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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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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作者:朔鸦

    正文 第14节

    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作者:朔鸦

    第14节

    他凝视着林臻道:“那我问三个问题,你回答完后我就告诉你。”

    林臻忙点头,现下如果炎译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推辞。

    炎译问:“你和萧陵怎么会在海里?”

    林臻把在东京遇到火麒麟袭击,萧陵化为苍龙应敌最后失去理智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告诉给炎译。

    炎译微愕,思忖片刻后,试探性地抛出第二个问题:“林臻,你……你是谁?”

    “我就是我,我是林臻。”林臻眼神笃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缓解心中的急切与担忧,让自己更有耐心些,“我也是渡离,魔王夜雨和天女梓幽的儿子。”

    炎译大惊,他瞪大了眼睛,但却没有追问,随即换上一副恍然的神色,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炎译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问道:“你和萧陵是什么关系,除了师兄弟之外?”

    林臻短暂地沉默,就在炎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听到林臻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爱他。”

    炎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向林臻,林臻也看着他,语气坚定道:“虽然是他奉命放的寿阳的那把火,但我爱他,因为他也爱我。”

    炎译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哥哥,虽然林臻和炎久没有任何共同点。

    他想起了那年夏天,那个一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炎久坐在梅城的废墟之上,握着在废墟里找到的摄魂珠,将脸埋在手心里,流下了悲恸的泪水。

    他还记得,当他走上前出声安慰时,炎久哽咽着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爱他。”指的是亡身于火海的凡人梅寒卿。

    炎译忽然觉得林臻很幸运,因为萧陵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而且有着重新仙神化的身体。

    第五十章 愿在伊前

    狐族本家在人界中化名姓胡,在盛风的宅邸修得宏大豪华,无愧于盛风第一富商之名。就连林臻所住的客房,里面都摆设着珍贵的古玩,用着价值不菲的沉香木。

    林臻身上的伤口早在他昏迷时就被上过药了,胡家好歹也是当地的大药商,什么珍贵奇效的药材都有,没过多久林臻身上被海水浸泡得红肿的伤就已经消炎了,只留下淡淡的红色血痕。

    炎译给林臻找了件桃色的衣服换上,衬得脸上稍微有些血色。他安慰道:“萧陵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大可放心,只是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承受住龙之骨的力量,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据我所知,四灵在天界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其他星君天尊,剥了仙骨后,重新接受仙骨后虽然不会有痛苦的接受过程,但是恢复的功力只有原先的三成,也不可能再位列仙班了。但是四灵不同,萧陵的仙骨——也就是龙之骨,一旦回到他身上,他就能恢复成原来的功力,天地之间唯有他这么一条苍龙,因此这对身体的考验也是很大的。”

    林臻越听越心急,“考验大?会大到什么程度?会危及生命吗?”

    “非也!”炎译赶快按住林臻的肩膀,“龙之骨是苍龙的一部分,它是不会希望自己的主人因它丧命的。我估计,它不仅不想萧陵死,还很想念萧陵,所以它现在正在为萧陵恢复神身。”

    林臻一愣,“这怎么可能?龙之骨是有意识的吗?”

    炎译摸了摸下巴,具体的他也不知道,但他推测道:“你不是说这一路都是你抱着萧陵的龙身过来的,你身上的伤都是让他的鳞片划的吗?”

    林臻点头,不明白炎译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

    炎译拉起林臻那用绷带包扎好的右手,端详了一阵,缓缓道:“我觉得——只是我个人推测哈,你的血液里既有魔的血,又有神的血,会不会你那一半神的血唤醒了龙之骨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倘若当初他没奋力扑上去抱住龙身,萧陵现在会成什么样子?

    萧陵可能就会一直维持苍龙之身,在辽阔无际的海面上被渐渐地吞噬掉自我。

    林臻不寒而栗,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颤着声,看向炎译,恳求道:“炎译,拜托你就扶着我去看看萧陵把。”

    炎译拒绝得了林臻一次两次,但第三次实在不忍心再说“不”字了。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好吧。”说着,也不要下人们帮忙,自己俯身将林臻搀了起来。

    炎译心想,自己虽然是无所作为了点,但还是很重朋友情义的。

    他扶着林臻走出房间,七拐八转进了一个别院,院内种着垂柳,环境清幽,偶尔会听得几声鸟鸣,清脆婉转,伴着午后的微风,让人心情愉悦。

    然而炎译感受得到,林臻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不安与担忧,并未因几缕清风、几声鸟鸣而有所淡化,本来到口的玩笑话他也不得不咽了下来,他扶着林臻一步步地走上台阶,门外没有小狐狸把守,看来是有长老在屋内。

    他轻轻地叩门,没过几秒门就被打开了,来应门的是一个长者,放在凡人身上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眼角细长,长眉微扬,下巴瘦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一看就是一脸狐狸相。

    他微眯着眼打量着林臻,然而话却是在问炎译:“炎二啊,你来干什么?”

    炎译道:“尤舜,萧陵怎么样了?屋里就你一个长老吗?”

    “没什么大碍,其他人都走了,我留下来采一味药。”尤舜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给炎译看,“趁他的鳞还没褪完,我采了一片下来。”

    尤舜手指间捏着一片青色的龙鳞,在阳光之下透亮发光,末端还有未全干的鲜血。

    林臻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炎译颇为尴尬,他这个叔叔就有个大毛病,那就是药痴,一见到稀罕的药物就按耐不住了,就算是拼掉老命都要去采集,更别说是如今触手可及的龙鳞了,要他放过萧陵简直比登天还难。

    其他长老都走了,惟独尤舜留了下来,采药之心人尽皆知,他炎译刚刚怎么就没立刻反应过来?

    炎译看到林臻变了脸色,兄弟之间的情义瞬间当头,他的好兄弟被别人这样对待,他怎么能忍呢,别说对方是自己的干叔叔,就算是亲叔叔也不能饶过啊。于是他清咳一声,正义凛然道:“尤舜,你趁人家苍龙不省人事时干这事,都不觉得羞耻吗?”

    尤舜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有啥羞耻不羞耻的,你知道龙鳞是多么可贵的药材吗?全戚国可能就我这一份,其他人手上要是有,也多半是几百年前苍龙不小心掉的,哪有我手上的这份新鲜?”

    炎译:“……”

    尤舜笑得像个精明的商人,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我还顺便取了些龙血,只可惜瓷瓶不够大,等明日我再带一口大的来。”

    林臻的脸色白得来和宣纸一样,他的目光冷冷的,像是一把把尖刀,要不是炎译扶着他,说不定他早就冲上去和尤舜拼个你死我活了。

    炎译赶忙瞪道:“你快老实交待,你还拿啥了没?”

    问完他就后悔了,要是尤舜像变法宝一样从衣服里再拿出一只犄角,说是从萧陵脑袋上掰下来的怎么办?林臻会不会当场翻脸然后变回今早上那副力量慑人的模样?

    还好尤舜摇了摇头:“没有了。炎二啊,这事你知我知,可不要告诉别人啊,要是让苍龙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狐狸皮啊?”

    炎译:“……”

    尤舜一向聪明,但一进入药痴状态,脑袋就像是灌了海水一样。

    这时候,林臻凉凉地开口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了。”

    尤舜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他看向林臻,问道:“对了我刚开始就想问了,年轻人,你是……?”

    “哈哈哈哈尤舜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林臻。”炎译一看势头不对,赶快出来做和事老,“他是萧陵的师兄。”

    说这话时,炎译一直在朝尤舜使眼色,示意他赶快说点好话。

    没想到尤舜眼睛放光,他把龙鳞和瓷瓶收好,握住林臻的手,竟然十分喜悦:“明日估计苍龙就醒了,我也取不到龙血,炎二啊你怎么忽然那么聪明了,介绍个苍龙身边的人给我帮我取血?”

    炎译:“……”

    林臻慢慢地回握尤舜的手,从掌心飞出几片鸦羽,他微笑道:“我是萧陵的爱人。”

    这话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了:在我面前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贪欲都给我收回去,我不会允许你伤害萧陵的。

    然而尤舜欣喜过头,理解错了,他哈哈地笑了起来:“枕边人就更好了!小林啊,我看好你!”

    林臻:“……”

    炎译:“……”

    忽然,炎译的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只见一把剑就已经抵在了尤舜脖子旁,剑身白亮如日,锋利可削坚石,剑刃散发着一丝丝怒气,带着威严与压迫感。

    林臻将“幽雨”从体内幻化而出,架在尤舜脖子上,双眸翻红,表情冰冷。

    “你要是再敢觊觎萧陵身上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我都扒了你的狐狸皮!”

    这话说得狠戾,尤舜微怔后算是清醒了过来,他看着林臻手中的这把剑,只觉得分外熟悉,再又仔细看了看林臻的脸,心里一惊,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子并不简单。

    但尤舜若是此时服软,就不会是本家里最难搞定的老狐狸了。

    尤舜眯着眼笑道:“年轻人啊,干嘛动气呢?既然我们帮你治好了你的爱人,那你起码得拿点东西回报我们啊,就这样吧,这片龙鳞和这瓶龙血就算是苍龙的治疗费和你俩住在这里的住食费了。”

    不愧是狡猾的老奸商!炎译心里犯嘀咕,光是一片龙鳞恐怕都够林臻在他们这里大吃大喝到老了。

    `

    放走了尤舜,林臻和炎译进入到屋子里,看到了萧陵。

    萧陵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床上,脸上的龙鳞已经淡了不少,被尤舜拔掉的那片龙鳞的地方已经洒了白色的药粉。他安详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影子,脸色没有之前那么白了,微微起伏的胸膛是活着的证明。

    炎译帮林臻拉来一把椅子到床边,林臻坐了下来,双手握住萧陵的手,手心里传来熟悉的冰冷,但他能感知到冰冷之下有血液正在流动,这让他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刚刚看到你用刀指着尤舜,真的吓了我一跳。”炎译坐在桌子旁,翘着二郎腿,压低着声音道。

    “对不起”林臻自知刚才冲动了,炎译好心帮助他,而他竟然对着炎译的家人拔刀相向。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吓到我了……我二叔那人就欠收拾,嘴贱手贱,活该。”炎译顿了顿,“我吃惊的是那把剑,原来真的在你手上。”

    林臻道:“你认得这把剑?”

    炎译笑道:“怎么不认得,去年十一月之前,我可是一直替萧陵保管这把剑。”

    林臻恍然,原来炎译就是颜镜口中所说的那个“暂存宝剑的故人”。

    他用脸贴着萧陵的手背,痴痴地盯着萧陵的脸,舍不得眨眼。

    把他从无名的地宫带出来的那一天,萧陵是不是也曾这么凝视过他呢?

    那时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是像自己现在一样,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吗?

    林臻吻了吻萧陵冰凉的手心,然后趴在了床边,与萧陵十指相扣,眼睛仍然定定地看着萧陵,好像眼前只有他一般。

    炎译看着林臻这个样子,知道他是不打算离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为两人带上了门。

    他想起了去年萧陵来戚国问他那剑时的模样,虽然依然冷峻,但憔悴之色难以掩藏。然而当他提起林臻时,整张脸都会不由地柔和起来。

    百年前他认识的萧陵,从来未曾有过这种神色。

    第五十一章 前尘往事

    说起炎译和萧陵的初识,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具体是多少年,炎译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个时候炎久还在当着族长,雷厉风行,把十个长老都收服得妥妥帖帖的,就算风流人间,也无人敢说他半句,那时候炎久还未认识梅寒卿。

    炎译那时比现在还要闲,整天吃了玩玩了睡,无忧无虑,小日子过得丰富滋润,炎久也不管他。当然,这也不是因为炎久不重视自己的这个弟弟,炎译虽然贪玩,但有个极好的优点,那就是不和别族同龄的小少爷们厮混在一起,虽然吃喝嫖赌都沾过一点,但都明白适可而,若不是必要的应酬,炎译也不会再去碰这些东西。

    尤舜曾经当着炎久说过,炎译是这整个狐族活得最聪明最干净的狐狸。当时炎译正变回狐身蜷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晒着太阳小憩,午后的阳光照在红狐狸的皮毛上,懒散而幸福。

    如果不是认识萧陵,炎译根本不会想到,世上会有人如此无趣。

    这天狼族族长设宴,邀他哥哥和他赴宴,他打心底里讨厌这种应酬,再甘醇的美酒喝到嘴里都不是个味儿,但为了维护炎久的面子,他还是跟着去了。当时是狼族族长的寿辰,这种场面少不了碰见其他同龄的妖族少爷,掌事的哥哥和其他族长谈得欢,而他也只有跟着其他族的皇子们一块儿出去玩。

    一群少年跑到海边上玩,这里是无人的小岛,四下里没有别人,他们你追我打,正玩得疯时,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平静的海面绽出一个巨大的水花,溅得他们衣服上都湿了。

    少年们都愣住了,他们呆呆地看向大海——只见一条青龙立在海水中,露出水面的身子起码有十米高,居高临下,正低着头看着他们,一双暗蓝色的龙眼冰冷漠然,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将身上的海水瞬间冻结成冰。

    当场的妖族皇子们虽然都活了好几百年了,但几乎没有谁真的在现实中见到龙,就算有,也可能是羽兽一族偶尔会不经意地在云层之间遥遥地看过龙的身影。

    狼族的一个少年壮了壮胆子,仰着头道:“你是谁?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不知道吗?”

    苍龙的眼睛没有移动,但少年就是感觉得到对方在看自己,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爬了上来,就在这时,地面忽然生长起一排足有两米高的冰刺,如屏障一般,将兽妖们隔在了外面,众人看着锐利的冰尖,都冒了冒冷汗。

    兽妖本就敏感,要是连这种逐客令都看不出来,就太眼拙了。

    不知是谁先带头,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走!”少年们纷纷变回了原形,迅速地离开了那里,留下海面上的庞然大物。

    等那群小妖们都走了,苍龙身上围绕起一圈又一圈的光芒,使它庞大的身躯越来越模糊,直至不见,随后只见海中走出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幽蓝色的战甲流转着寒光,他取下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五官轮廓很深,就像是刻下来的英俊。

    他坐在海滩上,将头盔按在地上,仰头看了看天,又远眺大海。期间一直面无表情,一语不发,深邃的双眼幽暗难测,好像在想着很多事情,但又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想。

    炎译看着他的身影,竟有些呆了。

    他炎译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当然不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而呆的,让他吃惊的是这个人身上浓郁的孤寂感。

    好像天地之大,万物之盛,独独他孑然一身。

    炎译变成红狐狸,看着那排排冰刺儿,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但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咬了咬牙往前一跃,越过了那道冰刺儿,有惊无险。

    炎译的动作很小,但轻微的声音还是漏进了那人的耳朵。那人敏捷地飞来一团青火,声音清亮,情感平平:“谁?”

    炎译一个激灵,躲过了龙火,看着那龙火从他耳旁飞过,打碎冰刺,甚至将远处的一棵大树击断,不禁心有余悸,不敢想象要是自己被打中会是什么样子。

    一出手就是要命,哼,小爷倒是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炎译朗声道:“在下炎译,是狐族的二皇子,敢问阁下贵姓?”

    男子看了眼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又转过身去,继续坐在海滩上看海,似乎是知道了炎译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所以可以把他放着不管。

    嘿,你脾气还挺大的,敢不理小爷?

    没事,炎译心想,有的是耐心跟你耗,反正他也不想回去跟那群太子爷玩,还不如待在这里逗眼前这块冰木头有趣。

    炎译摇着尾巴,胆子打了起来,他索性跑到了男子身旁,又问道:“阁下贵庚啊?”

    男子无动于衷,充耳不闻。

    炎译又跑到了男子的另一只手边,问道:“有心仪的姑娘没啊,那家姑娘芳龄几许啊?”

    “……”男子斜了炎译一眼,寒气逼人,仍然不说话。

    然而炎译自己玩得高兴起来,哪里会被吓退,他又跑回原来的方向,继续问:“难道说你喜欢男的?对方知不知道?”

    “……”

    “你不回答……莫非你有隐疾?”

    男子终于正视炎译了,但他没有发怒,好像在他的身上不存在任何情绪一般,连冷漠都没有,他道:“滚。”

    炎译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站起来后抖了抖红毛上沾着碎砾,笑道:“我滚完了,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炎译以为男子要么把他当空气,要么冷言冷语,却没想到男子淡淡道:“不,看起来很可笑。”

    可笑?!

    你看着一只小狐狸在你面前打滚不说可爱也就算了,竟然说可笑?

    炎译瞪道:“哪里可笑了?小爷我可是全族里最漂亮的一只红狐狸!”

    男子不置可否,紧抿着嘴角,望向远方。

    炎译见他又不说话了,赶快又没话找话说,他用爪子拍了拍男子,没想到爪子刚一碰到盔甲,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开来,他吃痛地摔在了地上,掌心已经被灼伤了。

    炎译呲牙咧嘴着倒抽冷气,有些生气了,他冲着男子嚷嚷道:“你有什么了不起?我是看你孤孤单单的,好心来陪你说说话,你有必要这样吗?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烫坏了我的手可是要负责任的,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手,这是我炎二少的手!你烫坏了我的手,让我吃不了好吃的,玩不了好玩的,你你你你你赔得起吗?”

    男子看着炎译道:“不是我做的。”

    “啥?”炎译气急,没想到眼前这个竟然是个无赖,“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你别以为没人看到你就可以抵赖啊!我告诉你,呃……有大海作证!你要是不承认,我就咬你!”

    男子道:“这是神甲,你是妖,自然是碰不得。”

    “你别给自己找借……”炎译这才反应过来男子说了什么,“你说什么?神甲?”

    炎译大吃一惊,他不是没有感受到男子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他从没有见过神,心里虽然奇怪,但也只能勉强认为对方是一只法力高强的……呃,好像确实没听过有龙妖这个族。

    是一条神龙?

    炎译记起很久以前在尤舜的案头看到的一幅画,当时他还好奇画上这条蛇怎么会飞,之后才被告知了龙的存在。

    天地之间,唯有一条龙。

    那就是天界的四灵二十八宿之首。

    炎译喉咙有些发干:“难不成你就是那条传说中的苍龙?”

    苍龙眼色一沉,“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接近我?”

    “我以为你是……”炎译舔了舔嘴唇,“蛇妖。”

    “现在你知道我不是了,你可以走了。”

    “傻子才走呢。”炎译凑到了苍龙跟前,伸出自己的爪子,“交个朋友吧,我叫炎译。”

    苍龙看了看那毛茸茸的狐狸爪,问道:“为什么?”

    炎译笑眯眯地说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炎译声情并茂道:“天地之大,你我相遇,必是缘分!聪慧如我,怎会不懂天意?苍龙大人,你我一见如故,不做知己,就对不起这片大海!”

    “真话呢?”

    “你真的要听吗?”

    苍龙颔首,意思不明而语。

    炎译道:“认识一个天界的人,以后出门都觉得有面子。”

    “……”

    那时炎译并不知道,自己从此荣幸地成为了苍龙身边的除了朱雀外的唯一一个朋友。

    在和苍龙熟络后,炎译惊奇地发现,原来世上还有人的生活如此单调。苍龙时不时会从天界下来一趟,也不去城市逛街,就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坐着,这样就算娱乐了,而炎译的存在,就是为他的娱乐锦上添花。

    两人相处的时候,大多都是炎译在说话,讲他的哥哥说他的叔叔们,每回还不忘发表长篇大论自夸自夸,苍龙在一旁也不知道听没听,从来都不给个回应。后来渐渐的,苍龙也会说上几句,他的生活太过枯燥,没什么可以说的,只有说些自己的事情,但不多,每回都是轻描淡写地带上几个字。

    跟苍龙相识了好几年,炎译才大概了解到了天界的情况:苍龙在天界守东门,平时没有什么事情做,朋友也少,因为性格不好,只有同为四灵的朱雀愿意跟自己说话。

    苍龙说,在任职四灵之前,他和朱雀是孪生兄弟。

    自己是苍龙的第二个朋友,而且那第一个朋友还是苍龙的兄弟。这个认知让炎译得意了许久。

    `

    一晃眼就过了几十年,南陵十五年天降大火于南国寿阳,夜雨被焚,群魔失首,一时间乱成一片。

    狐族虽远居戚国,却仍在夜雨手下,此时魔王一死,他的哥哥炎久就忙了起来,忙着回应其他同伴妖族的试探,忙着照顾好狐族内外,于是赶去了南国与蛇族等同僚商议要事,就在这段时间里,蝎族趁机作乱,火烧梅城,等炎久赶到的时候,梅寒卿已经化成灰了。

    等把狐族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以后,炎久带着摄魂珠失踪了,从此了无音讯。

    夜雨一事过去还没有半年,苍龙就化成人身,亲自到盛风来找他了。

    他把一长条用布包裹好的重物交到炎译手上,炎译疑惑道:“这是什么?”

    “剑。”苍龙顿了顿,“夜雨的剑。”

    “啥?!”炎译一惊,手一抖,剑差一点掉到地上,索性苍龙伸手稳住他的口。炎译咽了咽口水,“你……你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苍龙道:“捡的。”

    炎译仍是睁大了眼:“捡的?你在哪里捡的?”

    “南国寿阳。”

    “那里不是被你们天界烧得来一片废墟了吗?”

    “恩,但这把剑还完好无损,是把好剑。”

    天火是天下最烈的火,能经受得住天火而毫发无损,这种剑已经是世间罕有。

    但炎译的重点不在这里,他冷静了下,道:“苍龙,你到底怎么得到的这把剑?这把剑完好无损地躺在废墟里,那些放火的天界的人没道理不拿走啊。”

    炎译当时想的是,或许是谁带回去转送给了苍龙或者是赐给了他。

    但没想到苍龙答道:“那把火,是我放的。”

    “什么?!”

    苍龙目光淡淡:“天枢把天帝的天火借给了我,让我去焚夜雨。火灭后我下去察看,发现了这把剑,我要是带回去,必然会被天枢收回去的,所以想暂时请你替我保管。”

    炎译完全没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他们妖魔鬼魄的伟大领袖就是死在自己的好友手中?

    他是没有见过夜雨的,但是他听尤舜讲过夜雨的事情,是个值得钦佩的男人。炎译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有些复杂:“苍龙,夜雨是一位好魔王,你不该杀他。”

    “我听说了。”

    炎译惊诧地看向苍龙,只见苍龙表情仍然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有了命令,我就去执行。”

    炎译听着不是个滋味,刚要反驳,就听苍龙继续道:“但是,当我握着这把剑时,心里却怀疑了起来。”

    “怀疑什么?”

    苍龙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将剑托付给炎译,转身离开了。

    再一次见到苍龙,是在元汐四年,离把剑托付给他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四十多年。这次又是苍龙登门拜访。

    炎译第一次在苍龙脸上看到了阴沉的神色,他给苍龙倒了杯茶,问道:“怎么这么久才记起来看我?”

    若换做平时,苍龙是绝不会动炎译给他的茶的,准确地说,炎译还未曾看过苍龙在他面前吃过什么东西。然而这一次,苍龙久久地凝视着茶杯,然后将它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炎译有点受宠若惊,只听苍龙道:“炎译,我一直以为我只需尽好我的职责便好,但我现在好像发现有些不对劲,奉命办事,心底却生起了不情愿,我到底怎么了?”

    说着,苍龙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这着实把炎译吓到了。

    这这这这这……苍龙是在向他诉衷肠?

    炎译心里为冰山的融化而感动,苦口婆心道:“你能自己发现简直是太好了,老早之前我就想说了,你不能有自己的心意吗?”

    苍龙琢磨着炎译的话:“自己的心意?”

    炎译兴奋得双手都挥舞起来:“对啊,我的人生我做主,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看不顺谁我就看不顺谁,我喜欢谁就喜欢谁,这样生活才有意思啊。”

    苍龙思忖着,半晌,他站起身来,已是一脸释然:“炎译,告辞了。”

    炎译愣愣道:“呃……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你有点不正常啊,往常你都是直接走的啊。”

    苍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竟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元汐五年,传闻四灵二十八宿之首苍龙因忤逆北斗之长天枢而被剥去龙之骨,堕入凡尘。

    武孝三年,炎译路经南国东京,偶然间在桥上看到苍龙的转世萧陵,那时萧陵已经见过了离渊,拥有了前尘回忆。

    上次一别,不过十余年,你却已经历了轮回转世。

    也就是这十余年,让萧陵遇见了林臻,让林臻改变了萧陵,使萧陵学会在眼底盛开一树桃花,一往情深,笑意温柔。

    炎译知道,苍龙已经有了他自己的心意。

    第五十二章 玄衣黑袍

    萧陵这一睡,就是半个月。

    萧陵躺了半个月,林臻就在他床旁守了半个月,若是犯困了,就轻轻地侧着身躺在床边挨着萧陵睡一会儿。他每回睡醒,闻着身边熟悉的气味,都不由自主地往萧陵身旁凑一凑,就像是睡迷糊了的小猫小狗,然而当林臻完全清醒后抬起头,看到萧陵依然紧闭的双眼时,心里的那团温馨如云雾般散去,只剩下担忧与寂寞。

    有时林臻愣愣地盯着萧陵的侧脸,一看就是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时林臻会用手帮萧陵暖手,暖了手后又轻手轻脚地坐到床上,为萧陵暖脚。

    有时林臻会突然冒出“萧陵会不会已经死了”的念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俯身,将耳朵贴在萧陵的胸膛处,听着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久久地无法移开自己的头,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有时林臻还会亲一亲萧陵的嘴角,如蜻蜓点水一般轻柔,又如偷亲一般羞涩。

    半个月说来也不长,但对于林臻而言却是度日如年,每天炎久来给他送饭时,他都会抓着炎久问萧陵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醒等诸多问题,炎久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就跑去把尤舜叫来了,尤舜解释了一通,也无非是什么不能操之过急这些安人心的话,最后还要林臻给出一滴血作为回报。

    但是尤舜说,就算睡个一两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第十六天时,还没到送饭的时候,炎译就早早地抱着一件折好的袍子,进了萧陵的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林臻抬眼看着炎译,心里最先是疑惑,然后皱着眉道。

    炎译并没有凑近,而是远远地站在桌旁,将手中的黑色衣袍放在了桌上。他咧着嘴冲林臻笑道,“哪儿有那么多坏事发生?林臻,这是你那天穿着的衣服,我给你放这儿了。”

    林臻问:“那天穿的?哪天?”

    “就是你来戚国的那天。”

    林臻恍然,他来戚国那天,不就是抱着萧陵从大海上岸碰见炎译的那一天?当时穿着的……好像就是邪斗送的那件黑袍。

    那件衣服做工相当精致,又是邪斗送的生日贺礼,一直以来他都很珍惜,然而却在萧陵化龙的时候被龙鳞割得来到处都开了口子。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萧陵,哪里想得到衣服的问题?这几天下来,他都没想起过问这件衣服,直到炎译今日提起,林臻才记起还有这事。

    林臻叹了一口气:“炎译,你能不能帮我找个绣娘补一补它?”

    炎译笑了,露出两排牙:“绣娘?林臻,你这件衣服它完完好好的啊,没有任何需要补的地方呀。”

    林臻闻此,还以为炎译是在开玩笑,“你就帮我跑一趟吧,回头你家二叔要我多少滴血我都给了。”

    “噗不是啊林臻。”炎译当着林臻的面将袍子展开,黑袍如夜,金丝绣出暗色山河,“你看,真的是一点破损都没有。”

    林臻见炎译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心生惊疑,他站了起来,走到炎译面前接过那件衣服仔细端详,还用手摸了摸,的确是那件衣服没错,也的确没有任何破损。

    简直就是完好如新。

    林臻惊诧,随后便注意到了在他接过袍子的时候炎译往后退了两步,与自己保持了一臂之距。

    他看了眼炎译,炎译冲着他眨了眨眼,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林臻将衣袍重新折好,沉声道:“邪斗,同一个把戏玩两次,你可真够没创意的。”

    依然是炎译的面容,然而表情却有了细微的变化,使整张脸邪魅了三分,邪斗笑道:“敢问殿下这次又是怎么识破在下的?”

    林臻道:“你进来后没有靠近我,我走过来后你又后退两步,可见你是怕虽然你和炎译身上都同有妖气,但是我还是会辨别出来细微的差别——实际上,在接过衣服的那一瞬间,我的确感受到了不同。而且你模仿炎译也模仿得不到位,依炎译的个性,看到裂开的衣服自己愈合的事情,肯定会夸大事实,一惊一乍的。”

    邪斗微笑:“那这只能说明炎译非真,又如何知道是我假扮炎译呢?”

    林臻想了想道:“可能是你展开衣袍时的动作……去年你给我时,也是这么展开的,很眼熟,我自然就想到了你。”

    邪斗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真没想到两次都让殿下那么快就猜出来了,在下对殿下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真是佩服不已。”

    林臻清咳一声,谦虚道“其实我没有那么厉害。”

    “不不不,殿下,虽然你武功不怎么样,但眼力方面还是值得夸赞的,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识破我两次呢?”

    “……”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林臻见邪斗面露得意自信之色,心里迟疑,但还是冷静地说出了事实:“邪斗,这都第二次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承认是你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份?”

    邪斗眼色一沉,语气不悦道:“你是说我扮得不像?”

    “呃,当然,外貌身形衣服什么的都很像。”

    “废话!”邪斗白了他一眼,“那些都是我用法术变的,能不像吗?”

    “……你以前用这招糊弄过别人吗?”

    “殿下以为小的很有闲心吗?除了殿下,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邪斗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提也罢,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都是过去的傻事了。

    林臻看着邪斗忽然止住话头的神色,笑着问道:“看你这样子,肯定还骗过不少人,他们都没识破你?”

    邪斗摇了摇头:“除你之外,只有一个人,他没有识破。”

    林臻看邪斗抿着嘴角,眼底幽深如夜,已然明白对方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谈下去了。林臻问道:“好吧,那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样是怎么回事?”

    邪斗道:“这里毕竟是狐族本家,我不伪装一下的话不好进来。”

    “……不,我要问的是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邪斗指了指桌子上的衣服,“它告诉我的。”

    林臻皱眉:“什么?”

    邪斗道:“去年冬至之前,我不是离开过西雪一段日子吗?那时候我就是去找给你做衣裳的人了。”

    “找谁?”

    邪斗扬起嘴角,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只蚕妖,弱得来连一个人都杀不了,放在生活里倒是纺织的能工巧匠,以前夜雨的衣服都是她负责做的。”

    林臻没想到这件衣服竟然还涉及着另一个人,从夜雨的话来看,那个蚕妖十有j□j也是夜雨的手下,于是他问道:“她在南国吗,过得还好吗?”

    “她住在夜城,以纺织为业,日子过得很低调。嘛……这也很符合她的性子。”邪斗顿了顿,“这件衣服的布之间其实夹着一层丝,是她的丝,能抵挡一些基本的伤害……当然对于苍龙的龙鳞而言,它太脆弱了,所以当然会被划坏,但它是具有自我修补的能力的,而且在袍子忽然破损过多时,禾桑她……就是那只蚕妖,会有所感应,也正是如此,她才让我来戚国这里找你。”

    林臻听着,点了点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邪斗拍了拍他的肩膀,“萧陵恢复神身后,我也放心了,苍龙的功力在我之上,我也无需再记挂你的安危了。”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一会儿,这时,屋门被推了开来,随着一阵微风,一个卷发红衣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房间里,当看到邪斗的时候停了下来。

    由于刚刚一直在说话,邪斗忘记了把模样变回自己本身的样子,所以还维持着炎译的身形模样。

    炎译的眼睛慢慢睁大,瞪着眼盯着和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差点吓得跳起来。他看着邪斗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优哉游哉地从自己身旁走过,跨出门槛,离开房间,一点都不因为假扮了别人而心虚慌张,不禁更惊诧了。

    他指着邪斗离去的身影,愣愣地对林臻道:“你的朋友假冒了我,被我看见了,他怎么还这么淡定?”

    林臻掩着嘴轻咳一声:“他在练演技。”

    `

    被邪斗这么一闹腾,林臻沉重的心情减轻了几分,但是眼看今天又要过完了,萧陵依然没有醒来。

    夜深了,林臻在烛台上点了盏红烛,孤单的烛光在漆黑的屋子里摇曳着唯一的暖光,渲染出一团橙色的寂寥。

    难道萧陵要睡上个三年五载吗?

    林臻坐在凳子上,头枕着手趴在床上,一边看着萧陵一边胡思乱想。

    他叹了口气,坐直起来,百无聊赖地握住萧陵的手,将他的手掌展开,用自己的指尖描绘着萧陵的掌纹,画着画着,就忍不住赌气般地喃喃起来:“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就走了,让你在这里睡。”

    林臻望向萧陵安静的睡颜,故意哼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就不和你好了,我找别人去!到时你可别再追上来坏我好事啊!到时等我儿孙满堂了,让我的儿子和孙子叫你一声干爹干爷爷,总算有情有义了吧。”

    在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而回应他的,只有萧陵均匀的呼吸声,和跳跃着的烛光。

    昔时的萧陵,会因为这句话而扑上来在他脖间留下一个牙印,会狠戾地说出“你对谁笑我就折腾谁,你和谁好我就弄死谁,一个也不放过”这种霸道的话语,会蛮横,会吃飞醋。

    然而此时的萧陵,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十来天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林臻鼻头一酸,眼眶发涩,他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可是不轻弹的泪水此时此刻却有些忍不住了。

    他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不如把自己也封印成沉睡状态陪萧陵一起不省人事算了。

    林臻可能是有点魔障了,他又接着絮絮叨叨地跟萧陵说一些小事,说一会儿哭一会儿,眼泪鼻涕抹了萧陵一手,说了大概两个时辰,也累了,准备熄灯睡觉。

    “萧陵,晚安。”林臻站起身弯腰吻上萧陵的额头。

    就在这时——

    林臻只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的上半身按倒在萧陵的胸膛之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正好对上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眼。

    萧陵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血色,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臻,咬牙切齿着吐出两个字:“不许。”由于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微弱,但仍然透着丝丝寒气。

    林臻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萧陵,嘴巴动了动,半晌才憋出一句:“什么?”

    萧陵搂着他的手紧了紧,甚至是有些发狠,搂得林臻发疼。

    他阴恻恻道:“你还想找别人?你还想儿孙满堂?我,不,许。”

    林臻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萧陵猛地按住了后脑勺,一个急躁野蛮的吻向他汹涌而来。

    第五十三章 耳鬓厮磨

    萧陵霸道地吻住林臻的嘴,缠住林臻的唇舌不放,但他毕竟是昏睡了半个月的人,身体乏力,方才因狂躁而生起的蛮横狠劲随着亲吻的深入而逐渐化为深情与温柔。他啄了啄林臻的嘴角,虚弱地窝在林臻的肩膀上,幽幽道:“师兄,以后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了。”

    林臻抱着倒下来的萧陵,脑袋还发着蒙,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讷讷道:“你……你终于醒了。”

    萧陵醒来了。

    林臻在这半个月里设想过很多萧陵醒来的场景,有感动的,有温馨的,有深情相拥激动得说不出话的,也是沉默以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

    但惟独没有想过会是那么奇怪的场景,萧陵忽然就醒了,然后忽然把他按倒,忽然放狠话,忽然吻他……弄得林臻本该有的激动和兴奋都化成了脑袋中的空白,唯有怀中厚实的满足感把他从茫然中拉了回来,带给了他真实感。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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