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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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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强]T台荣耀天王 作者:洛无奇

    正文 第10节

    [强强]T台荣耀天王 作者:洛无奇

    第10节

    见andrew 指名道姓问自己,乐维也不客气:“我觉得什么艺术啊时尚啊,都是人发明出来取悦人的,干嘛要受那么多约束。就好像做游戏,制定一个大体的规则,大家就随心所欲去玩嘛,谁能玩出新花样,谁就玩得最开心。相反那些玩着玩着就太过认真的人,恐怕再也找不到游戏的乐趣了。”

    “这不是你的想法,是‘席勒斯宾塞理论’,也就是西方的游戏起源说。”庄森不放过任何居高临下鄙视乐维的机会,“它把艺术看成是脱离了社会实践的纯娱乐性活动,且偏重从生物学意义上看待艺术的起因,过分强调了艺术与功利的对立,太绝对、太片面了。”

    乐维装模作样地咂吧着嘴:“装主编,你心里八成在偷偷想着,‘这混球儿一定听不懂我说的话’对吧?”他很不要脸地嘿嘿一笑,“那你猜对了。不过你倒是很好地表演了一把我前面说的那种人,那种一直找不到游戏乐趣的人。”

    庄森正想说句话反驳乐维,却被齐习亲手倒过来的一杯茶给堵住了:“嗓子眼儿不干吗?喝口茶润润。”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给他机会说话嘛。庄森无奈叹了口气,认命地端起杯子抿着。没办法,现在人家两个已经肩并肩一致对外了,更不巧的是,自己刚刚好就是那个“外”。

    andrew 酒量极好,千杯不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拉着乐维没完没了地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乐维开始大脑发热了,嘴上也没了把门儿的。在andrew 的引导下,他肆意胡侃着,把齐习出门前叮嘱他要低调、要稳重的那些话都给抛到了脑后:“古典,古典,顾名思义,不就是古人留下来的经典嘛。我们中华民族是个既好面子又爱玩儿的民族,发明了火药就拿来射烟花,有了指南针就拿来勘风水,可偏偏有人总爱把我们的老祖宗塑造成是又严肃、又刻板的一群人。古典为什么一定要是正襟危坐的,仪态万方的?为什么不能拿来玩儿玩儿?”

    andrew 敬了他一杯酒,他大咧咧干了,回头瞄一眼被齐习堵成了哑巴的庄森,得意洋洋接着说道:“最烦那种人,拾人牙慧还充大个儿,动辄西方如何如何,欧洲如何如何,非得喝咖啡品红酒才是上流人士吗?张口闭口的意大利歌剧,我就纳了闷了,老祖宗留下的京剧、昆曲都听得懂吗?要是我,就算想装小王八蛋,也要装个有中国特色的王八蛋。”

    开始齐习还试图用眼神制止乐维说话,屡次无果之后,干脆就放弃了。他一个人扶着额坐在旁边翻白眼,只希望这顿饭赶紧吃完。

    第二天睡醒觉,乐维傻乎乎打给了齐习:“齐老师,昨晚是你把我送回家的吧?我有点儿喝大了,饭桌上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齐习无声地叹了口气:“还好。”说了又怎么样?难道能当大米饭吃回去?

    等到下午,倒好了时差的andrew 也打给了齐习:“小习,昨晚谢谢你们把我送回酒店。那个叫大维的家伙还挺有意思的,不错,让他尽快过来开工吧。”停顿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andrew 忽然忍不住“呵呵呵”笑出了声,“我等会儿有个访问,不多说了,这就要去装有中国特色的王八蛋了……”

    一顿饭被乐维吃得歪打正着,不知道哪句话对了andrew 心思,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轻容易就从“爱理不理”变成“主动邀请”了。

    不过andrew 交给乐维的第一项工作,就给了他个下马威。

    这次andrew 的设计因为要把服装当成是色彩和光影的载体,所以款式都很简单,整体轮廓要追求灵动与飘逸,而那些所谓的深厚底蕴,就只能依靠细节来表达了。andrew 很想邀请一位盘扣大师牟老先生共同合作,帮他制作出一系列为服装量身打造的传统盘扣。

    牟老年近古稀,是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听说从前有过不少人想请他出山,也有人登门拜师学艺,却都被他给一一拒绝了。

    老先生孤身一人住在城郊的小四合院儿里,脾气古怪,行踪不定,手机啊电脑啊这些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一概没有。齐习辗转打探到的消息说,至今都没有哪个家伙能成功进了他的门儿,更别提搬动老先生了。

    所以乐维接下的,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这是andrew 交代下的首个任务,总不能第一下就打了退堂鼓吧,就算有闭门羹,也得亲自去尝上几口啊。

    起了个大早,齐习陪着乐维一起去拜访牟老先生了。城郊大大小小的胡同错综复杂,两人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地址一路找过去,花了好些时间,走了不少冤枉路,才总算摸到了目的地。谁知一个大锁头挂在门上,老先生不在。

    乐维跟隔壁邻居打听了一下,那大妈说牟老爷子可能去公园遛鸟儿了,遛完了鸟很有可能再跟别人下一盘象棋,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准。

    乐维和齐习两人对视一眼,打定主意,等吧。来都来了,管事情能不能办成,人总要见上一面吧,索性就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

    车子停在了胡同口,两人是长途跋涉走进来的,都出了一身汗,此刻各自脱掉外套吹着风,试图尽快凉爽下来。

    吹了一会儿,乐维忽然想起什么,把齐习的外套拎起来给人披上了,还紧了紧衣襟:“出了汗别吹风,小心等会儿感冒。”

    齐习正热得心烦,两只胳膊一撑,又把外套甩了下去:“我心里有数,等会儿再穿,现在正热着呢。”

    “你要有数儿就不是现在的豆芽菜了。”乐维不厌其烦地帮齐习把衣服披上。

    齐习有点无奈地笑着瞪他:“好了,乐大妈顾好你自己吧。”

    两个人就这样“穿上”,“不穿”地争论了好半天,脸上的笑容却一个赛一个的甜腻,从远处看,活脱脱就是一幅《打情骂俏图》。

    忽然,小路拐角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乐维朝齐习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通报:“注意,老爷子可能回来了,等会儿我先上噢,我脸皮厚。”

    齐习有点紧张:“别上去就跟人套近乎,看再把老爷子吓着。”

    “嗯嗯,擎好儿吧!”乐维一拍胸脯。

    两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巷子口,有黑影儿从那里探了一下,又探了一下……结果却是只黄毛大狗,正优哉游哉地踱了过来。

    那狗看了眼齐习,毫无兴趣地甩甩头,又看了眼乐维,慢慢凑过去,在乐维脚边绕着圈儿闻了一会,拿后爪象征性刨了两下地面,抬起一条后腿,旁若无人地撒起尿来……

    ☆、30章

    大黄狗抽动着鼻子闻了一会儿,似乎认准了地方,旋即舒展身形,翘起一条后腿儿,在乐维脚边旁若无人地尿了起来,有几滴水珠还很不雅观地溅到了乐维鞋面儿上。

    尿毕,它又跟个领导人似的踱起了四方步,不远不近瞄着乐维和齐习,眼神儿里带着点儿警惕,带点儿好奇,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威胁的意思,好像在说:小子,别乱动啊,敢呛毛休怪老子咬人!

    乐维整个都傻了,看看狗,又看看脚边那滩深色的尿渍,回头向齐习求助:“这、这、这什么情况?”

    齐习被这离奇一幕逗得蹲在地上笑个不停:“大维,你大黄兄弟真向着你啊,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被齐习这么一说,乐维也憋不住笑了,他甩甩被弄脏的鞋子,一屁股坐在齐习旁边的台阶上,朝大黄狗招了招手:“嘿,兄弟,过来认识认识。”

    大黄狗先是迷惑地站了一会,等到搞明白了乐维的意思,便晃晃悠悠凑到近前,试探着舔了一下乐维的手,抬眼看看乐维,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半空中摇来摇去。

    乐维指指并肩坐着的齐习,一本正经地对大黄狗说:“来,黄弟,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齐老师,我大佬!想混时尚圈不?想混就找他。”又用手遮住半边嘴巴,假装对大黄狗说着悄悄话,“别看个头儿不起眼儿哈,可不好惹了,一开口全是道理,天天舌战群雄。”

    大黄狗傻兮兮瞪着眼听乐维说话,又顺着乐维的手势望向了齐习,它懵懵懂懂地探头过去闻了几下,立刻很嫌弃地甩动脑袋打了个响鼻,一转身,又回到了乐维这边,低头去闻放在台阶上的一只空饮料瓶。

    “好家伙,胆子不小,敢鄙视我们齐老师,回头齐老师就封杀你信不信?”乐维又把饮料瓶拿在手里问大黄狗,“想喝?叫声‘哥’就给你喝!”

    齐习识趣儿地往旁边让了让:“我身上有香水味儿,可能刺激到了它的嗅觉,它不爱闻。我看它不是想喝饮料,八成它是想和你玩捡瓶子的游戏吧。”

    乐维恨铁不成钢地指点着大黄狗脑门:“呦呵,小样儿,还不爱闻!”真没欣赏水平,我就爱闻!可爱闻了!

    他把饮料瓶握在手里上下掂了掂:“想玩儿吗?”等成功吸引到了大黄的注意力,他嘿嘿笑着把瓶子往远处一丢,“走着!”

    大黄立刻撒着欢儿地追了出去,尾巴在屁股后头欢快地转动着,仿佛安了个黄色螺旋桨。它追上瓶子朝前一扑,不想爪子打了滑,饮料瓶被弹了出去,滴溜溜乱滚。这下它更来劲儿了,飞起四爪好一通扑腾,总算把瓶子成功叼在了嘴里,又急三火四赶回来,仰头把瓶子送还给乐维。

    齐习抿着嘴,看得满脸笑意:“你兄弟这是求表扬呢,快给两句好听的吧。”

    乐维依言伸手摸了摸狗头:“嗯,嗯,很好,身手很矫健,就是咱这口水能不能收敛点儿?”

    见大黄狗满脸期待的样子,乐维也来了兴致,反正牟老先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干坐着也无聊,不如活动活动。他高高举起瓶子假装要往前丢,胳膊一挥,瓶子却没离手。大黄狗不知道这是假动作,还追着跑出了两步,结果没找着目标,它抻长脖子来回张望,心里纳闷,这瓶子怎么老半天了还不落地呢?

    趁大黄愣神儿的功夫,乐维一转手,又把瓶子扔去了相反的方向。大黄听见声音,猛回头,还以为之前是自己判断失误了,赶紧调转方向往回追。

    不等它够到瓶子的边儿,乐维已经先它一步把瓶子捡了起来。大黄绕着乐维直蹦高儿,试图把瓶子抢到手,无奈它再怎么窜,也够不到两米多的高度。急得它哼哼呜呜,口水飞溅。

    等到吊足了大黄的胃口,乐维才一脸坏笑地重新抛出瓶子,然后一人一狗就在不太宽敞的小胡同里嬉闹了起来。

    齐习远远看着,也笑得无忧无虑。他的大维就是有这种本事,能随时随地让人轻松开怀。那些别人眼里或苦闷、或麻烦、或绝望的事儿,只要搁在大维身上,总能想方设法找出乐子来。

    乐维和大黄玩得疯了,起脚一个飞踢,谁知力道没控制好,一脚把饮料瓶踢到了胡同口修鞋、修雨伞的小摊子上,吓了那摊主老哥一激灵,小锤子差点没砸到手。

    乐维见闯了祸,赶紧撒腿跑过去跟人道歉:“大哥,对不起啊,刚才没留神。您那手没事儿吧?砸着没有?”

    对方见乐维态度不错,也没打算追究:“没事儿没事儿,干这行见天儿的磕磕碰碰,手头上有数儿。”

    乐维一眼瞥见摊主老哥的手,见食指、中指的第二个关节都被熏黄了,知道是抽烟有些年头了,立马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抽取一支来递给了对方:“大哥,来,抽根儿烟,刚才真挺不好意思的。”

    摊主腼腆地笑笑,接过了烟叼在嘴上,又到处去翻打火机。乐维随手掏出打火机帮人点着了烟,顺道也给自己点上一根,俩人就这么抽着烟闲聊了起来。

    “你们是来找牟大爷的吧?估计老头儿快回来了。”摊主老哥朝坐在远处的齐习瞄了一眼,“那是你朋友还是你弟啊?”

    逮着了便宜,乐维绝不放过,他很自豪地大拇指向后一挑:“我弟。怎么,看着不像?”

    摊主是个老实人,竟当了真:“那你这个大哥肯定把好的都抢吃了,看把你弟饿的。还在念书吧?念书费脑子,得多补补。”

    “可不是,我也让我妈没事儿给炖点儿鸡汤,就是长不胖,愁人啊!”乐维摇着头喷出一口烟气。

    “别用市场上卖的肉鸡,都是饲料催出来的,没营养。有空儿跑郊区转转,有那个自家散养的老母鸡,最补人。”见乐维听得不住点头,摊主老哥感慨不已,“你这当哥的还不错,知道疼弟弟。不像如今那些个小年轻儿的,都是各顾各,有的连自己爹娘老子都不管呢!”

    正聊得起劲儿,牟老先生家邻居家大妈由打对面推着辆小三轮儿车过来了。先前乐维去打听老先生行踪的时候,彼此都说过话,乐维也不见外:“大妈,回来啦。”

    邻居大妈推了一车红皮大萝卜,累得气喘吁吁:“啊,回啦。还没等到牟大爷呐?老爷子今天够能遛的啊。”

    “买这老些萝卜,是打算腌酱菜吗?”乐维很自然地走了过去,从邻居大妈手里接过了车把,“来来来,我帮你推几步吧,看把你老累的,脸都抽抽出皱纹儿啦。”

    知道他是好意,所以那位大妈即使被调侃了也全无半点不悦:“这几天市场的萝卜特别好,个顶个脆生,我琢磨着多买点,给它腌上。别看满满登登这一车,儿子女儿左邻右舍地分分也就差不多了。”

    “是啊,听这意思大妈你腌菜的手艺应该不错吧,大家都抢着要。”乐维帮忙把三轮车推进了小院儿,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随后隔壁院子里传出了大妈“嘎嘎嘎”的爽朗笑声。

    齐习坐在台阶上,看乐维东一脚、西一脚地忙活着,心里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难怪公司里那些个模特和职员从早到晚都大维长、大维短的,大维还真是哪哪儿都离不了。这才蹲了半个多小时,就已经勾搭上三位胡同常驻人口了——如果大黄也算的话。

    他正在这感叹着,余光忽然瞄到了一双老式千层底布鞋,鞋上头是靛青色的裤脚儿。齐习猛抬头,只见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已经拎着鸟笼走上了台阶,正一边掏钥匙一边疑惑地看着他。

    大黄狗听见动静,从隔壁院子里奔了过来,跑到老者身边亲昵地蹭着裤脚,看样子老者应该就是它的主人了。

    齐习尴尬地站起身来,暗暗责备自己不该只顾看热闹,连此行的主要目的都给忘了。他朝老先生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笑着问道:“您好,请问您是牟华庚、牟老先生吗?”

    对方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

    齐习赶紧自我介绍:“我们是andrew 、林先生的助手,之前应该电话联系过了,今天亲自过来跟您聊聊中法文化节设计盘扣那件事儿。”

    老头儿很干脆地摆了摆手:“不去!电话里不都说了嘛,岁数大了,没那个心力!”

    齐习赶紧上前一步,侧身挡住了牟老去路:“还请您再考虑考虑吧,这不是普通的商业活动,而是一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文化交流活动。这些手艺从老辈那里一代一代传下来不容易,相信您也很希望能将它发扬光大吧,现在正是好机会,不仅有个平台可以充分展示盘扣技艺的魅力,还能把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更多地展示给世界看,何乐而不为呢?”

    牟老头抬手把他扒拉到了旁边:“不去!说出花儿来也是不去!”

    齐习说的这些话,对牟老先生不是没有吸引力。他年少学艺,大半辈子都搭在了这份行当里头,比谁都希望能有人来欣赏盘扣,了解盘扣,进而学习和发扬盘扣技艺。可是这些年里实在有太多心怀不轨的家伙跑来找他,有人想借他的身份赚钱,有人觊觎他的大量藏品,有人嘴上说想要跟着他潜心学艺,却根本吃不得苦,白白糟蹋了“牟老徒弟”这个名号。

    老先生是彻底伤透了心,之后再有人来,他不问缘由一概回绝。

    牟老推开齐习这一下刚好被乐维和送乐维出门的邻居大妈看见,乐维连忙跑过来把齐习拉到身后,跟老先生赔笑道:“牟老是吧?您看我们大老远带着诚意来的,能不能让我们进个门儿,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起码也没白跑一趟是不是?”

    “就是就是,俩孩子在这等你一上午了,总得让人进门喘喘气儿喝口水吧?”邻居大妈热情地帮着腔,又拎出两个大高罐头瓶塞给乐维,“拿着,大妈送你的,回去尝尝,看好吃的话再来要,管够。”

    乐维大咧咧接到手:“那我就不客气啦。”

    大妈假意翻着白眼:“看你说的,大萝卜能值几个钱!你觉得好吃,就多夸大妈两句,我听着高兴!”

    大黄狗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也跟前跟后地“汪汪”了两声,又回头去找它的破饮料瓶了。

    见一堆人围在牟老家门口,修鞋摊儿老哥也跑来凑起了热闹:“牟大爷,这兄弟俩不错,都是实在孩子,别难为人家啦。”又转头拍拍齐习的肩膀,“多吃点儿饭,别让你哥和家里人跟着操心。”

    齐习被搞得一头雾水,越过鞋摊儿老哥肩膀看向乐维,乐维当即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齐习就知道又是他闹出来的,只好冲着热心的摊主轻轻笑道:“谢谢您关心,我会的。”

    大黄狗终于捡到了饮料瓶,呼哧呼哧叼着回到乐维身边,摇头晃脑地试图吸引乐维注意。乐维朝他眨眨眼:“黄弟,咱先办正事儿,完了再玩。”

    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了牟老身上,一个个充满期待。牟老先生却毫不理会大家,径直拧开门锁走了进去。齐习一见,心里凉了半截,觉得这事儿没指望了。谁知老先生进了门却没立即把门带上,而是站在那里,手握着门把儿看向他们,鼻子里还冷冷地“哼”了一声。

    乐维不解地小声问邻居大妈:“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大妈乐呵呵往里头推他俩:“去吧去吧,牟大爷这是让你们进去呢。”

    大黄也绕着他们欢蹦乱跳地“汪汪”叫着,又以主人的姿态率先冲进了院门。转了一圈儿见他们没跟上,等不及又出来了,满脸的兴奋。

    乐维看看齐习,齐习看看乐维,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原来讨好牟老先生本人没用,讨好他的邻居和狗,倒是有点用处。

    以前登门拜访的那些人,也都做足了功夫,在老先生面前表现得谦逊有礼、恭敬有加,结果怎么样呢?假的!求人的时候装孙子都装得出来,一旦利益到了手,或者得知利益永远都到不了手,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这次又有点儿不同,姓乐的大个子刚来没一会儿,却得到了老邻居、老街坊的一致夸奖,就连家里那条到处捣蛋的蠢狗大黄都对他另眼相待,说不定他真和别人不太一样吧。牟老先生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最亲近的就数大黄了。别人的意见他可以忽略,大黄的却一定要考虑考虑。

    进了院子,牟老先生完全没有要招呼人的意思,也不让座,也不倒水,只管把自己的鸟笼挂在房檐儿底下,又动手拌起了狗饭。

    大黄目不转睛在旁边看着,馋得直吸溜口水。

    小院里头有点儿乱,靠墙堆了几摞红砖,边上还零零散散摊着些木板条和水泥袋子。墙角那儿刚刚起了个底座,一米五见方,铁锹和抹泥板都横七竖八搁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好。

    齐习轻轻扯动乐维的衣角,朝那堆东西摆了摆下巴,乐维会意地转头问道:“牟老,看您家这架势,是要搞什么工程吗?”

    牟老先生把拌好的狗饭递给大黄,随口答道:“天儿快冷了,预备着给大黄归置个小窝儿。”

    乐维一拍大腿:“原来是我黄弟的产业啊,要不这么着吧,我们帮您砌狗窝……”齐习在赞许地连连点头,哪成想乐维还有后半句,“砌完了您招待我们俩吃顿饭,不要好的,粗茶淡饭就行,菜我们都自备了。”说着,举起隔壁大妈送他的两罐酱菜晃了晃。

    “大维!”齐习哭笑不得地瞟了他一眼,轻声喝止。

    乐维伏在齐习耳边悄悄说道:“我主要是急着尝尝酱菜的味儿,你不知道,我在那大妈家里闻着的时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牟老先生虽然有些年纪了,耳力却一点儿不差,把乐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翻起眼皮看看俩人:“哼。”

    乐维美滋滋指着老先生对齐习说:“看,这意思就是答应了。”

    牟老先生嘴巴动了动,最终没吐出半个字,转身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乐维给气走的。

    齐习担心的倒不是老先生的态度。真不满意早就阻止了,既然不说话,那就代表可以试试。他担心的是乐维的水平,万一搞砸了,有些话就更不好说了。等牟老走远,他用气声问乐维:“你行不行啊?不行别逞能。”

    乐维很有气势地一拍胸脯:“家传的手艺,从我姥爷那辈儿起就是瓦匠,八级!”

    他先确认了水泥袋子上的标号,把水泥粉、沙子和水按比例参在一起,均匀搅拌着。齐习也脱掉外套,拎起铁锹和水桶帮他打着下手。直到水泥有了粘稠度,结块也都散开了,就算是基本可用了。

    水泥和好,乐维操起红砖和抹泥板哼着歌往上砌,齐习负责给他送泥。乐维还似模似样地拉起了线轴,唯恐把墙给砌歪了,影响大黄的居住质量。

    他们这头干得热火朝天,厨房里也适时传出了锅碗瓢盆清脆的撞击声。锅里的热油遇了水,烹得“滋滋”响。看来那一“哼”,也不是随便哼的。

    齐习第一次做这种体力活儿,还没动多久,就已经满头大汗了。可乐维几次催他到旁边歇歇,他都摆手拒绝了。这种和大维一起热火朝天搞建设的感觉很新鲜,要多享受享受才行。再说心情一舒畅起来,人就根本感觉不到累了,还越干越来劲儿呢。

    一阵小风儿吹过,不知哪里来的绒毛沾到了齐习嘴边上,他抬手一抹,却忘了手指头根本就是脏的,结果抹了个大花脸,他张开两只手呆呆看着,上头没一块儿干净地方,人有点不知所措。

    这一出正好给乐维瞧见了,他亮了亮尚算干净的手背:“我帮你吧。”

    齐习乖乖把脸凑过去,眼睛眯了起来,嘴唇用力抿着,嘴角还不自觉歪向了一侧。乐维装成很认真的样子伸出手去,可在碰到齐习脸的那一刻,他忽然用沾满泥巴的手指尖儿在齐习脸颊两边各画了三道儿,嘿嘿,这下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花脸猫了。

    没办法,齐老师难得露出傻兮兮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捉弄一下。

    “诶,你……”齐习淬不及防睁大了眼睛,直到乐维逃走了才想起要反击。他抓了一坨泥巴试图去糊乐维的脸,可是手刚一靠近就被乐维挡开了,根本近不了身。闹了一阵,齐习累得直喘粗气,浑身也黏糊糊的,干脆就放弃了。

    谁知他刚转身想到阴凉地方去缓缓神儿,乐维又从一边跳了过来,故技重施地伸手一抹,将泥巴涂在了他鼻尖儿上,然后灵活地窜到远处端详着:“嗯,这下作品够完整了。”

    齐习被气得笑了起来,指指看热闹的大黄狗:“大维啊,在犬类面前,能不能给人类留点儿尊严,别让你大黄兄弟看了笑话。”

    乐维嘻嘻哈哈蹲在地上摸着大黄的狗头:“黄弟,觉得哥是不是聪明伶俐风流倜傥还帅呆了啊?”

    大黄被摸得很是惬意,主动趴在地上亮出了肚皮,让乐维顺便再帮它抓抓痒。乐维见状,朝齐习很骄傲地一仰头:“我黄弟这是在用行动表示说,它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31章

    等乐维和齐习这边工程接近尾声了,厨房里也适时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

    牟老先生和大黄一前一后踱着四方步转悠过来,绕着两人做出的成果巡视了一圈儿,满意地点点头:“嗯,还凑合,先吃饭吧。”

    乐维听了,当即把手里的抹泥板一丢:“牟老,您家饭菜真香,光闻着我都前胸贴后背了,怪不得我大黄兄弟这么肥呢!”

    齐习帮着乐维把手边儿工具简单归拢到一处,又转身朝牟老先生彬彬有礼地笑道:“牟老,我们今天过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还要多谢您的招待啊。”

    牟老先生抬起头,忽地一愣,眼睛直直盯着齐习的脸,表情十分古怪。他先是五官绷起,跟憋了口水在嘴里似的,紧闭的嘴角不自觉微微抽动着,忍了半天,没忍住,“噗嗤”一声破了功,随即一连串“哈哈哈”的清朗笑声从老先生嘴里迸发出来,中气十足。

    受了老先生的感染,乐维也跟着没心没肺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学猫叫逗弄齐习:“喵喵,齐老师,快看那边儿有个耗子洞!”

    齐习疑惑地挑了挑眉,猛然想起被乐维画的“猫胡子”和“猫鼻子”还没擦下去,他脸孔飞快地红了一下,略有点儿难为情,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用手搓了搓干掉的泥印子,释然地笑了。

    大黄虽然闹不懂大家在笑什么,却也并不妨碍它跟着上蹿下跳,还哼哼唧唧把口水甩得满天飞,看起来比谁都兴奋。

    此时隔壁大妈正在案板前头切着萝卜条儿,听见牟老先生院子里传出的欢快笑声,她也满是欣慰。像这样的笑声,已经在牟老家里绝迹很多年了。

    八仙桌子就摆在小厅中央,上头四个菜,独茄子、清炒莴笋、炖罗非鱼和糖醋里脊,两荤两素外加一盆热气腾腾的肉片儿蘑菇汤。菜都是家常菜色,用大盘子大碗儿装着,分量十足。

    等乐维和齐习简单洗干净了手脸,坐到桌边,牟老先生又拎出一瓶老白干并三个口杯,一一斟满。

    乐维见了,赶紧替齐习挡驾:“牟老牟老,他不能喝酒,我陪着您,咱爷俩喝几盅。”

    牟老瞄了齐习一眼,把递到半截的酒杯收了回去,还不忘教训道:“大男人不能喝酒怎么行,往后混社会这都是用得着的本事。咱又不是酗酒,偶尔喝两杯,小酌怡情嘛。”

    齐习也不多加辩解,只管笑眯眯点头:“是,牟老说得在理,我慢慢学。”

    刚刚干活的时候,齐习和乐维说说笑笑完全不觉得累,现在一坐定,疲劳感瞬间就反上来了,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胳膊也抬不起来,手指头捏着筷子,一劲儿抖个不停。他想去夹菜,筷头儿探进盘子里,好不容易捡起一片莴笋,还没等离开盘子,又掉下去了。一定是莴笋切得太薄太滑,不好夹,他又把目标改换成了茄子块儿,这下更惨,茄子软唧唧的,根本连夹都夹不起来。

    齐习叹了口气,默默把筷子放到桌面上,这才发现乐维和牟老先生早都停了手,正用看天外来客一样的眼神儿看着他。

    齐习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自嘲道:“我这是……太缺乏锻炼了。”

    牟老连连摇头:“你这可不行啊,年纪轻轻的,干点儿活就累趴下了,还没我身板儿壮实,真得要好好练练。”

    乐维拿过一把汤勺塞进齐习手里,又帮他把合胃口的菜全都夹进饭碗,然后学着牟老的样子摇头叹气:“你这可不行啊,真得好好锻炼,回头我就帮你订个健身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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