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还珠]和珅 作者:石头与水
正文 第18节
[还珠]和珅 作者:石头与水
第18节
乾隆这顿饭吃得身心愉悦,离开时还带走了傅恒,他以公事为名,大庭广众之下,傅恒也不能抗旨。
乾隆还进一步邀傅恒上马车同坐,傅恒一句话噎过去,“万岁,这于礼不合,奴才骑马就好。”
乾隆心中有数,早有对策,笑道,“孟子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牵起傅大人的手,拍了拍,意味深长道,“春和,在朕的心里,你何止是朕的手足?如今外头天寒,朕于心何忍让你骑马受寒?虽有礼法所限,不过朕观史书,历来贤君身畔皆有良臣相伴,亲近之处,抵足而眠亦不足为过,今朕待春和,亦如此心。”
傅恒被他肉麻的一哆嗦,生怕乾隆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论,忙道,“如此,奴才伺候万岁上车。”
明瑞等人皆送到门外,乾隆携傅恒上了马车。
车门一关,乾隆马上握住傅恒的手捏啊捏……
福康安吩咐厨下重新摆了饭菜,还有善保之前特意叮嘱的麻辣兔头,因这菜瞧着这雅,没敢往御膳席上摆。
同皇帝一道用餐,体面是有了,只是不容易填饱肚子。
福康安特意命厨下烫了美酒,就准备花前月下的和善保小酌一番。最好善保能再小醉一场,呵呵呵,自己也好顺便留下来照顾他。诸多心思不可与人言,福康安殷勤的拉着善保入席,将身旁伺候的丫头都打发下去,省得碍事儿。
善保皱皱鼻尖儿,深深吸一口气,盯着那盘麻辣兔头,垂涎欲滴,一脸的馋相,福康安笑,“我倒不知道你好这口儿,还有专门吃兔子头的?”看那一层红彤彤的辣椒,福康安更是敬谢不敏,摇头道,“辣的还是少吃,容易上火。”
“嗯,我看平常人们吃辣的比较少。”这会儿川菜还在山沟里窝着呢,并不为众人知,善保搓搓手,感叹,“你尝一回,包你下次还想着吃。我就失礼了。”两指捏着一颗香喷喷的兔头,鲜汁滴在手上,善保赶紧舔了,吧唧两下嘴,比上辈子在大街上吃的味道还要香。
大户人家饭食精细,善保指明了要吃这口儿,厨下先用上好的香料腌了一个时辰,再用高汤煨炖,就是连骨头也透出鲜香辣爽来,善保拿个小碗在桌上接了,伸出细长白腻的脖颈,探出红润润的舌尖儿,飞快的舔去兔头上的汤汁。
辣的嘴唇火烧似的,微微张启着吸气,腾出一只手扇风,“爽死了,太爽了……来,给我倒杯酒。”可惜没有啤酒啊,善保有些遗憾。
福康安见善保咬住兔头脑后的一块儿骨头,往下一咬,兔头一分为二,露出脑花儿,善保抓起筷子挑出来吃了,接着善保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将兔头上二片脸倍儿的肉、天堂上的肉、眼睛的肉,啃了个干净,还十分吝惜的拿着筷子挖眼眶下面骨头上的肉……吃得油亮的唇角上都带了肉渣渣。
福康安觉得自己好像并了解善保,善保向来细致优雅,规矩刻到骨头里的人,何时有过这样粗糙放肆的吃相。
“福康安,酒呢?”善保扎着两只手,笑问。
不一样,就连眼睛里的笑容也和往日不同,以往总是淡淡的,欢喜、哀愁都是淡淡的。此刻却仿佛被点了睛的飞龙,破壁而出,鲜活动人。
福康安握着玉雕八仙壶的手微微一颤,垂眸倒了两杯酒,端起一盏,望着善保送到善保的唇际,善保张嘴,编贝般的牙齿叼住翠玉盏,纤白的颈项向后仰去,红唇含住美酒,缓缓咽下,凤眸略眯,含笑带嗔的望向福康安。
活色生香。
福康安莫名的想起这四个字,身上隐隐发烫。
善保一笑,把壶再斟一盏,怀念道,“以前……”以前这样的夏日,他常会和朋友们去夜市吃烧烤卤味、就着五香的毛豆喝啤酒讲笑话……
长叹一声,“以前啊……”
福康安以为善保是想到往日的伤心事,安慰他道,“以前都过去了,别在想了。”多想想以后吧,咱俩的以后。福康安又是期待,又是担心,善保到底有没有开窍呢?
善保笑了笑,错开福康安的眼神,自饮道,“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宠极爱还歇,妒极情却疏。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这首诗,犹如一记戒钟敲震在福康安的心头,嗡的一声,恶灵退散,福康安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善保知道了?
福康安盯住善保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睛,是的,善保素来机醒伶俐,自己的心思并没有刻意隐藏,一直盼着善保能开窍,他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这,这算是他的回答?
除了眼里的诧异,福康安没有半分失态,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动分毫,绝对没有qy剧中男主角求爱不成,死握人家肩膀鬼吼质问,“我这样爱你,你为何不爱我?”的狗屎情节。
善保倒有些佩服福康安的定力。
福康安对他周到的照顾,就是亲兄弟也就如此了;福康安对他有这种心思,却能在他醉酒时把持住本心,秋毫无犯,即便善保对福康安无意,心里也有几分歉疚:福康安对他真不算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善保若无其是的一笑,“古来女人多薄命,福康安,我看你也是个喜新厌旧的,热河随驾起码得大半年,你那两房妾室都没带来,是不是有了新人?”
屋里没其他人,福康安缄默,良久方轻声黯然道,“什么新人旧人的?我有没有新人你不知道么?不过是妾室,那是皇上赏的,我能不要?你说女人命薄?男人也有多少无可奈何呢?生于世上,谁能事事如意顺心?陈皇后命薄,不一定是汉武帝喜新厌旧的原因,史书记载,自娶陈后,汉武帝十几年,身边并无其他妃妾,专宠一人。可惜陈皇后无子,寻常人家尚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皇家?汉武不见得对陈皇后没有感情,只是陈皇后要求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在皇家,简直是笑话。自古帝王,三宫六院是规矩,后宫妃嫔,有恩宠,无专宠。其实想想,陈皇后有十几年专宠的岁月,自她被废,后宫有几个女子能及得上她当年的所受宠爱,卫子夫被废,钩弋夫人被鸩,相比她们,陈皇后却能在长门过着清静岁月度过余生,亦是幸事。《长门赋》也不是陈皇后重金邀司马相如所作,不过是后人杜撰,为陈皇后一哭罢。可是须知,陈皇后在天之灵怕不愿看后人拿她屡屡说事、长吁短叹、作此哀音?”
福康安心里别扭,发泄一通才稍稍好受些,叹一口气,举杯道,“来,咱们干一杯。为了薄命的陈皇后。”
善保生怕福康安受了打击,借酒消愁什么的,哪知福康安并未多喝,只浅饮几盏,便命人上饭,与善保好好的吃了一餐。又在善保院里消磨了半夜,才如往日般,回隔壁自己院儿休息。
倒闹得善保没了主意,福康安听懂他啥意思了吧?
福康安躺在被子里郁闷,这杀千刀的李太白,没事儿写什么“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真是吃饱了撑的!
善保也是大大的狡猾,念什么鬼诗来噎他!枉自己忍得挠心抓肝,就是昨天善保喝醉了,他都秋毫无犯!他正年少气盛,心爱的人光溜溜的在自己怀里,哪是好忍的,可就是怕善保醒来生气,硬是忍了一夜,坐怀不乱,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君子。
今天就翻脸不认人的来给他念“以色侍他人”的金箍咒,哼,早知如此,昨天真该色了他!
福康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思量着主意,哼,三爷可不是说甩就能甩的!咬牙下了回决心,一直到深夜才辗转入睡。
55、慧善保二收下人心
刘祥搬着银子到善保房里去。
五百两,三十几斤,分量可不轻。
刘祥按善保吩咐的,十两、五两一锭的元宝换了两匣子,余下的都是三两、二两,还有些铰成三分、两分的散碎银子、几十吊铜钱。
今日正好福康安被宣入宫,善保一个人在屋里看书消遣,见刘祥到了,笑道,“这些天住得可习惯?”
“大管事单分了一间屋子给奴才,极好的,大爷不必挂念奴才。”刘祥笑问,“大爷,这银子放哪儿?”
“嗯,先搁地上吧。”善保道,“金珠,前儿我吩咐你们做的荷包做好了吗?”
金珠笑答,“按大爷的吩咐,都做好了。”说着自箱柜里翻出一个青皮儿包袱,打开来,都是各色荷包儿,上面绣了些简单的花卉,牡丹花开、空容幽兰、翠竹红梅……
善保拿起一个细瞧上面的绣红,问道,“这院子里,除了掌院的李嬷嬷,一等丫鬟一人,二等丫鬟两人,三等丫鬟四人,洒扫婆子四人,对吗?”
“是。”
“那你用荷包装一个二十两,一个十五两,两个十两,八个五两出来。”
金珠心里突地一跳,善保大爷这是要行赏了,抿抿唇,依言照做。善保又请了李嬷嬷来,笑道,“自我来后,都是嬷嬷费心带着丫头们打理院中事宜,如今我住得舒坦顺心,辛苦嬷嬷了。”
李嬷嬷忙道,“奴才份内之事,大爷折煞奴才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嬷嬷和金珠看着发下去吧。”
李嬷嬷与金珠谢了赏,用一个老红木托盘捧着装着银子荷包下去散赏。饶是李嬷嬷掂掂荷包的份量,也暗赞善保行事大方,更庆幸自己行事谨慎,想着日后更得加倍妥贴,必得伺候得周周到到才好。
芭蕉院里人人得赏,喜气盈腮,干活也格外有劲,觉着自己运气,碰到善保这样大方的少爷。至于先前心里为青桔惋惜的几个丫头,此时也得嗔怪一声,青桔实在张狂了些,纵然比别人伶俐些,到底也是奴才呢。善保大爷出手如此大方,又跟自家三爷是同僚,出身定是一等一的好,富家子弟,哪个没些脾气,小心伺候方怕有不是,何况青桔自个儿往枪口上撞,找死呢。
善保又叫人请了傅管事来,指了指椅子,待傅管事半个屁股挨着坐了,心里紧张,面上儿极是恭敬。善保命金珠上茶后,笑道,“前儿我请同僚喝酒,听说是傅管事一手安排?叫傅管事费心了?”
傅管事端着茶盏的手一哆嗦,他知道善保那天醉酒的事,事实上阖府传遍了,因实在有趣儿,大家闲了还要拿出来笑一回呢,听说连皇上万岁爷都有所耳闻了。听善保提起那天的酒宴,生怕善保找茬,忙起身道,“是,奴才没安排妥当,请大爷责罚?”
其实,傅管事这话有些刁钻,善保是客居,怎会越俎代疱的罚他?
善保一愣,并未在意,笑道,“傅管事太谦了,那天的戏酒都是极好,几位同僚也夸府上厨子的手艺好,就是那天的戏班子也是热河有名的吉庆班,功夫好,嗓子也亮堂。其实我并不是你们府上的正经主子,只是不忍拂了你家三爷的美意,方借了你家的地方摆酒摆戏。傅管事于我的事,却是精心安排,事事周全,就是在我心里,也知傅管事的情呢。”
真不愧是探花郎,这一连串的好字赞下来,夸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傅管事先前错会了善保的意思,很有几分尴尬,讪讪地,“主子交待的事,奴才只有尽心的,不值大爷夸这遭,奴才惭愧。”刚刚真不该顶您,您是没听出来,还是放心里搁着呢?您不会跟我记仇吧?
善保笑赞,“傅管事有功不居,让人赞叹。早就听说忠勇公府的规矩是极好的,如今感同身受,方知传言不假。古人说,窥一斑而知全豹,有傅管事这样谦慎恭谨的管事,府上规矩严、下人行止有度,也就不足为奇。”
傅管事更加懊悔了。
我,我嘴怎么这么快呢?误会顶撞了人家,人家呢,就当没听出来,还拼命的夸奖于他,老练如傅管事也有些脸红。
善保适可而止,笑道,“今儿请傅管事来,一是跟您道谢,为我的酒宴费心了;二呢,是请傅管事帮忙的。”
傅管事额上微汗,忙道,“大爷有事尽管吩咐。”
“我知道,凡府上每月支出都有预算的,我在府上借住,已是打扰,焉能因我之事,让帐房为难?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傅管事就帮着填了帐房上酒戏的亏空,余下的,由傅管事安排,厨房里的、伺候酒宴的小子那里,因我的事劳烦了他们,傅管事就代我做个人情,散了给他们,也不能叫他们白忙一场。”善保浅笑,慢悠悠的问,“傅管事看,这个忙,是帮得还是帮不得?”
傅管事给善保客气的心惊肉跳,您老拿银子出来给我们发,还要说是请我帮忙,唉哟,汗颜汗颜。
傅管事熬到大管事,也是简单人物儿。他年纪能做善保的爹了,在忠勇公府见多识广,瞧着善保长于世故,想了想,为善保考虑道,“大爷,恕奴才多嘴。大爷您是个周到的,其实一桌酒宴,一班小戏,拢其也没多少银子。大爷既有心赏小的们,拿出五十两就够了,一百两实在太多了。”
善保笑,“这里头二十两是给傅管事的,傅管事是府里的大执事,下面还有小管事们,也得留些汤给他们喝。再刨了戏酒的银子,厨房里、那天伺候的小子们,一两、二两的,总是个意思,别叫他们空了手就是。”
傅管事心悦诚服,起身谢道,“奴才谢大爷赏,奴才领命,必把事给大爷办妥当。”
善保微欠身,“多谢了。”
着金珠送走傅管事,金珠正是傅管事的女儿,从袖子里拿出善保赏的荷包交给父亲,轻声道,“爹,这是今儿大爷赏的,我们院儿里人人都有。李嬷嬷是头一份儿,有二十两,女儿十五两,你拿回去交给娘收着吧。”
傅管事点头收下,十五两不是小数目了,还是搁家里安全。叮咛道,“仔细伺候着。”这位爷可不简单。
“女儿明白。”
金珠折身回去,善保指指放铜钱的钱匣子,道,“金珠,这铜钱匣子你收起来吧。以后若是有丫环往咱们院里送东西什么的,别叫人家空手回去,留着打赏。”
善保收买人心的举动传到傅恒耳朵里也不过一笑,富察明瑞道,“平日里瞧他跟只小兔子似的,倒是知道些人情世故。”
善保赏院中人银钱并不为过,客居他府,大家子弟一般都会加赏下人银钱,这是气度。
傅恒听明瑞所言,笑道,“他可不是小兔子。你才回来,不知道今年科举的热闹,皆由他起。他科考时被抓舞弊逐出贡院,然后去敲了登闻鼓叩阍,自称冤枉,一状告到御前。”
明瑞笑道,“就他这小身子骨儿,还敢去叩阍?哦,珮林在步军衙门,善保跟福康安走得近,应该也认得珮林吧?”
傅恒摇头一笑,“珮林虽有心,底下执刑的也不是吃素的。他当时是有备而去,带了银票,五千两,塞给了执刑的衙役,四十杖,轻轻松松的就过去了。在牢里住了两晚,因事发时正在科举,举子们难免有些义愤,会试结束万岁就命步军衙门开审,四位主考陪听,当时我以为他死定了,还可惜了一番。善保出身一般,他幼年时生父过逝,继母出身侯爵尚书府,虐待他们兄弟,将他父亲留下的家私都搬回了娘家,后来他叔叔回京任职家境方好转了。不过他叔叔只是兵部侍郎,在京里实在说不上话。”
“他科场舞弊事发,御史台马上上本参他叔叔门风不正。”
明瑞亦是通透之人,了然一笑道,“难怪他会叩阍,缓兵之计?不过,他被抓个正着,万岁命过堂的时间也太快了些,纵使冤屈,也没时间取证昭雪吧?还是有什么隐情?”
“你与我的看法一致,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已经完了,不过,谁也没料到,他当庭翻案,把前吏部尚书索绰罗英良咬了出来。”傅恒想到事后乾隆悄悄与他痛骂索绰罗英良的情形,笑道,“那天步军衙门真叫一个热闹,应试的举子们将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群情激愤,刘统勋瞧着势头不好,急忙进宫请了万岁过去。”
“是圣上亲审?”
“对,他当时状纸上把两位主考两位副主考一并告上堂,刘统勋虽是大学士、军机重臣,也是被告之列,说话并不能使人信服。事关一品尚书,珮林也不好接着断案,只得请示御裁。”傅恒呷口茶。
“不会这位尚书,跟他继母家有什么关系吧?”狗血啊狗血,也太巧了。明瑞觉得自己在听传奇故事。
“你猜得不错,前吏部尚书是他继母的阿玛,虽无血缘关系,按辈份,他叫一声郭罗玛法也是可以的。”傅恒脸色温文,“不过,他继母失德不贤,两家早断了来往。内闱私事,又事关长辈,一般不会有人往外说,善保许是急了,撕开脸色,历数索绰罗家之险恶阴鄙,除了当堂证据,更怒斥索绰罗英良对朝廷怨望、种种失德之行,字字皆是诛心之言哪。索绰罗英良以侯爵之贵、尚书之尊、多年宦海之心机,被善保骂得哑口无言、当庭收监、后来自狱中自尽,家中爵位被削、子弟去官,索绰罗家亦是一落千丈、为人唾弃。善保的继母也被勒自尽,善保虽被逐出考场,不过赶巧他的题目已经答完,万岁恩典一并阅批,后来金榜题名,一甲探花。”
明瑞觉得不能置信,叹道,“这也太传奇了。索绰罗英良毕竟是一部尚书,这么容易就定罪?”
傅恒笑两声,搁下茶盏,“这就得从抓他作弊的侍卫说起了……”
“人不可貌相。”听完叔叔的描述,明瑞摇头叹道,“难得他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心机成算?这也是巧,谁就晓得那个杂耍竟是他认得的呢?索绰罗家的安排虽缜密,不过却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了。善保心细如尘,难怪能牢狱脱困?他如今已做御前侍卫,可比在翰林院修书强,前途无限。”
明瑞为叔叔续茶,傅恒道,“最难得的是他把握事件的分寸。此次科举冤案,礼部难辞其咎,善保却将事情紧紧的扣在两家内闱私怨上,一句话都不提礼部,如此圣上才好判好断,更重要的是保全了朝廷脸面。后来,他继母被逐出家族,无人收殓,也是钮祜禄家派了人收殓,如此一来,就是认为他辱及生父继室、私德有瑕的大人也不好再多说。”
“江山代有才人出哪。”
“是啊,善保的阿玛、叔叔,我都见过,说起来资质学识只算中上,并不突出,而且都是武将。偏到他这儿,以科举晋身,为人处事更伶俐百倍。”傅恒摇摇头,笑叹道,“民窑里烧出了官瓷,只能说是天之造化。”
明瑞刚想说什么,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便没开口,片刻后,叩门声响起,丫环禀道,“太爷、大公爷,三爷回来了。”
“叫福康安进来。”
福康安进门,一脑门子的汗,可见是赶了急路,先行了礼,便道,“阿玛、大哥,皇太后忽然说要去五台山礼佛,圣上点了我们什的侍卫一道护送太后去五台山。”
傅恒有些吃惊,并不失态,问道,“这刚到了热河,怎么就忽然要去五台山?总得有个原由吧。何况过些日子蒙古亲王贝勒们也要过来请安,皇上怕没空奉太后去五台山?”
“太后说是昨儿晚梦到先帝了,要去五台山还愿。”福康安拉了把椅坐下,自袖子里摸出罗帕擦擦汗,“正巧我在身边儿,皇上就指了我们什一道去护驾。阿玛,我去跟善保说一声啊。”
椅子还没坐热,福康安起身行礼,得了允许,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56、来自五阿哥的麻烦
善保听着福康安兴致勃勃的跟自己说着要随凤驾去五台山的事,很纳闷儿,福康安这模样真不像失恋受了打击的。
脸色不憔悴……
眼神也不哀怨、不失望……
相反,人家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我听人说五台山上的素斋可是一绝,你又是个喜欢吃青菜豆腐的,到时咱们好好尝尝。”还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
于是,善保哀怨了、失望了……
妈的,之前还装得多喜欢他似的,说不定只是逗他玩儿呢,不然谁失恋会失得跟刚刚新婚的丈夫一般、眉飞色舞啊。
该死的福康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坏蛋!
“知道了,那我叫金珠收拾衣裳,福康安,咱们是不是得陪太后在山上住着啊?”无精打采。
“得看皇上的旨意。”福康安躺在善保的床上翘着腿,拉善保一并躺下,打了个呵欠问他,“中午吃得什么?”
“跟往常差不多。”
福康安手摸摸善保的肚子,软啊,隔着层衣服,福康安开始思念善保肌肤的手感,就是太瘦了,除了屁股、身上没二两肉,得多喂善保吃饭才行。福康安声音低缓轻柔,带着一点点磁性,听起来很舒服,“你不是喜欢宫里的点心么,我要了几匣子来,现在要不要吃?”
“真是丢脸,一个吃的东西,哪儿能开口去要,显得多嘴馋似的。”
善保向来最要面子,福康安逗他道,“没事儿,反正我说了是替你要的。”
“什么!”善保翻身掐住福康安的脖子,“我什么时候要吃点心了!敢坏我名声,掐死你!”
福康安大笑,握住善保的双腕,“逗你呢,什么都当真……”
“真没说?”
“诶,善保,这世上就你一个人要面子不成,三爷的面子也是很金贵的。”福康安轻轻松松的半搂善保在怀里,捏他鼻子,善保打了下去,“不准动手动脚,快说,那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赏你点心?”
福康安有美在怀,只可惜不能亲上一口,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每次去太后那里请安,太后都会赏我点心吃,我只要夸好吃,太后就命寿膳房的厨子多做些热乎的,装了几匣子给我带回来。”
“就这样?”
“嗯。”
“太后对你还不赖哪。”什么叫皇亲国戚,这才叫皇亲国戚!
福康安拉过善保平日常用的枕头,躺了半只,分半只给善保,佯叹道,“福三爷的魅力,也只有你呆头呆脑的领略不到。”
“起来,咱们吃点心吧。”
善保跳下床出去,福康安直捶床,同床共枕啊同床共枕,善保也太会装聋作哑、太滑溜了。福康安怀念的瞧瞧空荡荡的怀抱,更加坚定决心:不放手,死都不放!
下床,追了善保出去。
乾隆是个很孝顺的皇帝,虽然没办法亲自奉母亲去五台山,不过抽了两个护军营、御前侍卫,另外派和亲王弘昼、五阿哥永琪,亲率大军奉太后去五台山礼佛。
富察明瑞还未见到久别的妻子,就被派到了和尚山。和亲王、五阿哥都无领兵经验,明瑞正好在家清闲,他的爵位等级都压得住,乾隆便点了他的班,协度大军。
此事让傅恒极为不满,倒不是嫌差事不好,只是富察明瑞没等老婆到热河又要离开,哪里还有时间生儿子去。
先前热河到京城的随驾经验,让善保并不觉得路上难熬。这些时日他也更清楚的见识到了富察家与皇室的亲近,御前侍卫皆环凤辇护驾,离太后很近,太后时不时的就赏福康安点心水果什么的,善保跟着沾了不少光。
宫中饮食向来以精美考究闻名,不过那只是针对宫里的太后、皇帝、皇后、阿哥以及众大小主子们而言,到了御前侍卫这个档次,就只是个面儿上活儿了,说不上难吃,也绝不好吃,要有极年轻的牙齿以及极强消化能力的胃才成。
例如,善保吃到过夹生的土豆片儿,咬不动的爆炒鸡丁儿,嚼豆子一样的豆芽儿……虽然现在还是一样的难吃,却可以选择不吃。
福康安是个大方爽快的脾气,太后赏的饭菜从不吃独食,都是一个什的侍卫一道吃,不过点心果子都是给善保留着。
倒是布彥达赉常厚着脸皮上门儿蹭吃蹭喝……然后,跟他哥说,“善保儿挺好的,大方,不小家子气。今儿我们吃了啥啥啥……”
丰升额默:我不该让八戒过去的,好丢脸……丢他妹妹的脸……
让善保心烦的是,五阿哥开始了对他的亲近拉拢,时不时的遛哒过来同善保说几句话,态度平易近人,语气亲呢随和,让善保不胜扰之,以至于有了暴走的冲动。
今天福尔康带着两个内侍捧着几样菜过来,说是赏给整个什的侍卫。
丰升额只得带头儿谢赏。
经过几天的接触,福尔康自认为同善保很熟,笑着一捏善保的肩头,以一种笃定的口气问,“善保,五阿哥昨天晚上念书时有几处不大明了,听说你博览群书,想请你过去指点一二,可还方便?”
福康安冷冷的盯着福尔康那只放在善保肩头的书,没说话。
善保弯起唇角,笑道,“福侍卫太客气了,博览群书什么的,我哪里敢当,不过四书五经罢了。说起来,我早听说福家兄弟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儿,令尊更是朝中一品大学士,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论学识才干,谁比得了福家兄弟呢?福侍卫太谦了,有福侍卫珠玉在前,我去不过是丢丑罢了。还请福侍卫代我向五阿哥请罪吧,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福康安脸色微缓,心里得意,蠢东西,说几句好听的、送几盘子菜就想收买我的善保儿?他做牛做马都不见善保动心,如今福尔康这些把戏,哼哼,福康安已经看到了善保眼神深处的讽刺。
心头暗爽,善保的战斗力,一般人可是招架不住的,惹火了他,就等着被削吧。
福尔康被善保一席话堵了回去,又道,“五阿哥是最喜读书之人,善保,你既是探花郎,五阿哥已命厨下备了好酒,何不过去喝酒畅谈诗书,岂不为人生乐事?”
“福侍卫,”善保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摇着头,精致的小脸儿一板,郑重其事,“你一会儿说是五阿哥功课为难,一会儿又说五阿哥设宴款待,我倒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听说福侍卫之前也是本什侍卫,看在同为御前侍卫的面子上,容我说一句,福侍卫虽得五阿哥器重,不过莫失主仆之义,你是五阿哥贴身之人,说的话都代表了五阿哥,还是要慎重才是!”
善保扫一眼桌上饭菜,见福尔康脸色转为冷淡,心下好笑,自古收买人心,上马襟、下马迎是常事儿,如今福尔康却是一副“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模样,善保也懒得再搭理他,摆出一脸黯然自嘲一笑道,“是我多事了,福侍卫要不要一起用餐,反正大家都是同僚。”
福尔康宽大的鼻翼翕合几下,傲气的一抱拳,眯着眼睛冷望着善保,“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善保欠身,“福侍卫走好。”
布彥达赉一勾善保的脖子,小声笑道,“诶,小善保儿,以前都是咱们被他恶心走,真有你的啊。”
善保象牙色的手指捏着筷子,笑了笑,“难得今天这么多菜色,赶紧吃饭吧,别凉了。”
善保顶走了福尔康,也就是直接得罪了五阿哥。
说实话,五阿哥并不像想像中的nc,虽然生母早逝,却能同后宫宠妃建交,如今乾隆的几个阿哥,三阿哥遭了厌弃,已经半死不活;四阿哥乃贵妃所出,不过被过继履亲王为嗣;六阿哥、八阿哥都为贵妃所出,不过生母都已过逝,御前平平。余下的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都年纪尚小,不好论断。倒是十二阿哥为中宫所出嫡出,乾隆呢,他又瞧不上这一任皇后,对十二阿哥也冷淡。就这样,五阿哥论容貌眉清目秀、有几分聪明、书念的也好,内宫之中有令妃相助,在一群阿哥中出了头儿,颇是受宠,年长之后不但未出宫开府,反而移居景阳宫,大有储君之势。
不知道乾隆是个什么打算,皇后心中定是不平的,这样在宫里明晃晃的给她们母子难堪,帝后关系能和睦才怪。
虽说福家兄弟出身包衣,却是令妃的表外甥,使得五阿哥与令妃的联系更加紧密,五阿哥得宠,令妃功不可没。
还有,五阿哥竟然会注意到自己,话里话外的释放着善意……想想自己,一个刚步入官场的小侍卫,能得到皇子阿哥、还是极得圣宠、很可能是下任储君的阿哥的青睐,如果自己不知道五阿哥将来一系列的nc行为导致“早夭”,会不会动心呢?很可能动心吧?
这样看,五阿哥怎么也算不上愚蠢之人。
至于五阿哥同小燕子的那段情缘……善保暂不做评价。
最爱的清炸鹌鹑在跟前儿,善保竟然开始发呆,福康安手在善保眼前晃晃,弹他脑门儿一下,善保瞪他,“干嘛,疼啊。”自己揉揉。
“发什么愁呢?”指了指一盘炸得焦黄的鹌鹑,“快吃,冷了味儿就不好了。”
善保喜欢吃骨头多的东西,用他的话说,有趣。尤其这鹌鹑,骨头都焦香焦香的,吃过一回,善保跟福康安念叨了好几次,福康安瞅了机会又在太后面前卖乖,得了赏,给善保解馋,哪知善保倒发起呆来。
福康安拿了一只送到善保的唇边儿,笑道,“快吃吧,别杞人忧天了。”压低声音道,“我跟那位认识有些年头儿了,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吃过了,我为你分析分析。”
善保气得把鹌鹑塞福康安嘴里,握拳敲福康安的大头,“笨蛋!成心恶心我是吧!”
“诶,诶,善保,我不是故意的!”福康安自己想想说的话,也笑了,“就是赶寸了。”一手拿着鹌鹑,笑道,“你别瞎担心,这一位,”伸出五根手指在善保跟前晃晃,福康安道,“他要是敢动你,我饶不了他。”
善保见福康安一副要撸袖子下场揍人的模样,翻个大白眼,低声道,“别说这种没水准的话,你也别去逞能得罪人,没的丢脸。皇上虽对你家好,可再亲也比不过人家亲父子,外戚之家本就忌讳权高位重,伯父低调做人、谨慎谦恭、兢兢业业,方有今日声名,你不能帮忙,也别去添乱。”
福康安浅笑,拉住善保的手,“你还挺为我着想的啊。”
“真是屁话,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善保抽回手,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许动手动脚”六个大字。
福康安委屈了,跟善保咬耳朵,“我喜欢你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你喜欢我一点点呢?”
善保倒吸口凉气,这个混帐,越发大胆了,偷偷藏在心里,自个儿只当不知道,和和稀泥就罢了,竟然还敢往外说!热气吹得他耳朵直痒,善保一把推开福康安,狠狠揉搓着耳朵,指着他鼻尖儿,牙齿咬得咯咯响,阴声问,“你想死是不是?”
福康安望天,一副无赖相,笑似偷腥猫,摆摆手,“说笑,说笑。”
善保气煞!
57、来自福康安的对策
事实证明,福康安还是有些用处的。
晚上叫了善保在自己帐子里歇,俩人在被窝儿里蒙头嘀嘀咕咕了半宿儿,善保就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这群人虽有nc到将一国皇后打入冷宫,也是要本事的。善保不敢有半分自负,他现在虽挂在富察家的名下,不过,若有事,富察家是不会为他冒险的。
听了福康安的话,善保倒心里有了底。
福康安说的好,“我自幼在宫里,小时候就认得他,他那点子心眼儿,我闭着眼睛也能算出一二,你就……”给善保出主意。
善保不大信,“真的?”
“怕什么,有我呢?”
善保心道,你得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才好呢。
善保隔天就被太后宣辇车里去了,虽然男女有别,不过太后七八老十的人了,见个侍卫也没啥大不了,而且人家还连福康安一道宣召,何等妥帖。
太后生得慈眉善目,看得出年轻时必是个美人儿,不然以雍正挑剔的眼光,也不能跟她生孩子。
太后对善保是久闻大名,神交久矣,瞧见真人儿,眼睛一亮,好个可怜见的孩子,生得这般眉清目颖。
漂亮的人不论到哪儿都能有第一眼优势,长得好,人就免不了多瞧几眼,赏心悦目么。到了太后这个地位,平日里瞧的美人儿多了,善保还能让她老人家眼前发光发亮,可见这小子的确是生得水灵。
太后暗自点头,想到永琪说的话,更觉得善保才貌双全,温声道,“起来吧,赐座。”
福康安坐太后左下第一,善保于福康安下首,双手叠放在膝上,低头看辇车上铺就的大红织金地毯。
嗯,知道规矩。太后对善保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
太后笑道,“不要太拘谨了,福康安常到哀家这儿来,听说你们是一个什的侍卫,他性子爽快,可好相处?”
瞧您老问的,自个儿先夸性子爽快,再问别人好不好?能说不好么?敢说不好么?
善保起身回道,“回太后娘娘,昔日奴才与福康安一道在咸安宫念书,做过几年同窗,以往只知他功课好,如今处得熟了,才知道他骑马弓箭、摔跤武艺,无一不精。文武双全,不堕咱们旗人的威风。”
太后大乐,眉开眼笑,“哦,原来你们还是同窗,这就更和睦了。坐,坐下说话儿。”还赞赏的对福康安点点头,似乎在夸他会交朋友。
福康安听善保夸赞自己,使劲儿抿着唇都止不住唇角上翘,偷偷对太后眨眨眼。
太后笑横他一眼,不要骄傲啊。
太后其实对富察家感情一般,已挂儿媳妇的娘家,虽说四孙女嫁给了福隆安,可真正也没见过几面儿。她只喜欢福康安,没别的原因,福康安小时候进宫是为了哄乾隆开心,那会儿还小,也不要念书什么,乾隆白天得忙国事,便命人将福康安带到慈宁宫跟太后做伴儿,太后那会儿早死了丈夫,儿子有忙不完的朝政,在平常人家儿孙子养在老太太膝下不算什么,可在皇室,就有另一层含义了。福康安却不同,他出身外戚,养在宫里也不过是乾隆抬举富察家罢了。福康安的到来很是填补了太后的寂寞,太后从小看他长大,感情自不必说。
一直到去了上书房念书他才去慈宁宫去得少了,不过福康安别瞧着大大咧咧,心眼儿不少,隔三差五的就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对他一直很是喜爱。
福康安这人吧,还有个特点,他在太后跟前放得开,基本上,善保没见过福康安在谁面前儿拘谨过,傻大胆儿,关键人家还不粗俗。太后就喜欢这样儿的,那种规规矩矩请安问礼的,太后看腻了,不如福康安亲切。
太后与福康安眉来眼去了一番,想起五阿哥托求的事儿,笑道,“善保是今科探花儿郎,依你的年纪已经很好了,就是五阿哥提起你来也夸你文章做得好,有学问呢。”
善保忙谦道,“不敢当太后娘娘的夸,奴才不过是念过几本书,都是万岁爷抬举。”
“既然都说你好,定是不错的。”太后抚摸着腕上的珠串儿,笑道,“五阿哥,你也见过的,也是个喜欢念书的,就是这路上有空都要读上几页,很是用功。只是他如今因在送哀家去五台山,也没个师傅在身边儿问询。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不如陪五阿哥念几日书罢。哀家知道,你是御前侍卫,做事妥当,不敢与皇子结交。哀家想着事急从权么,再说,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只待每日傍晚你闲了时,若五阿哥叫你,你就过去,可好?”
好?好一个叉烧五,你真有本事,请了尊佛爷来压人!
善保早得了福康安的提醒,心里已有对策,腼腆一笑道,“太后娘娘与五阿哥都这样抬举奴才,奴才谢太后恩典。”起身跪下谢恩。
太后笑,“起吧,跟你说不必多礼了,你这孩子就是不听。”
善保道,“奴才是头一遭见太后娘娘,心里怪激动的,觉着自个儿有福气,能给太后娘娘多嗑几个头也是奴才的造化。”
太后连连夸善保懂事,善保瞧着太后心情大好,笑道,“太后娘娘,奴才还有个建议,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吧。”太后对喜欢的人向来慈霭,她早就知道善保家里的事儿,人老了,心生慈悲,难免怜惜些,如今瞧着善保人生得俊俏,还会说话,知道规矩,新科探花儿,又是满人,跟自个儿一个姓儿,再没有半点儿不好的。
善保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奴才想着上书房的先生都是国学大儒,五阿哥的学问万岁多次赞过,奴才焉能与五阿哥相提并论呢。不敢瞒太后娘娘,奴才真没什么自信,觉得自个儿没把握。只是如今五阿哥看得起奴才,叫奴才陪他念书,奴才与有荣焉,可奴才也不能耽搁了五阿哥啊。奴才思量着,不如奴才再茬一人,此人,太后娘娘认识、五阿哥认识,也是万岁和太后娘娘亲赞的文武双全,有他和奴才一道过去伺候五阿哥念书,定是万无一失的,不知可使得?”
太后已经猜着了,笑问,“是谁,说来听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善保看向福康安,笑对太后道,“奴才别的人不敢保举,福康安却是可以打包票的。再者,太后娘娘也知道,福康安是先皇后的内侄,人品出身都信得过,与五阿哥早就相识,这样加上奴才,五阿哥身边儿三个伴读,四个人在一块儿念书,取彼之长、补己之短,再没有不妥帖的了。”
太后点了点头,并没有立时应下,福康安揍福尔泰的事儿,太后早知道,这事伤了五阿哥的面子,福康安也退出上书房、出宫回府、转而去了咸安宫。少年人,哪个不要面子。太后想着,若能借此机会使得两人消了芥蒂,岂不两全?问福康安道,“你愿不愿意?要是不情愿,跟哀家讲,哀家知道你是个坐不住的。”
靠!
善保心里骂娘,这冰火两极的态度,真叫人不怎么爽!
福康安笑道,“太后玛嬷,福康安愿意,昔日与五阿哥也是极熟的,只要五阿哥别嫌福康安不请自去就好。”
太后摆手,打包票,“永琪怎么能不愿意,探花儿跟你陪他念书,他要不愿意,哀家也没法子管他的事儿了。”
太后赏福康安、善保留下用了饭。
出来后,善保悄声问福康安,“你怎么给太后叫玛嬷呢?”
“自小叫惯了,没事儿,我进宫的时候才三岁,话都说不清,那会儿傻不拉唧的,还给皇上叫过阿玛呢。”福康安不在意的说。
真铁啊,怪不得您能生贝子,死郡王呢。
就算您不是乾隆的私生子,凭着您与宫里的关系,弄个贝子当当也不为怪。
善保想,福康安发迹不是没道理的,上边儿,他跟太后、乾隆有交情,下面儿,他在上书房念书,与皇子阿哥也认识。
首先,忠诚就有保证。
自己人,真正是自己人。对乾隆皇帝而言,福康安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己人,所以,福康安一生兵权独掌、转战四方而无后顾之忧,因为乾隆信他。
以帝王的多疑,能将这份信任赋予福康安,可见乾隆与福康安感情之默契。
善保笑望着福康安帅气的侧脸,不简单,这不是个简单的人,能将五阿哥请出太后的动作猜得不差分毫,福康安太不简单了。可人家平日里还以爽快义气著称,啧啧,就是善保开始也拿福康安当傻瓜大肥羊来着,殊不知人家是闷头吃肉不声张,好处一点儿没少得,还不得罪人。
厉害哪,乾隆和傅恒调教出来的人物儿,怎么可能不厉害?
像自己,一直想低调为人却总是锋芒毕露,瞧着光鲜,不过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善保围着福康安转了个圈儿,啧啧两声。
福康安抓住他,坏笑着问,“怎么,瞧上本大爷了?”
“我是瞧瞧赛诸葛福三爷,”善保曲肘撞他,“在外头,少嬉皮笑脸的。”
进了帐子,善保叫刘祥倒了茶,又命刘祥去帐子外头守着,方问,“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跟我说说?”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福康安倒卖起官司来,手指爬上善保的耳朵,揉捏着善保儿的小耳垂,轻声道,“给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善保捞起枕头拍福康安脸上,怒道,“死去吧!”
福康安抱着枕头,呵呵直笑,“玩笑,开玩笑,莫当真,莫当真。”亲自端了茶给善保压惊赔礼,“跟你说怕什么,你忘了我也在上书房念过书的,又不是认识一日两日,等时日久,你就知道了。”福康安悄声道,“那位也不过是个面儿生得好些,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本想私下拉拢你,哪知你不上套儿?依他的身份,被驳了一回,难道还能腆着脸来第二次?不过,就这么让你溜了,他脸面往哪儿搁。你叫他不高兴,定得教训你一番才是。”
“这个我能不知道,别尽说些没用的。”善保喝了半盏茶。
“后头更好猜了,你不愿去跟他念书,他就硬是得想法子办成了,才能让你知道厉害,如此不仅找回面子,也能震慑旁人,然后等你去了他那儿,再好言好语的用各种手段安抚你,收你之心。”福康安笑睨善保,“这和你在院里先立威再拿银子收买人心是一个道理。”
善保捶他一记,眼珠儿一翻看帐子顶儿,死不承认,“听不懂,听不懂。”
福康安一笑,并未要强,接着为善保释疑,“你想,你现在好歹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不易与皇子结交,这忌讳,他在宫里长大,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愿去与他亲近,这就是现成的理由,只是这是一个默契,最好大家都不要提,不然犯忌讳是轻的,他纵然是皇子,怕也落不了好儿去,所以他不会递这种现成的把柄出去的。在这营中,比他大的除了和亲王,就是太后了。和亲王的性子,绝不会插手这些事的,太后就不同,五阿哥受宠,谁都知道。他开口相求,太后心疼孙子,不过一个小探花儿,就是直接一道谕旨赏给五阿哥也正常,再没有不应的。”
善保笑问,“那你说,为何太后没一道谕旨让我过去,还费口舌跟我说了一番呢。”
“那是太后,你当寻常人呢?御前侍卫,不比别处,太后说的清楚,只是路上这几天罢了。再者,她不是同意让我一道去么?这就是避讳的意思了。”福康安道,“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儿,太后没有不清楚的,五阿哥毕竟是亲孙子,她老人家心软,只是御前之人,太后是不会轻易干涉,何况你也是一科探花儿,这里头的干系……五阿哥是聪明的过了,”福康安兴灾乐祸的哼一声道,“做了蠢事。等着瞧吧,叫万岁知道,没他的好儿。”
善保听福康安说的倒与自己思量的大致相似,皱眉道,“说实话,福康安,我现在都是缩着脖子做人,半点风头不敢出,我是绝不会跟五阿哥有什么干系的。其实,探花儿也不过是晋身之阶,说着好听,顶不了用。就算如今做了侍卫,在这京城也不过是只小虾米,五阿哥这样三番两次的拉拢,倒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论理,像你、像丰大哥,都是出身公府,你们不是更有价值,他怎么不跟你们示好呢?”
“这还不明白?”福康安戳他眉心,笑道,“当局者迷了不是?像我阿玛、阿里衮世伯,都是军机重臣,帝王心腹,掌过兵事的大臣,就是其他军机处的臣子,除了万岁发话,谁会与皇子主动搭话结交?那是找死呢。你却不同了,你叔叔官爵不显,你单蹦一人儿在御前,之前万岁赏你衣裳升你官儿,明眼的都知道你是得圣心之人。你要知道,在朝中做官,圣心比一切官职都重要。五阿哥看中你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这事儿办得忒不讲究了……”
冷哼一声,福康安没再往下说,他非常了解乾隆的个性,乾隆向来奉行“我不给,你不能要。我给,你不能不收。”的原则,五阿哥自出昏招儿,不跟他的龙爹招呼一声就要动龙爹身边儿的侍卫,等着好儿吧。
其实福康安有些话没说,善保的价值并不在于他如今的职位、与是否得圣心,善保的价值来自于他的能力,那场春闱冤案中他展现出来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这样的人,乾隆绝不可能赏赐给五阿哥,福康安心中冷笑。
58、叫花鸡引发的战争
战无不利的五阿哥被噎个正着。
吐不出咽不下的痛苦着。
于是,读书变成了真正的读书,每天用过晚餐,善保和福康安就到五阿哥的营帐前报道,念书吧。
四书五经。
从头儿念。
五阿哥但凡问善保啥书本上的事儿,善保必道,“这个啊,福康安理解的比奴才到位,请福康安为五阿哥解惑吧。”
不晓得福康安跟五阿哥有何深仇大恨,反正善保只要这说,五阿哥绝对是一张铁青便秘脸,有了这么几回,五阿哥再不提读书的事。
五台山也到了。
僧侣们按辈份职位排成排,恭迎凤驾。
善保在侍卫群里,瞪大眼睛,感叹,好大一片光溜溜的电灯泡儿啊。
和亲王先代天宣旨,乾隆给五台山的诸多赏赐,人家太后也不是空着手儿白来的……
太后并不是头一遭来,有个喜欢旅行的儿子,房产也多,白云寺就是皇室专用的行宫,先前住过的院子,如今打扫干净,接着住。
护军营便以白云寺为中心开始搭建营帐,其实到此,善保等人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一半儿,皇太后跟前儿都是宫女太监,外加一个善解人意的晴格格,不大用得着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说通了就是个门面儿,遴选时首先看的是出身、祖上得是忠心耿耿的,不然若是弄个天地会、红花会的进来,那乾隆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其次相貌也会有相应的要求,若是皇上一见你就影响食欲也不成;第三才说到武功,得差不多,骑马射箭啥的不能漏了怯。
所以你也就知道了,御前侍卫里很少有高手,真正起不到保护谁的作用。
乾隆是个要面子的人,他给亲娘派御前侍卫,就是为了外头瞧着好看、气派。
所以,没什么用的御前侍卫,等太后住稳当了,没啥事儿了,就要保护着五阿哥、和亲王返回热河避暑山庄。
至于皇太后,不知道梦里头先帝雍正爷与她老人家说了些啥要紧的事儿,她老人家准备在五台山住个一年半载再说。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td是五台山哪,菩萨呆的地儿,老佛爷都住寺里吃斋念佛去了,你敢吃荤么?
出行前福康安念叨的啥啥啥素斋,把善保吃得两眼冒绿光。
叫善保说句良心话吧,人类生性就是肉食动物,素食做得再精美再可口跟肉食完全是两码事,再说,他也没猫着几回好吃的素食。
太后再喜欢福康安,也不能顿顿儿赏啊。
善保撺掇福康安,“你武功好,出去逮两只兔子山鸡什么的。昨天晚上,你说了半夜的红烧兔肉、爆炒三丝兔丁儿、野鸡崽子汤啥的……念了大半宿的菜名儿。没事儿,我跟前儿,你不用瞒着,我都知道……咱们偷偷的,不叫人知道就是……”
“少拿我说事儿,不知道谁嘴馋了呢。”福康安心里有主意,他有慕艾之心,自然不会驳了善保儿,只是也不能叫善保这么容易得逞,谁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呢,得吊吊善保儿。
善保唇角噙着笑,斜吊了眼,环臂问他,“当真不去?”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么平白使唤人。”得有好处吧,福康安对善保的心思已经化暗为明,完全是死不要脸一门心思占便宜的劲头儿。
善保笑了笑,没再多说,倒闹了福康安个心没底。
善保不会真生气了吧?
诶,我不是那意思?你亲自叫,我乐得给你当牛作马呢。只是,只是,人家也是有点儿小心思的,你就不能多求几次么?要不多说几句好话听听也成?
你不乐意说好听的,我也会给你猎兔子吃的。
快,再说一句,给我个台阶儿下,我定去的。
福康安直到晚上睡觉也没等到善保的台阶儿,第二天早上,善保不见了,帐子里桌椅倒收拾的整齐,只是空荡荡的没了人。
福康安顿时慌了,心里关乎种种阴谋诡计的一连串的联想都在脑里浮想连翩了……走马灯般一幕幕的在眼前播放……
完了,完了。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