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鼠猫]神觞·御月 作者:军火异
正文 第12节
[鼠猫]神觞·御月 作者:军火异
第12节
掀开食盒,粉蒸扣肉,芙蓉蛋,青椒茄子,还有一小盅熬得浓白的鱼汤。只要不是太忙的时候,白玉堂都会坐下来,享受两个人难得的晚饭时光。
“我想好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三天我们得上京一趟。听说那里有一个神医,也许他能解开我和胎儿身上的蛊毒。”
展昭身上仍旧残留着蓝天凰在他身上落下的蛊毒,如今这毒和由蛊毒生而来的胎儿身上的毒素相抗衡,他和孩子才能平安至今。只是,虽然这胎儿的来历奇特,但是他们在知道这个孩子也和正常人一样,只是身上存在着大量的毒素后就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接触这禁忌的诅咒,让他们能拥有一个有违天命也要保住的孩子。
他们不愿意把这个孩子交给蓝天凰!那人一方面救了展昭,一方面却又要夺取他们的孩子!到底怀有什么目的,是何居心?白玉堂安慰着展昭说,此人不可全信!但心中对蓝天凰的杀意却更上了一层。他就不信天下之大,苗疆之广,难道就只有他一个鬼医、难道只有他一人能解苗家的蛊毒!?他白五爷从来就不是一个能任人控于掌中的人,更何况是关系到展昭的安危!所以,不论是真是假,不论多么渺茫的希望,他们都要去试一试!
有那么一点希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好的。抓住这点希望,就仿佛抓住了他们已经没有希望的明天。
想到今天从外面买货回来,阮十娘交给他的五千两银票,再听展昭说的话,心中就已经猜到恐怕是到了他们该离开的时候。
也罢,躲在这里,眼前风平浪静但眼后暗藏杀机,他们不能在这里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人总是要踏出去一步,才能知道自己走的路是不是对的,那路上有没有希望。哪怕是走错了,只要能用自己的手扭转命运,路上的荆棘也能开出微末的花朵。
“猫儿,三天后就走,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你难道就这么信不过我!”比起白玉堂的一惊一乍,展昭却显得淡定许多。
“我是真的担心你!此去蜀中,路途遥远,千里之外的,我”
“啪!”
劲道十足的一根筷子直扑门面,如果不是他接的快,恐怕脸上已经多了一个窟窿。
“展昭!你怎么给我动真格的!”
啪啪啪啪!又是好几颗飞蝗石,直打得白玉堂在凳子上窜上窜下的闪躲。
“我不动真格的,你又怎知道我的身体,已无大碍?”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手上却一刻也不停,把从白玉堂身上摸来的一袋石子全都噼里啪啦的当成暗器,打的是漫天飞舞。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相信你没事了还不成吗!猫儿、猫儿!展昭你别打了!你再打我还手了啊,我真还手了啊!!”吼完,白玉堂也不再躲避,一颗石头啪的一下立即给他脸上来了个肿包。
挨千刀的白玉堂!
看到他挨了一记,展昭自是心疼,手才一顿的功夫就被扑了个正着。桌上的汤汤水水也吃得差不多了,人一下子就被腾空抱起,看着白玉堂走过去的方向,那是床,是床!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不介意但饭后激烈运动对肠胃难免不好,半推半就间,不小心抓了一把白玉堂的命根子,哐啷一下,那人先是撞倒了凳子又踢翻了盆架。哭笑不得,只好闭上眼睛揽上他的脖子,默默的忍着,一切,由他去了。
第四章问缘
千里之外。
百年熵阳城,自从三个月前,远从大宋和亲而来的翎妃和大王过世后,掌握着大部分军权的大王子耶律重元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新的大王。新王登基元年,改国号为【殇】,以纪念惨死的先王和翎妃,还有那未曾来得及出世的世子。
熵阳城中,三月全城无欢笑,三月举国禁歌舞,三月熵阳尽神殇。
当日,在高墙之上,包拯也亲眼目睹了赵灵和前辽王之死,身为宋人,其责不可推脱。经过三天三夜的商议与妥协,终于劝服了耶律重元立即发兵大宋的怒火,并亲自签下许诺,回到中原后,三个月之内,必将白玉堂和展昭生擒,交与大辽问罪!作为和平条约的文书更是步步退让,争取不到任何权益的包拯只能带着随行的公孙策等人黯然回国。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将是天子的震怒和对展、白二人八百里加急的通缉令!
此时,距离包拯离去已有月余,他们一行人不能像军队那样策马疾驰,但赶紧赶慢,此时也应到了宋境!距离和耶律重元约定的交人之日,还剩下一百零八天!
“大王,为何不直接把包拯杀了,发兵大宋?攻其不备,方能速战速决,大获全胜!”新上任的左将军弥古都,从前在耶律重元麾下乃是第一猛将,出生入死,军中传说弥将军能一拳头打死一头强壮的牦牛。虽然传说不尽真实,但他的骁勇善战,确实称得上军中第一勇士的称号。
“弥古都,打仗你是军中第一勇武,但论谋略,你却不如我的右大臣啊!方白,三个月后的行军图,都准备好了吗!”此时应该沉浸在悲伤中的大辽新王,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此时他不在自己的行宫凭吊死去的亲人,却身在烽烟漫帐的大军指挥使司,暗中调兵遣将。
“是!大王,请看这里!”话音刚落,一张崭新的战略分布图展开在矮机上。方白,乃是耶律重元十年前征战别的部落时,从他们手中救出的男子。按着他的性子,战俘一定要杀了才能震慑三军。但是这个自称方白的男子,为了求得一线生机,竟为他献上了一份这个部落久攻不陷的铁骑兵的战略布防图。在他完全屠尽了那个部落所有的士兵后,方白就成了他的军师。不管这个男人从何而来有什么样的背景,他需要的,只是他的谋略,而不是他的忠心!他是草原上的狼王,狼不会相信任何人,信奉的只有力量,成者王,败为寇!
看着布防图沉吟半晌,他的嘴边撕扯出一抹血腥的笑容。
包拯,我就让你回大宋,不杀来使……就让你回去再为我争取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将带着你死都不会想到的雄兵血洗中原,把所有曾经杀我同族、辱我同胞的宋狗,都杀个干净!至于那两个叫白玉堂和展昭的,我还得谢谢他们!如果不是你们从中参这一脚,我还不能如此顺利的从老不死的和那个狼狈为奸的国师手里收回所有军权!
举国同哀,悼念逝者,这万民同哀就是我最好的力量!将悲伤化为愤怒,将泪水化为鲜血,就让我们讨回血债,讨回应该属于我的天下!
“就是这里!三月后,粮草备齐,新军整备,兵伐大宋!”耶律重元看着羊皮地图,仿佛看着已经尽在掌中的天下一般。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狼皮披肩,摆正了腰上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站起来,高大的影子几乎占满身后的帐壁。
下一瞬,那把森然的匕首钉穿羊皮,深深的扎进,入木三分。
然后,耶律重元狂笑起来,他的脸,被火光映出一片血一样的猩红。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弥古都和方白看着火把下耶律重元狂笑的身影,深深跪下,膜拜即将引领他们步入腥风血雨的新王。
军帐外,朔风猎猎,千灯连营,地上的火光压灭草原上漫天的星光。狼嚎风吼,天下之大,满目河山,所有的儿女情长都被埋葬在这无边的草原之下,明天的千山万水,都要血流成河。
无情帝王冢,功成万骨枯。
尽管繁花盛开,月夜虫鸣,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夜晚,对于身处开封府内的包拯来说,却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黑夜。
远远的听着,更夫的梆子已经敲过了五下,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早一些时候,公孙策带来一个让他既是欣慰,却更多遗憾的消息七天前,有探子来报,有人看到疑似展昭和白玉堂的人,沿着官道正前往蜀中。
他们到那里去,干什么?
如今整个大宋的官府和捕快都在追捕他们,他们为什么还要回来!但若是他们不回来,他就不能和辽王交差,不能和皇上交差!妄他有青天之名,却在那一瞬间,犹豫了。他始终都猜不透,展昭和白玉堂,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辽宫里!而赵灵竟然会为了维护他们坠楼而亡,至今连尸骨都找不回来,更是他所料未及。就连马汉,后来也因为涉嫌包庇乱贼,如今已在天牢之内。而跟他一襟同袍的王朝、张龙、赵虎,也都被调往别处当值,理由竟是怀疑他们也有通敌之嫌疑,需要分别监视以查事实。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此时此刻,他竟不得不去通缉拘捕白玉堂和展昭,不得不用他们二人的项上人头,去试图交换辽国的一纸十年对大宋秋毫不犯的所谓合约!
岁月催人,难道他,真的是老了?
沙沙、沙沙,是公孙策熟悉的脚步声。
数十年如一日,那些当初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后,终于还是只剩下他了!恍然看着天边圆月,包拯第一次觉得,肩上的担子沉得几乎要将他压垮。
“大人,更深露重,保重身体!”公孙策也是一夜未眠,他只能不断的翻检案几上的综卷,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出一点线索结束一桩冤案,看还能不能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为此时的包拯分担一点忧愁。
包大人自从出使辽国归来后,就常常一个人陷入沉思。
此时他高大的背影,竟显得有一些佝偻。
“追捕他们的人,派出去了吗?”上前几步,踏进回廊外的月光里,无意识的折下一片沾满霜露的青叶,再扔进一旁映着月影的水缸里,看着水面荡出层层波纹将月色打碎。
前尘往事竟似水月镜花,绿水无忧,因风皱面。
“大人!您大可不必”
“公孙先生,在其位,谋其政。只要我还坐在这里一天,就不会动摇最初的信念!这天底下,哪里又能处处是青天、人人不冤屈?不管是不是委屈了他们,但是为国捐躯、为百姓而死,本就是我们的责任!”
“他们……只恨生不逢时,只恨这世间,还容不得他们如此的情份!”
“大人!您都知道”
“这两个孩子……如此这般,老夫岂能看不出来?只是他们的感情太过惊世骇俗、有违常理。为了这样的感情,他们不应该走上那样的道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是我不容他们,不是大宋天下不容他们,而是苍天不容!”
“大人!!”包拯的话,第一次,如同一击重锤,重重的砸在公孙策心头。原来,包大人早就看出来,白玉堂和展护卫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纠葛,看出他们早已超出了兄弟之情的过分亲昵,看出来他们身为男子,却仍然不顾一切的走到一起。
只是,这一份情,实在太沉重。
当初,展护卫也曾找到自己,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过什么。他还想,是不是该建议大人给展护卫休个假,让他到山明水秀的地方去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可是没等他开口,就已经出了事,令满朝文武都极为震惊的一件大事!
冲霄一夜惊天变,熵阳一夜尽神殇。
大人,您如果真的如此绝情,为何会在此时,夜不能寐;如果您真的要置他们于死地,为何又冒着生命危险在辽国与那狼子野心的辽王周旋。其实您只是放不下肩上的责任,更放不下对展护卫和白玉堂的关爱。问世间如何才能有鱼与熊掌兼得之法,问世间如何才能让一切的结局都能两全其美?
玉兔西沉天边泛白,包拯的头发和衣衫早就叫露水打得湿透了,但是他仿佛完全未觉,只是把那个佝偻的姿势维持了一夜。愁白了头,却仍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队又一队的人马从军令所到之处出发。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竟然再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一夜过去,太阳照常升起,他多么希望,远方不再传来噩耗。
柳絮纷飞,绝尘的黄沙在马车后飞扬。车把式看起来似乎很不着急,许多快马不断的从他的马车旁奔过去,他却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吆喝着前面那头昂昂叫着的驴子,也不管一路上那些骑在高头大马鄙夷的目光,赶着他那量老旧得很却仍旧精心保养的车子。
这个车把式,看起来也和他的马车一样,上了年纪。
宽大的帽檐遮挡面容,但高高竖起的白色发髻和佝偻驼背的身形,打满补丁的坎肩上还残留着泥土与灰尘,这是一个已介垂暮之年的老者。
从挂了帘子的车厢中,随风飘散出隐约的药味,在车尾一个不大的炉子上正熬制着一锅浓稠的药汁,暗红的炭火让车厢内的人得以抵御仍未完全消退的寒意。
官道上的马队来来往往,但谁都没去怀疑这辆残损破旧的小马车,就算是停下来盘查的,看到这样一个佝偻的老头和车上大腹便便的媳妇,车子里里外外也再没个能藏人的地方,都会放他们过去。官府的追兵都尽是往一些偏僻的小道、犯人们总要走的劫道和藏身的荒山野岭去盘查,偶尔也有想到他们会不会走官道的,但却料想不到,白玉堂竟会带着展昭就这么乔装打扮后大喇喇的走在青天白日下通往京城的大道之上。这一着险棋,也只有白玉堂才敢胆大如斯。
他们离开扬州后,紧赶慢赶,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将近一个月,考虑到展昭的身体白玉堂是恨不得立即插翅进京去寻访那个,他一路打探过来确实是有那么点本事的神医。但越靠近京城,搜查他们的捕快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能看到正规军派出的小分队,而画着他们样貌的通缉令更是连乡村野地都能看到踪影。
他们刚从上一个城镇出来,行将半日,身后又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停下、停下!”
“奉命捉拿朝廷钦犯,把帘子掀开,里面是什么人!”
“唉哟唉哟!军爷,您看我这一把老骨头的……,里边是我媳妇儿,这不快生了,带她到镇上去找我儿子!他在那边卖豆腐的!就在前门街转角那儿,门口有棵老槐树,他做的豆腐可好吃了……”
懒得听这个颤巍巍的老头子唠叨废话,领头的军爷猛的一下挑开厚重的布帘,立即被里面浓重的药味熏得打了个喷嚏。伸长佩刀翻了一下里面堆着的被褥,再仔细看了一下,马车里确实只有一个隆着肚子躺着的妇人,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黑发凌乱,还扎着一条土气的花头巾。
厌恶的转过身,这么一个乡下丑妇,晦气!
“走、走、走!天黑前我们还得赶回去给大人复命!”
听他吆喝一声,白玉堂目送着那队绝尘而去的士兵,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这个办法还能再对付一时半会。走过去要遮上帘子,却发现躺着的展昭脸上尽是豆大的虚汗,苍白的脸色绝不是装出来的!
“猫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顾不得把马车赶到路边,就一下子扑进去。
“你慢点,别压着他!”
“啊?”生生的卡在半空,看着展昭虽然浑身难受,但仍缓缓的撑着身子坐起来。
“笨蛋!是我们的……孩子。”眼眸中闪着晶亮的笑意,他掀开棉被,露出滚圆的腹部,隔着厚厚的衣服,竟然可以看到那滚圆的地方在轻微的颤动。
“他……会动了?”
难以置信的靠过去,看着展昭四仰八叉的瘫在那里,想必是腹中胎儿闹腾得他实在难受,只能大张了一双腿,这样的姿势才让他好受些。
白玉堂尽量不压着他,伏下去,把耳朵贴近那层肚皮,竟然能听到一丝羊水晃动的声音,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里面挣扎游动。
“过了太久,我以为孩子已经抛弃了我这个狠心的父亲。但是今天一早出来,我就觉得肚子里涨得有些难受,想不到是我们的孩子,他终于肯动了!肯告诉我们,他还是好好的,他没有被伤害……”
抚摸着白玉堂有些颤抖的肩膀,展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这个前无去路后无来路的地方,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和白玉堂,还有他们的孩子只愿这旅途没有尽头。
“玉堂,起来!听,似乎又有十几匹马朝这边过来了!”
前一刻还沉浸在傻父亲的喜悦中的白玉堂猛的弹起,一双眼睛射出如电精光。他侧耳倾听,果然,离他们还有五里路,确实有一队人马,马蹄声很重,恐怕是上了大宋精锐骑兵才会用的沉重马蹄铁。
朝展昭点了一下头,瞬间人影已闪到车辕上。不复方才慢腾腾的做戏,他用力一甩马鞭,那匹看似颓丧的老马竟然嘶鸣一下,飞快的奔跑起来。这是他不惜千金换来的汗血宝马,它平凡的外表骗过了太多人。
很快,他们就赶了将近十里的路程,也没见后面的骑兵队伍赶上来,但为了安全起见,在看到路边一块石碑的时候,白玉堂赶着马车奔进路旁的一条小道里。
昏鸦老树,残阳如钩。半湮没在荒草丛中的石碑,篆刻着不知是百年前还是千年前的斑驳铭文,几个被风沙侵蚀得几近消失的小篆燃灯寺。
深山古刹。
在林子里转了半天,直到天色完全黑透了,才看到几棵高大的老槐树下面,一座荒败的古寺。赶着马车走进了才看清,竟有一棵古槐从前殿中长出来,穿破了屋顶。
他们不敢在人多的镇子停留,就算是到了小一点的村子里,也是十分小心的过夜。现在愈接近京城,能把他们认出来的人出现的几率已经太高,为了安全起见,现在白玉堂多是尽量寻找隐藏在神觞和偏道里的破庙过夜。也许这里有许多关于荒鬼精怪的传说,但不说他们带着的巨阙一直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剑,单凭他们的一身恶胆,恐怕就没有几个妖精敢来招惹的。
在马车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此时展昭觉得除了腹中饥火有些炽,身上竟充满了力气。他左右也等不到去扫除车辙的白玉堂,索性就一个人下了车,先把劳累了一天的汗血马放出去吃草,他从车上搬下来炊具,拎着铁锅就进到古寺里,希望能找到一口打水的井。
吱哑砰!
老旧的庙门经不起展昭一推,立即倒在地上带起一片漫天的尘烟。捂着口鼻进去,却意外的发现除了庙门上爬满藤蔓,供奉着神像的前殿里却除了那一株出穿顶而生的古槐,没有多少野草丛生。若不算屋梁上已经破成棉絮的帐幔和大片大片云雾般的蛛网,这里面甚至可以说算得上干净。
用火把缠在圆柱上厚厚的蛛网烧开,露出几盏长明灯。试了好几下,大多数灯油都已烧干,终于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得火焰“蓬”的一下,点燃最后一盏灯里的膏脂,他终于看清这寺庙里供奉的不是如来佛祖也不是弥勒佛,而是一尊看起来有些像观音但却又不十分神似的女相菩萨像。
女相菩萨形态端庄凝神微笑,身后裙带飞扬如沐五彩霞光,双手微拢似乎持着宝瓶。但是就像这座已经剥去朱漆变得破败的塑像,她手中所持宝物也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展昭细细端详的时候,原本只有他一人的静谧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不是白玉堂!玉堂要是回来,绝不会悄无声息这座寺庙里,有古怪!
“谁!”
爆喝一声,却只听闻屋顶上簌簌落下一片灰尘,刚才隐隐的呼吸却已消失,黑暗中又恢复一片死寂。
展昭却知道,一切没这么简单。他凝神屏息,让自己的气息也逐渐的消散在空洞的大殿里,持着手中的火把,朝着女相菩萨像后方那片火光照耀不到、通往后殿的黑暗中走去。
但就在他几乎要进入那片黑暗的时候,那道浅浅的呼吸声却在他的劲后骤然响起!
“何方妖魔!!”
展昭心跳如鼓,巨阙瞬间出鞘。
轰隆!!
天上竟在此时打了一个轰天的炸雷,银亮的闪电将剑光映出雪一样的刺目苍白。晃眼的剑光下,展昭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影子,瞪大了双眼。
“妈的,怎么好端端的下起雨来!”
手里拎着两只在路上顺手打来的野味,白玉堂在漆黑的雨幕中,仗着身上出神入化的踏云功,在密林间到大的枝桠上飞蹿。就算他紧赶慢赶,回到破庙门前的时候,仍旧已经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落汤老鼠。
拧了一下衣摆下瀑布一般淌下来的雨水,他看展昭不在马车上,炊具和被褥也没了,心中暗自担心展昭却又有些庆幸,看来他的身体确实已经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起码,不再需要自己时时刻刻的盯着护着。
“猫儿、猫儿!我回来了,你在哪!”
一头撞进庙里,就看到那盏唯一在燃烧的长明灯和端坐在大殿正中的女相菩萨像,却没有展昭的踪迹,连那些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东西也看不到。
“展昭展昭!!”
呼喊间,画影已经出鞘。
舞起剑花,刷刷几下就把眼前残破的帷帐斩落。
他不信什么妖魔鬼怪,但看着火光下那尊女相菩萨像慈祥得近乎妖异的微笑,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安。说不清是什么,但是他心里隐隐知道展昭并没出事。经历了太多次同生共死,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建立起一种联系,不是第六感也不是直觉也许,可以归咎为他们之间绝对的信任。
嗖的一下蹿上大梁,居高临下把不大的一间前殿看了个通透,终于在神像后方发现一个似乎是通往内院的小门,那里的地面和前殿一样干净得有些不可思议,唯一不同的是,印着一个淡淡的鞋印。而且他可以肯定,那是展昭留下的,因为那印子的纹路,明明就是自己亲自给他挑的一双鞋子自从展昭身有孕胎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后,很多衣物都必须重新添置,就连靴子也因为略微有些浮肿的脚而买大了一些。
这荒郊野岭深山破庙的,他去里面做什么?
压抑着实际上仍旧有些焦惶的情绪,刚要从另一边翻下去,黑暗中猛然一个张牙舞爪的异兽迎面扑来,妖异的兽面尖锐的鸟喙吓得他差点摔下去。稳住身形一看,原来是画在房梁间一幅栩栩如生的凤凰,刚才他没看到,在帷幕被斩落以后就完全露了出来。只是这只凤凰竟然出现在一座庙里就委实有些奇怪,刻意描画得形如凶神的神情和怒张的翎羽,怎么看都像是地狱的罗刹多过天上的神兽。
奇怪的女相菩萨像和妖异的凤凰,他还想看多两眼,却发现身后隐有另一道火光闪现,心中咯噔一下猛的扭头回身却看到展昭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面上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
“玉堂?你怎么才回来,外面雷雨交加的,快过来把衣服烤干!”说完,也不顾他一脸的惊讶,拽着人就带穿过那个狭小的门洞,在黑暗的尽头,竟然透出温暖明亮的火光。
剥下衣服在火塘边烤着,接过冒着热气的野鸡粥,白玉堂一双眼睛仍旧紫电一般打量着那个年迈丑陋的和尚。这深山古刹他多年前刚从陷空岛里出来的时候就来过,早应人迹罕绝,现在怎么会冒出个老和尚?而且看他的皮相,说好听点那叫其貌惊人,说得不好听得,就是大半夜里出来能活活把人吓死。
“施主,贫僧样貌丑陋,故以深居荒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人烟,不周之处还请施主多多包涵。”
看着老和尚文绉绉的,又瞟几眼火塘上在烤着的一只肥的流油金黄焖香的野鸡、和尚手里同样的肉粥,白玉堂的眼神翻了一下,和尚有鬼。这展昭也真是的,看到这个和尚何不杀了得了!若是不小心泄露行踪,那他们可是要吃不完还得兜着走。
“施主见笑!老和尚常年不知饥饱,所以从来是肉粥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今日幸得施主救济,否则可就熬不过三五天了!呵呵、呵呵!”
熬不过三五天?看你那骨瘦如柴的样子,之前吃的不会都是树叶吧?还长着一张七分像狗三分像鬼的尊容,恐怕如不遁入空门,早就给人当成妖怪打死了。
一人一僧正各怀鬼胎的吃着东西,展昭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
“我刚才到马车上拿下来一些雄黄,大师说夜里这附近蛇多,备一些总是好的!”说完就把手里的药粉撒进火里,原本金红色的火焰腾的一瞬间变成了耀眼的白色,然后开始散发出雄黄特有的药香气。
顺手给火上已经恰到好处的烤鸡抹了点盐,转过来刚要招呼可以动手了,就看到白玉堂和那老僧四只眼睛瞪着,面色古怪。
第五章暗涌
夜渐深沉,外面的雨愈发的大了,打在瓦顶上噼里啪啦的就像爆竹,寒气渐渐的也更重了起来。
砰白玉堂往火里又扔了一把柴火,火光亮起驱散透进来的寒气,他的脸却像挂了霜,白茫茫的一片。
“玉堂,我刚才出去看过,那个老和尚,确实没问题!”
“……你总是太容易相信人,所以人人都能害你!”
“笨蛋!”看着白玉堂一脸郁闷的样子,展昭竟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立即换来上下其手的报复,里里外外的被狠挠了一通,直让他浑身汗毛倒数瘙痒难忍,只能不停的狼狈闪躲。
“哈、哈、哈哈哈……玉、玉堂……白玉堂!”眼看那两只毛手挠的地方越来越不靠谱,展昭赶紧叫停,不是他是什么圣人君子,但在这佛门清静之地,就算已荒废多年,但宝相庄严虽败犹存,他们在这荒寺中如此嬉闹实在是大有不妥。
“等等等等!我不闹你,不闹你就是了!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么多年了,展昭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只要别说教、千万不要对我念那些八股文!”
“噗”,看着白玉堂孩子气的闭着眼睛摆着手,就像一个正被夫子逼问功课的顽童,展昭失笑道:“怎么,我从来就是这么一副迂腐八股的正经模样,白五爷您若是看不顺眼,就回你的陷空岛去!莫在这东京里祸害了众人,还连累我为你整日东奔西走收拾烂摊子!”
“你”,白玉堂会心一笑,“好你个御猫展昭,白爷爷给你三分面子敬你是一方南侠,原来你就是这般不知好歹不辨是非!今日这东京我是闹定了,黄河绝堤三百里百姓流离失所饥民成千上万,皇帝的贡品我就拿走了,就当帮他积阴德做点好事!”
“不可!赈灾自有官府的人负责!你这样做就是私窃贡品,其罪当诛!”
“哦?那么展大人,您是要抓我去伏诛了?呵……要我还这翡翠麒麟给你也不难,只是你必须以物易物,交换!”
“你欺人太甚!可惜展昭一身清贫,除了身上的官服和手中宝剑一无所有,怕是没有一样东西能让白五爷您瞧得上眼的!”
“不”,看着展昭一副入戏太深情动的模样,白玉堂忍不住一下子贴近,食指按着那两瓣红润刚毅的唇,“你有的,看这里好一只吹胡子瞪眼的展小猫,只要你拿他换与我,不但这翡翠麒麟,只要我能给的,只要你想要的,玉堂必将倾其所有,为君采撷……”
说话间,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过一指,闻到彼此灼热的鼻息,展昭脸一红,忍不住别过去。原来玉堂都记得,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们从冤家对头到心有灵犀,从官兵捉贼到一起被官府通缉他们已回不到过去。只是,有时候缅怀过去并不是为了感伤岁月,而是为了让自己更相信明天仍然能有希望,追忆过去的欢乐时光是因为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仍然能够无所畏惧,只有彼此,同游江山,站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马携手,鹰击长空对影成双。
“你啊!都这么多年了,脸皮仍薄得像纸一般。”看着展昭脸脖子都红了,不忍心再让他恨不得把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白玉堂乖乖的退回座上。
安静下来,抬眼一看,彼此眼中都尽是浓浓的笑意。
一番抢白,就真似回到那初遇的青春岁月中。感叹物是人非,他们现在唯一能拥有的,也只是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而已。而自己的一切,也早已不属于自己,无论身心,都已经全心的交托给对方。室内一时安静下来,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心思,想的又几乎是同一些事情,只是独自思量之下,难免有些不知所措。在这样的心思下,展昭还是决定,告诉白玉堂。
“玉堂,你看这个。”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经卷,几乎是一碰就碎的模样,展昭把它小心的展开在火光前。
经卷上,画的是一些世人皆尽耳熟能详的故事:禅宗开悟、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普度众生……佛祖割肉饲鹰,篇篇都是一段简短的佛经和栩栩如生的人物绘卷。直到长长的经卷完全展开,最后一个却并不是他们熟悉的故事,更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些西天如来,绘在卷尾的,只是一具佛家的天舞宝轮,上面镶嵌着的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码瑙七宝光华流转,但却都被宝轮正中的一盏金色莲花灯掩去光芒。莲花灯下,凤凰饮血,观音千兽为面异常狰狞。
“这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他疑惑的看着展昭。他们需要的是能祛除展昭身上蛊毒的解药,和这佛门的法器有什么干系?再者,这些佛门中的法宝虽在历代僧侣的口中传颂得仿佛确有其事一般,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救苦救难的神仙和西天的如来佛祖不过是纸上的神话,更不是他们应该去寻找和依赖的东西。
“你再看看在最后面!”说完,展昭把手中的经卷完全展开,只见在最后几乎是裱纸的地方,写着几个蝇头小篆,应该是这卷经卷所作之人的落款。
从这裱纸和经卷泛黄陈旧的程度以及上面书写的都是小篆来看,可以肯定这卷经书,没有一千年也有五百年,应是前朝盛唐佛教流行时所存下来的遗卷。
那几个字实在太小,经卷就算保存得再完好但长期磨损翻阅,几乎是对着火光举到近前,白玉堂才看清那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那上面,是一个他化成灰也能记得的名字
·白·
·玉·
·堂·
“这、这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写过这东西!一定是有人冒名顶替!不对,应该是五百年前有人和我正巧同名同姓罢了!”
“玉堂,这寺庙里的老和尚说,这是你的东西!他已经在这里等你等了太久,但见到你却戾气太重,他怕你还没来得及看,这经卷就被你身上的煞气给震碎了,所以才让我转交与你!但我一直参不透这里面的古怪,只是我们应当有难同当,所以这一次我没有擅自行动,就先告诉你……”
“有什么好猜想的!这都是那个老和尚故弄玄虚!糟了,恐怕这个时候他已经告密去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削了他的脑袋,再连夜启程!”不等展昭说完,他已经飞一般从窗户蹿了出去,飞身直扑前殿,方才那面目丑陋的老僧离去之前,确实是拿着木鱼到那古怪的女菩萨跟前去做他的晚课!
万象佛心,所为饿鬼道、地狱道、六道轮回道森罗万象,都只是佛有千面万化。只是这一夜,佛心魔心,却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携着劲风杀意闯进前殿,举目四望,果然只有那盏孤灯和地上幢幢鬼影,老和尚根本就不在这里。四下又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没有人,那个老秃驴十成是报信去了,如不及时离开,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追兵围困在这里!
丧气的回头要去找展昭,却在半道上看到后院一角透出火光,走近一看,竟是一间他们之前没能发现的禅室,火光就从这里透出。莫不是那个老和尚躲在这里?敛着气息走过去,却从窗棱中看到里面展昭持灯的背影。
但比起疑惑展昭为什么会在这里,更让白玉堂震惊的是,这禅房里竟然挤满了人。
与其说挤满了人,不如说堆满了死人更为贴切。
偌大的禅室几乎有两层楼高,里面没有一桌一椅,只有十八根高大的沉香木柱,历经千年仍在雨夜清凉的空气中散发出干燥的木香。在展昭手中光源目所能及之处,或坐或卧,有的形似十八罗汉卧禅而眠,有的却站立墙边栩栩如生,如果不是那些已经形如骷髅的骨架发皱紧贴在上面的皮肤,还真看不出来这些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即身佛。
“莫不是,我们真的误闯了西天小雷音寺?这些和尚,死了也不好好的埋地里,胆小的人要是见了,非得活活吓死不可!”感叹着,白玉堂伸手就要去摸一具看起来似乎是五十年前圆寂的干尸,却被展昭及时拦住。
“你看这具尸体,面容毫无痛苦之色,说明他们都是自己到这里来成为即身佛的。这么多人,可见这座古寺存在了怕是不下千年。但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死在这里?可以肯定没有舍利子的存在,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笑着看展昭似又恢复了往昔公门中查案的样子,欣赏了一会自己男人那副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模样,随手捡来一根树枝挑开覆盖在其余干尸上的蛛网,眼见露出越来越多的干尸,和他们虽然已经干枯却仍能看出一丝表情的脸,白玉堂的声色由惊诧转为霜降一样的凝重。
“……我想秘密,就在这里。你看,他们虽然各个神情、身材和衣着都不同,但脸却都长得有三、四成的相似!尤其是这具最新鲜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黑皮的犬类!”
拨开掩着角落的一块帷帐,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人出现在眼前,赫然就是一刻钟前还与两人在喝粥吃肉的老和尚!
“这里有古怪,我们快走!”
看清楚那个老和尚的样子,他脸上的肌肉明明仿佛还有着弹性,紧闭的眼睑也只是睡着一般,但是他的大半个身子,却已经溶化一般,嵌进一群站立着的即身佛中。一双手不自然的蜷曲着,捧着一个半开启的木匣。那木匣子也已经陈破腐朽,却因镶嵌在那些肉身中没有掉下来,上面雕刻描绘的图案都已经模糊,但仍能看得出是千年前的古物。盒子中间一个长条形的凹陷,一眼就能看出装的正是白玉堂怀中的那卷古经绘卷!
火光摇曳中,那个老和尚竟似在墙上缓缓朝着他们妖异的微笑起来,原本宝相庄严的佛堂立即变得如同十八层地狱般阴森可怖。
匆忙把地上的摊子和物件一卷,连火堆也来不及熄灭,两个人就匆匆离去。
在经过前殿的时候,展昭回头,竟看到那尊女身菩萨像的眼睑下,留下两行漆黑的泪水。那盏长明灯已经燃到尽头,在昏暗的火光下,他看不清那个佛像脸上的是屋顶上漏下来的雨水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这尊佛像雕铸的模样有三分熟悉和三分惆怅,在彼时夜雨的黑暗中,散发出浓浓的悲哀。
疾驰的车轮碾在潮湿的枯枝败叶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夜雨太大,白玉堂不敢把车赶得太快,毕竟这不比那些沉稳厚重的车碾只是一辆勉强仅能容下二人的残旧把式。
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吃草的汗血马,出现得倒是及时,只是肚子里鼓鼓涨涨的,在那片想起来实在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密林中竟然还能有如此胃口,也许这正是畜生的好处吧!
不管是人间变成地狱,还是地狱犹似人间,畜生也只是每日知饥饱,每日只睡下去醒过来,所谓天下,所谓人间,在它们眼里都不过是同一而终。
白玉堂专心赶车,还分出心神来时不时回过头去注意车内展昭的情况,一扭头,却惊得他差点没从车辕上摔下去。
“你怎么还留着那东西!赶紧扔了!”
“……有时候,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这卷经书让我总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也许,能从上面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线索?关于什么?”
“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有什么线索,还是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听着白玉堂的质问,展昭抬头,对上他有些好笑的担忧目光,展颜一笑。
“二者皆有。有时候,一些你认为毫不相关的细节,一些最细枝末节的东西,到最后,却往往会成为解决一切的关键。”伸手把马车前的帘子合上,“你赶车不用看我,我不累,也没有什么不适。这卷经书我再看看就好。”
“那你看会就睡了啊!真是的,那个什么鬼地方,老子还要连夜赶路,累着我不要紧,累着我的展小猫和他肚子里的小老鼠,我非回去把那破庙一把火烧了不可,管你什么西天如来观音菩萨还是妖魔鬼怪……”
车内的展昭研究着经卷,听到外面比风雨还要大声的嘟囔,捂紧了嘴不敢大笑出来。这个白玉堂啊!总是这样的让人开心,不管在多么困难的时候,不管在多么凶险的境地,他都能让人打开心中那已被逼到绝境的心结。也正是这种死了也不放弃放手,才能让自己,有勇气去牵着他伸过来的那一只手,前往哪怕是阿鼻地狱的路途尽头罢!
京城的繁华,早已今非昔比。
昔日在街上遛鸟逗趣的王孙公子,此时也只敢在华丽的车碾和轿子上匆匆而过,各处的茶馆酒肆聚集的不再是唠嗑的闲人,说书先生口中的志怪传奇、江湖逸事,都已经变成了各种关于边境战事的传闻。
不知是哪里流出来的传言,大辽新王,在登基后,立即高举问罪大旗带着五十万的大军压进宋境,更有人传说,辽兵的铁蹄已经踏破了太原府的城门,正沿着汾水一路南下,不出一月就会打到东京!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传言下,往昔热闹的大街早已变得萧条冷清,行人皆是匆匆而过,时不时还能看到不知是哪个帮派的江湖人士,人人手里拿着大刀长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迅速的消失在大街上。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但是满大街上纷飞剥落的征兵告示,还有加重赋税兵役的公告榜文,都让人心惶惶皆已自危。
大街边上,贩卖瓜果、胭脂和各色杂货的小摊子早已消失了许久,只有一些经营了多年的吃食摊子还在开着,只是就算老板赶好了面条,一天也鲜少能卖出去三、五碗的。
而这一天里,又是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仅有的几个面摊早早的收了档,一些门面不大的铺子也都上好了门板,只剩下几间京城里老字号的酒楼和颇有后台的酒楼,还亮着外面的灯笼。
“小二,来三斤包子、一只烧鸡、一条鱼和十个白水煮蛋,带走。”
太白楼的一个伙计,看着夜色中走进来一个衣衫有些褴褛,戴着顶斗笠遮住了半张脸的老头,差点就没当成乞丐赶出去,但在看清对方手中并不多,但总算能给付他要的这些菜钱的银子后,总算还是转进后堂快速的把这些饭菜打包出来,好让那个脏老头子赶紧走人,可不要影响了他们的生意!要说这年头,最可怕的就是道听途说!看看,那些王孙公子,好长时间都不来了,否则,这种脏老头子的生意他还不屑去做唉!
包好饭菜转身离开,这个打扮邋遢的脏老头帽檐下,竟是一张英俊的脸,腮帮上的胡子和眉目间的风霜让他看起来并不如实际上那么年轻,虽然他也早已并不年轻了,但却也并不是一个白发斑斑的老头子。
这个鹤发俊容的男子,正是白玉堂。
前日,他们已顺着官道大胆的潜回东京。一路上,除了躲避追捕两人的各路衙役和兵丁,他们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辽人再次大举入侵宋境的各路谣言,尽管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仅仅只是谣言,但是凭他带兵多年的经验,还有在熵阳城中那些染满了鲜血和死亡的每时每刻,他几乎可以断定,包拯历经辛苦换来的和平文书,早已被耶律重元撕毁。于公于私,这个男人都有太多举兵来犯的借口,辽国妄图吞并大宋的狼子野心人尽皆知,而这五十万大军的集结恐怕早已不是一朝一夕,而赵灵的死,他不敢说在那个满身满心血腥杀戮的男人眼中有多重,但是祸连他没有来得及出生的世子,那么一切复仇和兵戈都将变得理所当然。
展昭并不是傻子,所以这些事情他并没有隐瞒。他本以为展昭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会表现出愤怒、哀伤或是不能为大宋尽绵薄之力的遗憾,但是展昭并没有,他只是一片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而在那之后展昭所说的一番话,才让他知道这一刻,展昭的心中是多么的清醒,有多么的无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并不是你努力了或是拼命了,就能完成的。有些地方,就算你磨穿鞋底,磨穿一百双一千双,穷尽一生也不能达到。现在的我,有一条命,有白玉堂,还有天赐与我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该知足了。
天下江上,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多少王朝兴衰多少朝代易主,大势之下又有谁能够力挽狂澜?活在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我,又何尝还有能力去管那些天下事?而这些,也都是我管不动也管不了的。玉堂,如今你我皆是被悬赏通缉的逃犯,你不是威震天下的龙启将军,我也不是朝堂之上的官差。从今以后,长此以往,你仅是我的白玉堂,而我也仅仅是你的展昭罢了……”
买了吃食从茶馆里出来,正好撞到一群禁卫军巡过,赶紧低下头蹲到墙角边上,让自己和那些或躺或卧的乞丐没有区别。
眼看着这样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每一时三刻便要巡城一番,也难怪那样的谣言散播得飞快了。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只是到了最后,这些在位的当权者,知不知道他们所做的已经适得其反,让本来想掩盖的事实,全都变得街知巷闻?
远处发红的天空,可以想到那片彤云下面的皇城是如何的灯火辉煌,但是那已经是离他们太遥远的过去,如果没有必要,他就算死了也都不愿意踏进那个虚情假意、满腹阴谋的世界。
尽管路途萧索,但所幸有你相伴。
“玉堂,是否打听到那个神医的消息?”
“呵呵,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包拯的事。”
“……我知道,包大人已经进京了,但是我再告诉你一次,如今展昭关心的只有身边人!你莫要再提那些事情!俱往矣,将军卸甲万事休。”
“你确定不想知道?”一双眼睛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真看不出来展昭在说瞎话。
“玉堂,我可以当成你这是在吃醋吗?”
“你、你你,展小猫,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如此油腔滑调!”被反将一军,白玉堂险些把手里的水盆打翻。这几个月来,他们虽不至于风餐露宿,但是旅途中洗浴净身之类的多有不便,而展昭的肚子眼看着越来越大,他一个人做这些不是说不行但白玉堂就是放心不下,非得事事亲力亲为不可。展昭怀有身孕,是万万不能着凉,所以除非脏得厉害,不然都是每天由白玉堂给他烫脚,一来做个简单的清洁,二来也可以缓解一些他足部的浮肿和身上的疲惫。
“打听到了,那人就住在朱雀大街上的一间客栈里,明日一早我就去见他。你身子不便,就仍在客栈里等我回来。”
“玉堂,”
“嗯?”
“昨天晚上你也是一宿没睡,对吧?今天早间我好歹睡了一会,你在外面东奔西走的,今晚就早点歇了吧。”
“嗯。”白玉堂是应了,但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水还很热,他要趁着这时候给展昭的脚多按点,从一开始的不得要领,最近也终于找到了对的穴位,按得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要是回到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初入江湖不怕虎的毛头小子那会,谁敢说他白玉堂给人洗脚,还是给一个男人洗脚,他非把那人的舌头割了再把嘴巴封起来。但是现在,看看手掌中这双和自己几乎一般粗大的一双脚,还是一双男人的脚,不但粗糙,右脚大拇指的指甲还因为长年修习轻功和在外奔波的关系,劳累得有些微微的裂口。
真是一点也不好看,就算自己想搜刮几句话来赞美它,满腹文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不过,这双脚是属于展昭的,属于这个世界上他愿意用生命去换的男人。不管好看难看,正所谓情人眼里出的都是西施,哪怕是拿天下第一美人的玉足来换,他也绝对是看不上眼的。
“玉堂、玉堂?你在干什么?”
“啊,厄?”
抬眼一看,展昭面红耳赤,而他手里捧着一只左脚,只差一寸自己的脸就要贴在上面。
看着那张红透的老脸,就算他们已经亲密过多次,但是这个地方的味道,他却没有尝过,看准眼前那只圆润饱满的大脚趾,啊呜一口就含在嘴里。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展昭惊了,以往他连自己看不到的耻部都被白玉堂看过、舔过,但这脚却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番待遇的。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羞赧,这个白玉堂,连这种地方他都亲得下去!使劲的想把脚抽回来但那人却抓得死紧,加之脚趾缝间被舌头灵活刷过,那种极似瘙痒却又让人难耐的感觉,让他浑身发软,当最后一根小趾被含在口中啃咬的时候,他终于呻吟一声倒在棉被上。
“……住手……,太奇怪了……”
听到展昭的呻吟,白玉堂非但不放手,反倒更卖力的服务起来。
他把那五根颤抖的脚趾舔得全部蜷缩起来而且沾满自己的口水后,沿着足背上的血脉一路啃咬上去,逼出展昭口中更多的呻吟。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浅尝辄止的行为,不知不觉间变了味,他的唇舌越来越朝上去,直到啃咬着膝盖窝里敏感的皮肤,他知道要糟,下面的小兄弟在尝到展昭皮肤上的味道时已经抬头。
“昭……,我停不下来了,给我,好不好?”沙哑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情欲,虽然嘴里在请求,但是他的手已经把展昭的亵裤剥下来,亵衣也已经卷到胸部以上,露出双腿间隐秘的器官、因受孕而隆起的肚子、还有胸肌上那两颗依然坚挺高耸的乳首。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问我?”作为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展昭也是有情欲的。之前说他清心寡欲,远一点那是因为开封府公务实在繁忙他根本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而之前一点又因为他总是身上带毒带伤,有情欲也被病痛淹没。
他不是柳下惠更没有不举之症,心爱的男人如此施为他要是还没有感觉,那不是与死人无异?
“你不是说,适当的房事会有助于……生产?我现在的身子不太方便,你弄的时候小心点……”
“昭!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通体舒畅、如坠云里雾里……”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啊!你、你别咬了,那里……”
“嘘,把你的一切,交给我!”
看着白玉堂晶亮的眼眸和里面燃烧的欲火,展昭只能放任自己沉沦,双手揽上那副结实宽厚的肩膀,任他带领自己沉浮巫山云雨,风雨飘摇。
春宵苦短日高起,鸳鸯锦冷人断肠。
第六章永夜黎明
“猫儿,我午时之前就回来,你先把这些早点吃了咦?你在干什么!”端着早点进房,就看到前一刻还躺在床上的展昭,此时竟已经梳洗齐整,穿衣着靴就差扣上斗篷了。
展昭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把它递到白玉堂眼前。
那是一只精雕玉琢的白玉老鼠,通体透白没有一丝杂质,玉润得如同抹油一般,绝对是难得的好玉只是现在,这白玉老鼠不知是摔的还是怎么,从颈部那里裂开一道口子,脑袋和身子就这么分了家。
“啊,这个小玩意,坏了我找天再给你寻一个来便是!昨夜……你好好躺着休息!我今天一个人去足矣!”
“这玉鼠我一直随身携带,睡下的时候它仍完好无损,但今早上醒来就变成这般模样!不成,说什么我都要与你一同前去!”
“可是”
“没有可是!”说完把那身首分离的白玉老鼠拍在白玉堂身上,便自顾坐下吃起早点。
看着展昭坚决的样子,再看看手中无端损坏的玉鼠,也罢,这毕竟是不祥之兆!不管发生什么,到时候他和猫儿还能在一起也总算是好的,比起焦急的等着生死未卜不知何时能够归来的人,展昭想必是已经做好随时和自己死在一起的打算了罢!
今日的天气,难得放了晴,晴朗的碧空蓝的竟有些刺眼,远处的遥天之上甚至能看到几只燕子风筝在风中摇曳,恍惚中让人忘了这个世上正当乱世之秋。
白玉堂带着展昭来到那间叫做济仁堂的药铺里,他打探到那个神医平时就是在这间铺子里坐堂,昨天也问了伙计,说最近都会在。可是来到一问,才发现他们到的早了,那位神医还没有来。可是说早也不早,因为药铺里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排队等着,都是慕名而来求医问药的病人。看他们大多穿的是绸缎面料,一看就是官宦或是大富之家的听差。
“玉堂,你看这里的人都是些……,那个传闻中的神医,恐怕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先坐着。”说完,白玉堂走过去故意歪着身子,一下子把坐在太师椅上的一个绿衣裳的胖子撞得跌下来,趁他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扶着展昭坐了上去。
“哪来的小子!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绿衣胖子回过神来,一看自己的位置不但被一个一身穷鬼打扮的人占了,连那推他的也不过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糟老头子,立即蛮横起来,抖了抖身上几近两百斤的肥肉,轮着巴掌就要朝展昭身上拍过去。
喀嚓
一声脆响,在场的除了展昭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胖子就已经捂着手跪倒在地,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哀嚎。
“朱管家!朱管家!”门外拥挤来一群武人打扮的,多数是这胖子家主人的护院,看到自己的总管糟了殃,一个个立即抽出身后手腕粗的木棍冲过来。
“好啊,这天子脚下越来越没有王法了!就让我好好替皇帝管管你们!”
“玉堂!他们毕竟是老百姓,不要再伤人!”宅心仁厚的展昭对这些仗势欺人的富绅也有些厌恶,但是刚才白玉堂出手就折断那胖子的手臂,怎么说都有些太过狠毒,而这些家丁一看就是只有些招式和蛮力的普通武夫,仗势欺人是该教训,但他们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百姓展昭怕白玉堂出手没个轻重,只好压低嗓子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提醒。
白玉堂不置可否,但是那些被他逐一扔出店外的家丁虽然又是各个鼻青脸肿,可确实已经没了断胳膊断腿的情况。
自古以来,横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打手从来都是亮出拳头就能吓退普通的老百姓,从未遇上白玉堂这样的恶人,而且,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江湖恶棍。他们倒在地上,看着眼前那一根根生生被掰断和捏碎的木棍,任是那个朱管家如何威胁吆喝,也都不敢再爬起来。
这边展昭看着教训了恶霸正意气风发的白玉堂心中感慨,另一边药铺的伙计却是不依了。这些被放倒的,可都是他们的大金主、药铺里里外外十几个人和他们家小吃饭的倚靠啊!现在被这位爷这么一闹,将来就算他们再回去赔礼道歉求爷爷告奶奶,人家却已经在这里丢了面子,谁还会来!
再看看闹事的这位主和坐着的那位,均是粗布麻衣身无长物,这外面要打仗的谣言满天飞,将来要是真打起来,他们没了倚靠和收入来源,可是要怎么活啊!
药铺伙计眼中含着怨恨,却惧于那个老头方才大发神威,实在是不敢招惹,只好叫人来把那个朱管家抬进里间好生照顾,等神医来了一定第一个为他看诊医治。
经过这么一闹,济仁堂的大堂里倒是安静了不少,起码那些还在排着队伍的家丁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个干净,那些朱管家的手下也收拾好地上的家伙,接过药铺伙计盛情提供的跌打酒到一边守着轿子擦药去了。除了里间时不时传出来那个姓朱的胖子哀哀叫唤的声音,大堂里甚至能听到苍蝇拍翅的声音。
等到快到晌午,却仍然不见人影,展昭仍旧安定的坐着,白玉堂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伙计!那个神医怎么还没来!需不需要爷爷我亲自过堂去请!”
“哎哟!爷、爷!您这边坐,这边坐!再喝口茶吃些点心,神医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您就体谅体谅!他一定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哼!”
“爷您喝茶、喝茶!”手脚利落的摆好茶碗和干果点心,那个药铺的伙计看他凶神恶煞的,吓得赶紧也躲进里间去了,偌大的前堂就只剩下仍在等待的二人。
“玉堂!你就耐心点!我不急,你急什么。”
“笨蛋!我是替你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坐了许久,你一定很难受吧?腰酸没,我给你揉揉?”
“放手!这大庭广众的,莫要叫人看了笑话!”
“管他们的!老子我照顾病人,天经地义!”说完,就不顾展昭的反对,一双手在他的腰腹上下揉捏起来。心中有些担忧,但白玉堂下手的力道适中到位,确实缓解了他坐了半天的腰酸,展昭也只好索性由他去了。白玉堂正享受着给他揉捏按摩的感觉,展昭却忽然一把推开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身板挺得僵直,声音却在颤抖。
“原来是你!!”
逆光中,迎着正午白晃晃的日头,药铺外推门走进来一个人,一个他们的老熟人
蓝天凰!
“怎么会是你!”白玉堂一看来人,立即横过身子把展昭护在身后,左手捏着剑鞘的指尖发白,画影仿佛感觉到主人身上散发的杀气,也发出振颤空气的微微鸣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蓝天凰也没想到,他在京城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展昭和白玉堂却没有乖乖的躲在烟花江南水乡里,而是千里迢迢的送上门来!
虽然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蓝天凰看着展昭斗篷下掩盖不住的腹部,对着他们的那半边脸全是意外重逢的惊喜,但在对方看不到的另一边侧脸上,则露出嗜血恶鬼般的微笑。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到里间说话!”
“神医、神医!您可终于来了!您赶紧帮瞧瞧,只是朱府的总管,他不小心摔断了胳膊”看到蓝天凰到来,那个药铺伙计几乎是感激涕零,可蓝天凰并没有过去诊治那个胖子,而是隔着丈许远的看着他。
那个姓朱的胖子,一直没得到什么处理,疼得他只想昏过去,但又实在太疼,昏不过去,只好等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哎呦哎呦的叫唤。现在看到神医进来了,更看着他后面跟着的正是刚才害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的元凶,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发作起来。
“你!快过来给我看看手!那两个混蛋,凭什么能进来这里!当心我回去告诉我们家老爷,他可是京城首富!在宫里上上下下认识的达官贵人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保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咯咯、咯咯!!”最后的一个字,永远的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蓝天凰出手,比白玉堂那是狠毒上百倍。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