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寒山道不通 作者:七世有幸
正文 第19节
寒山道不通 作者:七世有幸
第19节
顾泽掏出两人的护照递给她。
女人接过去看了几眼,拿出一张表格让舒容予签了字,就把护照和房间门卡一起推过来,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段话。舒容予点点头对她道了谢,转向顾泽说:“好了。”
对上顾泽的眼神,他愣了一下,垂下眼去拖着箱子走向了电梯。顾泽跟在后面,努力让表情平静些:这趟远门到底是出对了啊……
☆、爆发(已修)
当天下午,两人一起出门,逛了逛著名的中央公园和第五大道。中央公园在冬日里只是一片萧索的景象,游客也寥寥无几。倒是第五大道上一片元旦促销的热烈气氛,各家店面纷纷用昂贵的装饰堆砌出廉价的幸福感。姑娘们冒着凛冽寒风,一边哆嗦一边慷慨奔赴下一个沙场。顾泽和舒容予两个大男人并肩走在这里,即便不做出什么惹眼的动作,也足够突兀了。
时不时有探询的视线扫来,舒容予虽然面上不显,但悄悄蜷起的指节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他知道顾泽是有意将自己拖出家门,而自己也觉得自己那副畏缩脆弱的样子着实招人厌恶,因此这趟出门以来,一直逼迫着自己举止自然。只要顾泽让他说话,他就尽量配合。
顾泽的确是故意要来这里的,然而察觉到舒容予的僵硬,又不忍逼得太紧。他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与舒容予拉开一段距离,不近不远地跟着。没想到刚过一会,前面的舒容予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回头望着他。
顾泽只得追上前去:“刚才被挤开了。”
舒容予笑了笑:“下次叫我。”喑哑的声音一下子就被人群的噪音盖了过去,他不得不抬高一点音量,“不要走散了。”如此一来,那陌生的音色更是如同无从遮羞的隐秘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如今的声音与外表完全不相符,只有语气中残存着几分熟悉的感觉。顾泽心中抽痛,故作轻松地点点头:“万一真走丢了你可一定要来找我,否则我要饿死街头啦。”
这掩饰很拙劣,舒容予像往常那样装作没注意到对方眼中的沉重。
顾泽扭开头:“啊,你看那件衬衫,要不要去试试?”
有时候舒容予觉得自己就像被确诊绝症的病人,配合着家属的隐瞒与回避。只不过,家属可以预见离别的结局,而落在顾泽身上的枷锁……却是无期的。
晚餐过后,两人在百老汇看了一场《歌剧魅影》。
对于只有时间观看一场音乐剧的游客来说,这部经典作品无疑是展现音乐剧魅力的最好选择。幽暗华美的布景、跌宕起伏的剧情、深入人心的唱段,还有史诗一般沉痛凄美的爱。
短暂的序幕之后,那盏破碎的吊灯缓缓升上厅顶,蒙尘记忆中的剧院重新焕发出光彩。故事里首先露面的是个女配角,嚣张跋扈的女高音卡洛塔。她自诩歌喉一流,在剧院经理面前卖弄着尖锐的花腔,却被蛰伏暗处的魅影扔下一块布景打断。卡洛塔负气罢演,剧院不得不找人代替出演,于是清纯美丽的克里斯汀被推上了舞台。一曲“thk of ”不仅惊艳了观众,也引来了旧识拉乌尔。
随着克里斯汀、拉乌尔和魅影相继出场,一段老旧的孽缘也现出了轮廓。克里斯汀与拉乌尔两情相悦,而暗中以导师身份教克里斯汀歌唱的魅影却对她怀着不可告人的情思。魅影半面毁容,性格乖戾,对心上人的爱意也只会以最极端的方式表达。为了将克里斯汀推上女主角的宝座,他在卡洛塔唱歌时将她的嗓音变成了滑稽的怪声,引来观众的大声嘲笑——
顾泽心里“咯噔”一声,偷偷朝身旁的舒容予望去一眼。舒容予表情如常,似乎看得全神贯注。顾泽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这番小心翼翼的情状,全部落入了舒容予眼中。
分分秒秒绷紧了神经的相处状态,也不知谁会先行厌倦。
示爱,争夺,报复,反抗,以爱为名的凶残戏码,千百年如一日地上演着。比起拉乌尔的一往情深,魅影扭曲而绝望的情感更像一团郁结于胸口的鬼火,让人既心怀恐惧,又暗生怜悯。他摔碎吊灯、恐吓剧院经理、挑衅拉乌尔,甚而谋杀演员,一步步地将每个人都逼上了绝路。而克里斯汀最初对他怀有的淡淡温情,也变成了彻底的恐惧与愤恨。
她当众揭开魅影的面具,让他的脸庞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暴怒的魅影用绞索挟持了拉乌尔,逼迫克里斯汀跟自己在一起,换取拉乌尔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克里斯汀像福至心灵一般,从那副可怕面容之下看清了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唤起了他心中的善意,也换来了他的放手和成全。
焚尽一切的火焰最终只焚尽了魅影自己。他将自己放逐在故事之外,百年之后在她坟前,只留下玫瑰一朵。
帷幕落下时,不少观众眼含泪水起立鼓掌,还陷在对那份苦恋的唏嘘之中。顾泽的前排有一对小情侣拥吻到了一起。他心头一热,鬼使神差地转头,在舒容予唇角飞快地轻啄了一记。
舒容予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耳尖慢慢地红了。顾泽若无其事地拉起他:“走。”
回到宾馆,顾泽让舒容予先去洗澡,自己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过了一会,浴室的水声停了,舒容予穿着宽松的睡衣走了出来,边走边用毛巾擦着头发,没有注意到对方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一只手接过了他的毛巾,顾泽在他身后低声说:“我帮你吧。”
这段时间舒容予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柔顺地垂着。顾泽松松一撩,露出一段颀长的脖颈,白皙的皮肤被水汽蒸出了淡淡的粉色。他动作轻柔地擦着,心思却早已荡到了别处。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个男人依旧怀着如此深沉的依恋……和欲望。
顾泽凑近舒容予耳畔,若有若无地呵了一口气。舒容予猝不及防,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阵酥麻,下意识地想要回头,顾泽却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扔开毛巾,探进了他的睡衣前襟,准确地捏住了胸口的茱萸。
舒容予瑟缩了一下,胸前的敏感点被忽轻忽重地搓揉着,不过片刻已经肿胀了起来。视线被遮蔽,其他感官却因此更加敏锐,一阵阵的快感涨潮般涌来,他不由得轻轻吸气。
顾泽的手一路朝下移去,握住了那已然微微抬头的东西。
“嗯……”舒容予无意识地呻吟出声。
下一秒,顾泽感到手中的东西泄气地偃旗息鼓了。
舒容予脸色发白,步履不稳地走到床边坐下:“抱歉。”
顾泽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没关系。”
他坐到舒容予身边,伸手拨开舒容予额前的发丝。舒容予微弱地笑了一下,主动向他依偎过去:“让我帮你……”
“算了。”顾泽揽过他的肩,却没再做进一步的动作,“其实我也累了。”舒容予有些怔忡地看着地面。
“今天玩得还开心吗?”顾泽用闲聊的语气问,“音乐剧怎么样?”
“……很好看。”
“我倒觉得太悲伤了。”顾泽轻笑着说,“知道吗,我总觉得克里斯汀的心里是有过魅影的。”
“是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他有才华,又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如果他不桎梏自己,不做出那么多伤人伤己的事来掩饰自卑,也许她也会接受他的心意。如果他坦然面对自己的真面目,也就不用担心她的排斥与厌弃。”
舒容予垂下眼去:“嗯。”
明知道多半不会有效果,顾泽还是不死心地续道:“其实他不必苛求自己充当完美的神,没有谁能毫无瑕疵。只要安心做个凡人,让她去爱他就好。他们原本就该在一起。”
“……然后呢?”
“——什么?”顾泽有些回不过神。他没想到舒容予会接口。
“然后呢?她从此日日夜夜陪他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吗?还是让他走到大街上去,连带她也一起承受世人的眼光?”
顾泽愣住了。
一股深重的无力感拖着舒容予下坠,连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话语就这样冒了出来。
“他的爱情感人,是因为从未绽放,所以可以永远鲜艳。但让她洗尽铅华,年复一年地守在他身边,面对他那张脸庞,最初的激情又经得起多久消磨?当她年华老去,想起自己原本可以拥有的人生,她会怎样看待他?他又拿什么赔偿她?”
“容予……这就是你害怕的吗?”顾泽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我还以为你早就明白,我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离开我、抛弃我?”舒容予苦笑了一下,“还是——不会厌倦、不会嫌恶、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当然不会!”顾泽拧起了眉。
“小顾,好好问问自己,你喜欢我的什么?”
“……”顾泽被噎了一下。他记得季秋池曾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也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是声音。是那道比月光更温凉的声线,是录音棚里挺拔专注的侧影,是那张被点亮般光华灼灼的面容。
他仰视着、倾慕着、珍惜着的前辈,再也捧不起台本了。
顾泽突然动怒:“那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会因为那种事就不喜欢你这个人吗?舒容予,你也未免太看轻我了!”如果自己在对方心中就是这样的人,那么之前共同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
“你还不明白,小顾,我看轻的不是你。”舒容予渐渐提高音量,“听啊,仔细地听听这副嗓子。”他伸手指着自己颈上狰狞的伤疤,“有时候我一个晃神,以为这些事从未发生过。再一听自己的声音,梦就全醒了……我已经醒了,你却还不愿睁眼——”
顾泽气得一阵脱力:“我不愿睁眼?!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大老远地跑到美国来,工作都放下,大街小巷地乱逛,只是为了消遣不成?我千方百计想帮你早些走出来——”
“走到哪里去?”
“——怎么到你那里就倒过来了?”
“走到哪里去?”舒容予又问了一遍。
顾泽沉默了下来。舒容予笑笑,站起身来:“看清楚吧。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剩在这里的是个一无是处,只会拖累你,还要拖累你一辈子的废物!”
太久没有如此激烈地说过话,不堪重负的嗓子一阵剧痛,舒容予的声音愈发沙哑,一字一句如同泣血:“如果还在从前,我还会有勇气靠近你的世界,会想要站到你身边……但命该如此,我已经拿不出什么来爱你,也不值得你付出了。”
他语气平稳,身子却像筛糠似的抖着,顾泽看在眼中,越是心疼就越是恼怒:“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我什么都不求,只想看见你活得轻松些,连这都不行吗!”
舒容予脸色发白地合上眼:“对不起。”
“少跟我说对不起!!”
顾泽霍然起身,烦躁与失望占据了所有思绪,他深呼吸了几下,一个新的认知浮现出来:“是因为我?”
……
“正是因为我在身边,你才不得安宁吗?”
舒容予慢慢偏过头去:“已经可以了,小顾。不属于我的东西,我霸占太久了。与其走向最不愿见到的结局,不如在你觉得太累之前……”
“行啊。”顾泽一阵心寒,怒极反笑地转过身,“行啊,你这是认定了我会走了。那就如你所愿吧。”
他大步走去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心结(已修)
顾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半天,胸口炙烤着的那股火气才慢慢冷却下来。
平心而论,舒容予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语。即使在积压多日的情绪爆发时,他最过分的话语,针对的也全是他自己。但顾泽正是因此才更加恼火。自以为牢不可分的联系,在对方口中却能凉薄至此,仿佛随时可以分道扬镳。
其实顾泽心里清楚,声带受伤这件事,不仅让计划之中美好的未来全盘颠覆,也抽去了舒容予最后一丝走下去的力量。舒容予说的是实情,他们的确没有可能回到从前了。命运以幸福为饵,引诱着他们撑到最后,又在一切圆满时将绚丽的蜃景生生打碎,仿佛一幕讽刺剧上演到极处,忘了该如何收场。
长久以来一直隐隐存在的问题,也被这场变故所激化,逼迫他们不得不去正视。在这场感情里,主动的那个人始终是顾泽,他心甘情愿一步步地越过舒容予的心防,也有耐心继续这样走下去。但感情毕竟是需要回应的。舒容予满心都在为顾泽考虑,但在他的设想中,顾泽的美满生活中却容不下自己的存在。
这份爱从一开始就过于消极无望,舒容予无止无尽的退缩与回避,终有一天会让顾泽也心灰意冷。真到了那一步,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又或许,现在已经到那一步了?
顾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陷入了死局。
一阵夜风吹过,夹杂着零星的雪片。顾泽冻得一哆嗦,猛地清醒了过来,却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当时脑子里一片混沌,出门时什么也没带,甚至连件外套也没穿。此时三更半夜站在纽约的街头,能走去哪里?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刚才光顾着低头乱走,心思全没放在认路上。眼前陌生的建筑与路标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他迷路了。
顾泽简直被自己气乐了。多大的人了,玩离家出走也不分时间场合。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夜风一阵冷似一阵,刚才沉浸在思绪中不觉得,此时才发现手脚都冻得僵硬了。顾泽上身只穿了一件毛衣,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面一个子儿也没有,连手机都留在了宾馆房间。
深夜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几个喝高了的黑人勾肩搭背地走过。照这个情势,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了。
顾泽对着手心呵了口热气,用力搓着手,忽然觉得一阵悲凉。自己到底是图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待在这里过一夜铁定会冻死,顾泽决定好歹找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进去挡挡风。
刚一转身,就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影子一晃而过。
顾泽眨眨眼,定睛去看时,路灯下空无一人。他自嘲地笑笑,都到这地步了,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黑暗中有什么动了动,一道人影犹犹豫豫地走回了路灯的光照中。
舒容予身上还穿着睡衣,只披了一件外套,臂弯里抱着一件顾泽的大衣。
见顾泽朝自己迎过来,他低下头去,嘴角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把大衣递了过去。
顾泽的目光扫过舒容予明显是匆忙套上的鞋子与外套、冻得发白的嘴唇和微微打着颤的身体,默然接过大衣,展开来罩住了对方。
“小顾……”舒容予有些着急,伸手就要去脱,却被顾泽一把圈进了怀里。
顾泽抱得很用力,舒容予的额头抵在他肩上,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沉默半晌,舒容予低声开口:“我怕你走丢了……”
“我知道。”顾泽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笑意。
舒容予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解释,却连自己也不明白要解释些什么:“你什么都没带……”
“我知道。”顾泽终于放开了他,一只手却还紧紧揽在他的腰际,“回去吧。”
微薄松软的小雪自夜空中零落,四周静谧无声,只有两人的脚步渐渐去远。
重新回到宾馆房间,顾泽立即把舒容予拉进浴室,用冻得不听使唤的手指慢慢褪去了彼此的衣物,搂着他站到花洒底下。
顾泽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舒容予有些不知所措,但此时两人都被冻去了半条命,也顾不上别的了。冰冷的身体接触到温水都觉得滚烫,过了良久才渐渐回暖。顾泽一点一点地升高水温,四肢百骸终于舒畅了起来,再看舒容予,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凝视着舒容予,笑了笑:“我说过的吧,万一走丢了,还得靠你来找我。”
舒容予心下有些疑惑,刚才还那么生气的人,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就又能笑出来了?
顾泽目注着舒容予的表情变化,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你应该觉得生气才对。”
“……为什么?”
“为什么?”顾泽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因为我像个五岁小孩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在异国他乡耍小性子,害得你也不得不追过去,吹了半天的寒风!正常人都会生气的吧?”
“啊……我也有错。”
“吵架是一回事,把事情闹大又是另一回事。像我这样,英语又不好,手机和钱包也没带,记不住路,又找不到问路的人,做事根本不考虑后果,也不负责任——”
“没有那回事。”
“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肯老老实实跟在你旁边,完全就是你的累赘——”
“不是的!”舒容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否认,一抬起头,看见顾泽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若有所悟地顿住了。
顾泽咧起嘴角,双手环住舒容予的腰,侧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亲:“容予,我好高兴你跟来了。”
舒容予微微一僵,没有出声。
“一直都是我走向你,却怎么也走不到,我心里……也会有点苦的。”顾泽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回应,自顾自地说着,“你伤心,我只会更伤心,可你还不让我陪你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做才会好,我也很累了。一边安慰着你,一边也想要被安慰。”
舒容予神情一黯。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清晰地意识到,对方也只是个无措的孩子而已。面对突然转向的命运,他的惶惑并不比自己更少。而自己沉浸在绝望中,只想着不拖累他,却忽略了这孩子的感受。
“但是你追上来了。”顾泽夸耀似的笑着,“所以你还是在乎我的。”
舒容予突然间悲从中来,险些掉下泪来。他忍住了,艰难地张了张嘴:“我……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知道,你已经说过了。回不去也没什么,人总得往前看。”
舒容予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消化这句话。“可我没有工作……”
“那就再找一份。”顾泽这次答得很快,“一定会有办法的。”
之前他没有花太大力气帮舒容予找新工作,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自己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经济总不成问题,就算养着舒容予也没什么压力。但那种想法是错误的。工作并不只是为了解决温饱,它本身就是一种验证自身价值的需求。
“会找到的。我们又不在乎收入,你开心就好。”顾泽笑道,“我们容予又聪明又认真,什么工作做不好啊。”
这语气简直像在鼓励自家孩子,舒容予忍俊不禁。顾泽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觉得十分满意,顺手关掉了热水,拉过毛巾擦干两人的身子。
舒容予又慢慢敛起了笑意:“我年纪比你大很多……”
“怎么又说到这上面来了?”顾泽不耐地皱皱眉,“爸妈那边我会去劝的,只要我们自己不在意,别人怎么想都随他们去。”
“现在还好,以后只会越来越老。”舒容予仍在往下说,“而你还年轻——唔……”
剩下的话语全被顾泽的双唇堵了回去。
顾泽一直吻到舒容予喘不过气才松开他。“行啦行啦,就算你列出一千个理由,我也不会再被你赶跑了。”
舒容予轻喘着笑了一下:“赶跑?”
“总之就是赖着你了。”顾泽一把横抱起舒容予,在对方低低的惊呼声里将他抱到床上,自己也饿狼似的扑了上去。舒容予被他从脖颈到胸前一阵乱啃,笑得浑身发软。
顾泽又蓦地停了下来,将脸埋在对方的胸口,闷闷地说:“没有你就是不行……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他的气息热乎乎地拂过舒容予的心窝,仿佛要将那里融化成一汪春水。
“别再让我离开了,好不好?”
舒容予眼眶一热:“好……哈啊!”他惊喘一声,因为被顾泽一口咬住了胸前的一点。顾泽眼里笑意微闪,毫不留情地用齿间碾磨,又用唇舌吸吮,大有接着争吵之前的残局再战之势。舒容予这时满腔柔情,身体更是敏感,稍经挑逗就已经脱离了控制。他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不想让呻吟声溢出去。
顾泽正欣赏着爱人的反应,突然看见这小动作,心中顿时酸楚不已。他俯下身去细细地吻着舒容予的唇,用舌尖撬开了对方的牙关,双手却在他身上肆意点火。舒容予熬不住这等撩拨,甫一出声又强行咽了回去。顾泽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只是更卖力地侍弄着……
☆、新人(已修)
雪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收住声势。顾泽醒来的时候,窗外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铲去,天色阴沉,似乎又蓄着另一场雪。
这样的天气让人连出门游玩的兴致都提不起来。顾泽放下窗帘,回头看了看。舒容予也已经坐起来了,正一件一件地穿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留着几道煽情的吻痕。
顾泽走到床边,弯下腰在他嘴角亲了亲:“早。”
“早。”舒容予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此时整个人还有点迷糊。他撑着床站起来,腰间一阵酸软,险些跌回去,被顾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舒容予眨眨眼,想起来了。昨晚被顾泽变着法子折腾了不知多少回,最后在顾泽怀里失去了意识。一想到自己当时的样子,他顿时一阵脸热,逃也似的进了洗手间。顾泽忍着笑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
滴水成冰的冬日,最适合待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抱着舒容予赖在床上交流交流感情,最好接着昨晚的势头再接再厉来几发——可惜已经跟医生预约了时间,不得不出门。
两人照着事先记下的地址找到医院,让纽约的医生替舒容予检查了一下声带。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惊喜,只是验证了之前听到的说法。声带结构精细,凭现在的医疗水平,即使再做手术也恢复不到之前的音色了。两人原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听到这里也只是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而已。
年长的白人医生在询问舒容予的职业之后,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又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舒容予边听边点头,最后认真地道了谢。
从医院出来,顾泽悄悄观察了一会舒容予,问道:“累不累?时间还早,回宾馆去再睡一会吧?”
“不用了。”舒容予笑了笑,“花了这么多钱出来,应该抓紧时间好好玩。”
顾泽咧嘴一笑:“听你的。”
这一天两人尽量待在室内,逛了几座艺术馆和博物馆。晚餐过后,顾泽想起安藤推荐过一家颇有特色的酒吧,便将舒容予带了过去。
酒吧里灯光朦胧,人声鼎沸。大厅里专门划分出一块区域,摆放着三角钢琴与话筒,一个女歌手正用如梦如幻的低音唱着七十年代的歌曲。
两人去吧台点了酒,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那女歌手正好一曲唱毕,人群开始鼓掌,有几个喝高了的男人大声起着哄。女歌手微微鞠了一躬,又换了一首老歌款款唱了起来。
顾泽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后面的那架钢琴上。一个男人正低头为她伴奏。顾泽盯着那男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在意已久的疑问。容予,我有件事想问你。”他说。
“什么事?”
“谷田前辈提到过,有一次你们一群人给人庆生,去了一家爵士酒吧,你被寿星要求去酒吧中间弹琴。”
舒容予怔了怔,低头去喝酒:“……是有这么回事。”
“我后来琢磨了一下,你的性格大家都知道,一般的同事大概不会指使你去做那种事。那个寿星,是方野吗?”
舒容予垂着眼,睫毛在脸上覆下一片阴影:“嗯,是他。”
果然如此。顾泽莫名有些吃味,半真半假地抱怨:“你还没有为我弹过一首曲子呢。要不是季秋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钢琴。”
他的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配上那张英挺的脸,颇为滑稽。舒容予翘起了嘴角:“也不是特别会……”
“谁说的,那个耽美剧里的协奏曲,肖斯塔科维奇的那首,就是你录的吧?”
舒容予摸了摸鼻子:“那种程度的,还会一些。”他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旁边那架钢琴,“但我记不住谱……”
顾泽看出他生怕自己也逼他上去来一段,故意玩味地对着那钢琴打量了半天,才慢条斯理地说:“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就买架钢琴回家,你弹给我听。”
舒容予顿时松了口气:“好。”
顾泽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腹内笑得很欢快。
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突然掠过脑海,顾泽定了定神,问道:“容予,你喜欢弹琴吗?”
舒容予疑惑地看着他,隐约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他慢慢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些年虽然没怎么练习了,但应该还能捡起来。”
顾泽露出了一个倍受鼓舞的表情:“肖斯塔科维奇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的双手断了,也会用牙齿咬住笔谱写音乐——大概是那么个意思。”
舒容予“噗”的一笑:“他的语境跟你不太一样吧。”
“管他呢,”顾泽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抛开一切纷杂的思绪,一心一意地享受假期。舒容予的状态越来越好,晚上也能安稳入睡了,顾泽的心情自然跟着轻松不少。
他们玩得尽兴,却不知道在同一时刻,网上又掀起了新一轮的硝烟。
【八卦】基友飞机上的见闻,舒容予君的jq居然是真的?!
楼主的基友前几天飞去美帝念书,一下飞机就狂打楼主手机!说是在飞机上见到了舒容予!就坐在她旁边!!!
基友平时不怎么关心二次元,在飞机上也没认出来,直到下了飞机一琢磨才灵光一闪!她说自己一开始也不相信,但翻了很多张照片以后,不信也得信了!而且那个人声音很哑,说话也很费力的样子啊!完全符合前段时间传出来的舒容予君出的事啊!!!
但是!这还不是重点!!舒容予另一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尼玛一路上各种卿卿我我抱来抱去啊!!!!!!
楼主听到这里就疯了!发给基友一张照片问她是不是这个人!!结果真的是啊!!!你们猜那是谁!那是谁!!!!!
没错!!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官配君啊,官配君啊,配君啊,君啊,啊!!
顾泽啊!!!!!!!
尼玛谁来掐楼主一下!!!让我知道我不是穿进了哪篇同人文里!!!!!!
ps:楼下那些嚷嚷无图无真相的,都已经说了是下飞机以后才反应过来,怎么会有照片,你们硬要说是楼主yy楼主也没话可说,唯一能拿出来的证据就是顾泽这几天确实放假没出现,还想进一步证明/反证的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查航班记录啊,少来这里攻击楼主,看不惯的趁早出去慢走不送。
pps:楼主对这两只无感,不黑不粉不萌西皮,纯粹实话实说,至于基友她更不是这个圈里的人。楼下的你们自己站阵营掐架别把楼主算进去。这事就这么着吧,信就信,不信拉倒,别再来私信楼主了,楼主想说的全在上面了,你们再问也问不出别的来。至于删贴?呵呵呵呵,举报去啊,管理员证明了是造谣自然会来删的,轮不到有些人指手画脚!
等到顾泽和舒容予坐上回程的航班时,网上的混战已经接近了尾声。立场各异的评论声里,打鸡血拉郎配者有之,打死不信坚决辟谣者有之,高贵冷艳路人有之,哭着喊着心疼舒容予的亲妈有之,“怎么又被这个舒容予刷屏了烦不烦啊”者有之,还有一队异军突起的,把矛头拧向了在《隙之华》里取代舒容予的那位新声优——唐深。
“几个月前播出的那集隙之华,现在刻成碟压在抽屉里,不敢去看,怕一听到声音就控制不住眼泪。直到现在都没法接受,那就是舒先生的最后一次配音。挚爱的声音已成绝响,对我来说欧尔维已经死了。”
“已死+1!那以后我再也没看过隙之华,换了个声音感觉太怪了,还不如早点把欧尔维画死有始有终一点”
“歪楼问句制作组很缺钱吗?找了个什么货色来顶替啊,就凭他也配跟舒容予比?”
“根本没听说过唐深这个人,跑去查了下资料,他之前都没担当过主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跑来捡现成便宜。”
“楼上的那位你是忽略了唐深配过的xx和xx吗?这两部虽然不是大热番,但主役就是主役,选择性失明是什么心态?唐深的年纪和资历当然不能跟舒先生比,但他在同辈中已经是佼佼者了,事务所不找他才奇怪!唐深对前辈一向尊重有加,但尊重不代表模仿,他用心诠释自己理解的欧尔维,不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听都不听就来喷!”
“少来秀下限了小妹妹,‘自己的理解’这种字眼也亏你能闭着眼睛夸出口。模仿的痕迹比那谁胸前的硅胶还拙劣,当个赝品都这么不敬业,想走捷径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活该被喷。”
“姐姐比你大三岁,小妹妹。既然用这一嘴专家腔,我们就来谈点专业的。小唐的声线的确跟舒容予有相近之处,他的演技可塑性也强,事务所找他接班不可能没有将这些优势列入考虑。角色的声音要有连贯性,为了照顾观众的接受度,转换不能太突兀,所以小唐必然要先参考舒容予的处理方式。但那是舒容予对角色的理解,不是小唐自己的,一味的模仿只会让角色失去灵魂。你所谓的捷径,是戴着镣铐跳舞,比塑造全新的角色更加艰难百倍。这几集播出以来,普遍反映都很正面,小唐已经尽其所能地做到最好。如果你非要戴有色眼镜去看,我也只能呵呵一声了。”
“弱弱问句楼上的普遍反映是指你家小唐王子殿下应援团内的普遍反映吗?”
“歪楼的你们够了!”
刚一回到t城,顾泽就接到了事务所打来的电话,专门询问这件事。虽然没看见网上具体的说法,顾泽略一思索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即大方承认了之前是跟舒容予一起去度假,至于飞机上的暧昧举动,那根本就没发生过,全是小姑娘的幻想而已。
顾泽和舒容予关系好,在业内早已尽人皆知,事务所不疑有他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这点小事也无需辟谣,随他们热闹去。
☆、排斥(已修)
之前的休假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落下了一堆工作。顾泽一回来就疲于奔命,整天穿梭于各个录音室间,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等到终于完成积压下来的任务,已经把嗓子都累哑了。而舒容予除了每天替他准备便当,自己也常常早出晚归。顾泽知道舒容予着手找起了工作,暗自欣喜,然而一想到舒容予还要低声下气地参加面试,而且竞争力还不及年轻人,说来也挺悲惨。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好消息却迟迟没有传来。不过这种事情着急也没用,顾泽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忧虑,有机会就帮着打听。
这天早上两人一起吃过早餐,顾泽开车把舒容予送到地铁入口,自己去了《隙之华》的录音棚。
时间还早,录音棚里只有几位早到的声优。顾泽推门进去,跟他们一一打着招呼,视线转到了角落里。
那个位置本来是舒容予常待的地方,此时却站着一位年轻人。见顾泽望向自己,他彬彬有礼地说了声早,如同一个恭谨的后生。
顾泽嘴角一沉,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对方似乎没看见他的脸色,直起身后便又将注意力收回到了手中的台本上。那上面的台词用荧光笔标出,旁边还写着零散的笔记。年轻人泰然自若地默念着台词,仿佛完全屏蔽了顾泽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其他几位同事却没有那么强大的防御技能,齐齐抖了几抖,赶紧往安全地带撤退。只有一向笑脸迎人的席明打破了一室尴尬的寂静:“小顾啊,纽约怎么样啊?去了哪些地方?好不好玩?看上哪个洋妞没?……”
席明拉着顾泽啰啰嗦嗦问了一堆问题,顾泽也配合地跟他说笑。两人一直聊到其他同事陆续到齐了,才各自转身去拿台本。
声优们鱼贯走进录音室,席明落在后面,转头看了看,唤道:“小唐,进来吧。”
角落里的年轻人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充当专职和事老的席明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可真是作孽啊。顾泽这家伙一向对每个人都和和气气的,谁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突然就开始针对唐深这个新人?说起来他们两个之前甚至没什么交集。唐深虽然性子闷了点,但工作认真,待人接物也谦逊有礼,进录音棚之后没多久就被大家接受了。顾泽比他年长不了几岁,只不过资历稍长,也被他当作前辈一样尊敬着。这样一个人,怎么就得罪顾泽了呢?
他们这些同事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出的唯一原因就是,唐深取代了舒容予。但这个解释也太无稽了,且不论顾泽和舒容予的关系有没有好到那份上,单说这种迁怒就匪夷所思——舒容予嗓子出问题确实不幸,但又不是唐深造成的。顾泽看上去实在不像是那么幼稚的人啊……
这样胡思乱想的当口,配音已经开始了。
动画剧情里,人类政府在连连败退的颓势里,终于勉强发动了一次反击。薛孤注一掷突袭敌穴,成功俘获了欧尔维,将他关押了起来。吸血鬼失去了领导者,顿时成了一盘散沙,只剩下狼狈逃窜。
就在政府以为情势逆转时,一股一直隐藏暗中的势力突然加入了战局。政府军再次节节败退,此时才惊觉人类的内部也存在着叛徒。这一批人类叛军之前只是暗中给吸血鬼提供物质支援,企图借吸血鬼之手除去宿敌,但欧尔维却意外被捕,导致之前的计划全部流产。不得已之下,人类叛军才终于亮出旗号,向政府发起了正面进攻。他们这一着攻其不备,事先又掌握了政府军的大量情报,而政府军在与吸血鬼的交锋中已经元气大损,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到一个月,叛军已经攻入了首都,数百年的强权眼看着就要易主。
审讯室里。
一具人体以献祭的姿态悬吊在十字架上,瀑布般的金发沾满了血污,藤蔓般纠缠在衣不蔽体的身躯上。没有知觉的双腿软软地垂着,双手的手腕已经被镣铐磨出了森森白骨。纵横交错的伤口遍布着他的身体,吸血鬼惊人的恢复能力让它们迅速愈合,随即又迎来下一轮的皮开肉绽……
即使在漫无止境的折磨之下,那张俊美脸庞上的表情依旧是闲适而安详的,形状优美的唇边甚至带着玩味的弧度。相比之下,在他面前气急败坏的审讯官反倒更像是被审讯的那个。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欧尔维先生。把你知道的关于叛军的情报统统说出来。你该知道,这是你剩余的唯一出路了,不合作的俘虏留着也没有价值!”
似乎被这番吵嚷惊扰到了睡眠,吸血鬼缓缓抬起头,睁开了双眼。没有焦距的瞳仁准确地转向审讯官,少顷,他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而会仔细考虑一下怎么逃命。”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话语,不远的某处传来一声爆炸,随即是人群的惊呼惨叫。审讯官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猛然回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瞧,我没有骗人吧。”欧尔维近乎温柔地说,“你的主子气数已尽,保不住你了。再不走的话,你就要与他们共存亡了……”
又来了。
顾泽的目光从台本上移开,冷冷地扫过身旁之人。那种挥之不去的不爽感觉又来了。明知道这种心态不仅幼稚而且毫无意义,顾泽仍旧无法克制自己。
这个家伙……声线的质感、咬字的习惯、语气的处理,乃至站立的姿态、捧台本的手势、看人的眼神,通通都让人心生厌恶!
网络上那些诋毁唐深的姑娘们或许永远想不到,她们并不是这世上最看不惯唐深的人。那是因为,她们只听到了相似的声音,却看不见录音室里克隆体一般似曾相识的举动。
声音可以模仿,行为却不能,至少顾泽确定唐深并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舒容予的一举一动。那只是一种天生的吻合——但对于顾泽来说,这种相似越是明显,就越凸显出那些微妙却扎眼的不同。
舒容予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而不是面无表情。舒容予虽然也待人疏离,但态度温和,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而不是这样恭谨的冷漠。舒容予的配音,深海风暴般的情感全部封存在平静海面下,就像欧尔维本人一般深不可测,不经意间涌起一个致命的漩涡,叫人身不由己地沉迷。而眼前之人刻意的塑造,只显得用力过猛且浮于表面。
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往的阴谋家,怎么会是如此情感外露?这样的欧尔维让他甚至找不到与强者对峙的感觉!
如果是完全不同的个体,顾泽或许反而能比较容易接受。而现在,这个人的存在本身,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舒容予留下的空缺。那些姑娘其实说的没错,一个劣质的赝品只会激起他强烈的排斥感。不过,顾泽也早就放弃和这家伙找戏感了。
审讯官已经彻底乱了阵脚,一阵阵的爆炸声越来越近,仿佛是他生命的倒计时。狂乱之下,他猛然朝欧尔维举起枪:“你先去死吧!”
颤颤巍巍的枪口,正对准了吸血鬼的眉心。“砰”的一声枪鸣。
审讯官哀嚎着翻滚在地,手枪掉在一旁,他的右手鲜血淋漓。一枚子弹穿透了他的掌心。
“滚开。”顾泽慢悠悠地念道。
皮靴的鞋跟击地声。年轻的上尉独自踏入了审讯室的大门。
“薛上尉!”审讯官目眦欲裂地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叛——”
“滚开。”顾泽蓦地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好、好强大的气场……录音室里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想。之前和舒容予对戏时还没有这么明显,如今少了舒容予的压制,天平顿时倾斜,这隐而不发的张力简直是横扫千军,倒把欧尔维反衬得柔弱了。
审讯官哭爹喊娘地逃走了。审讯室里登时只剩下两人。
“上尉先生,你是未经允许擅自闯入的吗?”吸血鬼似笑非笑地问。
“我赢了。”薛开门见山,“之前的赌约,希望你还记得。”
——下次见面时,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告诉你那个故事的结局。
“呵……还真是不依不饶啊。”
“废话少说。我只想知道真相。”薛极力克制着语气中的急躁。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他不会来问这个人。多年以前吸血鬼的横空出世,以及之后的叛变,存在着太多疑点,而政府提供的记录始终讳莫言深。他调查过,却遭遇了几次三番的阻挠,甚至连诺尔顿之死也似乎另有隐情。薛试图说服自己别去纠结太多,只要为国家扫除障碍。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政府表露出的立场越来越诡异,连服从于他们的吸血鬼都遭到了大批量的清除。这不像是单纯的平叛,反倒像是预谋已久的抹杀……
三天之前,灰隼在执行任务时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薛再也忍不住,冲去质问上校,却再一次受挫。事到如今,他终于无法忽略心中隐隐的猜想了,但他还需要最后的证实。
“真相?”欧尔维静静地重复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薛蓦地攥紧拳头:“我要你从头开始讲!”
“呵……愿赌服输,我会信守承诺的。”吸血鬼的声音渐渐转为森然,“只要你已经做好准备,付出相应的代价。”
画面一暗,场景切换到了灰隼的战斗。席明走上前来,顾泽和唐深双双后退,离开了话筒。
等他们站定了,那位审讯官的声优突然发现自己被他们一边一个地夹在中间,又满头冷汗地退了几步。
☆、家长(已修)
“小顾,橄榄油用完了。”舒容予在厨房门口唤道。
“哦,我去买。”顾泽放下手中的闲书站起来。
“茶几上有一张单子,都是要买的东西,你顺便一起带回来吧。”
“好——”
顾泽找到那张字条揣进口袋,又晃悠进厨房,从背后抱住那道忙碌的身影,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亲:“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舒容予笑着说。
这是一个悠闲的周末下午,舒容予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西餐食谱,便心血来潮地翻了出来,想要试着做做看。
家门附近的那家便利店里没有他们用的那种橄榄油,所以顾泽开车去了一家更远的超市。正照着单子在货架上寻找,不远处突然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顾先生。”
顾泽回头望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东医生?”
是那时帮忙唤来救护车的医生。自己还替他要过梅子的签名照。
“好久不见了。”东晓笑着迎上来,后面跟着他的小女友。两人都是居家打扮,询问之下顾泽才知道,他们就住在附近。
寒暄了几句之后,东晓收起了一点笑容:“见到舒先生的话,请替我问好。”
“没问题。”顾泽说。
东晓似乎犹豫了一下:“听说了舒先生的事情……我很遗憾。”
地震那天顾泽抱着舒容予逃出来,之后又天天守在医院里,别的人不知道,东晓这个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自然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他的表情十分真诚,身旁的女孩也是一脸恳切,顾泽不由得心里一暖:“他现在很好,谢谢你们的关心。”
“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们医院咽喉科的医生是我朋友,技术很专业的。”
顾泽笑了笑,正要谢绝他的好意,忽地心念一转:“说起来,我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请讲。”
舒容予正在调着烤鸡翅用的酱汁,客厅外传来了敲门声。他诧异了一下,顾泽回来得比预想中快。
“来啦。”他应道,拧开笼头洗了洗手,走去打开门,“忘带钥匙了……吗……”
门外站着的是一对男女。五十来岁的样子,保养得当,穿着得体。甫一照面,舒容予就从来者依稀熟悉的相貌猜测出了他们的身份。
那两人的目光落在舒容予穿着的围裙上,似乎也有些吃惊,男人开口道:“抱歉,我们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舒容予已经回过了神来:“哪里,是我不好。我还以为是小顾……”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们是小顾的父母。”顾父微笑道。
他们相互见了礼,舒容予将两人迎进门,又走去厨房倒了茶。他脱下围裙,默默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茶杯端了出去。
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来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舒容予走进客厅时,顾泽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正打量着茶几上摆放的一张合照。照片是在纽约拍的,背景是下着雪的码头,顾泽搂着舒容予的肩,笑得很灿烂。
舒容予将茶杯递给两人,自己挪来一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顾母啜了一口茶:“小顾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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