“还有你,”他又转向浮黎,“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情,也别做会让你后悔终生的事情。”
他语气中的冰冷气息几乎让我打了个哆嗦。我接过那块绿色的东西,拉着浮黎跑了出去,又回到了那通道之中。
“这要怎么用?”我把这块绿色的玉牌一样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难道要把它吞下去?”
“当然不是。”浮黎说,“魔尊的力量也不是谁都可以承受,把你的血滴在上面,如果你得到了它的认可,魔力就会自动进入你的体内。”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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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