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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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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正文 第28节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第28节

    驿站处。

    命人收拾好了行李,姜溪便打发走了那下人,随即就独自走到窗口站着,沉默地望着窗外的一棵桃树,眼神有些茫然的,似乎是入了怔。

    这会儿已经入秋,桃花早已衰败,此时的桃树树枝上,只剩渐渐枯黄的叶子,迎着阵阵的微风,轻轻摆动着。

    暗一抱着剑从房顶跃下,又站在树下仰着头看了一会,随后淡声问道:“既然行李已经命人打点好了,为何还不启程?”

    姜溪答道:“还未到时候。”说完,他就转过了身,走进了屋内。

    看了姜溪的背影一眼,暗一纵身一跃,越过窗户,也进了屋内。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姜溪便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缓声道:“那人要来还需要些时辰,左右现在都是无事,不如来下一局棋吧。”

    “好。”

    点了一下头,暗一依言坐下,他把手中的佩剑放在了一边,而后背脊挺得很直,正襟危坐着。

    姜溪手执黑子,先行落子,之后,他抬眸看向暗一,示意道:“该你了。”

    暗一微微颔首,而后盯着棋盘看了一会,也落下一颗白子。

    这一回,姜溪没有再像上一次一般为事分心,几乎是步步紧逼,把暗一的棋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在又一次轮到姜溪落子时,他干脆便把暗一最后的退路也堵上了,让暗一完全没了翻身的机会,直接定下了输赢。

    赢了棋,姜溪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低着头,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收回棋盒,隔了一会,又笑道:“这一回,我赢了呢。”

    目不转睛注视着他,暗一道:“我先前便说了,我棋艺不佳,只是略懂皮毛罢了,之前那次你之所以会输,是输在了心里有事,心绪不宁上,并非是我能力所致。”

    闻言,姜溪手上的动作猛地停顿了一会,片刻后又笑道:“本来我以为你只是谦虚罢了,今日这一局,倒是不得不相信了。”他们这一局,才下了一炷香不到,从开始暗一就处于落后的趋势。

    自然是没有放过姜溪刚才的停顿,但暗一并未再说其他,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姜溪,眼里闪过几分异样,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回了棋盒之中,随后,姜溪又把装有白子的棋盒重新放回暗一的身前,抬起眼眸,含笑道:“再来一局可否,这一局,我让你五颗棋子。”

    暗一看着他的笑颜,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应道:“好。”

    这一局,自然还是暗一输,不过大概是姜溪让了五子的缘故,倒是下得久了些,他们论出输赢时,刚好听见外头有下人来报:“大人,扬州知府求见。”

    听了传报,暗一诧异道:“你是在等他?”

    姜溪点头道:“是,扬州知府唐庄乃是石步原的人,今日应该也听闻前往苏州的道路通了,这会儿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留下我,好让他能够有时间送信去苏州的,即是如此,我自然是要给他这个机会的。”

    暗一闻言,不禁皱眉道:“你……若是石步原得了消息,你会很危险。”

    看了他一眼,姜溪的目光平静,他抓了抓棋子,云淡风轻地开口道:“陛下派我‘代天出巡’,又故意做得声势浩大,本就是为了让我做饵,转移石步原视线的,依石步原的狠厉和性子,他若是知道我即将要前往苏州,定然会直接在途中设下陷进,置我于死地的。”

    停下来朝着暗一笑了笑,他又继续道:“此时,殿下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苏州城了,如今我要做的,便是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让他们能够打探消息,一旦我进了苏州城,为了防止消息走漏,石步原他们肯定会加强防范,尽力去粉饰太平,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去苏州。”

    这时,外头又传来那下人的禀报声。

    偏头看了一眼门外,暗一抿了抿唇,掩下要说的话,转而说道:“你且小心,我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说罢,他便站起身,要越上房梁。

    “等等。”

    阻止了暗一的动作,姜溪摇了摇头,笑道:“你陪在我身边便是,无需再躲起来了,你虽然是暗卫,但我不是二殿下,你跟着就是了。”

    看了姜溪许久,暗一到底是没有再躲起来,而是抓起佩剑,走到了姜溪的身侧站好。

    见状,姜溪就朝着暗一笑了笑,稍时,他敛下笑意后,便出声道:“请唐大人进来吧。”

    他的话音落下,就见房门被推了开,随后,一名约莫二十七八的男子就走了进来,男子穿着深色的官服,在看到姜溪时,便抬手作了一个揖,道:“下官见过姜大人。”

    早前,在钦差的仪仗到达扬州时,他们就已经见过了,只是那次,姜溪推了他们专门为他设下的接风洗尘宴,直接来了驿站,之后的几日,也是例行公事地走动了一两回,没有与他们周旋。

    “唐大人请坐。”示意唐庄坐下,姜溪问道:“不知唐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唐庄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内,在看到放在一旁的行李时,眼神闪了闪,他收回了视线,然后笑道:“下官听说前往苏州的官道通了,便想大人想必是马上要离开苏州了,就特地来邀请大人晚上到‘杨柳阁’小聚一番。大人来了扬州数日,一直忙着体察民情,几番推辞了我等的邀请,忙得不可开交,还不曾感受过夜里的扬州城吧,索性今日便由下官做东,请大人游玩一次如何?”

    “这……”

    姜溪闻言,拧了拧眉,佯装迟疑不已,稍时,他拱了拱手,出言推辞道:“我恐怕是要再次拂了唐大人的一片心意了,陛下让我四处走走,体察民情,如今我在扬州已经停留了七日,是万万不能再耽搁了,今日便要启程前往苏州,若是往后得了空,有幸来扬州时,再来叨扰唐大人吧。”

    唐庄哪里能让姜溪就这么走了,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眼睛一亮,道:“我看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此时出发,入夜时只怕是到不了下一个城镇的,现下又已经入秋,夜里会比白日凉上不少,倘若大人您因为宿在野外着了凉,染上了风寒,不是会更加耽误时日?”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才又说道:“不如,大人您就在扬州多停留一日,待到明日再出发,这样一来,也能让下官了了心愿,做一回东,为大人践行一番,大人觉得如何?”

    已然做足了戏,所以在听了话后,姜溪又佯装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像是十分为难的模样,片刻后,他又扭头问了暗一这会儿的时辰,得了回答后,好半晌,才十分勉强的答应道:“如此的话,我就再留一日,便有劳唐大人了。”

    见姜溪答应了,唐庄霎时就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而后他才突然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他打量了一会暗一,笑问道:“不知这位是何人?”

    姜溪介绍道:“他是宫里的侍卫,此行的安全,皆有他负责。”

    点了点头,唐庄不疑有他,他收回了暗一身上的视线,又笑着说道:“如此,下官衙门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大人了,请大人晚上务必要来,下官就在‘杨柳阁’恭候大人了。”

    “嗯。”应了一声,姜溪道:“我会去的。”

    唐庄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对着姜溪躬身作了一个揖,道:“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唐庄走后,姜溪就转过头,对暗一说道:“今夜,你随我一起去。”

    低头看着他,暗一沉声道:“你不说,我也会同你一起去的,我会保护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无论何时。”

    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姜溪用茶盖拨了拨杯面上漂浮着的细碎茶叶,闻言,他的神色变了变,许久,才垂下眼眸,轻声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虽然是二皇子命令的,但我仍然要感谢你,谢谢,真的。”

    茶杯中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丝丝缕缕的热气溢起,遮住了他的眼,使得他的眼模糊,看不清他的眼神。

    心里闪过一阵怜惜,暗一张了张嘴,语气有些略显生硬地,没头没尾地说道:“不是。”

    即便不是殿下的要求,他也会保护姜溪的。

    饮了一口茶水,姜溪抬眸去看他,道:“你说什么不是?”

    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暗一摇头道:“没什么。”

    姜溪眨了眨眼,又盯着暗一看了一会,眼里满是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920|

    之后,姜溪又和暗一下了几局棋,暗一都输了,约莫到了酉时,他便起身,去沐浴换衣了。

    因为是要去赴私人的晚宴,故而姜溪便脱下了身上的官袍,换了一身浅色的衣袍,长发也只是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一个簪,又插了一支白玉簪,看着简单随性至极。

    他的嘴角微翘,眉眼弯弯,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肃然和严谨,多了几分书卷气,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岁,加上他本来就长得清秀,生活也十分规律,便越发显得年轻,倒像是刚过而立之年一般。

    暗一见了,也禁不住多看了几眼,眼里闪过了几分惊艳。

    姜溪自己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同,他站在门外看了看天色,然后重新走至软塌坐下,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对暗一说道:“你也坐下吧,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虽说是宴会,但这宴会上,倒是饮酒居多,吃得,甚少。”

    “好。”看他吃得享受,暗一便也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一时之间,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埋头吃了起来。

    入了秋,日头便越来越短起来,酉时刚过半,天色便已然开始暗了下来,不过扬州城的夜晚,仍旧是十分热闹的,不比白日差。

    一入了夜,扬州城内街头巷尾便会点起街灯,寺庙内的高塔之上,亦会亮起长明灯,使得整座城市亮堂堂的,街上也仍有小贩叫卖,只是所卖之物略有不同,其他倒与白日并无二样。

    到了戌时,姜溪便带着暗一出了驿馆,前往杨柳街。杨柳街乃是扬州城有名的烟花柳巷,而里头,又以‘杨柳阁’最为出名和热闹。

    ‘杨柳阁’其实是一间舞坊,只是里头亦有涉及一些皮肉交易,但都是需要姑娘们自愿的,若是她们不愿,客人亦不能强求,倒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姜溪是第一次走进烟花柳巷,一踏入里头,他便一改平日里的沉稳,显得有几分拘谨起来,紧紧抿着唇,他目不斜视地走着,也不去理会周围上前来要与他搭讪的姑娘,一路径直地朝着最里头的‘杨柳阁’走去。

    暗一手里的剑不离身,这么抱着剑走在姜溪身侧,又板着脸,神色肃然,倒是没有一个姑娘敢上前去搭讪,也省了麻烦。

    姜溪和暗一一路走至杨柳阁前,唐庄等人早已在那里候着了,他们一见姜溪,忙上前拱了拱手,笑眯眯问候道:“姜大人。”

    姜溪对他们一一点了头,又道:“各位久等了。”

    唐庄忙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我等也是刚到,大人请进,下官已经让人备了上好饭菜,就等您入席了。”

    微微颔首,姜溪便抬脚,进了门。

    瞧着里头安安静静的,姑娘们乖巧地站成了一排,也没有其他的客人,姜溪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唐庄,问道:“今日为何没有其他客人?”

    唐庄笑了笑,忙应答道:“下官包下了这里。其实,下官本是想在‘海韵楼’设宴为大人践行的,只是‘海韵楼’前几日便已经被盐帮包了,而这扬州城里,论宴席,算的上定好的只有两家,一是‘海韵楼’,第二便是‘杨柳阁’了,故而下官只好将宴席设在了‘杨柳阁’。”

    稍稍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解释道:“‘杨柳阁’以歌舞扬名天下,自是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夜间生意甚好,倘若不包场,一旦有客人饮了酒,只怕会失了仪,闹出声响来吵着大人。”

    姜溪闻言,嗯了一声,随即又重新迈开了步子,朝着楼上走去。

    暗一紧跟其后,形影不离的。

    上到二楼后,唐庄又在前头引入,他推开了一间包房,对姜溪说道:“大人请上座。”

    姜溪点点头,依言坐下,之后,其他的几人也依次入座。

    这次的夜宴,虽然是唐庄做东,但来的,却不只唐庄一人,还有其他的下属官员也来了,其中亦有两名乡绅,统统落座之后,倒是把圆桌坐满了。

    在位置上坐了一会,瞧着大家都是一派拘谨的模样,唐庄便率先端起酒杯敬了姜溪,姜溪含笑应下,又仰起头一口把酒饮尽,桌上的其他人见姜溪确实没有端着钦差的架子,不难相处,便也渐渐放开了,话匣子打开,气氛开始热闹了起来。

    晚宴过半,酒过半酣,不少人都有了醉态,其中一名乡绅显然是真的醉了,他眯着眼,醉醺醺地说道:“姜大人,既然来了这‘杨柳阁’,怎能不叫姑娘上来助兴呢,我这便去叫上几个姑娘上来,让她们陪陪酒,嘿嘿,她们的歌舞啊,乃是一绝,尤其是她们那跳舞时的身段啊,当真是婀娜多姿,堪称人间绝色,若是大人见了,定也会为其着迷,流连忘返的……”

    说话间,他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就要出了包间去喊姑娘。

    听了乡绅的话,众人的脸色微变,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主位的姜溪,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此时,唐庄虽然也有几分醉意,但到底是没有醉到分不清轻重的地步,他忙给一旁的两人丢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他们拦下那乡绅,又转过头对姜溪解释道:“他这是喝醉了,并非是无意冒犯大人的。”

    “我知晓。”

    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那乡绅,姜溪的神情十分平淡,他缓缓放下酒杯,然后又环视了一圈其他人,片刻后,淡淡说道:“我在京城时,也曾经听过‘杨柳阁’的名字,听闻这里的姑娘个个都能歌善舞,又能吟诗作画,是难能的才艺双绝,今日既是有幸承了唐大人的邀请来了这‘杨柳阁’,观赏一番,倒也未尝不可。”

    闻言,众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纷纷出声附和,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言笑。

    唐庄听了,却不免怔了怔,有些诧异,回了神后,他说道:“如此的话,下官便去安排一二?”

    理了理衣摆和广袖,姜溪站起了身,而后又开口道:“即使要观赏,自是要下楼,去台下观看才是,这包房的位置甚小,恐怕姑娘们会施展不开,若是看得不尽兴,岂不是可惜。”说罢,他就带着暗一,离了席,径直走到了楼下。

    眼看着姜溪和暗一下了楼,一名还算清醒的官员赶忙凑到唐庄跟前,小声问道:“大人,这姜大人,可是生气了?”

    “你觉得呢?!”瞪了他一眼,唐庄指着刚才那名醉酒的乡绅,压低声音怒道:“这蠢货可是你带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那官员低下头,脸色苍白,眼神有几分闪烁:“大人,我……”

    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唐庄寒声道:“本官不管你收了此人多少银两,许诺了他何事,但是今日之后,本官不想在扬州城再看到他,若是日后再见了他,本官就拿你是问!”

    说完,他甩了一把衣袖,抬步出了包间。

    走至一楼,看见姜溪和暗一坐在台下,唐庄连忙叫来侯在一旁的龟婆,低声跟她吩咐了几声,然后就疾步来到了姜溪身侧,语带歉意道:“方才之事,乃是下官的一时疏忽,下官已经教训了他们,还请大人海涵见谅。”

    姜溪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闻言,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又把视线落在了台上,淡淡问道:“可是准备好要开始了?”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唐庄赔笑道:“好了好了,这就能开始了。”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丝竹管乐之声渐渐响起。

    随着乐声响起,台上便起了烟雾,迷了人的视线,当琴声猛地拔高之时,烟雾散去,此时,已然有一群身着舞衣的女子站在了台上,她们的身姿轻盈,脸上带着笑容,和着乐声,翩翩起舞。

    暗一仅仅只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在他看来,看她们还不如看姜溪有趣。

    这会儿,姜溪似乎也有些醉了,本来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意,他的目光虽然是落在台上的,但实际上,他的眼里却是一片茫然,不曾把舞看进眼里。

    又坐了一会,姜溪忽然皱起了眉,神情一变,脸色也突然苍白了不少。

    一直都注视着姜溪,此时暗一看了他的模样,不禁蹙起了眉,他霍然起身,对唐庄说道:“姜大人有些不适,今夜,便到这里吧。”

    说话时,他的语气虽然冷若冰霜,但也不难听出其中含着的一抹急切,说完话后,他也不等唐庄他们的反应,就搀扶起了姜溪,半扶半抱的,直接离开了。

    出了杨柳街,微风吹在姜溪的脸上,姜溪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轻轻推开了暗一,又自己站好,之后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笑着说道:“总算是离开了。”

    看着他还是苍白的脸,暗一担忧地问道:“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轻摇了一下头,姜溪对他眨眨眼,含笑说道:“我很好,方才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否则唐庄是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

    暗一沉默了一会,出言确认道:“当真无事?”

    点点头,姜溪笑道:“你无须担心。”

    仔细地看着姜溪的神情,分辨他说话的真假,稍时,暗一才收回了视线,道:“无事便好。”

    姜溪抬起头,看了一眼挂枝头上的圆月,语带笑意道:“今夜的夜色正好,不如就一起走走。”

    暗一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但却不曾落后一步。

    姜溪见了,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浓了起来。

    随后,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在街道上,姜溪说着话,暗一偶尔也会应上几句,迎着徐徐的清风,倒是惬意非常。

    或许是由于刚才喝了酒,虽然没有醉,但也有几分酒意,姜溪安静了一会,忽然轻声道:“暗一,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他至今都还未拆开燕文灏给他的信件,他不敢去看。

    暗一脚下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跟上,他浅叹了一声,道:“你若是放不下想看,便自己去看,若是不愿去看,就不看吧,淮王与良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便是你知道了信件里所写何事,也没了意义。”他知道姜溪所说的信,是指的哪一封。

    过了一会,暗一又道:“日子久了,总会忘得。”

    垂下眼眸,姜溪沉吟了许久,半晌后方才又笑着说道:“也罢,我不再问你了。”

    这是姜溪听到的,暗一说最多话的一次,暗一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又略微低沉,但是此时听在姜溪的耳里,却觉得意外的悦耳,安抚到了他的情绪,让他又平静了下来。

    让他忍不住想,大概他全然不知,应该会更好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921|

    两人回到驿馆时,更夫恰好敲响了三更的更鼓。

    陪着姜溪回了房,又亲眼看着他躺上了床,随后暗一便纵身一跃,轻巧地上了屋顶。

    坐在屋檐之上,暗一望着天上的圆月,难得褪去了脸上一贯的肃然之色,露出了一些茫然和若有所思。

    方才,当姜溪又一次提起信件时,他心里居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意,他愤怒姜溪即便是受了那么多的伤害,被人如此利用,居然还是傻傻的,仍旧忘不掉那个将他的感情置于尘埃,伤他至极的人,还是会时常记挂着她……

    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想起了这段时日自己与姜溪的相处,确实是融洽至极的,然而思及此,反正过来的暗一却不由拧起了眉,神情也有了微微的变化。

    他无父无母,年少时就被师父收留,教了功夫,后来大了些,师父又教导他作为暗卫的职责,让他好好保护二皇子,而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却是已然超越了身为一名暗卫职责的。

    尽管姜溪并非是他的主子,但他要做的,也该仅是尽到保护的职责罢了,可是如今……

    沉思间,暗一忽然听见了姜溪的声音,他闻声低头,便看见姜溪披着外袍站在院子里,正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纵身一跃而下,暗一来到姜溪跟前,自然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还未入睡,可是觉得有哪里不适?”他的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关切。

    摇了摇头,姜溪笑道:“你无需担心,我无事的,只是有些睡不着罢了,对了,你这些日子,夜里便都在上头吗?”说着,他就抬起手指了指屋顶的位置。

    暗一道:“不是。”顿了顿,他突然问道:“你可想要上去看看?”猜到姜溪现下所思的,或许还是五皇子和良妃的事,他又补充道:“站在高处时,心里会放松不少。”

    姜溪听了话,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他看了看屋顶,含笑道:“那就拜托你了。”

    闻言,暗一便弯下腰,动作自然地抱起了姜溪,之后足尖轻轻点地,一个飞身,便上了屋顶。

    找了个相对平坦的位置,暗一小心翼翼地把姜溪放下,又扶着他坐好,之后,他自己也在姜溪身侧坐了下来。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姜溪确实觉得自己的心情宁静了不少,他抬起眼眸,看了远处一会,笑了笑,感叹道:“这里的景色确实很好,不过若是还有一壶酒,就更好了。”

    暗一不赞同道:“你先前已经饮了不少酒。”

    “嗯,我知道。”淡笑了一声,姜溪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空,又看了看那轮圆月,轻声道:“明日的天气该是极好的。”

    “嗯。”暗一看着他,应了一声。

    约莫坐了一刻钟,姜溪便扭头对暗一道:“与你坐了一会,倒是有些倦了,明日还要早起,麻烦你送我下去吧。”

    “好。”暗一点了点头,随即便抱起他,跳了下来,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站好后,姜溪就对暗一笑了笑,而后便越过他,朝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走至门口时,他突然又转过了身,温声说道:“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吧,没有石步原的吩咐,唐庄不会轻举妄动的,所以今夜,应该也是宁静的。”说完,他就进了门,并反手关上了门。

    门外,暗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露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笑容,他又继续站了一会,然后才转过身,朝着一侧的另一间屋子走去。

    一夜,安然无事,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苏州城。

    收到暗一传来的消息时,燕文灏正准备和慕子凌一起出门,去街上走走。

    这几日,苏州城里的雨水绵绵不断,一直在下,虽然自从他们到达的那日之后,都只是下着小雨,但几乎没有停过,一直到了今日,才终于是出了太阳,放了晴。于是,燕文灏便想带慕子凌一道出去走走。

    两人刚刚走至门口,还未踏出门,便看到多元朝他们小跑过来,跑到跟前后,又凑到了燕文灏耳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听了话,燕文灏敛起了嘴边的笑意,对多元点了点头,然后,他又偏过头,朝着慕子凌露出了一抹略带歉意的微笑,说道:“抱歉谦和,恐怕我们要晚些才能出门了。”

    轻摇了一下头,慕子凌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扫了一眼四周,燕文灏道:“我们回书房再说吧。”

    三人重新回了书房,落座后,燕文灏便看向多元,开口问道:“暗一那里如何了,他们如今可是还在扬州?”

    低着头,多元回答道:“暗一传讯说,今日他们辰时便会启程前,若是顺利,再有三日便能到达苏州了。”

    “嗯。”

    燕文灏闻言,微微颔首,他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轻点着桌面,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站起了身,走至不远处悬挂着的地形图前,神色认真地盯着看了起来。

    看了他严肃的模样,慕子凌也跟站了起来,他走到燕文灏的身侧站定,也把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地形图上,仔细观察了起来。

    伸手指了指地形图上标记出来的一处山谷,燕文灏沉着脸,转头看向慕子凌问道:“谦和,你可还记得我们来时经过的那处山谷?”

    “记得。”

    慕子凌道:“因着那处的地形所致,又是易守难攻的,是绝佳的埋伏之地……”正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片刻后,睁大了眼睛,出言问道:“你可是担心石步原会在此处设下埋伏,伏击姜大人?”

    燕文灏的眼神幽深冰冷,神情亦是肃然无比,他笃定非常道:“石步原定会让人设下埋伏。”

    停顿了一下,燕文灏的指尖划过地形图,指着其中那条通往苏州与扬州之间的道路,又继续说道:“从扬州至苏州,沿途所经,多有乡镇,其中不乏有热闹的地方,人烟并不稀少,唯有此处山谷,方圆百里内都没有村子,是人烟罕至之地,除了过路之人,普通的百姓鲜少会经过。”

    “依着我们这几日的明察暗访,已然可以断定和石步原暗中勾结的匈奴皇室,便是四皇子赫连宣。赫连宣的野心勃勃,一心妄想进犯中原,借此博得老单于的认可,成为新单于,若是我没有猜错,如今,他应该已经勾结了其他国家,说服了他们和匈奴一道形成联军共同进犯大燕,他现下最需要的,大概便是时间,准备的时间。”

    蹙了蹙眉,慕子凌思索了一会,冷声道:“如此说来,石步原现下要做的,便是为赫连宣尽可能的拖延时日?”

    燕文灏沉声道:“应该便是如此。”

    过了一会,他皱着眉,又寒声继续道:“按照石步原的狠厉,他既是已经敢明目张胆的地让异族人和匈奴人进驻苏州,想来是已经不怕被察觉,他必是安排好了一切,他一旦听闻姜溪他们启程来了苏州,必会先下手为强,出手解决了他们,又造成假象蒙骗父皇,用以拖延时日。”

    闻言,慕子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道:“这样的话,姜大人和暗一,岂不是十分危险?”

    “我这便派人去助他们。”说罢,燕文灏就转过头,对一旁的多元吩咐道:“让暗三和暗五即刻出发,前往与暗一会和,切记,务必要保护姜溪安全,不能出事。”

    “属下领命。”

    多元不敢多停留,他应了一声后就连忙离开了书房,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该是去找暗三和暗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924|

    燕文灏和慕子凌到底还是没能出门。

    多元走后,没过多久,出去打探消息的谢景钰便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从京城一路飞快赶来,风尘仆仆的暗四和落雨。

    尽管离了京城后,落雨便脱去了原本那身繁琐的华服,换上了一身朴素简单的劲装,乌黑的长发亦高高束起挽于脑后,又是素面朝天,不曾点缀一点的胭脂水粉,却仍旧掩盖不去她足以倾城的容颜。

    慕子凌是第一次见到落雨,但在看清落雨的相貌时,他也不免露出了些许的惊艳,不过,他仅是多看了一眼就回了神,收回自己的视线后,他又示意阿临去外头候着,不要让其他闲杂的人进来。

    经过了慕子凌几次的‘敲打’,又有多元和福全在一旁不停给他灌输作为奴才的守则,阿临到底是真的懂事了些,性格也收敛了很多,不再咋咋呼呼、莽莽撞撞,这会儿,他见了慕子凌的眼神,便乖乖地点了头,然后快步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尽职地看门。

    屋内。

    牵起慕子凌的手,拉着他重新坐回上位,坐下后,燕文灏的目光平淡地落在暗四和落雨上,道:“你们辛苦了。”

    从苏州到京城,又从京城到苏州,路途有千里之遥,他们却一共仅用了八九日,必然是不眠不休地连夜赶路了。

    听了话,暗四和落雨都摇了摇头,接着又恭敬行礼道:“属下见过殿下,皇妃。”

    “免礼吧。”说着,燕文灏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看向他们说道:“都坐下说吧。”

    “谢殿下。”道谢后,暗四和落雨便依言坐下了。

    看他们坐下后,燕文灏才把视线落在落雨身上,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此次我让你过来,是为了何事?”

    抬起眼眸,落雨看向燕文灏,回答道:“属下知道。”

    端起手旁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水,燕文灏沉默了片刻,淡声道:“既是知道,我便不再重新向你说明了,记住,你的唯一任务,便是回去秦毅身边。”

    面无表情点了一下头,落雨认真道:“属下领命。”

    燕文灏道:“秦毅是苏州富商,又是第一情报阁的幕后之人,众人皆知,以他的身份,石步原必然是会结交于他,如今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务必要尽快拿到石步原与匈奴勾结的确凿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整顿好江南官场,瓦解匈奴人的阴谋。”

    顿了顿,燕文灏扫了落雨一眼,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稍时,他又淡声继续道:“秦毅此人的性格孤僻且淡漠,漠然一切,与谁都是泛泛之交,无论是对谁,都不曾倾心相待,除了他家中卧病在床的弟弟,便唯有你……十几年来,他始终都记挂着你,如今又不惜出十万两寻你,故而要接近秦毅,又能说服他心甘情愿帮助我们的人,便只有你。”

    最后的这一句话,终于是让落雨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的,镇定自若的模样出现了裂痕,她的神情微微变了变,飞快地垂下眼眸,又紧紧地抿着唇,放在身侧的手也握得紧紧的,却始终不发一语。

    慕子凌不由转头去看她,见状,眼中闪过了一抹怜悯,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心里亦生出了不少的感慨。

    先前,他已经听过多元说起落雨的事了,也知道落雨的过往,他是敬佩她的,为了报仇,可以不惜付出所有,甚至是女儿家最为重视的名声和清白,但同时,他却也是替她觉得可惜和惋惜的。

    明明可以不用那么偏激的方法去接近燕文志,但她却像是要自虐似的,选了这种最为极端的方式——

    纵然是报了仇,却也伤了自己。

    慕子凌猜得到,这或许是落雨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仇恨的方法,但她到底是选错了方法的,这样一来,她的父母和妹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够安息?

    他们若是泉下有知,定然都是想要落雨过得好的。

    不过,慕子凌终究是没有开口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也要为自己所选择的路,付出代价。

    低着头,落雨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她便敛起了外露的神色,又抬起了头来,此时,她的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还是认真应道:“属下定会办成此事。”

    “嗯。”

    应了一声,燕文灏颔首道:“今日你且休息一日,明日一早,便随我们前往秦府。”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京城近来可有事情发生?”

    他虽然在京城也留了人,关注京城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向他汇报,但苏州到底和京城相隔甚远,若是有消息要传递过来,实在无法太及时。何况,宫里的那些消息,此番被他留在京城的人,恐怕能打探到的甚少,若是宫里有意瞒下,就无从打听了。

    闻言,落雨斟酌了一下语句,然后便缓缓把京城发生的一切,全部都说了出来,她道:“殿下您离京后,京城倒是平静了几日,是后来,云将军还在世的消息突然被传出,陛下听了传言,就亲自登了将军府,在将军府亲眼见到了云将军,这才引起了波澜,如今京城的百姓都还在议论纷纷……”

    示意她先停下,燕文灏皱了皱眉,冷着脸,寒声问道:“可有查出缘何小舅的消息会被传出?幕后可有指使之人?是何人?”

    那时,云景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救过燕文远,但当时人多口杂,又处于街市,周遭还有百姓,真正有听到淮王喊出‘云景’之名的侍卫甚少,再加上云景的样貌实在过于年轻,与青年无异,少有人会相信,真的将他当作云景,而除了处于包围圈中间的封言和燕文远二人,为了防范,其他的侍卫燕文灏后来都命人一一去解决了。

    至于燕文远,他是知道云景要是还在世,对他会有何影响,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该是不会主动提起才是……

    蓦地,想起还有何人后,燕文灏的眼神忽然一闪,出口问道:“消息可是从吕熙口中传出的?”

    “并非是他。”

    摇了一下头,落雨恭敬告诉他道:“属下循着消息传出之地去查过了,已经查到了此消息乃是三皇子命人传出,又刻意传至陛下面前的,只是三皇子究竟意欲何为,属下却猜不透,不得而知了。”

    闻言,燕文灏本就皱着眉又皱的更紧了些,同时,面上也有疑惑闪过——

    燕文远的目的是什么?

    静默了一会,燕文灏压下心头的不解,摆了一下手,示意落雨继续禀报京城之事,他问道:“此番宫内可有发生何事?”

    落雨沉声说道:“前几日,属下从三皇子处得知,陛下生病了。”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谢景钰听了话,终是忍不住插了话,他诧异不已道:“陛下生病了?”

    “应该错不了的。”

    回答了谢景钰后,落雨便转回了头,又继续向燕文灏禀报道:“陛下生病的消息并未传出,宫里已经封锁了消息,除了德贵妃、三皇子、四皇子还有慕大人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宫里对外一直宣称,只说是陛下突然得了已故皇后娘娘的托梦,甚是想念娘娘,要为娘娘闭门沐浴斋戒一段时日。如今,朝中的一切事务,都暂时交与了三皇子负责,而四皇子和慕大人则是负责从旁协助三皇子。”

    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燕文灏抿着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眸幽深无比,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散发着令人惊俱的寒意。

    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慕子凌温声唤道:“殿下。”

    闻声,燕文灏回了神,他顺势抓紧了慕子凌的手,又扭过头对慕子凌笑了笑,道:“我无事。”

    看了慕子凌许久,燕文灏才重新回过头看落雨,又开口问道:“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

    拧紧了眉,落雨思索了一会,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之前,德贵妃曾经出宫来过三皇子府一次,当时,属下似乎是模糊不清地听见了三皇子和德贵妃提起了陛下和云将军,当时,德贵妃情绪似有些激动,只是属下无法靠近,离得太远了些,不能听清他们到底谈了何事……”

    燕文灏淡声道:“你勿要自责,你们的首要任务,便是保护好自己。”说完,他偏头扫了她和暗四一眼,又开口说道:“今日就先到这里,你和暗四一路赶路而来辛苦,就先退下去休息。”

    “是。”

    听了话,暗四和落雨便一齐站起了身,又对着燕文灏和慕子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城东,秦府。

    背着手,秦毅目不转睛的,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一副画,眼中含着深深地情愫。

    那画上虽然只是简单地勾画着一名女子,但是透着画作,却已经能够知道她的样貌,必是十分出众的。

    这么静静地看了许久,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后,秦毅便出声问道:“她可是到了苏州了?”

    说话间,他已经转过身,目光淡淡地落在眼前的一名青年身上。青年乃是他的手下,自小跟着他,赐了秦姓,名唤秦山。

    若是落雨在此,定然就会发现,这个秦山,便是她舞坊里的总管,负责舞坊的大小事务,跟了她很多年。

    低着头,秦山回答道:“是,落雨姑娘今日进的苏州城,属下一直跟着她,看她进了城南的一处宅子。”

    把挂在墙上的画拿下,秦毅缓步走至书桌后的椅子坐下,又把画铺在桌上,伸出手,轻抚着画上女子的容颜,眼神温柔缱绻,稍时,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城南的宅子?可知道是何人居住?”

    秦山答道:“住在里头的人,是二皇子。”

    闻言,秦毅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抬起了头,他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你可确定?”

    秦山面无表情地点了头,笃定非常道:“是,属下确定。”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秦毅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又低下了头,继续注视着画上的女子,眼里尽是一片痴情,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深深的思念。

    安静地看了画上的女子许久,又忆起了记忆中女子还是孩童时候的一颦一笑,秦毅终是眼神一凛,下了一个决定。

    仔细且轻柔地把画上的尘埃擦去,又妥帖地把它重新挂回墙上,秦毅仰着头,又盯着看了一会,约莫一盏茶后,他就转过了身,对秦山吩咐道:“去命人备好马车,再准备一份厚礼,我要亲自登门,去拜访一下这位二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925|

    秦毅带着秦山登门之时,燕文灏和慕子凌、谢景钰三人正在商讨着燕文远命人把云景仍在世的消息传出的原因。

    他们虽然有了几种猜测,但是一旦细细去想,到底还是都不太对,有些地方,怎么无法说通,于是,几人就都陷入了迷惑当中。

    听到门外门房的通传,燕文灏抬起头,眼中露出了些许诧异,但转念一想,很快又想明白了过来,秦毅登门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落雨……想来,秦毅是在落雨的身边,放了人的。

    思及此,他就出声,对门房道:“且请他们去厅中小坐片刻,我稍后便到。”

    这名门房是谢景钰先前就派来的人,是知道燕文灏和慕子凌身份的,此时他听了话,便连忙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就匆匆转身退了下去。

    屋内。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谢景钰不由疑惑道:“秦毅怎么会突然来访?”

    燕文灏的表情淡淡,他沉吟了一会,就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落雨前脚刚到,他后脚便来了,他该是派人跟在落雨身边的。”

    听了话,谢景钰不禁皱起了眉,严肃道:“那他岂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伸手理了理衣上的褶皱,燕文灏站起身,而后微微颔首,淡声道:“应该是如此的,不过如此一来也好,既然他等不及,先亲自登门了,便是对我们有利的,景钰,你现在去把落雨找来,我和谦和先去前厅,会一会他。”说罢,他便牵起了慕子凌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谢景钰在他们离开后,便也站起了身,摇着折扇,闲庭信步地往另一侧走去。

    几名暗卫住的房间,离书房的位置并不远,不过平日里他们一般鲜少回去休息,夜里也会安排守夜,但今日暗四和落雨刚刚从京城而来,累了一路,应该还是会回房的,故而谢景钰便直接找了过去。

    这一边,秦毅被请进厅中后,便落座了下来,也不着急,就静静地坐着,饮着婢女送上的茶水,神情稍显淡漠,只能在眼底的深处,捕捉到一抹期待。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秦毅就听见外头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偏头看向门外,在看到燕文灏和慕子凌的时候,便站起身来,朝他们弯腰作了一个揖,道:“两位慕公子。”

    他并没有暴露他们的身份,唤燕文灏作殿下,而是用了慕子凌的姓,作公子的称呼,是猜到了以他们如今的情况,身份还不能被人所知。

    燕文灏闻言,眼里多了一份欣赏,他勾唇一笑,也拱了拱手,道:“秦老板。”

    慕子凌也不禁多看了一眼秦毅,然后对他笑了笑,自然地同他问了好。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燕文灏就和慕子凌一起走到上位坐下,又让婢女备上了茶水和点心,接着,燕文灏笑道:“不知秦老板此次亲自登门,可是为了何事?”

    示意秦山把自己带来的礼品送上后,秦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言道:“实不相瞒,两月前,大夫替我诊断时,说我患了一种病,需要一味药材做药引才能根治,我来此,是想同慕公子打听这一味药材的,我听闻两位慕公子乃是从京城而来的药材商,想必是见多识广,或许有我想要之物,所以今日就来问问,你们可有我想寻的那味药材?若是有,我定当以重金酬谢。”

    用茶盖拂去了茶水上漂浮的茶叶,燕文灏听言,就抬眸看了看他,出言问道:“哦?不知秦老板要找的,是何味药材?”

    说着,他又无奈地笑了笑,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满秦老板你说,我们这次回来,原本是想回来探亲的,奈何家中亲人俱已离世,因此再过一段时日,过了亲人的祭礼,便要动身回京了,故而,所带的药材,并不多,也不知是否有你需要之物。”

    拱了拱手,秦毅的话里多了一丝急切,他道:“慕公子不远千里,自京城远道而来,路上该是有听闻了我要寻的这味药材的,我知道,二位慕公子都是聪明之人,既是听闻了,便自然能猜出了这药材之名,不知,二位慕公子这里可有?若是能交给我,我秦某人承诺,必会倾其相报。”

    最后的这一句话,秦毅已经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听出了秦毅的话中之意,燕文灏眯起眼,随后打量了秦毅一会,稍时,他摆了摆手,示意厅里的婢女、侍仆全部退下去,又让阿临去外头守着,待到只剩下他们几人时,才淡声道:“秦老板既然猜出了我这里有你要寻的药材,那么可是也猜出了我的要求,你答应?”

    秦毅的面色不改,他认真道:“我既已经主动登门,又开了口,便是答应了你,不会反悔,落雨她现在在何处,让她出来见我吧。”

    一直到此时,说出落雨的名字时,他的眼里才有了丁点的光亮,又露出了些许温柔。

    注意到他话语中多出来的一份温柔,燕文灏笑了笑,告诉他道:“落雨刚刚从京城一路赶来,辛苦至极,我让她去休息了。”

    不禁拧起了眉,秦毅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过了一会,他才敛起外露的神色,缓声道:“对,她一路辛苦了,确实该休息的,是我考虑不周了。”

    听出了他话中含着的思念,又看着他此时的模样,慕子凌忍不住出言问道:“既然你如此思念她,为何不去京城寻她,你该知道的,她一直都在京城,不曾离开过。”

    偏了偏头,秦毅的目光落在了慕子凌的身上,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苦笑着低声道:“她的爹娘妹妹都因燕文志而死,她想要为他们报仇,我能为她做的很少,不去找她,也是能为她做的其中之一,否则,倘若我见了她,我见了她……”

    如果当年,他去了京城,见了落雨,便势必不会允许她如此糟蹋了自己,会阻止她继续去报仇,而以落雨的性子,若真是如此,便真不会再理他了,所以,他不敢。

    “你们啊……”

    浅浅地叹息了一声,慕子凌看了秦毅一会,到底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敏锐地察觉到了慕子凌这会的情绪变化,燕文灏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又偏过头对他笑了笑,眼里尽是温和。

    抬起眼眸,在对上燕文灏眼里的温柔时,慕子凌的心里一暖,就也跟着笑了出来。

    也罢,都是痴儿,但他相信,有情之人,最后总会终成眷属的。

    这时,秦毅忽然站起了身,又转身朝向了门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头,眼神中透着思念,近似呢喃地喊道:“小雨……”

    闻声,落雨脚下的步伐一怔,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秦毅,面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复杂,许久后,才垂下眼帘,又轻轻唤了一声:“毅哥哥。”她的声音很小,只够她自己一人听见。

    仔细算来,他们已经十几年未见了,他还是当年的秦毅,她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落雨了。

    如今的她已是满身污垢,脏的不行,又怎么能配的上他?

    她回不去了啊。

    本就是站在落雨身侧的,所以这会儿,谢景钰清楚地看见自落雨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滴落进了尘土里,见状,他不由生出了一抹感慨,而后又转过头,看了看秦毅,看他也是痴痴的模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又站了一会,谢景钰看着他们两人还是都不动的模样,便侧过身,在落雨耳边提醒道:“有什么话,都先进去再说吧。”

    落雨闻言,猛地回了神,她点了点头,又重新迈开了步子。

    走进厅中,落雨忍不住偏头去看了一眼秦毅,但却忽然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秦山,霎时,她的表情猛地一变,稍时,才又想起秦山出现的时间,心里一软,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许久之后,她终是缓缓回了神,又看了看秦毅,随即走到了他对面的一侧坐下,秦毅见了,眼中的光亮顿时黯淡了几分。

    燕文灏看了他们一眼,叹息地摇了一下头,又忍不住握紧了慕子凌的手。

    众人全部都落座后,燕文灏就敛了敛神色,他转头看向秦毅,沉声问道:“秦老板,关于石步原勾结匈奴之事,你了解多少,又是否参与了其中?”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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