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还珠]和珅 作者:石头与水
正文 第17节
[还珠]和珅 作者:石头与水
第17节
“我瞧你和老四同善保相处的也和睦,嗯,唯一不足就是不知道他的品性如何,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出来的,”阿里衮道,“他幼年坎坷,故而有今日的老练世故,男人么,吃些苦倒不算什么,不过这是你妹妹的终身大事,半点儿马虎不得,我还是想多看些日子,”
丰升额笑着喝口暖茶道,“我倒是没想到此处,先前瞧着阿玛好像不大喜欢他。”您老这态度变得也够快的?
“谁说我不喜欢他的?”阿里衮矢口否认,“善保瞧着就机伶,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心里有数就成了,别露了口风,咱们毕竟是女方,这样相看女婿的事儿,万不能露出痕迹。成与不成还不一定呢,知道吗?”
“是,儿子省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127
51、善保的超超低酒品
傅管事坐在茶水房里,问底下的二级管事,“明儿行宴的菜单拟出来没?鸡鸭蔬菜都买来没?小戏呢?订好没?”
“大管事,您都问了咱们第三回了,您放一千个心吧,前三天就开始预备,拢共十来个人,一班小戏。上百人的大宴咱们都经过,这么个小宴,哪里用得着您老亲自过问。”
傅管事肃容,“都是奴才,主子交待下来,哪儿能不用心伺候?你们也都小心着,这是善保大爷请客,又是在咱们园子里,里头还有三爷的面子,都打起精神来!宁可累上这几日,别把几辈子老脸搭进去!”
听到善保大爷四个字,几个二级管事都沉默了,纷纷起身道,“我们再去检查一遍,小心为上。”
五月天清气朗,福康安命人将席面儿设在湖边儿亭中,对着一湖碧荷喝酒看戏。
善保与诸人相处了大半个月,平常情况下,他行事温和知礼,人缘儿不差,何况善保不过当差大半月,便连升两级,得了两回赏赐,圣眷优渥,摆在当前,也没人傻到去得罪他。
只是不管抱着亲近之心,还是小小的嫉妒之心,难免拉着善保儿多灌几杯酒。
这酒是福康安家自酿的桃花酒,三年陈酿。后劲儿不足,驾不住量多,善保没多久便有些上脸,红扑扑儿的更衬得善保儿面如桃花,俊美逼人。
布彥达赉还要拉着善保喝酒,丰升额伸手拦下弟弟的酒杯,笑劝道,“善保儿还小呢,不能喝得太多。福康安,给善保上醒酒汤吧。”
善保撑着桌子起身,笑眯眯地摆摆手,“我先去更衣,哥哥们慢喝。”
“我陪你。”福康安就要跟,布彥达赉扯住福康安的衣裳,捏着酒杯取笑道,“福老三,你又不是善保的奶娘!别婆妈了!来,跟我划拳!谁输谁喝酒!”
善保脚下发轻,脑筋有些迟钝,沿着回廊,穿过小径,到了茅房,方便后,整理了衣衫去廊下坐下,揉揉脸。
“你这主家倒来这儿躲清闲。”德麟信步走来,低头笑看他的脸上一抹娇红,不由问,“是不是酒喝多了?”
“嗯,有一点。”善保靠着挡板,对着德麟笑了笑,神韵间略带了三分醉态,凤眼却愈发明亮,宝石一般璀璨生辉。
德麟忍不住心头一跳,挨着善保儿坐了,两指揉捏着眉心,“我陪你坐会儿吧,也醒醒酒。”
“我没事,已经好了。”善保不若平日里灵光,却知丢下客人醒酒不大妥当,扶着廊柱站起来,德麟跟着去搀善保,摸了摸后脑勺儿,脸上发窘。
“德大哥,可是有事?”德麟也是满洲贵族出身,为人爽快,极少有这种犹豫不决的时候,善保不由好奇。
“没,我就是怕你喝得太多,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德麟年长几岁,笑道,“等你大些,酒量就能练出来了。回去吧,醒酒汤也该备好了。”
俩人走了一程,冷风一吹,善保真有些头晕,胃里的食物往上反,善保苦笑,“德大哥,你先回去喝酒吧,我还得回院里换换衣裳。”
“也好,那你小心些。”
善保是想回去茅厕吐一吐,瞧德麟走远,就摇摇摆摆的赶路,不知是福康安家的园子太大,还是善保醉意渐深,他硬是迷了路。
走了好久,腿都酸了,还是在红花绿叶的园子里打转儿,而且连个奴才也没碰到,以至于善保大脑在酒精的刺激下、经过高速运转后,得出一个结论:莫非他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找了张凉凳,善保索性坐下歇脚,一面思量鬼打墙的应对方法。
“唉哟,善保大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大管家堆笑迎向善保儿。
阳光还有些强烈,善保眯了眯眼睛看到大管家,视线转移,大管家后面,几个兵勇簇拥着一位身着铠甲的年轻将领,此人英俊至极,凤眼眉飞,直鼻薄唇,眼神如刀似戟,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杀仗之气。
善保的小心肝儿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了两下,他摇晃着上前,醉眼迷离,手伸出去,鬼上身一般摸住将领的脸颊,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可是二郎真君?”
饶是将领素来不苟言笑,此时,眼中也带了三分笑意,抓住善保作祟的爪子看向大管家,“这是谁?”
“回大公爷的话,这是三爷的同僚、善保大爷,住三爷隔壁的芭蕉院,今儿是善保大爷请同什的侍卫大人们喝酒,约摸是醉了,误闯了大公爷的院子。”管家恭恭敬敬的垂手答道。
富察明瑞见善保憨态可掬,声音里多了三分暖意道,“送他过去吧,跟福康安说,给他煮碗醒酒汤喝,都醉的不认人了。”
善保死都不肯走,赖在富察明瑞身上,死求白赖的非要看二郎真君的啸天犬。
富察明瑞还头一遭遇到这种状况,刚一用强,善保便又哭又闹,软声好语吧,他又不听,白费劲儿。
大管家头上开始冒汗了。
善保已经蹿到富察明瑞的背上,双臂扒住富察明瑞的颈项,两腿勾着人家腰侧,嘴里叽里咕噜胡言乱语,“真君,你的狗狗呢?给我看一眼吧,行不?”
富察明瑞也懒得跟醉鬼讲理,对大管家道,“去叫福康安过来。”只当背上多了个乌龟壳,若无其事的就这么背着善保进屋儿了。
福康安正为丢了善保着急,大管家踩着风火轮般冲到福康安跟前,喘一口粗气擦汗道,“三爷,大公爷回来了。善保大爷喝多了,遇到大公爷,赖上大公爷了,死活不肯撒手,跟着大公爷到湖居小筑去了,谁劝都不肯回来,要不您去瞧瞧吧。”
“啊?明瑞哥回来了?”富察明瑞是福康安正经的大堂兄,富察家的族长,福康安坐不住了,问,“善保醉得厉害?”
“不认得人了,直拿大公爷当二郎真君,哭着喊着要看啸天犬。大公爷没法子,就带他一道过去了。”管家微歇一口气,脸颊泛红。
布彥达赉几人听到“轰”就笑了,可是瞧了新鲜笑话儿。不过几人亦是有眼力之人,听说富察明瑞回府、善保大醉,也不再多留,纷纷起身告辞。
倒是丰升额对布彥达赉道,“老四,你先回府吧,我去瞧瞧筠亭,也几年没见过了。”
福康安心里焦急,步子迈得飞快,也没留意丰升额的神色较以往多了几分苍白冷峻。
到了湖居小筑,就听到善保声嘶力竭的哭声,福康安只恨自己没生两只翅膀,恨不能飞进去,对着欲行礼的仆人摆摆手,一脚迈进门槛儿,富察明瑞渗着寒气的声音传来,“给我堵了他的嘴!”
“明瑞哥、明瑞哥。”福康安拂去珠帘,扑进里屋儿,善保正坐在床上咧着嘴嚎啕大哭,富察明瑞襟前一片呕吐物儿,额角青筋直跳,眼瞅着就要拔刀宰人。
福康安深深的打千儿作揖,赔笑,“明瑞哥,你回来了,唉哟,大管家,赶紧的,给明瑞哥烧水洗澡换衣裳。那个,明瑞哥,我先带善保回去,一会儿再来给哥哥请安。”二话不说,上前抄起善保飞一般逃了出去,将一道前来的丰升额完全忘在了后脑勺之后。
丰升额站在门口,望着一身狼籍的富察明瑞,眉目温煦如往昔,淡淡一笑,“你回来了。”
52、善保丢脸赔礼道歉
第二日清早,善保在福康安怀里醒来。
光溜溜的。
自己光溜溜,福康安也光溜溜。
善保顿时魂飞魄散,接着小花儿一紧,咦,不痛啊?
难道,啥也没发生?
善保伸出一只胳膊,光润如玉,也没啥亲吻后的痕迹啥啥的。扭扭腰,身上并不疼。
唉哟,差点冤枉福康安,善保咧嘴,无声的笑了笑。
“傻笑什么?”
声音从头顶传来,善保才发觉自个儿头枕着福康安的一条手臂,脸贴着人家的胸膛,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的被人家手搭在腰间搂怀里。
“你怎么在我屋儿呢?”先找茬。
善保挣了挣,拨开福康安的胳膊往上蹿了蹿,俩人脸对着脸,眼对着脸,鼻子对鼻子,嘴对嘴,福康安的视线就在善保稍稍有些红肿的小嘴儿上逡巡而过,勾唇一笑,略做解释,“你昨儿喝醉了。”
哼,肯定趁机占我便宜了!
善保很有些小气愤,不过福康安能坐怀不乱,倒是让他另眼相待。也没好多做计较,揉着太阳穴,皱眉问道,“啊?我都忘了!我没出丑吧!”
顿时担心起来,这辈子不知道,上辈子只要一喝多,他常会干些不大靠谱儿的事儿,完全脱离平日里温良恭俭的好形象。记得他还在跑龙套时,好不容易有个超越龙套的小角色给他上,结果他一高兴喝多了,差点把导演给潜了,后来不但角色不了了之,他的龙套生涯也很悲催的结束了。
“我,我没干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福康安哼哼两声,拍善保屁股,磨着牙唬他,“没干?你可把我大堂兄得罪惨了!”
“啊?”善保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问,“富察将军回来了?”
“嗯,头一天回来,听管家说你扑他背上不肯下来,拿他当二郎神,嚷嚷着要瞧哮天犬,不但叫他背你进了屋儿,还吐了他一身……”
“天哪天哪!”善保一捂脸,嗖的钻被子里去了。
没脸见人了!
在人家园子里住着,竟然平地撒酒疯!
可到了被子里头,他缩得太靠下,借着微光低头就见福康安腹下茂密的草丛,以及那根半埋草丛里的、尺寸傲人的萝卜。
福康安低笑着刚要劝善保几句,未待开口,善保的大头“嗖”的又顶了出来,咚的撞到福康安的下巴上,差点撞得福康安咬舌自尽。
“唉哟,福康安,你撞死我了。”典型的恶人先告状,善保摸着头,苦巴着脸,脸上微微泛红,小小声抱怨,“真是不要个脸面,你怎么连底裤都不穿!”
“不知道昨晚谁吐了人家一身哪。”福康安给善保揉了揉长了些毛茬儿的头顶,“该剃头了。”
善保直发愁,“福康安,富察将军不会生气吧?我,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没事,明瑞哥胸襟宽阔,不会与你计较的。一会儿你见了他,跟他赔个不是吧。”
“那咱们赶紧起来吧。”
“不急不急,再躺会儿。”福康安想起什么,凑到善保耳边儿悄声调戏,“三爷的尺寸还不错吧?”
善保凤眼横波,笑眯眯的问,“要不要给你揪下来!”
善保收拾妥当和福康安先去给傅恒请安,并没有碰到富察明瑞,福康安还问了一句,傅恒心情极好,笑着看善保一眼,道,“筠亭已经来过了,应该是去小校场了。”
善保脸上都忍不住发烧,太丢脸了。
福康安笑,“我和善保也要去打拳,兴许能碰到大哥。”
“嗯,去吧。”
善保闷闷的,满腹心事的模样,福康安安慰他,“跟你说没事的,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大哥岁数长你一倍,做你阿玛都足够了,哪里会跟你计较。”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善保斜福康安一眼,低着头瞧着脚下水磨石板路,边走边嘀咕,“昨天你也不替我挡酒,害我喝多,出大丑。”
福康安喊冤,“真是天地良心,一大半的酒都是入我肚子,你这会儿还抱怨上了。你以前都不大喝过,难免量浅些。”
“诶,善保,你对我第一印象是什么样子的?”
善保弯起眼睛,笑道,“你啊,挺好的,我受伤了,你还去看我。”一只大肥羊。
“第一次见面!在咸安宫的那回。”
“不记得了。”
“没良心的家伙。”福康安极是不满,善保已经在校场入口站定,仿佛没听到福康安的话。
善保见富察明瑞练剑,才明白什么叫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眼里那赤裸裸的倾慕,气的福康安伸出两指夹住善保的脸颊,狠狠拧了一把,善保吃痛,打掉福康安的手,“干嘛?”
“我怕你把大哥看化了。”福康安轻哼,别过脸,冷嘲道,“赶紧把口水擦擦。”
“干什么,你的剑术也不错么?”善保拽拽福康安的胳膊,仰头笑问,“生气啦?”
“我剑术好,怎么没见你用这种敬仰的眼神看过我?”
善保哄逗他道,“你怎么知道没有?我偷偷看的,哪里会给你知道,白白让你得意去?”
福康安脸色稍稍回暖,仍有些不耐烦道,“行了,我也知道大哥剑术高明。”纵身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长枪,矫健的身形飞快,甚至带出一丝残影,直逼富察明瑞。
善保只恨校场没摆上两张椅凳,一杯热茶,不能舒舒服服的看一场高手比武。
福康安在富察明瑞手下走了上百招,才退一步,抱拳认输。
富察明瑞还剑入鞘,笑着点头,“不错,长进很多。”
“大哥,你才回来,怎么不多睡会儿。”福康安额上微汗,将手中的长枪递给小喜子,接过毛巾擦擦脸。
富察明瑞将毛巾递给长随,笑道,“习惯了,睡也睡不着。”
善保瞅准机会,趋步上前,行礼问安,“富察将军早。”
富察明瑞上下打量善保一番,整齐乖巧的模样,与昨天撒泼的模样可是有天壤之别,敛笑问道,“酒醒了?”
“是。”善保忙道,“昨天酒后无德,失礼了。”
富察明瑞勾起一抹笑,拍一拍善保的肩,“不算什么,倒是我占了便宜,你抓着我的袖子叫了半天‘阿玛’呢。”
善保羞个半死,天哪,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瞪福康安,你怎么没说?
福康安也是头一次听说,乐的去搂善保的肩,捂着肚子笑,“唉哟,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善保,你要不要认我大哥做个义父,叫我声小三叔啊……哈哈……笑死我了……”
善保恨不能一脚踢死福康安,兴灾乐祸的家伙,一点儿用都没有,只顾得笑,也不知道帮他说句话圆场!
“我,我喝多了那是。”善保尴尬的想直接晕过去,富察明瑞在军中十几年,威仪天生,善保半点不敢随便,硬着头皮道,“冒犯之处,请将军见谅。”说完深深一揖。
富察明瑞伸手虚扶,“无妨。”
福康安拽起善保,“跟你说没事了。”笑对富察明瑞道,“善保平日里都极好的,以前没喝过酒,我也不知道他醉了这样有趣。”
有趣,有你个头的趣!
富察明瑞道,“酒大伤身,还是要适量。”
善保只得唯唯称是。
富察明瑞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福康安抓着善保的手,笑问,“你穷紧张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善保握拳狠狠敲福康安的月亮头,“你还有脸说,就知道笑话我,害我在富察将军面前丢丑。起开,我得打拳了。”
福康安摆开架式,“来,我给你喂招。”
“喂你个头,我这是健身,又不是去打打杀杀!”余怒未消。
“善保,你可是御前侍卫,难得围场狩猎,你不用骑马射箭?”福康安搂他肩笑道,“到时别人猎物都一堆一堆的,你空手而回,岂不叫人笑话?”
“我们不是跟在皇上身边保护么?难道也要下场打猎?”
“每年皇上也会命御前侍卫自行狩猎,介时还要按猎物多少,各有赏赐。”福康安拉着善保,取来弓箭递给他,“你这种健身的拳法,能顶用么?”
善保站定,接过宝雕弓,长身引弓,四箭连发,正中靶心,福康安既惊且喜,“哟,善保,你箭射得不错啊。”
“那是。”善保回身将宝雕弓还给福康安,眼珠转转,眉眼间极是自得,晃头摆尾,那副刁钻的小模样,让福康安很是庆幸,亏得善保没生尾巴,不然非翘到天上去。
善保每天苦练一个时辰的弓箭,足有三年,就是笨蛋也能练成神射手了。
“用过早饭,咱们骑马去郊外,带上弓箭,你试试猎活物,怎么样?”
“好吧。算你跟我赔罪。”善保露了一手,心里就要得意的翻出天去。
福康安哭笑不得,“我哪里得罪你了,就跟你赔罪。”
“你还说,刚刚在富察将军跟前,你没笑话我?难道不该赔罪?”善保笑嘻嘻的拍福康安的胳膊,“来,咱们比试比试,我叔叔也教过我剑术。你可不许用全力。”
十天一休沐。
日理万机的傅恒大人恰逢侄子远道回来,心情极好,命人叫了富察明瑞一道喝茶。
傅恒先问了回疆的一些事儿,便将话题转到私事,因富察明瑞父母早逝,就是他大婚,也是傅恒一手操持,傅恒做为亲叔叔,开口问询也是情理之中,“筠亭,圣上既然让你在热河随驾,要不要着人将侄媳妇并娴儿接过来。”
“是,还是叔叔想得周全,待侄儿修书一封,着人带回去,好让娴儿额娘心里有数。”富察明瑞为叔叔续盏,问道,“叔叔,听说如今是鄂敏鄂叔在署理九门提督一职,圣上怎么会点了侄儿……”
傅恒笑了笑,若有深意的看了侄儿一眼,“这倒不急,鄂敏做事仔细,对圣上也极忠心……我先跟你透个气儿吧,皇上有意再建新军,叫你回来,意在于此。只是如今尚无正式在朝中提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急不来的。你在回疆立了大功,皇上看重你,有心加赏……你原任一品将军,这朝中除了六部尚书衔、就是御前大臣、军机大臣了。福隆安任兵部尚书,我身上有御前大臣的衔儿,军机处呢,你年纪尚轻,皇上只得暂时先赏九门提督一职。”多年君臣,傅恒对乾隆的心思还能猜出一二。
富察明瑞遂安下心来,傅恒正色道,“趁这几个月,好生修养修养。你已近而立,尚无子嗣,别的事不用急,侄媳妇是个贤慧的,明年选秀,我请皇上赐几个秀女给你。”
明瑞险些烫了嘴,急手夹脚的放下茶盏,推辞道,“叔叔,很不必如此。”
“什么不必?娴儿毕竟是女孩儿,日后是要出门子的,没儿子,就失了咱们长房传承,岂能轻乎?”傅恒一副没商量的模样。
“叔叔,侄儿在外打仗多年,都是娴儿额娘守在家里,这十几年,着实委屈了她。哪能刚回来,便纳小呢。”明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这样,太委屈她了。”
傅恒想了想侄媳妇的年纪,思量一番,“我也没说立时就给你纳小,到明年选秀还一年呢,且看看吧。若是一直没儿子,你纳小是无可厚非的;若有了儿子,介时养在侄媳妇膝下,也是她的依靠呢。”
明瑞知道此事先搁下了,笑道,“叔叔,明年选秀,娴儿在应选之龄,听说宫里八阿哥已到了大婚的年纪,宫里少不了相看各旗闺秀。介时,若我膝下仍只娴儿一个女儿,自然不必担心。假如那会儿娴儿额娘有了身孕,娴儿免不了进宫参加秀女大挑,咱家的地位摆在这儿,还是得早做打算。”
孝贤皇后虽已过逝,未能留下皇子,乾隆对富察家却极是礼遇恩宠,本朝如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两朝四后;当年佟家,也是两朝两后;依乾隆对富察家的器重,再出一位皇后也不稀奇,只是如今朝中形势诡异:中宫虽有嫡子,乾隆却好像更加喜爱景阳宫的五阿哥。怎么着算,也没八阿哥的事儿,可若娶了富察家公爵嫡女,八阿哥还能保持平常心吗?
明瑞久不在京,对这些事不如傅恒熟知内情。
“你忘了还有五阿哥?”
“我听说圣上给五阿哥指了科尔沁郡主呢?”说起来本朝对科尔沁真是没得说,嫁一位嫡长公主,又要娶一个皇子福晋。
“那郡主无福,大婚前殇了。”
明瑞摇头,“还是算了,叔叔,我不想娴儿嫁入皇室。”
傅恒端起玉盏,嗅一口茶香,胸有成竹,“你放心,此事,我心里有数,娴儿断不会指婚皇室的。只是依你的身份,怕免不了与宗室王公联姻。”
“如此已是大善。”
“什么事啊,大善?”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不急不徐的传来,一袭浅青的衣袍出现在富察叔侄二人面前。
“圣上?”
53、傅恒大人的绿帽子
傅恒毕恭毕敬的给乾隆行礼,富察明瑞亦紧随叔父身后。
乾隆笑着一把扶住傅恒还未跪下的身子,“春和不必多礼,筠亭也平身。”
妈的,难得十天才一体沐,老板还要家访!
对着乾隆含笑的眼神,傅恒却气不是、喜不是,轻声道,“请万岁爷进屋坐吧。”
“不必,这小花园里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花香清怡,朕就坐这儿了。”乾隆坐在傅恒之前的椅子里,尚有余温,乾隆龙心大悦,得意的差点就要扭一扭屁股。面上仍是雍容威仪,“春和、筠亭也坐吧。不用拘谨,这是在你家的园子,是朕今日做了不速之客哪。”
“万岁折煞奴才了,天下都是万岁的,这园子自然也是万岁的。”傅恒坐在乾隆下首,握住茶壶,翻开一只新盏,倒出一盏浅碧新茶,双手奉上“万岁润润喉吧。”又命丫头去厨房传些新鲜茶点。
乾隆瞟一眼傅恒指骨分明的手,伸手接过,呷一口,挑眉,“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不过里头怎么有淡淡的花香?”
“万岁知道奴才素来不会品茶,这龙井,奴才喝着总觉得寡淡,放了些香片一道沏了在壶里。”傅恒解释道。
“难得,你这不会品茶的倒是心思精巧。”乾隆呵呵笑了几声,眼睛看向富察明瑞,那眼神似乎要把富察明瑞脸上看出花儿来,明瑞混身不自在,问道,“圣上?”您有事儿直说吧,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乾隆一阵大笑,明瑞更加摸不着头脑。
抽了,抽筋了。傅恒默默。
“唉呀,朕是特意来瞧二郎真君的……”又是一阵大笑。
富察明瑞的嘴角抽啊抽:万岁,您就为了一个笑话儿大老远跑来瞧臣一眼?
傅恒无语。
“善保虽是醉话,说的也是实情,筠亭本就是朕的战将!”乾隆很是开怀,他就有这本事,对着两张呆瓜脸都能自个儿乐。
富察明瑞忙谢恩,“奴才不敢当万岁爷的夸奖。”
“朕既然说了,你就当的起。”乾隆笑问,“福康安和善保在么?”
傅恒道,“回万岁的话,他们今儿休息,出去打猎了。”本来我也该休息的,好容易不用去宫里,您老亲自大驾光临,这跟要我加班有啥两样?
乾隆没有半点儿负罪感,他兴致勃勃,那神情,只恨没早来一步,一道出去狩猎,“这还没到秋狩呢,福康安就坐不住了?看来今天朕有口福了。”
看来还要留饭,傅恒心里有数了。
乾隆起身道,“春和、筠亭,你们陪朕逛逛这园子。”
福康安和善保这一路却是不大顺遂,关键是遇到了一行扫兴之人。
五阿哥、福尔康、福尔泰以及若干身着甲衣的侍从。
福康安曾和福尔泰大打出手,还为此迁出皇宫,退而求其次去了咸安宫进学。两人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福尔康、福尔泰兄弟同心,五阿哥又是二人的主子,主仆一行很有同仇敌忾的意思。
福康安自幼看的是乾隆的脸色,可不是五阿哥的脸色。
只是君臣有别,身份摆在眼前,福康安也得下马行礼。
在五阿哥心里眼里,福康安也不过是个八旗纨绔,一家子仗着死去孝贤皇后的面子,作威作福,忝居高位,目无上下,令人生厌……只是他也明白,他现在动不得福康安,摆摆手,故作大方,“不必多礼,富察侍卫也出来行猎?”
“是。”福康安一个字也不想同五阿哥多言。
扫了兴的显然不只福康安一人,五阿哥一挥手,“富察侍卫自便吧,我也只是随便出来逛逛。”
福康安和善保等人上马,福尔康忽然问道,“这位是钮祜禄侍卫吧?”
善保在马上点了点头。
福尔康顿时兴奋起来,对五阿哥道,“五阿哥,这就是探花郎,您不是一直想见见探花郎么?”
五阿哥灿然一笑,待善保的态度与刚刚对福康安的冷淡形成巨大而鲜明的对比,清俊的脸极是平易近人。
就算善保心里不大喜欢五阿哥,也得承认五阿哥的确生的眉清目秀,讨人喜欢。
五阿哥笑道,“早听人说探花郎被皇阿玛点为御前侍卫,只是这么久了,竟不得见。如今看来真是缘份,你小小年纪便被点为探花,想必才学极好?”
“都是万岁抬举。”善保谦恭道。
他这态度却是极大的讨好的五阿哥,五阿哥握着疆绳,亲近之意昭然若揭,“何必自谦,探花总不是假的。我身边儿还缺少一位侍读,你才学既好,可愿意陪我去上书房念书?我向皇阿玛讨了你来。”
什么叫“讨了你来”?当本少爷是什么?一件无交紧要的东西?能随便讨来?
善保心下不悦,面上却不显,低头沉声道,“不敢当五阿哥抬举,奴才能有今日,亏得当日万岁为奴才昭雪沉冤,如今大恩未报一二,请五阿哥恕奴才不识好歹之罪!”
我靠!你这命中注定脑残早夭的家伙还敢拉拢人呢?
难道我嫌命长?
五阿哥笑了笑,不以为意,以退为进,这种手段他见得多了,“你如此忠义,日后定有福报。”望一眼沉脸肃容的福康安,一抖疆绳,转身驱马离去。
时机不对。
他的确是想拉拢善保,他这个年纪,这个位置,自然会有些想头儿,善保无疑是颗政治新星,福伦、福尔康都在五阿哥跟前儿提过善保。
只是,今天时机不对。
他也早听福尔康说起过,善保似乎和福康安关系不错。
这并不难理解,善保的出身决定了他要是想争上游,就得找个大靠山。
而富察家这座靠山,够高够稳。
不过,五阿哥相信自己比富察家更值得善保投靠,今天也只是试试善保,外加恶心一下福康安罢了。
福康安也不负所望被恶心到了,关键是这种恶心还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拿出来说,脸色冷峻,扭头看向善保儿,你不会这么没脑子吧?
善保微微一笑,“今天咱们就到此为止,也打了几只兔子野鸡大雁,回去添菜够了。福康安,咱们回吧,天也晚了。”
“晚上我想吃麻辣兔头。回去晚了,就得等明天才吃得到了。”
福康安一笑,善保为人谨慎,也只有对他,说话做事才如此随兴亲呢,至于五阿哥,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就想拉拢善保,纯粹做梦!
福康安最看不上的就是五阿哥这种低级不入流的拉拢手段!
善保路上讲了几个笑话逗福康安开心,回府时,福康安的臭脸已经烟消云散,命人将猎物送到厨下,还特意吩咐了做道麻辣兔头给善保加菜。
善保在福康安身边儿附和,“多放辣椒,要很辣很辣。”
傅管事都应下了,福康安笑道,“老傅,今儿个怎么你亲自出来招呼啊。”
“听三爷说的,都是奴才的本份。”傅管事凑到福康安跟前,低声道,“三爷,万岁爷过来了,太爷吩咐您和善保大爷回家后过去请安。”
福康安“哦”了一声,问,“饭菜安排好了?”
“是,已经在安排了,正好三爷和善保大爷又带了野味儿回来,还可以再加几道。”傅管事回道。
福康安点一点头,“随万岁来的人也要招待好。”便带着善保去了阿玛的院里。在路上,低声对善保说了。
善保有些吃惊,暗道,果然福康安日后生贝子死郡王不是没理由的,乾隆对富察家的感情的确不一般。
善保知道自己是顺带的去御前行礼,他有些怕了乾隆,规规矩矩的,不敢多言一句。
乾隆倒是对他很有兴趣,问东问西,二郎真君的事儿还拿出来念叨了一回,透过翠色烟罗窗纱,见外头时辰还早,笑道,“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善保心思电转,答道,“路上遇到了五阿哥,奴才有些为难,打猎是个危险的事儿,分神怕出事故,索性就回来了。”
“嗯?五阿哥说什么叫你为难的事儿了?”乾隆淡淡的问。
“五阿哥问奴才可要去给他做伴读,”善保眉尖儿微蹙,“奴才虽拒绝了,又怕伤了五阿哥的颜面,会让五阿哥不痛快。”
乾隆笑问,“怎么,给阿哥做伴读不好吗?”对善保肚子里的小心眼儿已经心里有数儿,不过善保说话实在直接,乾隆反倒有几分赞许。
这就对了,在朕的御前当差,不求你有多大的本事,起码分寸二字就得知晓。
“回万岁的话,奴才无甚见识,也说不上是好与不好。”善保脆生生道,“只是奴才觉着,在侍卫里,奴才只是三等,可见侍卫做的并不出众。奴才连侍卫都做的不是很好,这伴读,是个精细活儿,怕不是奴才能胜任的。”
乾隆哈哈大笑,“唉哟,那朕可不能放你去做伴读了,听你这话,还得先升你的侍卫等级,你才能胜任不成。”
“奴才不敢。”
善保抿嘴儿一笑,不再说话。
听善保一五一十的告五阿哥的明状,福康安偷笑,大巧若拙,既是如此。
福康安自幼与乾隆相处,此人平日里笑眯眯笑眯眯,时不时抽抽筋,不过目光如炬,很少有事能瞒过他。善保若是搞小动作,倒不如这样实话实说,表白忠心。
“福康安还跟福尔泰别扭着呢?”乾隆看向福康安。
福康安死不承认,“没,只是平日里见得不多,不怎么熟是真的。”
乾隆喟叹一声,“不论如何,面儿上也得过的去。世上人多了去,哪就个个讨你喜欢。不过,各人有各人的优点。就是唐太宗,不也得忍了直犯龙颜的魏征。一代帝王尚如此,何况于你?不过一个福尔泰,朕瞧你进来这半天还是难掩郁色,你这养气功夫啊……”
善保侧脸瞧福康安,没什么差啊?早叫他哄好了呢。乾隆是怎么看出福康安脸上有郁色呢?
不过,回忆乾隆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哼哼,奸情,肯定有奸情,傅大人哪,没想到,你头上戴的真是绿顶子!
54、敏善保一拒福康安
傅大人家的厨子很是不错。
乾隆对傅大人极是关心,怕傅大人吃不好,常派御厨到傅家指点厨艺,久而久之,傅家大厨也练就了几手绝活儿。
傅恒话不多,却对乾隆的口味儿熟悉,照顾的也周全,乾隆笑道,“除了在宫里,也就是春和这里的饭菜就最朕的胃口。”
“万岁过奖了。”傅大人盛了一碗汤放到乾隆手边儿,“不过是粗茶淡饭。万岁爷不嫌弃,就是奴才的体面了。”
善保极佩服傅大人拿捏的恰到好处的态度,多一分则显谄媚,少一分则显拘谨,还有布菜之间的那份君臣默契,亦使善保大开眼界。
首辅真不是好做的。
乾隆喝一口鲜笋老鸭汤,点头赞道,“这道汤的味儿比御厨做的都好。”
傅恒又客气了一番,乾隆搁了汤匙,笑问道,“春和,莫非这就是李氏的手艺?”
傅恒内心无奈,“是,李氏最擅煲汤,既然合万岁口味儿,李忠,赏李氏十两银子,说万岁夸她煲的汤味儿好。”
大总管应声退下。
乾隆笑拦,“等一等,宣李氏过来一见,朕很好奇哪,瞧这里头的材料与朕往日所用也并无不同,怎么就格外清鲜呢。”
乾隆既开了尊口,大管家忙下去照办。
诸人见乾隆搁了筷子,自然不敢再接着吃。
丫环们轻手轻脚的撤去饭菜,上茶漱口后,又捧来新茶,大管家瞅准时机带了李氏进来回禀,乾隆捧着一盏茶,就见一个青衫子妇人跟在大管家身后,跪在门口,规规矩矩的低着头。
饶是乾隆也有些疑惑,小春儿的妾室,怎么打扮的这样素净,头上只插了一只金扁方,就这衣裳,料子颜色都不鲜够亮,乾隆呷口茶道,“抬起头来。”
李厨娘神色很是激动,哆嗦着抬起头,倒不似寻常妇人般失了姿态,有几分见识的模样。乾隆盯着李厨房这张半老徐娘的脸,犹疑的看向傅恒:你口味儿变了?不吃嫩玉米,改吃老玉米了?什么时候纳了这样一个老妾?
傅恒坐得端正,没理会乾隆。
乾隆淡淡一笑,问道,“朕常听春和提起你的厨艺,如今一尝,果然名不虚传,这汤煲的格外好。你老家是哪里人哪?”
“回,回万岁爷的话,奴婢老家杭州。”
声音的确软软的,带了三分水乡的柔美,乾隆点了点头,“哦,听说你不但精于烹调,就是针灸之术也略通一二?”
别是小春儿随便弄了个姓李的厨娘敷衍朕吧?
李厨娘轻声道,“是,奴婢幼年时曾随奴婢的母亲学过一二。”她原本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因父罪罚没宫廷为奴,后来被孝贤皇后赏给了傅恒,一并带出宫来。外面已没有亲人,年纪大了便嫁了府中管事。
傅恒心里叹一口气,开口道,“万岁,您日理万机,兴许是不记得了,李氏年轻时曾在奴才身边儿贴身伺候,说起来还是万岁重华宫的宫人,是奴才年长出宫时您赏给奴才的。后来,她年纪大了,就嫁给了奴才府里的管事,因她善煲汤水,如今在厨房当差。”
竟然让小春儿看笑话了……
乾隆心里也觉好笑,那天,小春儿不会是吃醋了吧,才特意让朕误会的……
自恋一番后,乾隆笑望着傅恒,眼中戏谑分明,傅恒傅大人低垂眼帘,他不用抬头也能知道乾隆心里的得意,手伸到桌下,狠掐一把。
乾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傅恒惊的起身,那赤裸裸的惊诧,完全看不出分毫的作假……傅恒既起身,明瑞等人也不敢再坐着,乾隆反应何等迅速,手在虚空中一压,恍然大悟的模样,“坐,朕记起来了,哦,对,李氏。”
乾隆挨了一记掐,却格外龙心大悦,笑着看向傅恒平板的脸,回味道,“是了,你们年纪小不知道。当年啊,春和六岁就在上书房为伴读,后来,朕与孝贤皇后大婚。朕便和先帝请旨,接了他去重华宫一道住着。一直到朕登基,春和才出宫回府居住。他自幼住在宫里,鲜少在宫外生活,那会儿明瑞的祖父母已经过逝,春和其他几位兄长多在外为官,不说孝贤皇后、就是朕也不能放心,便派了几个大宫女给他,李氏,就是那时出宫的吧?”
李氏嗑头,“是。”
“这许多年,你伺候春和有功,小路子,再加赏她五十两。”
“都是奴婢当做的,奴婢谢万岁爷赏。”规矩的再叩头,然后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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