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正文 第10节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第10节
吩咐慕言下去送上热茶和点心,慕纪彦转过头,看到燕文灏一直站在门口不动,目光始终注视着一个地方,慕纪彦就也跟着看了过去,在看到墙面上的画时,他眼神瞬间放柔下来,唇边也溢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笑着说道:“这是子凌八岁时所作的画,也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的画作。”
收回自己的视线,燕文灏含笑点头:“我知道是谦和所画。”隔了一会,他又道:“不知慕大人是否愿意将这幅画赠予我?”
慕纪彦有些惊讶地看他:“殿下,这画画的并不好。”
那时慕子凌尚且只有八岁,还只是一名年幼稚子,无论是笔法或者力道,都因着年纪太小,有所限制,这画,自然称不上好画。
缓步上前,燕文灏抬手摸了摸墙上的画,笑的极为温柔:“这幅画里,有我无法参与的,属于谦和的过去,我想要收藏它。”
眼神有几分动荡,但慕纪彦依旧摇了摇头,他声音含着回忆,淡声拒绝:“这幅画不能赠予殿下你,这是子凌赠予我的第一份礼物。”
他甚至还能记得起来那时的场景,分毫不差。
燕文灏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既然这幅画对慕纪彦有如此的纪念意义,他便不能再强迫对方割爱给他。
抬起头,他又看了这幅“赏梅图”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走至一旁的椅子坐下。
慕纪彦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遗憾不假,又想起他刚才的话,于是思索了一会,就出言说道:“殿下若是喜欢子凌所作字画,我这里倒还有几幅,是子凌十六岁时所作,如果殿下想要,倒是可以送于你。”
眼眸亮了亮,燕文灏偏头看他,含笑点头:“如此,便谢过慕大人了。”
恰好这时,慕言领着一名小侍,将热茶和点心送了上来。
摆摆手,慕纪彦对慕言道:“你去门外候着,若是子凌醒了,便进来通知我们。”
慕言规矩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对燕文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方才退出书房,顺带把门关上。
待慕言离开,屋内剩下他们两人,慕纪彦便敛起脸上的笑意,目光如矩地看向燕文灏,直言道:“殿下找我,可是为了陛下命你主审之事?”
慕纪彦心里非常明白,过去,燕文灏因病一直久居深宫,从未上朝,对朝政完全不熟悉,如今燕帝下了这道旨意,命他查案,又让刑部和大理寺协助他,此案关系甚多,此时他转而来找自己,必然只会是为了这件事。
燕文灏闻言,敛了敛自己的表情,理了理广袖站起身来,神情肃然地对慕纪彦拱了拱手,态度诚恳道:“请慕大人助我。”
他虽然心中有数,但慕纪彦多年为官,对朝局的把握程度会比他深上不少,他手里能掌握的,除了几个重要的官员,其他一些小官,都还未曾过多去了解,所以此次,对于协助他审案的,关于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选,他还需要慕纪彦替他出出主意。
慕纪彦一向清廉公正,刚正不阿,又是属于中立一派,而且对于像李泽章这般贪污舞弊之人,最是看不惯,故而一定不会在协助办案的人选上,多做手脚。
何况,这也是他对慕纪彦的一次小小试探。
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慕纪彦抬眸看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殿下要我如何助你?”
他并没有拒绝。
燕文灏想的不差,慕纪彦确实对徇私舞弊的官员十分厌恶。
见慕纪彦没有直接拒绝自己,燕文灏便知道慕纪彦其实有心助他,于是他松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伸手拿过杯盏,饮了一口茶,燕文灏沉吟了一会,自嘲的笑了笑,而后他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常年住在凌霄阁内,静心养病,从来不曾过问朝政,对于前礼部尚书的这起案子,实在完全不了解,我不知父皇为何命我主审此案,但既然父皇下了旨意,我便要做好来。”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微微叹息了一声,之后继续道:“只是这案件实在牵扯众多,何况李泽章是良妃的生父,又是沐国公的女婿,亦是五皇弟的祖父,顾忌到他们,单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无法做到尽善尽美的,纵然父皇命大理寺和刑部协助我,但我,还是不知到底该如何。”
燕文灏蹙着眉,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这道难题,只怕就算是摆在父皇眼前,父皇也一样为难吧?”
慕纪彦始终安静地听着,面容丝毫不面,对此不发一语。
猛然把头抬起,燕文灏眼里还带着淡淡的茫然,他看着慕纪彦,出言问道:“不知在慕大人看来,我该如何做?”
慕纪彦闻言,把手中的杯盏放下,然后重新把目光投掷到他身上,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认真查!”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近年来,秋试徇私舞弊之风盛行,陛下早有心要查,此时出现的这期案件,无论关系到谁,殿下都不该理会他们,将案件彻查到底才是,陛下或许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会命你来主审。”
以慕纪彦对燕帝的了解,对于燕帝之所以会下旨让燕文灏来主审这起案件的原因,自然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听完他的话,燕文灏微微颔首,肃然道:“慕大人所言,我记下了。”不过,他眉间的褶皱,还是没有松开,显然还有疑惑。
稍稍犹豫了一会,燕文灏忍不住,又一次开口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请慕大人为我解答。”顿了顿,他直言道:“慕大人认为,我该选哪些人协助我审理案件?”
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慕纪彦思索了一会,斟酌着说道:“我倒是知道几名官员,他们通达聪慧,人品学识都非同一般,只是由于性格太过孤傲,不喜与人同流,加上从不修饰言辞,言语上也颇为直白,故而不曾受到重用,殿下若是不介意,他们或许能助你。”
“请大人写下他们的名字。”燕文灏抬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点了一下头,慕纪彦提笔写下了他刚才所说的几个官员的名字,一共五人,交给了燕文灏:“便是他们了。”
接过纸条,燕文灏低头扫了一眼,在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里不禁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这份名单,与他先前自己所拟的名单,一人不差。
这几个官员,都是他曾经让暗五去调查过的,个个品性和学识都不差,唯一比别人差的,便是一个良好的机遇。
至于这个机遇,便由他来给吧。
慕子凌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酉时。
盯着床顶的雕花看了一会,昏迷前的记忆再次涌来,心绪翻涌,他再次感到头疼欲裂起来。
抬手捂着胸口,慕子凌把自己的身子卷缩了起来,他瞪大眼睛,张着嘴,竭力呼吸着,几次想要出声叫唤,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听到细微的声响,一直侯在外室的阿临匆忙走进来,在看到慕子凌醒过来时,他连忙把自己的大脑袋凑过去,红着眼圈问道:“公子,您觉得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看到阿临,慕子凌微微一怔,过了许久,他才哑着声音喊道:“阿临?”
“是,公子,阿临在。”
眨了一下眼睛,几滴圆滚滚的泪珠就顺着他的脸颊砸了下来,抬手抹掉泪珠,阿临慌手慌脚地去倒来一杯温水,喂给慕子凌:“来,公子您先喝口水。”
顺着阿临的手把水喝下,慕子凌才觉得自己的喉咙才好了一些。
“阿临,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子凌的声音虚弱无比,但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阿临,此时此刻,方才令他感到窒息的痛苦已经少了不少,只是他依旧卷缩着自己,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您回来了啊……”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阿临忍不住又问道:“公子,您到底怎么了?”
回来了?
睁大眼睛,慕子凌把视线从阿临的身上移开,落在了他的身后,在看到自己熟悉的摆设和布置时,他终于忍不住,抓紧被单,红了眼眶。
☆、第45章 16|
这间屋子里,有慕子凌无比熟悉的气息和摆设,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而这些东西,都让这时候的他,感到非常安心,非常舒适。
这里,是他的家,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还有父亲在啊……
想到这里,慕子凌终于忍不住,鼻头一酸,双手把被角撰得紧紧,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发红的眼眶滚落下来。
他无声地哭泣着。
如今,他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就这么好好的发泄一次了——
他离开皇宫,回家了啊。不会有人再一直盯着他,不会有人再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他也不需要,那么小心谨慎了。
这是慕子凌第一次哭,哪怕是上一世,直到临死前,他被迫饮下那杯世间最苦、最涩的毒酒,听了那些最恶毒的言语和嘲讽,他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哭的像个孩童一样,无助又悲伤……他也哭得十分肆意,一点都没有试图去控制和压抑它。
阿临哪里见过自家公子哭的模样,顿时,圆圆的脸就皱了起来,他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手忙脚乱地递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过去。
“公子,您擦一擦眼泪吧。”
接着,他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担忧地询问道:“公子,你可是又难受了?”不然公子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
扑闪了两下眼睛,阿临鼓着腮帮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慕子凌,心里非常忧郁,也非常难过——
他家公子先前中毒才好了没多久,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又不知为何吐血昏迷,如果是可以,他真想代替公子来受这些罪。
狠狠地哭着发泄了一回,慕子凌已然感觉好受了不少,此时听到了阿临关怀的话语,他便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慢慢地放开了自己卷缩着的身子,抬起手来,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这会儿,虽然慕子凌的神情还是有些怔愣着,整个人也非常虚弱,但是,他的身子已经不再继续发抖,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把眼泪擦干,慕子凌一直沉默了许久,直到他感觉自己情绪完全缓和了下来,不再难受,他才扭过头,看向阿临,哑着声音问他:“我是怎么回来的?燕……二殿下呢?”
他之前的记忆,就断在回到宫室后,他想起燕文灏对他坦白的事,觉得头疼难受到不行,随后喉咙涌起一股血腥味……
再往后,便再没了记忆。
他知道,自己当时,或许是昏过去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回到慕府,又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内,他便不得而知了。
扁了扁嘴,阿临的口吻里依旧还存着不满,不过他的回答,却是规规矩矩的:“是二殿下把昏迷中的公子你带回来的,殿下把公子你抱到房间后,便和老爷去书房了。”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福公公,他去替公子你煎药了。”
慕子凌闻言,怔了一下,沉吟了一会,他语带疑惑地又问了一次:“你方才说,是殿下送我回来的?”言语里有特别明显的讶异。
“确实是这样的,公子。”歪了歪头,阿临看着自家公子,心里虽然很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又回答了他。
确定了这个答案,慕子凌缓缓收回了自己视线,仰躺着,目光怔怔地看着床顶的雕花,思绪却已经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慕子凌忽然有些难过地勾了勾唇角,本就苍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衬得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大抵是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很容易患得患失吧,所以,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慕子凌就控制不住地去想,或许,燕文灏是不再需要自己了吧?
否则,为何要送他回家?
思及此,他本来已经缓和下去的情绪,想到这里,又再一次地翻涌起来。
难受地抱紧自己,慕子凌发现心底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般,觉得浑身发冷,突然,他表情一变,而后剧烈咳嗽了起来,喉咙也跟着涌出一股甜腥的味道……
“公子——”
大声叫唤了一声,阿临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吐出的一大口血,而且还有喘不上气来的模样,简直吓坏了。
六神无主地在屋内原地转了两圈,想起府里的大夫应该要到了,阿临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他停下转圈的脚步,之后慌忙道:“公子你等等,我这去把大夫带过来。”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已经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急急忙忙跑出去的阿临刚刚出了拱门,就一下就撞到了慕言怀里。
“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扶住阿临,慕言皱眉看他:“可是公子怎么了?”
仰起头看到慕言,阿临就连忙把自家公子已然醒了的消息告诉他,“你快去通知殿下和老爷吧,公子又难受了,我得赶紧去找大夫来。”
说罢,他就脚下生风地,快速地绕过慕言,不一会就跑远了。
而慕言听了话,眼中亮起一丝欣喜,也匆匆忙忙地赶回书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燕文灏和慕纪彦。
与此同时,屋内。
慕子凌躺在床上,用力地咬着牙,闭着双眼,借此遮掩住自己眼底的难过和苦涩,他微微侧着身子,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似乎唯有如此,他心里的那抹疼痛,才会有所缓解。
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慕子凌一动不动的,直到门外传来了清晰脚步声,他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压下心里的难过和苦涩,慕子凌松开环抱着自己的双手,他吃力地用手肘撑起自己,缓缓坐起身来,往后靠坐在床头,他低垂着头,思绪却是放空的。
一个人静静坐着,直到他听到脚步声近在咫尺,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来人,但他在看清来人是谁以后,很快便面无表情地把头转了回去。
“殿下,请恕微臣身子不适,不能向您行礼了。”
慕子凌的语气冷然,这一句,也仅仅只是一声问安。
见状,燕文灏怔愣了一下,往前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
站在距离慕子凌尚且还有十步路的地方,燕文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此时脸色依旧惨白,神情也还低迷的慕子凌,眼中的光亮完全散去,只剩下满满的疼惜。
“你可是又难受了?”
抿着唇,慕子凌的声音冷冷的:“多谢殿下关心,我很好。”
再难受,他也不愿在燕文灏面前表露出来……好歹,他想留下仅有的尊严。
“谦和,对不起……”
听着慕子凌言语中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冷漠,燕文灏踌躇着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又一次道歉,他的声音很轻,夹杂着太多情绪在里头。
“殿下不必在向我道歉,您并无过错。”
是啊,燕文灏能有什么错?
无非只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了当时尚且只是陌生人的自己罢了,若是换做是他站在那个位置,背负这样的仇恨,大概也会这么做——
自嘲地笑了笑,慕子凌垂下头,眼里满满都是悲伤。
能怪谁呢?
要怪,也是怪他上一世作茧自缚,识人不清,最终害死自己;要怪,也是怪他这一世,轻易将一颗真心错付,到头来还是伤了自己。
而这跟燕文灏,又有何关系?
慕子凌捂着自己的胸口,敛下心中泛起的阵阵苦涩,他低着头,眼睛始终不去看燕文灏,紧抿着嘴唇,语气淡漠道:“如今殿下已然不再需要我,可是准备一纸休书,放我自由了?”
死死握着自己的拳头,燕文灏眼眸一闪,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嘶吼着:不,我不会放你自由的,你是我的,只能是我,这一辈子,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永远!
强迫自己忍下心头要涌起的强烈情愫,燕文灏眼眸中的红光逐渐退去,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隔了一会,他缓声说道:“谦和,你可知道,方才,你昏迷过去了?”
他的语气还带着些心有余悸,声音里也包含着无数的愧疚和歉意:“先前你在屋里突然吐血昏迷,裴御医替你诊断过,说你是气急攻心,切勿情绪大起大落,需要缓和情绪,保持心平气和……”
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燕文灏眼里浮起了点点温柔的光亮:“我知道你不爱呆在宫里,会觉得压抑和不舒服,思来想去,我想你大概会想回家,所以便带你回来了。”
他一字一句的,都在跟慕子凌解释自己带他出宫的原因。
——他害怕慕子凌会去多想了,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只是,慕子凌听着,却没有丝毫反应,也不看他。
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燕文灏禁不住,又一次哀伤道:“对不起,谦和,真的对不起,我知道再多的抱歉都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这些伤害……如果不是我,你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没有停下话语,燕文灏还在继续说着,他的语气虔诚,充满了浓浓化不开的歉意,脚下已经越走越近,距离慕子凌,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46章 17|
但那仅剩的一步距离,却像是横亘了千山万水,让燕文灏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跨越,去到慕子凌身边。
燕文灏一张可与日月争辉的脸绷得紧紧的,他的眼眸幽深,声音却温柔无比:“……谦和,无论你此时多么痛苦,多么难过,但是,你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了可好?”
“你可以恨我,怨我,甚至出手报复我,只要,你不会出事,只要你一直好好的,只要你,不会想要离开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不要再说了!”出言打断他的话,慕子凌的声音很冷漠。
事已至此,这些话,说得再多也是枉然,慕子凌撇开脸,难过地笑了笑,心里泛起阵阵苦涩。
或许,重生一世,他注定要落入这个死局,挣扎着,找不到出路。
一时之间,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忽然,慕子凌转过脸,目光如炬地看着燕文灏,出言问道:“你之所以会娶我为妃,是否是因为我爹?”
情绪冷静下来,慕子凌便重新开始思考了起来,他虽然重来不争不抢,只专心埋首书籍当中,但他聪慧过人,稍微一想,自然知道燕文灏此时的情况,从而由此猜到缘由。
燕文灏如果要去争那高位,势必需要借助各方势力,倘若武将有景琛,那么文臣必然也要位高权重之人,唯有如此,才可以与三皇子和五皇子稍微抗衡。
而他爹身为左相,位高权重,又未曾参与到任何党派,自然是最佳拉拢对象,但慕子凌知道,他爹从来不喜党派纷争,一心只忠于燕帝一人……
大抵便是因为如此,燕文灏才会想到从他下手吧,讽刺地笑了笑,慕子凌虽然知道自己越是去想,心里便越会难过,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燕文灏闻言,神色有微微变化,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垂下眼眸,迟疑了许久,声音显得低哑而干涩:“……是,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他不敢再有隐瞒,他知道,以慕子凌的聪慧,早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即便他极力否认,也无济于事。
“果然是这样的……”
垂下眼帘,慕子凌喃喃低语,他目光有些呆滞,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他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即使是这个答案,让他越发地难受和悲伤。
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青年,燕文灏神色微动,他动了动嘴唇,只是话到嘴边,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那些言语实在太过苍白无力,任他如何去辩解、去解释、去祈求谅解,也无法真的证明到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冰点。
这时的屋内,安静地可怕。
恰好这个时候,方才去处理事情的慕纪彦快步走了进来,他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疾步上前,慕纪彦在距离慕子凌三步的距离停下,脸上的表情虽然肃穆,但是眼里却含着担忧,“好些了吗?”
“爹,”声线有些颤抖,慕子凌喊了一声,之后,他便眨了眨眼,迅速掩下所有的情绪,表情也恢复成往常的模样,他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让您担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慕子凌不想,也不愿让慕纪彦知道这件事情。
本来,慕纪彦就对慕子凌一直心怀愧疚,耿耿于怀慕子凌嫁入皇宫一事,甚至因此,对燕帝的衷心的态度也淡了不少,他把这件事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没能即使阻止燕帝,也没能让他收回旨意——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慕子凌。
此时此刻,如果再让他知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燕文灏在幕后推动策划,只怕他会怒而冲冠,做出伤了自己,也伤了燕文灏的事情来……
他不希望父亲会因此重蹈了上一世的覆辙,再次遭遇贬官,无法施展一身抱负,受到任何冷遇和伤害。
在住进凌霄阁的这几个月里,慕子凌亲眼见到了燕帝对燕文灏的疼爱,纵然燕帝确实不常过来探望,但他几乎每日都会命人送来各种药材和补品,从百年灵芝到千年人参,这些外头天价难求的珍贵药材,在凌霄阁内的药房,基本是随处可见。
燕文灏始终是燕帝的孩子,纵然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当年也是多亏了他,燕帝才能顺利登上皇位,但天家无情,只重权利,如今,仅仅只是过了短短的二十年,燕帝就已经开始对他心存怀疑,若是他此时又伤了燕文灏,只怕燕帝也不会顾及半点旧情……
所以,他不能,也不敢让慕纪彦知道真相。
更何况,他同样也不希望燕文灏会受到伤害。
唇边泛起一丝苦涩,慕子凌很清楚地知道,即便是燕文灏伤他至此,残忍至此,他也不希望燕文灏会为此受伤。
不过,纵然无法立刻收回自己付出的感情,但是慕子凌去也很清楚的知道,他是无法原谅燕文灏的,他无法过去自己的那关……他过不去,过不去上一世,他间接因为此事独自死亡的一关。
慕纪彦的眼神锐利,他一直注视着慕子凌,这会儿听到他明显带着隐藏,并非真实的回答时,只是眼眸稍稍变了变,面色更沉了些,但也没有试图去拆穿。
他一直都十分了解自己的孩子,如果慕子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那么即便他再强硬地要求他开口,他也不会妥协分毫。
叹息了一声,慕纪彦温和道:“好些了便好。”
避而不去问缘由,慕纪彦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来到床前,而后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慕子凌的肩膀,他的一双眼里,含着鼓励,也藏着疼惜:“若是累了,便让殿下带你回来,爹一直都在。”
他记得,燕文灏承诺过,会替他照顾好慕子凌。
听着慕纪彦充满关怀的话语,慕子凌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仰起头来,他看向慕纪彦,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我知道的。”
之后,阿临就拽着一名老大夫匆匆赶了过来。
这个大夫,姓陈,伺候了两代慕氏的人,现下已经是古稀的高龄,他已经不再看诊,开始颐养天年了,如今慕府的驻府大夫,是他的两个孩子,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他的两个儿子都出去进药了不在府里,他才再次出手。
陈大夫虽然身体依旧健朗,但他终究已经高龄,被阿临这么一路拽着跑过来,还是累到气喘吁吁,胡子都翘了起来,进到这屋内后,就立刻停下来狠狠地喘了好几口气。
“一把老骨头都要跑折喽,你呀你呀,也不顾及一下我老人家……”吹胡子瞪眼地训斥了阿临几句,待他喘匀了气,他才转过身,看向屋里的其他人。
一双浑浊的眼睛却精明的眼睛扫过燕文灏时,陈大夫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在行动上,已经微微躬身,对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老朽见过殿下。”
说完后,他又依次给慕纪彦和慕子凌都行了礼。
对他微微颔首,燕文灏示意他免礼,随后往后退开了几步,淡声道:“大夫无需多礼,快过来给谦和看看吧。”
“是。”
陈大夫恭恭敬敬地应声,然后就踩着尚且矫健地步伐,径直走至床前,示意慕子凌伸出手来,接着他便搭上慕子凌的手腕,闭上眼,认真地开始诊脉。
“五内郁结,急火攻心,心绪难平……”
诊完脉,陈大夫皱起眉,他睁开眼,看着慕子凌的眼神有些忧心忡忡,斟酌了一会,他严肃道:“公子,老朽不知你是因何事而愤怒,无法静下心来,但你出生时本就不足月,先天不足,后来又中了奇毒,使你的身子越发糟糕,如今,你若再继续压抑,让满腔情绪无法发泄,任由它们随意在体内肆虐下去的话,只怕是会……减了你的寿元啊。”
闻言,燕文灏神情一变,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晃了晃,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他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哀痛之意,眼睛怔怔地看向慕子凌。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慕纪彦也把视线落在了慕子凌身上,他抿着唇,紧紧皱起了眉,面上的神色十分忧虑。
唯有慕子凌,他听到之后仅仅只是怔愣了一下,随即他便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陈大夫你放心,以后不会在这样了。”
就在刚刚,他已经不会再有愤怒了,所以,不会再向之前那般,气急攻心了……
“公子记得便好。”欣慰地点头,陈大夫提起毫笔,龙飞凤舞写下了一张药方交给阿临,示意他去拿药,然后,他又再次叮嘱了慕子凌,告诫他千万要心平气和,平心静气。
慕子凌都一一含笑应下了。
陈大夫离开后,慕子凌在慕纪彦还未开口之前,便偏头去看他,嘴角自然试着一抹笑意:“爹,你别担心,我真的无碍了。”
重新上前,慕纪彦低头看他,犹豫了一会,出言问道:“子凌,你可愿意跟爹说说,让你这般痛苦伤心的,是为了何事?”
唇边的笑容一僵,反应过来后,慕子凌垂下眼眸,低声道:“爹,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
凝视了他久久,慕纪彦最终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只是长叹了一声,随后轻轻抱了抱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是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第47章 18|
宫外,五皇子府。
跟落雨厮混了一整日,直到傍晚,燕文志才从落雨身上下来,同时嘴里发出了一声餍足的叹息。
这时,一只白璧无瑕的柔夷轻抚上他赤裸的胸膛,落雨疲惫地动了动,而后动作轻柔的,缓缓依偎入他怀中。
仰起头来,她浅笑着问道:“殿下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一点不客气地抱住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美人儿,燕文志亲了亲她的头顶,说话时的声音还带着情事后的沙哑舒爽,“有落雨你在,自然是好了不少。”
刚才的一通疯狂情事,确实将他压抑在心中的,暴躁、凶狠的情绪发泄了不少,心情也缓和了下来,只是存在在他眉宇之间的狠厉,依旧丝毫不减。
有些依恋的,落雨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抬起头,轻轻在他耳畔吐气如兰,柔声问道:“现在,殿下可愿与落雨说说方才令您烦躁之事?”
“落雨虽然是女子,不如殿下和其他大人那般聪慧,但是,或许也能替殿下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刚刚承欢过,此时此刻,落雨的眼角还有些微红,从眉眼到眉梢,都尽是一片妩媚之意,她微微一笑,话语里染上了一丝期盼:“殿下,落雨想为您分忧啊。”
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又轻点了她挺翘的鼻尖一下,燕文志回应她:“勿要妄自菲薄,你自然是可以为我分忧的,你已经帮了我许多。”
落雨是他在半年前,无意从一群杀手中救下的人,之后便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
对于陌生的人,燕文志自然不会忘记去查探一番,以确定对自己没有威胁。
燕文志知道,落雨原是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小庄主的女儿,生活本是无忧无虑,奈何一年前,她父亲不小心得罪了人,那个人势力太大,害的她家破人亡,差一点也险些丧命在杀手的刀下。
落雨的父亲,一直做得都是贩卖消息的营生,从他手里拿到的消息,一向十分精准,甚少会有虚假。
在他的手下,有一间酒楼和一间青楼,专门便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开起的。
酒楼开在江南繁华之地,却有不少三教九楼聚集,当然,富商和官员也频繁出没,而青楼开在京城,里头的女子个个娇俏可人,诗词歌赋都略微通晓,总能吸引许多的大臣乔装打扮,偷偷摸摸过去寻欢问柳,姑娘们都经过专门训练,往往能从他们嘴里打探到不少有利消息。
而如今,江南的酒楼,还有京城的青楼,都已然落到了落雨手中,现在一直是她在幕后管理。
就是因为如此,有好几次,都是多亏了落雨给他的消息,才能让他成功压制住燕文远,找找他的晦气,又将父皇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帖又漂亮。
他很喜欢落雨,也非常信任她。
若不是害怕惹怒了父皇,惹怒了母妃,他早已将落雨纳为侧妃,而不是让她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自己。
一把抓住了落雨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燕文志沉默了一会,斟酌了一下话语,之后就细细地把自己心底的愤恨和不甘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而落雨也一直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前,静静地凝听着,不曾打断他。
待燕文志把心里的郁卒都发泄完毕,落雨才轻轻地出声,说着好话安慰他:“殿下,您其实无需太过忧虑的,就您方才所言,二皇子初入朝堂,无权又无势,他独自一人,怎么能与您相抗衡?纵然他是已故庄后的孩子,又能如何?”
停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道:“何况,您为了陛下,如此尽心尽力的办事,陛下虽然并不表态,但他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底的,您且放开心胸便是。”
“不,你不懂。”
摇摇头,燕文志皱着眉,他的眼神透露出了些许茫然,声音里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颤意:“我最近总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哪个地方出错了,二皇兄的骤然回归,令我感到很不安。”
“殿下……”
犹豫了一会,落雨仰起头来,目光柔柔地看着燕文志,她缓声道:“若是您当真如此在意,不如,就让我来替您解决吧。”
燕文志闻言,低头看了看她,一只手又在她的腰间摸了一把,神情充满了兴致:“嗯?你准备如何做?”
“现下,二皇子已然痊愈,自然不能再长久住在宫中,用不了几日,他必然会主动请旨出宫……”
嘴角自然勾着一抹笑容,落雨红唇轻启,吐出的,却是无比冰冷的话语:“我先前培养了一批杀手,如今,他们正好能派上用场,如果二皇子他在宫外不小心遇刺身亡,殿下您就能安心了吧?”
眼眸闪了闪,燕文志抱紧了她,又问:“刺客因何要杀他?”
抬头看他,落雨的一双眼里闪着无比勾人的妩媚笑意:“云老将军的仇人如何?”
闻言,燕文志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他有些迫不及待道:“便按照你说去办,若是这事成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顿了顿,他想了想,干脆承诺道:“我会想方设法争取到父皇和母后的同意,迎娶你成为我的侧妃,让你名正言顺,站在我的身边。”
他以为,这对落雨来说,已是最大的恩赐。
听着燕文志的话,落雨心中冷笑连连,但面上还是装得十分欣喜,她眨了眨眼睛,喜极而泣,一颗颗泪珠自眼角滑下,犹如梨花带雨,好不美丽。
“殿下……”揽住他的脖颈,落雨一仰头,再一次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美人入怀,燕文志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即便反客为主,紧紧扣住怀中佳人的细腰,狠狠地回吻了回去。
接着,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那一边,一个刺杀计划已经基本成型,但是此时此刻,处在危险当中的燕文灏却一点都不在意,他满心满眼,都装着一个慕子凌。
这会,距离慕子凌苏醒过来,已是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相府已然到了掌灯时分,此时正灯火通明。
福全往外看了看,看到全然黑下来的天色,在心里算了算时辰,随后便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垫着脚走到燕文灏身边,躬着身小声提醒道:“殿下,如今已是戌时,再过一个时辰,宫门就该落钥了。”
皇宫内有门禁的时间,戌时过后,就无法再进出宫门了。
燕文灏身为皇子,自是不能留宿朝臣府邸的,而燕帝赐给他的皇子府虽然已经修缮完毕,但如今丫鬟下人都尚未齐全,甚至连侍卫都没有,自然是不能入住的。
所以,他必须要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到宫内。
闻言,燕文灏将目光落在慕子凌的身上,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半晌过后,他才收回视线,淡漠道:“嗯,回宫吧。”说完,便已经转了身,准备离开。
“殿下,王妃他……”
福全小步跟在燕文灏身后,见他没有唤慕子凌的意思,于是忍不住回头往慕子凌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又转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燕文灏一眼,低声询问道:“是否要提醒王妃,该回宫了?”
“不必了。”
想起方才陈大夫的话,燕文灏的眼神十分复杂,他抿了抿唇,声音夹杂着一丝叹息和感伤:“……就让谦和在慕府待几日吧。”
“是。”
神色复杂地应了一声,福全的眉间微微皱起,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仅仅自己一个人带着福全,燕文灏缓步往慕府大门走去,行至花园时,他的身后便传来了几道略带匆忙的脚步声。
停下脚步,燕文灏侧身站立,他扭头看向来人,在看到被阿临搀扶着的慕子凌时,他立即皱起了眉:“谦和,你怎么起来了?”
避开他充满担忧的双眼,慕子凌垂下眼眸,不答反问,他淡声道:“殿下可是要回宫了?”
“是,宫门马上就要落钥了。”燕文灏看着他,迟疑了一会,语调极为温柔道:“你身子不适,需要静心修养,凌霄阁最近几日恐怕不会再如往日一般安静,这几日,你便在相府住着吧,几日后,我会去向父皇请旨,搬到宫外府邸,到时我再来……接你回家。”
燕文灏知道,慕子凌如今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自己,他害怕慕子凌再如方才一般,所以纵然他并不想这么做,但他也不得不暂时放手,让慕子凌能够好好修养,缓和情绪,保持心平气和……
但他能允许的最大限度,也就是几天而已,再多,便不可能了。
只是慕子凌却不愿领他的情,听完话后,立刻摇了摇头,语气淡漠非常:“多谢殿下好意,但是这样并不妥当,我是你的皇子妃,你若不在身边,我是不能轻易留宿其他地方的,否则容易落人话柄,我会跟你回去的。”
“谦和……”
张了张嘴,燕文灏蹙着眉,他想说“没关系,一切有我,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分毫”,不过这些话到了嘴边,他却无法说出口了。
因为他很快就发现,慕子凌这会儿所顾虑的,都是应该、正确的。
就如慕子凌所言,皇子妃确实不能随意在外留宿,纵然慕子凌是慕纪彦的孩子,慕府是他的家,但他已然嫁给自己为妃,便不再是自由身,平日里,尚且不能轻易回慕府,更遑论是住在这里几日。
是他疏忽了,是他忘记了。
眼底染上些许歉意,燕文灏沉吟一会,道:“对不起谦和,是我疏忽了。”若是慕子凌刚刚没追过来,他就这么径直离开,只怕到了最后,会被伤害的人,仍旧是慕子凌。
“殿下何必向我道歉。”
偏头躲开燕文灏看向自己的目光,慕子凌垂眸,语气冷漠道:“……天色已晚,回宫吧。”说完,他就示意阿临搀扶好自己,率先越过燕文灏,走上了长廊,径直离去。
☆、第48章 20|
他们一起回到凌霄阁时,已经是亥时了。
这个时辰,宫里也已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叫侍卫一遍遍巡逻的脚步声。
走进正殿,燕文灏就察觉到了谢景钰的气息,大概是由于慕子凌也在,所以他躲着并没有出来。
示意福全和多元去门口侯着,当着慕子凌的面,燕文灏便抬起头,往谢景钰躲藏的地方看去,接着又淡然地喊了他的名字。
躲在房梁上的谢景钰一惊讶了一下,他看了燕文灏一眼,猜到是燕文灏已经跟慕子凌坦白后,就也不再躲藏,纵身一跃,翩翩落在了他们面前。
看到从上突然落下的青年,慕子凌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对慕子凌勾唇一笑,谢景钰一双带笑的眼睛看向了慕子凌,然后又潇洒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对他温声问候道,“好久不见。”
看清他的面容后,慕子凌不禁睁大眼睛,眼里的诧异溢于言表:“你……琰泽?”
谢景钰微笑着,他点点头,“是我,三年前我不告而辞,还未跟认真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今又再见,终于能跟好好你说句谢谢了。”说完,他又抬手,深深地对慕子凌作了一个揖。
再抬起头时,谢景钰目光幽幽,他肃然着,但说话的语气里却也含了几分愧疚:“很抱歉,之前出于其他考虑,对你隐瞒了我的身份,现在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姓谢,名为景钰,琰泽是我的表字……同时也是文灏的师兄。”
慕子凌闻言,表情一边,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从来未曾想过,自己曾经对其坦诚相交的好友,对他都是带着欺骗的。
目光复杂地看向谢景钰,许久,慕子凌敛下心神,才出言淡声问他:“你是殿下的师兄?”
慕子凌至今还记得谢景钰,而且印象尤为深刻。
救起谢景钰的那日,已然是入夜,快要戌时了。
那时,他在后院散步,正准备回房时,突然听见后门处传来一阵声响,之后,他闻声打开门,一眼便看到一个血人倒在距离相府后门不远的巷子里,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慕子凌对医书也略有涉及,当即就蹲下身,稍微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口,发现那人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剑伤,而最危险的一处伤口,就在腹部,仅仅再往右偏一点点,就该回天乏力了。
因着不忍看他就这么流血致死,慕子凌皱着眉,稍稍迟疑了一会,便下了决定,将这个人带回了府里养伤。
谢景钰醒来后,就跟慕子凌道了谢。
而后面养伤的那小半个月,慕子凌发现谢景钰十分博学,便跟会每日过去,跟他聊许多话题,他们聊得极为投机。
当时,慕子凌觉得与谢景钰极为投缘,甚至曾经一度,慕子凌已经将谢景钰视为至交好友,推心置腹。
只是后来,谢景钰有一日就忽然不告而别的离开了,再也不见踪迹。
也因为如此,以至于慕子凌以后每每再想起谢景钰时,都仍旧会有些遗憾和感慨。
然而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再见到他,慕子凌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高兴起来。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当年自己的那次出手救助,是否是谢景钰和燕文灏一早便设计好的。
思及此,慕子凌抿紧唇,看了看眼前的谢景钰,接着又偏头看了一眼燕文灏,而后蹙着眉,冷声质问:“你从三年前就开始算计我?”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燕文灏身上,那平静无波的眼睛深处,藏着深深地质疑和一抹难以言喻的忧伤。
燕文灏闻言,瞳孔微微放大,他的唇角含着一抹苦涩,无奈摇头道:“不是如此的……”
但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慕子凌却已经转过头,不再看他,眉目之间满满都是毫不掩藏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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