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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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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猫]神觞·御月 作者:军火异

    正文 第18节

    [鼠猫]神觞·御月 作者:军火异

    第18节

    颠沛流离·展昭篇·完

    番外颠沛流离·白玉堂篇

    昨日英雄今为鬼,可怜寒食谁家哭。

    今天是上元佳节,偌大的皇城中四处张灯结彩,就连冷宫里的人都得到了皇帝额外的赏赐。适逢边疆守军打败辽国退敌五百里,仁宗特意召回在边关苦守多年的龙骑飞将,大宴三军。

    隐约能听到前面设宴的行宫里传过来助兴的乐曲和杂耍的吵闹声,平日里严肃的大臣们此时也在这佳节里开怀畅饮。虽然不知道那笑容下面隐藏的是何种狠绝的毒计和阴谋,虽然不知道那客套的恭维背后是什么样的谩骂腹诽。

    白玉堂就是看厌了那些虚伪的嘴脸和卖弄权势、营私结党的推杯换盏,才躲到这冷清的偏殿。

    前殿越是热闹,就显得这里越是清冷。

    彼此起伏的道道宫墙就像沉睡的龙脊,人间歌舞升平几何,都不能惊动它们千百年的酣梦。

    灌下一口冷酒,怎么如今这京城的梨花烧,苦涩得难以入喉。

    尽管如此,屋瓦上那个白衣的身影仍旧不断的,一口接着一口,一坛接着一坛,直到冷夜寒风被更冰冷的酒意代替,直到襟口的芦花缎被淌下喉头的酒液浸湿成黛色,直到所有咸涩的泪水化作愁肠里满肚子的苦酒。

    喝到尽头,白玉堂终于无法压抑心中的凄苦,腾的站起,仰天长啸,猛的就将手中最后一个空了的酒坛子一下子掷到地上。

    哐啷!!

    “谁!出来!”酒坛在地面炸裂的巨响,在这冷清的角落里犹如惊雷,立即引来了院墙那边巡逻的守卫。在这样举国同欢的夜晚,皇城里的禁军更是不能松懈分毫。

    白玉堂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仰头看向没有一颗星辰的夜空。八方来风扬起他的衣摆和未曾束起的鬓发,矗立在嵬嵬高墙上,仿如早已修了千年的飞仙遗世。

    一个禁卫军小队哗啦啦的围住了发出异响的偏殿,却发现地上一大片碎裂的酒坛残片,和屋檐上那一个临风独立的白衣人。领头的小队长抬头看去,立即认出了高墙上的那个身影正是今夜皇上犒赏三军的座上红人,当年飞檐走壁大闹东京的锦毛鼠,如今战功显赫位极人臣的龙启将军白玉堂。

    “王副队,你带着他们继续巡逻,这里有我就够了!”

    “是!”

    又是哗啦啦的一片脚步声,围拢过来的巡逻队又像来时那般,迅速齐整的离去。夜风荡起地面上残酒的幽香,身负任务而不能到前殿宴饮的禁军将领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江南贡酒特有的味道。

    “这江南花家每年上贡进京的梨花烧,也不过就那么十几坛,今夜,可都被你糟蹋了!可惜、可惜、可惜啊!”

    直到听闻这禁军将领感慨的叹息,白玉堂才低下头,原来此去经年,城王依旧,竟是熟人。

    “马汉……”

    唇边嚅嗫出这个似乎陌生但又熟悉的名字,白玉堂本想习惯的扯出一抹风流微笑,却发现只是徒然。那人离去之后,似乎,就忘了该怎么去笑了啊……

    定定的看着下面一直仰着头的马汉,白玉堂自嘲的摇了摇头,纵身一跃,翻下地来。

    “白将军。”拱手作揖行了一个礼,却换得白玉堂连连摆手。

    “怎么,你们开封府的人个个都是如此迂腐?既是旧识,就叫我一声白玉堂吧!”不知怎的,白玉堂看着马汉身上穿着的,那人当年也曾经穿在身上的禁卫军统领官服,恍若隔世。他几乎已经无法想起,他们是如何在皇城明晃晃的琉璃瓦上追逐争斗,他们又是如何在玄武门前为了救与不救、冤与不冤大打出手,他们又是如何……在御花园中争得面红耳赤然后互许衷心……

    “马汉不敢逾矩,白将军。”

    眼前的青年禁军统领仍旧是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那一丝不苟的言辞,那平整如新的官服,无一不刺痛白玉堂心中那个刻意去遗忘但却如蚀骨之蛆的身影。

    “白将军,您是今天宴上的主席,不应……”话一出口,马汉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但是却已经无法收口。

    果然,白玉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就算是今日官拜一品飞将,经历了太多生与死和血与火、阴谋与算计的白玉堂,却仍不能控制自己的,在勾起往昔回忆的现在,露出曾经傲笑江湖的飞扬性子。

    这座让他欢喜更让他痛苦的皇城,如果可能,他愿一生再不涉足。

    是这里,让当年大闹东京盗取国宝的他,被那个刚直得几乎要顶天立地的南侠关住了人也收走了心;是这里,他的猫儿为了座上那个天子和他的江山百姓,魂断冲霄楼!

    他是发过誓,要代替他完成所有的愿望,尽管那个人从来没有任何愿望他的心里记挂的总是他的包大人、他的江山、他的百姓!到底,在他心中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和自己心中的他一样多?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愿意违背世俗从了自己的心意,已经是他生命中最不可能的可能。

    “白将军、白将军、白将军……白玉堂!”

    回过头,看到马汉站在不远处的夜风里,耿直的脸上隐有悲色。

    “何事?”没有回头,白玉堂不愿去看马汉的脸,因为他已经从上面读懂了悲哀,这样的夜晚,却是会叫人神殇。

    “白将军……,”马汉又恢复了毕恭毕敬的样子,“自从您领命驻守边关,已经多年未曾回过京城,有些事情,也没来得及告诉您。”

    “我与开封府,除了公事,再无任何私交之情。”

    “……我知道,当年是包大人让展大哥去,但是,这并不是包大人的错!毕竟总要有那么一个人去的!如果是我,如果我当年有能力,就能代替展大哥”

    砰!

    哗啦啦

    马汉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玉堂一拳揍得翻出了游廊外,撞翻了好几盆珍馐的月季。

    “我对包黑子的事没兴趣!更没空听你的废话!!”白玉堂忍住暴打这个四大校尉的怒火,转身要走。

    “当年冲霄楼一事后你就一走了之并不知道,展大哥他有东西留给你!!”马汉忍痛高呼,如果不是这白玉堂是展大哥心心念念的人,他们不会给这个人一分面子!

    “什么东西!”白玉堂瞬间旋回来,一把揪起马汉。

    甩开白玉堂的手,马汉从怀中缓缓的摸出一个被绢帛包得很好的东西,白玉堂忙一把抢过。

    一层又一层,包裹的绢帛从新到旧。终于五六层之后,白玉堂抖着手,展开最后一层已经有些泛黄的丝绢在里面的,是一个更为陈旧的信封。前一刻急着差点一把撕开那脆弱泛黄的信封,下一刻却想到,这是展昭他的猫儿留给他这世间最后的念想,忍住了鼻尖涌上的酸楚,才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那不知道封存了什么的信纸。

    没有任何只言片语,被层层包裹的,只不过是一把极普通的黄铜钥匙。

    那把黄铜钥匙的普通,是因为这只不过是一把在锁具店里价值二十个铜版的,那种普通人家最常用的锁具店钥匙。防君子不防小人,几乎只要随便一撬就能打开。连街上的毛贼都能随便对付的锁具,当然更防不了他这个独步天下的锦毛鼠白玉堂。

    只是,这把钥匙,又是天下唯一的、仅有的那么一把,能让白玉堂死也不会忘记的钥匙。因为在他还没和展昭挑明心意赖在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房里的时候,总是把那小小的猫窝当了自家般随意翻弄。后来,展昭就不知从哪买了一个箱子,还挑言说,如果白玉堂动了这个箱子他们就从此天涯陌路路见也当不识。白玉堂就想,是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就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所以他应该也尊重展昭的秘密,就没再打过那个箱子的主意,直到,他们一个去下面做了阎王爷的冥世先锋,另一个在地上饱受断肠相思。

    过往历历在目,猫儿如今,竟把这钥匙留给了我!把他心中最后的角落,他最后的秘密,毫无保留的给了我!

    说不出到底是激动还是悲恸,白玉堂紧紧的捏着黄铜钥匙,几乎陷入掌心。

    他本想对特意给他带来展昭遗物的马汉说一声谢语,却最终什么都没能出口。朝着被他掼在地上的马汉点了点头,又是提气纵身一跃,白玉堂竟是急的连宫门也不走,仗着一身绝世的轻功就这样如当年一般,飞出宫墙。

    已经多少年,没有踏足这片开封府后的一方小院。

    没有了七月流火,更没有花开荼蘼。

    墙角的那一丛荼蘼少了主人的照顾和修剪,竟然疯长起来,漫过了墙头早已攀到外面的巷子里,无花的茂密叶丛,此时现出一种幽然的森森鬼气。就像这个无人打扫的院落。

    白玉堂翻墙进来的时候,踏在地上,脚下竟是一层厚厚的落叶。

    那个包黑子,也是一个会害怕睹物思人的家伙啊!看着眼前的旧楼,风雨早已将上面的烘漆剥落露出被侵蚀的木色。角落里竟然没有见到蛛网的痕迹,恐怕是这里凄然的悲哀,连那些蛇虫鼠蚁都避之唯恐不及。

    前几天夜里恐怕下过了雨,白玉堂一个不察,就踏进了一窝藏在落叶下的水洼里。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踏进这污水里,他的身上也不会变得更脏。

    千里赴来归,只为了手上那一把,磕得他掌心发疼的黄铜钥匙。

    他的身上,仍旧是那身面圣时的白龙飞将大氅和官服,只是簇新的布料上如今早已满是征途的尘土。

    踏进那一洼污水里,倒像是忽然被什么惊醒了,白玉堂猛的抬头,盯着那座黑沉沉冷清清的旧楼。也许,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但是冷水透过了靴子,冰冷的,不断的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南柯一梦,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再也无可挽回。逝者已去,徒留下生者在世间怀着无限的悔恨和断肠相思。

    静静的在荒废的小院里站了许久,浸透靴子的污水冻麻了脚趾,白玉堂才缓缓的走过去。

    他走过的似乎又是往昔那个充满嬉笑怒骂的小路,走过的似乎又是缱绻旖旎的时光。只是这一切的尽头,只剩下一扇斑驳的门扉。

    这里再也没有人会为自己点一盏昏黄如豆的油灯,再也没有。

    越是靠近门前,却越觉得心里的静。是静得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空洞。

    吱哑

    推开门,灰尘簌簌的落在头上、身上。

    没有月色的夜晚,屋内也没有一丝光亮。白玉堂也用不着光亮,这里的一桌一椅、一壶一盏,他都早已烂熟于心。

    走到床沿上坐下,也不管上面的被褥毯子全都烂得不成模样,深深的吸一口似乎带着腐朽味道的空气,一动不动。

    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以后,眼前事物的轮廓都渐渐的显现出来,比黑暗更黑的一切。

    房间里的陈设对于当年官拜四品的朝廷四品带刀护卫来说,显得过于简单。房间里唯一的博古架上,从来都没有摆放过任何供人玩赏的对象,只有几本主人得闲的时候会阅读的散记,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墙边那个酸枝木的衣服柜子,还是某天自己的东西和衣物实在多的没地方放了,才半强迫的摆进这件房里的。圆桌上的那一套廉价的青花瓷茶具,茶壶似乎是最后那一天自己离去的时候,和那些桌上的酒菜一起打碎了,就再也没人添个新的,只剩下四只茶杯孤零零的摆在那里。

    那天晚上,展昭辛苦费事的下厨亲自作了一桌好菜,想必是要和自己好好的话别吧?因为他也一定知道冲霄楼,去了就是个回不来的地方。然而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和他生气呢?最后落得两个人,连最后的回忆也是那样差的。展昭就带着这遗憾不负责任的去了九幽黄泉,却不知道,自己为了那个夜晚痛苦了多少个长夜,千杯不醉的他,就算想借酒一夜解千愁也不能做到,每每思念到最苦的时候,也只能硬扛着。

    他不知道,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展昭,为什么你总是认为你给别人的,就是对别人最好的?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了一切,却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并不希望你那样,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是希望你怎样的?

    你只道我愿与你携手同游天下共游江湖,却不知道,那只是我的奢望罢了。我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的活着,活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所以不管天涯海角,不管你是要隐居南山下、畅游河山还是困守在这该死的开封府里,我都会心甘情愿的陪着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不明白!

    该死的、该死的蠢猫……

    长夜的梦中,他往往要很久才能入睡,但是却又总是害怕睡着了。因为梦里他总是能看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他却知道,这始终只是南柯一梦。

    但愿长梦不复醒。

    最终,却一定要醒来。

    哪怕他在梦中挣扎哭喊苦苦哀求,却总有另一个自己,站在黑暗的那一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折子戏,看着他陷在过去的一切中不能自拔。还是那间熟悉的小院,还是那几道熟悉的菜肴,为什么他吃到嘴里,却是什么味道也没有,无痛无觉?

    【好吃吗?】

    [嗯,好吃。]

    真好,回家真好。

    能够和你一起吃,什么都好吃。

    【说谎!你看,那些菜都在地上……】

    你在说什么?好吵,我不想再和你吵架。再吵,梦就要完结了。

    [不,猫儿,我没有!那我吃的是什么……]

    【你看清楚了,你吃的是什么……】

    赤色的心肝、残破的身躯摆在桌面上的,分明就是一堆被乱箭扎成了刺猬,已经不成人形的人体!

    [我、我不是要]

    展昭,你知道这是梦吗?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能在这梦里好好吃那一天给我做的菜

    【玉堂,你看清楚,这就是我!你既已抛下了我,还回来干什么!】

    [我、我……我回来,就是为了这……]

    求求你,别要再跟我吵了。我知道这只是梦,我只想在这里好好再次看清楚你。

    【是想回来看我被你害的还不够惨?】

    [什么!?我没有害你!我只有爱你]

    “展昭!!”

    呼、呼、呼,白玉堂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又是这样的梦。

    睁开眼,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微弱的晨曦透过窗棱,可以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灰尘。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原来他竟是坐在这里睡着了。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赶路,连马都跑死了好几匹,任他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所以才会在这里,在这个唯一能让他有“家”的感觉的地方,睡着了么?只是那梦里,仍旧看不清展昭的面容。他知道,展昭从来没有怪过自己,只是,他放不开,忘不掉,那些错错错!才让他甚至不能陪着展昭一起命陨冲霄,才让他一个人独活在这凄然的世界里。

    天色越来越亮,不想再留在这个活死人墓一般的房子里,白玉堂站起来要走,怀里哐啷一声,掉下来一件东西澄黄色的黄铜钥匙。

    自己是为了这把钥匙,才星夜疾驰千里而回。

    心里面仿佛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没有忘了你。

    昨夜的悲戚和苦楚,仿佛都已经离这个青年的身上而去。转过身,他又是那个眉目英俊相貌堂堂身姿挺拔的白玉堂,尽管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烂和肮脏,却丝毫不损大宋龙启将军的神俊和英武。那个思念展昭的孱弱的锦毛鼠,他只能放在黑暗的夜里,放在不愿醒来的噩梦中。也许直到他告老还乡的那一天,直到他卸下肩上的十万边关守军、卸下怀中号令三军的虎符,在头发花白再也无法跨上那批白色战马的时候,才能一个人静静的,找一个谁都不能打扰的角落,好好的用记忆和时光去描摹那个已经离开他太久的身影。

    砰的拉开那个满是灰尘的黄花梨衣柜,空有一物,仅有一物。

    这里面的东西,恐怕都已经放在展昭的衣冠冢里,只剩下一只黑色的木匣子,能够用这把黄铜钥匙打开的木匣子。

    把钥匙插进去,啪的一下,就拧开了锁。看来这箱子和锁头的质量,比它的价钱要好。

    匣子的面上,同样落满灰尘,拿出来,上面就是一双鲜明的手印。

    展昭这厮,还能留些什么给自己?要钱没钱他更不是一个会解风情的人,恐怕没有惊喜。

    果然,打开匣子后,里面又是一个更为泛黄陈旧的信笺,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捏碎了。

    【展昭亲启】

    怎么,这竟不是遗书,甚至不是写给自己的?疑惑的展开信笺,上面不是很潇洒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原来是留在展昭江南老宅的老仆人,展忠找了代书先生给他写的家信。

    那个老仆,记得自己好多年前看到他的时候,早已有些颤颤巍巍,他还没回老家去颐养天年吗?他是不是还守在那个再也不会有人回去的江南宅院,等着他的展家少主人……或是,已经故去了?

    细细的浏览着信笺,上面不过是一些家长里短。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关心着猫儿,关心他是不是又在外办案胡乱吃东西闹肚子疼,关心他有没有在入秋的时候多添一件寒衣,有没有这些、那些看着这封普通的家书,白玉堂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温暖,原来这就是自己认识展昭以前,他所不知道的展昭。

    原来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的伟岸南侠,也是会被人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唠唠叨叨,叮嘱再三。

    看到最后,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为何此事,他从未听展昭提起?这展忠,竟敢擅作主张,和那个茉花村的丁家给他少爷说了一门亲事,这不,还说什么,随信附上婚书,丁月华也会在信后不久来到开封。只要少爷在这婚书上签字,丁小姐到来后自会签上另一半!

    放你他妈的狗屁!

    白玉堂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

    这个展忠,还敢管他少爷的闲事!

    是了,好几年前,那时候他才刚和猫儿互表心意不久,似乎是有那么一个叫丁月华的女子出现过。只是他们当时在忙着捆龙索的案子,展昭天天都和他绑在一起,完全没时间去理会那个什么女子就算有,他也绝度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近展昭!

    后面的这张,恐怕就是婚书吧?掀开上面的信笺,白玉堂竟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些抖。

    果然,男方的那一边,端正的写着【展昭】,人如其字,一样的中规中矩端整得让人有些讨厌。

    尽管十分不愿,不愿看到女子那一边写着某一个女人的名字,白玉堂还是看了。不看也罢,乍看一眼,再一眼,第三眼!他确实,没有看错!

    写着妻子的那一边,没有任何女子的名字,只有端端整整的,三个字,三个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的字!

    白·玉·堂

    只是,太过于端整规矩,这绝不是他的字。要不然,本人站在这里,他什么时候和展昭签了一世婚书,竟然毫无自知!?

    盯着上面的“白玉堂”三字,原来,这是展昭自己写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展昭、展昭!你活过来、活过来!我白玉堂愿做你的妻、愿做你的妻!!”

    悔恨的一拳又一拳砸在墙上,直到虎口迸裂,留下一片如花怒放的殷红血迹。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你以为我不会答应你么?我错怪了你……原来最不解风情的人是我、是我……”

    原来那些悲伤,他以为可以隐藏和压抑,但只是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就让那些痛楚和凄凉排山倒海而来。

    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心脏抽搐的剧痛缓和下来,白玉堂珍重的叠起那张不知承载了多少情意的信笺,重又放回那个木匣里,再把木匣沿着哪一个四方形的印子,端正的摆回它原来的位置。

    锁上匣子,转身,走出去,关上身后的那扇门,恍若隔世。

    离开这个随便任何一个最微小的事物也能让他痛苦不堪的地方,白玉堂知道,这一生,他都再也不会回来。

    自嘲的一笑他终于还是笑了。

    就让白玉堂,做一个胆小鬼吧,离开这些回忆,离开这座能让活人死在里面的活死人墓。他还要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活着做一些他必须完成的事,活着才能记得他对展昭的情。

    展昭,再见。

    再也不见。

    颠沛流离·白玉堂篇·完

    【神觞·御月  番外集】(网络版)

    番外捆龙索之大风客栈夜

    明明晚饭没能吃进去多少,展昭现在却觉得,堵的慌。

    他的胃很堵,肠子很堵,喉咙堵,连双手双脚也被堵了似的,手足无措。

    可是最堵的,却还是他的心。

    他一边在这么想的时候,没吃下多少东西的肚子,却在这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一阵还真不算轻的咕噜声,立即引来旁边拴着的那只白老鼠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语:

    “我说猫大人,你这是没吃饱呢?还是要上茅房啊?”

    “白玉堂,你!”展昭心情本就不好,今天追踪阿敏和太子,两个人奔波了一天吃了一天的沙尘本已累极,偏偏一路上这白玉堂却还好似精力过剩似的。不是东拉就是西扯,根本就是怕气不死自己,或者,这老鼠精是想把自己给活活气死了,好砍了他的手落的一个人逍遥自在!

    白玉堂吃饱喝足,坐在凳子上打盹。如果不是有一只手还和那只臭猫拴在一起,他早就一蹬靴子滚到床上梦周公去了,何必干坐在这里钓虾米钓的他难过!

    而一个人的心情郁悴的时候,他说出的话,往往也是伤人的。也许说话的人并非有心去说,可是这发泄闷气的言语,却总是夹枪带棍。

    白玉堂本来也不是特别想招惹展昭,这是偏不巧。他白五爷现在正郁闷着,他的心情有点不好,平时又毒舌惯了,随便说出的一句话也能把承受能力低点的人气的不轻。可想而知,他现在说的,简直已经是冰霜雪暴。

    特别是展昭叫了他的名字,瞪圆一双猫眼气鼓鼓话也说不出的样子,更刺激了白玉堂说话的欲望。

    “这吃不饱呢,回头包大人可是会怪罪我没把他心爱的展护卫照顾好了,把我拿狗头铡卡嚓一下,你就自由了;这上茅房呢,就是展大人你莫不是吃坏了肚子?这个不得了,吃坏了肚子就要上茅房,而这御猫的屎臭,恐怕也不是一般老百姓能闻得到的~~~~”

    “诶,我可先有言在先,我白五爷现在和你拴在一起,可是不代表了我要陪你上茅房!拉肚子,恶……!”

    说完,白玉堂还嫌猫毛撸的不够似的,顺便神形具佳的捏着鼻子做出一副恶心得不得了的表情,就好像此刻他白五爷就已经身在臭烘烘的茅厕边上待着。

    “白玉堂!这一路上如果不是为了阿敏姑娘和太子,展昭是绝对不愿和你这江湖莽夫一起行动!如今,你何必逞这口舌之能,当真以为展某会怕了你吗!”说完,展昭手中的巨阙猛的一拍桌子,险些就震裂了客栈的白瓷茶具。

    把头扭过一边,展昭决定绝对不再去看白玉堂一眼听他说一句话,否则,自己就会遂了那只臭老鼠的心愿,被他气死了事!

    阿敏?太子?

    这猫儿不提,自己倒还真给忘了……

    一路上逗逗猫须撸撸猫毛,欣赏沿途的风景本是人生快意之事,可是现在却听到猫儿提起他们此行一路追踪的目的,是啊!他们是为了阿敏姑娘,是为了太子……,可是为什么自己听到猫儿的话,心里忽然就像有一百只老鼠在挠的慌,更是不爽利了?

    不爽不爽!

    当一个人不爽的时候,就需要发泄。

    而白玉堂这莫名其妙的气上来了,直接的反应就是,自己的小腹憋的慌!

    他一路上,好像没解过几回手,现下尿意上来,竟就收不住了。抬眼看看展昭,还把头撇向一边在生闷气。忽的想起来,这只猫脾气倔又急,一路上有过一回小解,还是自己憋的不行了才扯着他去了,要不,照他展护卫这样赶路拚命不吃不睡不拉,还真能让这大活人给尿憋死!

    想他现在就算不是真的想拉肚子,也一定想上茅房吧!

    哈哈,看我白玉堂一颗七窍玲珑心多体贴多剔透,连这点都想到了!要是换做别人,指不定都还没这么细心呢!

    想到这里,白玉堂的心情忽然又多云转晴,他呼的一声站起来,把画影随手扔在棉被上,就拉了展昭快步的走出房间。

    他带上门板的时候,还轻快的吹了一声口哨,直吹的展昭寒毛倒竖:莫不是这只老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来让自己上当!?

    想避开,可是拴着两人手腕的捆龙索早已是亲身体会过的刀枪不坏火石难断。

    罢了,罢了。他展昭早已习惯被这只锦毛鼠每天气上一气,这多一回与少一回又还能有什么区别?就,随他去吧!

    可怜白玉堂一路拽着展昭心里莫名欢喜,却不知展昭却是在心中对自己提高了警惕顺便骂个狗血淋头。而展昭,也不知其实这白玉堂这回是千年一遇的完全出自好心。两个人心中各自打着鼓,在一根捆龙索的牵绊下离后院的茅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近得展昭看清了院子角落里就点着一盏阴魂似灯笼的小草屋原来是客栈的茅房,当下就不客气的笑起来。

    “白兄,既然是你想上茅房,那大可直接说与展某。展某也不是会嘲笑于你不通情达理之人,你又何必说与方才的那番话呢?正所谓人有三急……”

    “得得得!是我白五爷想上茅房,不是你展大人,行了吧?废话那么多做甚!拉尿!”

    说完,白玉堂竟也没再和展昭斗上几句,就迳自进了其中一间,悉悉梭梭的解了腰带开始解手。

    展昭见这白老鼠难得竟没有再气自己,心里不由惊讶一番。而之前对白玉堂的气,也早已不知何时烟消云散了。

    站在茅房前,庆幸着绳子的长度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否则,自己可真的就要和这只有本事翻天覆地的老鼠“形影不离”了!

    这白老鼠怎么这么慢!站在茅房前等了一会,不知怎的展昭也感觉小腹发涨似乎也有解手之意。也罢,就顺便解决吧!否则下回要再想碰上这么合作的白玉堂,可就难了!

    就着昏黄的光芒,展昭刚想转身到隔壁的隔间却发现,捆龙索的长度竟只够他站在外面等,却不够他到另一间茅房去!

    扯了扯绳子,展昭本想忍忍,无奈白玉堂却一直没动静在里面,只得朝里面轻声喊道:

    “白玉堂,你可是在里面小解?”

    “唔恩恩,是啊猫儿!你再等会,这腰带也忒难缠了,我就出来!”里面传来白玉堂模糊飘忽的声音。

    “你等等,我也想小解,这绳子的长度不够,我就和你共享一间吧!”

    原来这老鼠不是在里面大解而是缠腰带啊!心中闷笑,他一定是想自己玉树临风,什么时候都不能乱了自己的外貌吧!自己与他同为男子,共享一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被阵阵尿意憋的慌的展昭,在听到白玉堂“不要进来!”的惊呼前,已经推开草做的矮门,进到了狭小的空间里。

    “展昭,你别进来!”白玉堂一声惊叫不及,展昭已推门进来。

    展昭一进去,发现这客栈里的茅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臭难当。大概是因为刚打扫过,除了一只立在角落的恭桶,就只有在一边手忙脚乱的白耗子。

    看了白玉堂一眼,展昭心中暗笑他连结个腰带都非要与众不同。也不说什么,刷刷两下松开腰上的绿玉扣就欲解手,却发现那只耗子的手忽然伸过来抓住自己,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半截散在一边的腰带,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一脸通红。

    “展小猫,你要干什么!”白玉堂顾不上和自己的腰带奋斗,看见展昭脱裤子的动作,立时红了一张脸。在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脸红前,就已出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白兄,你有此一问,岂不可笑?在茅房,自然是解手!难不成你白玉堂在茅房里不解手还能干些别的不成?”

    “隔壁有空的茅房,你为什么偏要和我挤进一间!”

    “我说白玉堂,你罗嗦什么!我方才不是与你说过,这捆龙索长度有限。再说了,你我同为男子,你有的我没有?还怕你看么!”

    “我!”

    白玉堂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有被展昭堵的说不出话来的一天。

    看了看展昭面无表情的脸,白玉堂不自觉的松开了手,愣在一边。

    自己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平日里虽是不闹的猫儿全身竖了毛抽了巨阙出来,自己是不会罢休。可是,那也是他气展昭办案时总是撇下自己,生生的让自己的热脸贴了他展大人的冷屁股才故意气他的。可是今天,这上茅房没错,解手也没问题,那自己到底在折腾什么?

    疑惑中脑海里响起展昭刚才对他说的一句话:你我同为男子,你有的我没有……

    你有的,我没有?!

    有什么?有什么?想到这里,白玉堂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擂鼓似的跳个不停。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那是展昭正在解手。

    你有的我没有,你有的我没有……,这句话在他糨糊似的脑袋里转个不停。鬼使神差,白玉堂缓缓的转过身子,贼似的偷偷往展昭的跨下瞟去

    只瞄到了一眼,白玉堂只觉整个人一阵气血翻腾,脑子里烧着了似的热辣辣一片。又像被雷电劈过全散成了糨糊,他赶紧把手里的腰带胡乱系上,再不敢往展昭的方向多看上一眼。

    “啪”的一声,展昭扣上绿玉转身推开草门,忽然见白玉堂还神游太虚的愣在一边,方才在意了半天的腰带此时胡乱的塞在蓝色的盘长结上,两只眼睛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一脸震惊。

    这白老鼠,又怎么了?看了他一会,展昭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扯了扯自己被拴着的手,牵了白玉堂要回在白玉堂坚持撒赖乱花银子之后订的天字号房间。

    他们入住的时候,天色本就已经黑了很久。待吃过“精彩纷呈”的晚饭后,客栈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现下他扯着还在神游的白玉堂经过大堂,见到客栈的门板已经放了下来,所有的桌椅都整齐的码好,只剩下一个值夜的跑堂,坐在一角橙黄的油灯下打盹。

    抬眼看看花棱窗外,已是银辉遍地,月上中天。

    通向内堂的蓝色印花门帘上也染成一片霜雪,展昭左脚才迈上楼梯,白玉堂忽的就在后面咋呼开了:

    “小二,小二!人呢,快出来伺候你白爷爷!”

    要是一般人,听他这样泼皮似的喊一定是早已火起三丈。可是,这看夜的小二却正好是早些时候带了他们去房间的,冲着白玉堂出手阔绰的打赏,他立即提了十二分精神过来。点头哈腰道:

    “爷,你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一定马上给您办好了!”

    “嗯。”

    白玉堂出手又是半锭金子,直看的展昭心中惊讶不已,又无奈至极。

    这白老鼠要真有这么多银子,就不该浪费在这些无谓的摆阔气上面。要是他能买上几百万石的粮食送到黄河一带,说不定,每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饥民和疫病的发生……,展昭出神的想着要找个时候好好的劝劝白玉堂,要他莫要如此做无谓的浪费而是要造福百姓,就没能听到白玉堂和小二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洗澡”二字,想是这只爱干净的白老鼠受不了满身的尘土是要净身吧!

    也罢,就由着他。这一路上,吃的用的住的,他展昭也不是没有俸禄。却被玉堂说自己平时总是省啊省的就为多给几个失去亲人的被告送点钱什么的,靠那点银子两个人只能吃咸菜馒头的一手包办了。虽然他嘴上说的恶毒,但对自己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虽然有的时候,经常能把自己气的饭也吃不下几口。

    “白玉堂,你可是要洗浴?这捆龙索……,待会让小二送张屏风来,我在外边等你。”展昭看白玉堂一脸怪怪样子,以为他又犯了怪脾气,体贴的主动要求。

    “啊,啊?屏风?不,不用了!我叫了你的份,一起洗吧!”白玉堂看着展昭挤出一个歪瓜似笑容,又低下头不再看他脑海里,尽是方才偷窥到的美色!

    朦胧的灯笼,昏黄的光芒,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但对于武功造诣已排在江湖不在前五名之下的白玉堂来说,就已足够。

    他发誓,他绝对,绝对不是故意去看的。只是好奇,好奇展昭平时一副拘谨严肃的样子,白白的生就了一张迷倒无数红颜的脸,总是摆出公事公办的死样子。想不到却不比自己少多少江湖男儿的洒脱,在无谓的事上不拘小节。

    自己竟都没想过两个男子共享一间茅房会是什么样子,而展昭,竟然就那么自然的做了!

    他的那个地方……他的那个地方……,人人都说南侠展昭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想不到,能如此私密的见到他隐藏在大侠背后的真实自己……猫儿,尽管我们一开始是敌对的,尽管我平时总忍不住气你闹你,你也没少用巨阙招呼我,可是你心里已经承认,我白玉堂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吧!能把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暴露在我的面前

    展昭半刻前的样子,又猛的蹦进白玉堂暗自胡乱开心不已的脑子里:

    昏暗的光线下,原来不止展昭的脸庞如玉,就连身为男子的那个耻部,也生的让人一眼就难以忘记。

    淡淡的毛丛并不像其它男子般浓密杂乱,而是服帖的包裹着阴影中的一段肉柱。因少接受阳光的洗礼,与他略显白皙的面孔相较之下,那段肉柱的颜色就是染上光晕的苍白。

    烟花楼巷中来去,他风流天下的名号也不是虚名。只是他虽少有对那些女子真的动情,但勾栏院里的套数把戏还是清楚的。雕琢成男子喷张阳物状的假玉势,用的不外是龟甲玳瑁桤木,有的高级一点,就用的是杂碎的绿玉。

    而真正王孙公子玩的,都不是这些俗品。而是用了真正的和田美玉,让制作的师傅精心雕刻。这玉做的男形看似通透润滑,可是要真在女子体内逞凶一番,也总能因玉本身坚硬寒冷让多年的红倌也连声求饶。

    而看到展昭的阳物,白玉堂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白玉的玉势。

    不,就算这白玉的男物,也不能与展昭的美物相比。

    玉是太过苍白纯净,但展昭的事物上面,缠绕着若隐若现的淡粉色血管,盘列成纵横交错的经血脉络,轻轻托在手中的囊袋,他为什么只能联想到赵小龙床头鹅蛋大小的一颗琉球夜明珠……,这样组合摸起来的质感,一定软如丝绸光滑就像抹了香粉……从前端的小孔喷出一道淡金色的液体淅沥沥的落下去发出丁冬的水声……原来男人和男人,竟也可以如此不同!

    白玉堂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想法有多危险和实在不该,两个人就已回到位于客栈最高楼层,观风赏月无人打搅的天字号客房。此时,客房里传来木桶的碰撞声和水流倾倒的哗哗声,想是店小二已在里面准备好沐浴的大桶。

    刚想推门,店里的伙计就正好提了两个巨大的木桶出来。

    “二位爷,你们好好休息,这洗澡水我已经在天井里准备好了,您慢用!您洗好了就叫小的一声,如果您乏了就不用知会小的,澡桶我明天再收拾。告退,告退。”店小二尽职的带上门,偌大的天字号房间里,只剩下被拴着的一猫一耗子。

    房间里,隔在卧室外的天井中有一汪透着白色水汽的热水,飘荡着点点白色的夜来香,周围摆的几株夜来香满树的花被热气蒸得散发出更浓郁的香味。从无顶的天窗上透下一方明晃晃的月光,正好照亮长了点点青石苔的浴池。

    展昭看这阵势,愣了。

    刚开始他只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天井,想不到,移开盖在上面的厚木板,竟就是一个舒适得宜凹进地板三尺有余的浴池。

    想不到这大风客栈在这样一个风沙漫天的地方经营,又是唯一的歇脚点,却有这样完备的客房。想是,经过此地的应该也是不乏达官贵人,才会有这别具匠心的安排吧!看来若是白玉堂要在这样的浴池里洗澡,自己如何能在一边等待,只怕捆龙索的长度,就足以让这一池春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浸个湿透。

    白玉堂却没有展昭想的那么多。

    在外面,展昭是洁身自好的。可他锦毛鼠就不一样,这样的设施享受早见多了,现在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安排,也是见怪不怪。再说,他心里的念头,这样的一个澡池子,不是正遂了他的心愿?

    废话一句没有,白玉堂扯下胡乱缠着的腰带,三下五除二的剥了衣服就往水里跳。遇到左手脱不下来的,喃喃一句:“这破衣服又脏又臭一身灰的,索性不要了!”,就呲啦一把撕了,忽然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把展昭拽的只能趴在池子边上,还不能幸免的被溅起的水湿了一头和大半个身子,发上还沾着几片随水波溅上来的花瓣。

    瞪着地上成了破布的白衣,展昭半天才回过神来。

    “白玉堂,你怎么好好的就把衣服撕了!”

    “废话,猫儿。这衣裳不撕了,能脱下来么?你想想我们的手被拴着,难不成你要为了脱衣服砍你的手,还是我的手?”

    “这……”展昭看着一池诱人的洗澡水,为难起来。

    他身上的是官服,可不能像玉堂的那样说撕了就撕了。再说,就算撕了衣服,他们又该如何穿上?为难的看着水中径自欢腾的白玉堂打着水花,身上积累的汗渍和尘土越发的难受起来。

    白玉堂见展昭一脸想洗但又不原毁了衣裳的样子,暗自好笑。但是,他白玉堂可没那么多顾虑,想做的,就先做了!

    要是不后悔,那就庆祝,要是后悔了,那就再说!

    就像他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看了一眼展昭的阳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的不也天天看见吗?但是,就是想引诱他和自己一起下到这池子里来,想看看,他身上的,所有的地方,是不是都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美好……

    “白兄,我不!”展昭发现白玉堂的企图时,已经晚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被那只该死的大老鼠猛的一拽,原本就极近池边的他瞬间毫无防备的失去平衡,同样也是扑通一声,不同的是,展昭狼狈的整个人栽到水里,被狠狠的呛了一大口水,还因为捆龙索的牵绊结结实实的摔到了水里白玉堂的身上。

    “咳咳、咳咳咳咳!白玉堂,你这只死耗子……”缓过劲来的展昭在水中稳住身子,无奈的发现,除了掉在地上的官帽,自己这一身,已经彻底的湿了!这下,就算他还担心别的什么问题,也不得不用白玉堂演示过的方法,把衣服“脱”下来!

    把灌满了水的靴子袜子甩到地上,再呲呲两声撕掉湿成黑色的袍子,又把扣腰带的绿玉扣子放好,解下腰带,展昭脱到裤子的时候,犯了难。

    刚才这只遭瘟的耗子,蹭蹭两下就可以蹬掉他的裤子,可是他现在,不但泡在水里,湿透的裤子还全贴在身上。两个人的手拴着,这叫他如何去解?心中气恼,不由瞪向一直在一边看好戏的白玉堂。

    随着展昭的衣物一件件的在雾气氤氲中除去,随着他白皙劲瘦的肌肉展现在白玉堂眼前,从形状优美的纤细锁骨,到外表看来细瘦但却意外结实的胸膛,再到上面玫红色的两点乳珠,白玉堂呆呆的看着,看着这他在任何被成为人间绝色的女子身上都没有见过的,混合着力量与柔美,明明应该矛盾却放在这个人身上只能说是天上才有的美景,他张着嘴,只觉空气稀薄,口干舌躁。直到展昭突然退后扯动捆龙索,才如大梦初醒。

    展昭瞪白玉堂一眼,本想让他起身好让自己脱下粘在身上的裤子,却惊讶的发现,那只大老鼠,江湖上人人称道的锦毛鼠白玉堂,正盯着自己在流口水!

    不管他为了什么流口水,展昭都已羞得又惊又怒!白玉堂看向他的目光,和那些采花的淫贼又有何区别!

    不假思索,展昭就气的一拉手中捆龙索,想要站起身来,无奈脚下的青石早因常年被水浸润湿滑无比,他一个没站稳,就连着白玉堂朝后摔去。

    水中,即便是武功再高的人,身手始终也是不甚灵活。这天下,又有几只翻江鼠呢?再说了,这不比冰冷刺人的江水湖水河水海水,而是飘荡着沐浴精油馨香的热水,它能解人疲劳放松身心,让人怎么能忍心搅乱。

    白玉堂也没料到展昭这一下子,原本就半歪在展昭身上的重量顷刻间失去了平衡,他也顺着展昭倒下去的方向压将下来,两个大男人共享一池原本就已无再多空间,他们立时在浴池中纠缠起来。

    而白玉堂为了保持平衡压下去的手掌,好死不死的正好压到展昭全身最脆弱的地方手下柔软的触感和比想象中更滑嫩的手感,白玉堂再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竟眯着双眼露出一个让展昭血冲河汉的淫邪笑容!

    隔着湿透的裤子,白玉堂的爪子其实已经算是直接的就按在那个让展昭羞于启齿的部位。偏偏,一只重得不行的大白老鼠压在他身上,爪子握着他那里,让他动也不敢乱动,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白兄,你快起来!你、你,你压到我了!”

    可怜展昭还不知道色老鼠的不良居心,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皱着眉头让那只动也不动的死老鼠赶快起来!再这样下去,热水的蒸腾,加上……长年以来他一直对情欲方面少有涉及,这该死的老鼠他怎么还不拿开他的爪子反而在那不能刺激的地方乱挠!展昭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是不是还能维持翩翩君子的风度,不在他白玉堂面前出丑!

    “白玉堂,你快起来!”

    感觉丹田小腹处越来越热,他明白自己这绝不是因为热水,而是因为,自己,竟然这么轻易经不起丝毫触碰的要在同为男子的白玉堂手里起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猫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吗?”白玉堂看到展昭憋的满脸通红,手中原本软软的事物竟在自己轻轻的揉捏下逐渐硬了起来,心中惊讶自己不但没有厌恶的感觉,反倒是更想进一步的去触摸挑逗身下一脸不知情事模样的展昭,愕然。

    条件反射的白玉堂才想抬起一直埋于展昭股间的手,却被捆龙索狠狠的扯住,不但没能让他站起身来,还让他忽然脚下一滑直接扑到了展昭身上。

    两具伟岸的躯体撞在一起,锦毛鼠的脑中告诉他,这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妙不可言!

    嘴唇,接触到一个更为柔软的所在,白玉堂知道,那是展昭的唇瓣。清冽炽热的气息迎面而来,他没有犹豫,俯下身子直接把那两片如蜜的唇含在嘴里,用力一按展昭的肩膀,两个人瞬时往水中沉去。

    浮动的热汽与白色花瓣在水面荡漾,遮住池水中的一汪春光,纠缠的两人,终于搅乱一池春水。

    展昭打死也不能明白的是,白玉堂在陷空岛外明明曾经被蒋平淹得只剩下了半口气,甚至都只能让人麻袋似的抗上岸来。这会,不识水性的旱老鼠却在这会展现出他前所未有的内家功夫,内力如果不是修炼的炉火纯青,想必在这水中,绝不能待上如此之久!

    他本就是猝然跌进水中,本以为自己又要遭到被水呛的痛苦,紧紧闭上眼睛准备承受,等到的,却是一股充满力量和占有的气息,以及白玉堂噬咬的双唇。

    那人的唇舌在自己跌入水中之前,就已经侵入自己的口腔。

    濡湿的舌头在两排贝齿之间追逐,展昭越是想逼开那条比蛇还灵活的舌头,就越是被逼得与那灵舌共舞。一推一拒之间反倒成了诱惑的邀请,展昭只觉得敏感的上颚被带着肉蕾的舌头一遍遍刷过,不但口腔里充满了白玉堂灼人的味道,连喉咙里,都被迫接受了不少从他那边流过来的口液。

    而自己的口液,也被白玉堂一推一送的翻搅着,两个人的很快混在一起。在水中明明不能听到任何声音,展昭此刻却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充满了津液渍渍的声音和牙齿轻微碰撞的声音,由白玉堂口中渡过来的真气渐渐在减少,很快,他已经感觉到四肢无力头脑发昏起来,只能用力的去推上面的白玉堂。

    在两个绝代英雄要双双淹死在澡池子里之前,白玉堂总算良心发现的放开展昭的手,一把将他自水中拉起。

    两个人都在水蒸汽中拚命的大口呼吸着充满氤氲香纷的空气,同样英气逼人的脸,涨的通红。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展昭才活动一下手脚就发现,他的裤子,已经在方才的混乱中叫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剥了去!两个人靠得及近,他感觉到自己就坐在白玉堂大张的双腿中间,小腹下,抵着一道坚硬炽热的物体,不用想也知道,在那个部位,那种熟悉的触感,一定是白玉堂已经充血勃起的男性事物!

    而更让他尴尬不已的是,自己下腹,同样也耸立着这样一道喷张的擎天一物!血管的博动清晰的传到脑海里,前端的柱头触到的是人体比身处的池水更炽热的温度,他已经不敢去看,不敢去确认!只知道,他现在的阳物,触及的只能是就挤在身边的白玉堂!

    展昭,之所以能成为南侠,皆因他从不会迷乱的心;南侠,之所以会做了朝廷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心中的侠义,已经不能救黎民苍生于水火之中,只要傲骨不屈正气长存,哪怕身在漩涡中,也绝对不会迷失了自己。

    但是现在,他清明冷静的头脑里,却被白玉堂一吻,炸成粉末,完全失去了思考的功能。

    一切只因,他对那一吻并不厌恶,甚至也无法对白玉堂气上半分。炽热的唇舌交缠,是他仅有的一点情事经历里所有与女子接触的时候都不能比拟的。整个人就似在云端,飘然于物外仿佛与那个交缠的人融化在一起。

    这样的状况,他不知如何去面对,也不敢去面对自己下身与白玉堂同样剧烈的反应小腹处升起的火焰让他所有的神经和感官都感到阵阵颤栗,那是混合了舒适与爽快的极致快感,让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想要需索更多。

    心中的慌乱前所未有,展昭面红耳赤的也不敢去看白玉堂,就要慌忙起身。

    却在起身的时候,牵动系于右腕的龙绳,本已离开热水感到丝丝凉意的上半身,忽然有一个灼热的胸膛贴上自己光裸的背后,然后整个人,就被收纳在一个结实有力的臂弯里。

    展昭身为男子,何时被人如此从背后视如珍物的拥抱过,况且,那个人还是与自己相识以来几乎是形影不离,出生入死相争却如相亲的白玉堂。他的心脏立即不受控制的比方才水中交吻更剧烈的跳动起来,咚,咚,咚,咚,同时,还混杂了另一个人强稳有力的心跳,那是白玉堂……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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