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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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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作者:颜小妞

    正文 第4节

    [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作者:颜小妞

    第4节

    整个火铳营有条不紊的射击着,攻击不断,虽然无法让大象毙命,但是受伤并且受了惊吓的大象无法前进一步,完全被猛烈的炮火挟制在城门口,有的还不听指挥奔回城中,可怕的象兵总算是被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傅友德率领的中军也开始猛攻北门。北门兵力防守比南门略强,直至火铳营克制住象兵之后,北门才攻了下来。

    之前夏子凌担心自己的判断有误,仍是拨了三分之一的火铳营人手在北门守着。不过事实证明普定城中果然没有太多象兵。北门一开,哪里有大象的影子?不仅如此,见城门已破,元军还纷纷溃逃,傅友德长子傅忠率军长驱直入,不一会便攻占了普定府衙和达鲁花赤府。

    普定城达鲁花赤孛日贴赤那在被明军拿下之前便自刎了,而万户张成由于是汉人,对元廷倒没有太多感情,之前只不过迫于孛日贴赤那的淫威,不得不出兵抵抗,现下孛日贴赤那一死,便赶紧率领城中一干官员和守军投降了。

    明军在普定城折损了近两万人马,将士多对那张成恨之入骨,傅友德却不然。在张成率众跪于军前投降的时候,主动下马搀扶,并以上宾之礼待之,邀其到府衙大堂上奉茶交谈了大半日。

    张成也是个伶俐的人,立刻把普定城内驻军布防、银钱储粮等事一一告知,巨细无遗。

    傅友德看了账册,故元一朝,赋税颇重,加上蒙古贵族挥霍成性,地方政府多是入不敷出,张成却将这个边塞城市治理得井井有条,官府粮仓居然还有富余。加之进城之时,傅友德又见虽经一场苦战,城中百姓并没有慌乱溃逃之相,显然是张成已经提前安抚过一番,而百姓们对于这个父母官也很是信任,才能在战乱之后城中日常生活照旧。

    了解了普定城的情况之后,傅友德并未将协助孛日贴赤那抵挡明军的张成拿下问罪,反而答应为他上书辩解,依然让他做普定城的父母官。张成当下感动得热泪盈眶,发誓一定鞠躬尽瘁,管理好普定,将功抵过。

    其实沿用旧臣也是朱元璋的主张,新朝初建,正是百废待兴的用人之际,哪怕是中央六部,他也沿用了不少前朝旧臣,更别说是地方上了。当初为了避免云南战事,朱元璋甚至派遣使者,同意维持梁王的封号,这些个地方官员,能用的自然就留用了,傅友德大军远道而来,也没时间再逐个给攻克的城市选拔一批新官员。

    由于张成即刻走马上任为大明朝地方官员,熟门熟路的,下午便将战后安顿事宜处理妥当,傍晚还在府衙设宴款待了明军一干高级将领。

    这样早上还在拼个你死我活,晚上就同桌把酒言欢的感觉简直再诡异没有了。不过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尤其张成还是个汉人,死者已矣,只能当是为了和平,这仇恨也就烟消云散了。

    张成准备的酒食虽然丰盛,但今日大家都很累,说实在的也没甚兴致,酒宴并没有持续太久,戊时刚过就散了。

    秋日的夜晚,星空明净、圆月高挂,众人已然睡去,一个青衣人兀自坐在回廊里对月吹着笛子。

    沐英戎装未褪,走了近来,沉声打破了眼前这幅唯美的画面,“沐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这里吹笛子,何不来参加今日的晚宴。”

    听见老爹的声音,沐晟立刻翻身下来,换了青衣儒装的他看起来英俊潇洒,颇有儒将风范。

    “我不是怕爹爹您老人家不待见我吗?”

    “哼,你也知道你干的不肖事。”沐英语气中尤带一丝恼怒。

    沐晟在这一战中立有大功,他的部下也是折损最多的,偏偏这样,沐英才更是气不打一处出。苦活累活右军干了,功劳却叫傅友德领了去。

    虽然最后的结果证明沐晟的提议没错,这一日攻城,明军损失很小,但是……上阵父子兵,他沐英的儿子,却和自己站在对立的位置,让他怎么拉得下面子。

    “父亲,您曾教导我和大哥为将者当以大局为重,智、仁、信、勇、忠五全。孩儿在军中担任先锋,对战局看得最清楚,孩儿只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快的胜利。”

    沐晟目光坦荡,这个儿子被自己教导得太好,倒让沐英有一丝汗颜,有时候人身居高位太久,反而会忘了初衷。

    沐英叹了口气,道:“爹也是为了沐氏的繁荣。”

    身为武将,和平年代没有太多建树的机会,这次出征云南三位将军爵位相当,要说没有一较高下之心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沐英的考量也确实很有先见之明,此次班师回朝,傅友德因功升至公爵,而沐英至死还是一个西平侯。

    沐晟笑了笑,“爹,我们沐家还不够风光吗?”

    “你爹我是皇上义子,十六岁就跟随皇上战场厮杀,不管是侯爵是公爵,一样无人敢欺,但是爹百年之后,你大哥袭了爵位又不一样了,何况你至今还无爵位呢。”沐晟从小就很优秀,比他那大哥更甚,就连朱元璋对他也很是喜爱,不过封爵之事,没有傲人的军功却是不行。

    “爹,你想得也太多了,”沐晟凑近父亲耳际低声说到:“您也不是不知道,皇上亲封公爵,赐的丹书铁券,就跟催命符一般,安于侯爵,不见得就不是好事。”

    这话很是大逆不道,不过四下无人,父子两说悄悄话倒也无所谓了。洪武帝打压开国功臣,自然是捡着爵位高的了,什么免死的铁券,皇上要杀人,自有千万种理由,一张死物又有何用。

    当然,沐英作为洪武帝义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但是洪武帝百年之后,继位者会不会念着旧情谁又知道呢?功劳越大,越是树大招风啊。

    沐晟这话说得直接,沐英脸色一沉,呵斥到:“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不过,见沐晟看得开,他也就释然了。

    沐春毕竟是要世袭爵位的,他急于战功,更多的还是为了二儿子沐晟,不过人家既然超凡脱俗,沐英也决定不再纠结。

    “知道了,爹,今日诸多劳累,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沐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再多说,转身回房了。

    “怎么?被老爹训了?”带着磁性好听的男音从身后传来,沐晟一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朱椿微笑着站在身后。

    “蜀王改行做梁上君子,偷听别人家事了?”

    “你父子在房中说话我自然不会偷听,不过这里是回廊,好像没人规定我不能来吧。”朱椿与沐晟一起长大,说话一向随性。

    “随便你,不过别扰了我的雅兴就好。”沐晟说完,坐下身来,准备继续吹笛子。

    “得了吧,还雅兴呢?你那笛声悲得跟死了亲人一般,大半夜鬼哭狼嚎的,我都听不下去了,”朱椿顿了顿,正色道:“你那副官李威此战中殉职了吧?”

    沐晟眼露惊愕,几秒后才答到:“是。”李威跟了他很多年,第一次强攻南门九死一生,幸好逃了回来,不过今日一战却是不幸战死。当然,他的部下牺牲的还不只李威一人,作为先锋部队,死伤最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不是个冷情的将军,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连父亲都没注意到,难得朱椿贵为蜀王会去关注。

    “平定云南之后,短期之内应当不会再有战事。”

    “嗯,”沐晟点了点头,不过身为武将,不管往南往北,打战是迟早的事情,始终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思及此,沐晟感叹道:“还是你这清闲王爷好啊。”

    “哪好了,我不跟你一样身在军中吗?”藩王的处境以及母妃对自己的期望,他暂时不想和沐晟细说,就算他们交情很好,沐晟若不愿助他,他也不会勉强。带兵打战虽然是危险之事,却还不一定掉脑袋,身为皇子,那才是真的如履薄冰啊。

    “去,那能一样吗?”沐晟不屑地撇了撇嘴,“算了,既然你来了,那么有一件事正好跟你说说。”

    朱椿微微颔首,沐晟接着说到:“夏子凌此次发明三段式射法,又带领火铳营破敌,可别忘了论功行赏啊。”

    “这功劳你身为上官,不准备算到自己身上?”

    “这点小功算到我身上有何益处,最多战后多赏赐几两银子,算到夏子凌身上,却是够升迁个两三级了。”

    朱椿一笑,调侃到:“你倒挺关心他的。怎的?莫非夏子凌给你送礼了?”

    “我若缺什么还等他送?蜀王你财大气粗的,直接找你要不更快当,”沐晟调侃完,敛了神色,半真半假地道:“我倒觉得他是个人才,你若不喜,不如让给我吧。”

    “难得遇到你沐晟看上眼的人,不过……”朱椿顿了顿,“你既然说是人才,我怎么可能放手呢?”

    他其实不怀疑夏子凌的能力,不管是对郭桓案的预测还是在军中的表现,都很让人眼前一亮,他所担心的只是他的目的。

    如果说他是为了荣华富贵,诸多藩王之中,有实力和有野心的都不少,他朱椿韬光养晦惯了,夏子凌怎么偏偏看上自己呢?不过,夏子凌是否有别的所图,也不是一两日能看出来的,而且朱椿忽然觉得这也不是个不能逾越的问题,当用则用,倘若夏子凌敢背叛他,那么……蜀王的手段绝不会比他父皇朱元璋的好多少。

    “那随便吧,”沐晟顿了顿,道:“那日众将议事你站在我这方,谢了!”

    如若不是蜀王拍板,分兵攻南北门之策也不会那么快定下来。

    朱椿笑了笑,眉眼在月华下俊俏好似仙人,回了句:“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第22章 曲靖战役(一)

    攻下普定之后,大军再未受到阻挠,一路顺当,十二月,克普安后到达曲靖府地界。

    曲靖将成为此次南征云南的决定性战场,明军和梁王军队都很清楚这一点,这是由于它重要的军事地位决定的,对于明军来说,攻下曲靖,明军将势如破竹夺取中庆路;对于梁王来说,守住曲靖,才有可能阻止明军南下,继续坐拥云南,以图长久之战。因此,梁王派手下第一勇将——左丞相达里麻屯十余万精锐部队于白石江南岸,一场硬战,在所难免。

    战前总算还有点好消息。之前快马送到应天的战报连同请功奏折让朱元璋龙心大悦,大笔一挥批准了傅友德提出的封赏建议。因此,夏子凌得以连升两级,领五品佥事之职。

    这样的升迁速度,不可谓不是神速。不过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为了这一天,夏子凌勤学苦练十多年,又走遍了西南各地了解风俗民情,加上二十一世纪的领先知识,他所提的计策虽不难,别人却是万万想不到的,因此,累功升迁,军中也无人不服。

    再加上他跟的是沐晟这个拼命三郎,看起来风光,说得好听是前锋,说得难听就是敢死部队,你不看沐晟旗下的人是全军中换的最勤的,有人战死便需要从军中择人递补,这样的升迁,可不见得是什么好差事。

    这不,兵临曲靖,沐晟此次倒是没有担任先锋,却分了一个更凶险的任务——带人泅水渡河,绕到达里麻大军后方,搅乱军心,佯做围攻之势,之后再伺机退到南侧山麓,与从乌撒进攻的蓝玉大军一起阻击达里麻退路。虽说明军数量有元军的两倍更甚,但一是远道而来、疲劳作战,二是曲靖背山面水,历来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因此,战术部署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个计策是沐英提出的,凶险却也能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这一次,沐英没有徇私,直接点了沐晟带一千人执行这个任务,因为右军中除了沐晟,能担此重任的人还真找不出来。

    十二月初五,明军刚刚到达曲靖郊外,尚未扎营,傅友德便下令发动进攻。元军以为明军远道而来,必定先休整一番,傅友德却想反其道而行之,来个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大军发动总攻之前,天刚蒙蒙亮,沐晟便先行带领千人小队出发了。

    昏暗的天色下,队中士兵的神情不可辨别,然而压抑的氛围却显示出大家的心情绝不可能轻松。由于此次的任务是要泅水过河,不可能带战马随行,因此如沐晟这样的高级将领也只能徒步而行,更不用说夏子凌了。

    由于起得太早,夏子凌此刻还尤带几丝睡意,腿沉得和灌了铅一般,不找点话说还真怕走着走着睡着了。可是偏偏身边一向多话的王四也和其他士兵一样,周身笼罩阴沉之气、一言不发,夏子凌只有主动凑过去问了句“怎么,不开心?”

    之前败于夏子凌手下,王四已是心悦臣服,再加上普定城带领火铳营一战之后,王四对夏子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夏子凌见王四武功出众,性格也很豪爽是条汉子,是以带在身边,引为左膀右臂。

    此刻听头儿这么说,王四瞬间脸更黑了,耷拉着脑袋嘟囔到:“摊上这样的任务,谁能高兴啊?”

    虽说战场上,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腰杆上混的,但是凭着一身勇猛,哪怕冲在最前线,王四从来没有一次象今天一样出发前就想着自己回不去了。这么一想,再联想到家中老母和妻儿,往常浑身是胆的王四也不禁有些发怵。

    “摊上这样的任务,谁能高兴”,估计这不仅是王四的想法,也是队中大部分人的想法吧。夏子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淡淡一笑,“这样的任务?你是我好兄弟,不妨悄悄给你透个底,放心吧,这绝对是个好任务。”

    王四:“……”

    夏子凌的眼眸在清晨的光线下如猫儿般泛着狡黠的光芒,虽然这一段时间以来,王四对夏子凌一向很信任也很佩服,可是这一句话还是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通这会是个好任务。可惜夏子凌已经不再看他,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了。

    队伍走出两三里地,沐晟突然下令停止行进,全军列队站好。看到站在军前身姿挺拔、目光灼灼的将领,众军士们就算心里百般无奈,还是不得不拿出五分力气站直了身板。

    沐晟不疾不徐地开口了:“我知道,对于这一次的任务,大家有诸多抱怨,认为我们此行必定有去无回。”

    沐晟顿了顿,看到大家一副平静之态,继续接下去说到:“但是我要告诉大家,我沐晟并不是带着大家去送死的!我父帅提出此计的时候,事先找人问天卜卦,得知此行得上天庇佑,是大吉之兆。少时,我们到达白石江畔,天神将降大雾庇佑我等渡江。”

    “待到达敌后之时,傅将军和我父帅将率军正面发起总攻。正面战场上届时死伤无数,难道就会比我们此行轻松?!”沐晟说罢眼神冷凝,声色凌厉道:“大家都是右军中挑选出来骁勇善战之士,想想这一路过来我们身边倒下的弟兄,想想普定之战时被我军鲜血染红的城墙。”

    “兄弟们,南征成败在此一举,三个多月来的辛苦,就快到收获的时刻了!大家一鼓作气跟着我杀到对岸去,战场之上,我沐晟固然不能保得所有人周全,却也会竭尽全力让更多的弟兄活着回去……”

    沐晟还在继续慷慨陈词,夏子凌今天才发现他不愧是世家出身,从小经受良好教育的儒将,竟这般会说话。这一番话先是用封建迷信安抚大家,再激发斗志。军中多是热血男儿,杀红眼的时候本是不顾性命的,只不过今天这任务着实炮灰极了,才一时有些泄气,被沐晟这么一番蛊惑,果然又重燃了激情。

    “胜利就在前方,愿意跟我出征的人上前出列,如若贪生怕死,自可离去,我断然不会追究阵前逃脱之罪!”终于,沐晟铿锵有力地说出了结束语。

    夏子凌心领神会,沐晟话音刚落,便向前跨出一步,朗声道:“我愿意跟随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愿意跟随将军!”

    “我愿意!”

    ……

    几位有品级的武将纷纷出列,表达了愿意追随之意。随后,其他士卒也都跨前一步,禀明决心。挑选出来的一千人,竟是没有一人临阵脱逃。这就是大明的铁骑之师,上下一心、慷慨赴死,这样的军队不胜,焉有道理?

    沐晟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带兵前行。经过这一番誓师,队伍的行进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终于到达了白石江畔。看到漫天大雾笼罩江上,三米内的事物均不能辨别,更别说看到对岸的情况,队中军士俱是欢欣鼓舞,对沐晟所说的上天庇佑一说深信不疑。而夏子凌与沐晟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终于把悬着的半颗心放了下来。

    接了这么个任务,手下的士兵心中不安是正常的,为了稳定军心,沐晟肯定也会动员一番,但是说出这上天庇佑,天降大雾的话却是夏子凌向沐晟建言的。

    古代人大都很迷信,尤其是没有读过书的士兵,闪电、雷雨,乃至大风这样的自然现象都会被解释为上天的预示,夏子凌正是巧妙地运用了这一点。冬日的云南,昼夜温差很大,在晴朗的天气里,夜间低温,清晨突然日出,一寒一暖交汇间便会生出大雾,尤其是在湿润的水边。

    进入曲靖地界多日都是晴天,但凡路过小溪、池塘,夏子凌都见清晨笼罩晨雾,而白石江这样的大江边自然雾会更大些。昨晚夏子凌见月朗星稀,夜空无一丝云彩,料定今天也是个晴天,便提前向沐晟建言,用天神降大雾庇佑的说法来安定军心。

    此话虽然有九分把握,关键时刻,夏子凌还是有些心虚,幸好到了白石江边,真有大雾笼罩,这便坐实了沐晟的天神庇佑之论。既然有天神相助,那么此行不仅不是送死,反而是夺取战功的绝好机会了。此刻队中军士纷纷一改之前颓废的摸样,跟打了鸡血一样,兴高采烈地准备泅水过河。

    “佥事,快脱衣服过河啊!”王四的语气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脱衣服作甚,抱在怀中还不是要湿。”王四古铜色虬结的胸肌看在夏子凌眼里刺目极了,他会说他是不想脱了衣服露出自己比魁梧军士稍逊一筹的胸膛,在属下面前形象全无才不脱的吗?

    “那样可以少湿一些呀,快脱快脱。”王四说着伸手要来扯夏子凌的衣服。

    “放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夏子凌虚喝一声,躲开王四,率先合衣跳入了江中。王四那兴高采烈的神情让他有一丝不忍,古人还真好骗,一个小小的谎言就让这些单纯的士兵深信不疑,其实……哪有什么天神庇佑。只有他和沐晟心中清楚,此行还是万分凶险,稍有不慎,真的就是变成炮灰的命。

    ☆、第23章 曲靖战役(二)

    曲靖白石江南岸,元军大帐内,方脸阔耳的达里麻正一身戎装走来走去。由于步子迈得很大,左耳上硕大的圆形耳环摇来晃去,看得人心烦意乱。

    突然,一个蒙古族打扮的汉子掀帘进入帐中,说到:“禀丞相,探子来报,傅友德大军停在北岸十里之外,既不似要扎营,又没有继续行进的意思。”

    既不往前走又不扎营?傅友德,你究竟想干什么?!达里麻烦躁地吼到:“再探!”

    来人应了声“是”,立刻退出帐外。达里麻再次烦躁地来回走了几圈,而后颓然坐在了塌上。他达里麻梁王手下第一猛将的名声不是白当的,就算放在整个大元朝,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率军打战,他也是能排到前十的人物,况且他这手下十万精兵个个能征善战。

    云南从来就不是什么太平之地,与少数民族大大小小的战斗不断,达里麻从未吃过败战,哪怕是之前很嚣张的段氏,也被他压的一点气焰都没有了。

    他这个人打战,从不轻敌,也不焦躁,之前虽然料想傅友德远道而来,应当养精蓄锐之后再与自己决战,但他也没有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安于城内夜夜笙歌,而是早早在江边屯兵守候,日日派人打探明军动向,甚至每夜和衣而睡,以备突发之急。

    如此慎重,他却仍然恐慌不已,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挥之不去。精兵良将,又据有曲靖这一险地,他还怕什么?他其实怕的不是明朝三十万大军,虽然他手中兵马只有明军的三分之一,但以少胜多的战役他也不是没打过。蒙古男儿天下无敌,圣武皇帝成吉思汗当年铁骑踏遍天下,有几次不是以寡敌众?然而,元朝气数已尽,如王保保那样的名将举全国精兵仍然打不过朱元璋,他小小的达里麻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明朝建立已经近二十年,北元朝廷也搬到了鸟不拉屎的漠北,之前朱元璋未对云南这片土地出手,是一直忙着休养生息,并且本着能不战则不战的想法,一旦开战,小小的梁王有何胜算?这一点,他清楚,梁王也清楚。朱元璋派人来招降,前两次确是梁王自视甚高,摸不清情况,然而后两次,却是被北元派来的使者设计杀害,算到了梁王头上。

    梁王对北元心存不舍,当断不断,最终被别人当做了棋子使,招来大祸。其实北元的心思不过是留得梁王在南边分担一些明朝的战火,北边的清闲日子就能多过几天,可怜了他们这些黄金家族的后人,却要落得个被人当垫脚石的下场。

    不过……尽管如此,战还是要打的。事已至此,朱元璋断不可能手下留情再放他们一马,要想多活几天,只有跟明军拼个你死我活!达里麻目露凶光站起来走出账外,此刻的他充满了斗志,血液里流淌的草原狼的嗜杀已经觉醒,不为捕猎、只为保命,这样的狼,其实才是最可怕的。

    夏子凌等人过得河来,旭日斜斜挂在天际,江上大雾也散去大半,估摸着已近巳时。敌人的营地就在眼前,白色的营帐间间或有小队士兵巡逻,看起来应是军纪严明之师。

    由于失去了大雾的天然屏蔽,沐晟下令全队停在距敌方大营后方一里的位置,分散躲在树林之中。千人的队伍得令后即刻隐蔽在树林中,虽然军士们衣履湿透,在冬日里冷得刺骨,却无人发出一声声响,仿佛那林中空无一人一般。

    不一会,不远处的山顶燃起一簇烟火,正是渡过白石江之时,沐晟派去远处给大军发射信号的士兵所为。

    众人依然在寒风中如磐石般埋伏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子凌只觉得身上原本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山风吹干,浑身僵硬得紧,不知道是因为冻僵了还是同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造成的。就在此时,敌营终于出现了骚动。帐篷中的士兵们纷纷整装出动,迅速列队离开了营地。应当是北岸正面战场上,傅友德率军发起了攻击。

    看着鱼贯离开,直至空无一人的敌营,夏子凌有些呆不住了。元军处于防守之势,这样的情况下,达里麻不一定会顶在最前线,此刻地方阵营兵力已空,如若达里麻仍在大帐之中,他们一千人冲进去,活捉了达里麻,对这次战役,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样的想法在夏子凌脑海中灵光一闪,虽然危险,然而却并不是没有可能,战争往往正是险中求胜。这么想着,他立刻转过头去,准备寻找沐晟的身影,却不想刚侧过头就与一双漆黑的眸子相撞,原来沐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沐晟看着夏子凌兴奋又带着一丝激进的眼神,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到:“别急,还不到时候,我们的任务只是扰乱敌人军心。”

    夏子凌怔了怔,自己的想法还没开口就被沐晟知悉了吗?或者说他刚才也有过和自己同样的想法?然而,沐晟这一句话,却是让夏子凌重新冷静了下来。片刻之前,他们还在为无法完成此行的任务而忧心不已,不得不用封建迷信蛊惑军心,现在军心已定,他却又寻思起出格的东西来了。

    沐晟说得对,他们此行的任务只是扰乱敌人军心。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便已能形成对战局最大的助力。刚才沐晟所说的希望带着更多的兄弟回去,这应当是他发自肺腑之言,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带着这个愿望来的。

    众人继续埋伏,直到敌人大部已经离去一炷香的时间,沐晟才下令祭起“沐”字大旗,在树林中敲战鼓、吹号角、摇树木,高声呐喊助威,做出从背后进攻敌营之态。然而却只是派出百人小队进犯敌营,佯装攻击。

    夏子凌猜得没错,达里麻此刻确实没有到江边坐镇指挥,还在大营之中。听说自家后方遭遇明军攻击,达里麻大惊,当即问到:“来人打的是什么旗号?”

    军士道:“‘沐’字大旗。”

    达里麻当下脸色惨白,完了,明军分兵了。白石江上祭出的只有“傅”字大旗,他本以为明军占着人多势众,当从正面一鼓作气发动总攻,可是……明军毕竟是有三位了不得的将军,此时傅友德率军正面进攻,沐英率军从后面攻击,他已是两面夹击,还有一个蓝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倘若三面受敌,不说取胜,他想要逃跑也是不可能的。

    其实达里麻仔细一想便会发现其中的破绽,明军刚刚到达曲靖就发动进攻,从时间上算也不可能大部队绕到后方。只不过,他此刻已是惊弓之鸟,而沐英也算到了这一点,在正面战场上刻意隐藏了“沐”字大旗,率右军和傅友德合兵一起,只在“傅”字旗帜下厮杀,达里麻慌乱之下,果然就中计了。

    “速速调回一万人马,防守后方。”后方临近妙高山,正是他逃往昆明的退路,万不能失手。

    一万人马在元军十万之中,本来也不算什么,但是两军对垒士气最是关键,此刻达里麻突然下令调转一万人马防守后方,明军前后夹击的消息在军中不抢而走,士兵们俱是人心惶惶,战力大减。

    恰逢此时,正面战场上傅氏三父子和沐氏两父子身先士卒,带领大军已过了白石江,直接冲杀到元军精锐部队中。这五人每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人,挥刀猛砍之下,尸骸遍野,元军纷纷不敢近身,明军是天神下凡、不可战胜的谣言在军中疯传。

    这两件事情交杂在一起,元军已是溃不成军,别说十万人,就是再多十万也不够明军杀的。

    不过,虽然计策成效可观,达里麻调回来的这一万人倒是给沐晟弄来了个□□烦。后方“沐”字大旗下,隐藏的不过是一千人,虽然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也不可能和元军一万人死磕。但是不打也不行,如果一来就撤退,反倒让敌人看穿了计策,剿杀过来,他这一千人必定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兄弟们,跟我上,只需抵挡一个时辰,援军便会到达。最后一战,打赢了带大家去昆明吃香的喝辣的!”沐晟说罢,率先拔出他那乌金双剑,冲了上去。

    夏子凌一翻白眼,也提枪跟上了。有援军会来?他怎么之前没有听沐晟说过呢?不会又是他拿来诓手下将士的吧?

    ☆、第24章 曲靖战役(三)

    沐晟冲入敌营中,左手长剑一挑,一个元军士兵就被封喉刺死;右手一刺,又一个元军士兵被一剑穿腹。只他一人,一阵剑光缭乱之后,敌军便倒下了六七人。

    紧随步兵之后,冲上来的是达里麻调回来的精锐骑兵。沐晟跃身一个旋踢,速度极快,为首的骑兵还来不及出枪,已经被他一脚踢下马来。不过抢来的战马他却没有据为己有,而是朝夏子凌吼了一声“上马”。

    夏子凌也不跟沐晟客气,立刻纵身上马,杀入敌群。他现在用的是一杆长|枪,在地面上打斗没有任何优势,唯有骑在马上,还有些威力。除了沐晟和夏子凌,队中诸如王四之类的猛人也已经抢到战马,与敌人奋力厮杀。

    在沐晟不要命的打法面前,对付这些普通士兵简直如削瓜切菜一般简单,片刻之后,元军来势汹汹,却反而被明军的小股人马击退回大帐之中。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敌人数量是我方的十倍,时间久了,估计还是占不到便宜。

    果然,一刻钟之后,夏子凌已经觉得体力有些不支,实际上除了沐晟和王四这两个不知疲惫的家伙之外,其他军士也都开始有些手软。元军见状,继续实施人海战术,一阵猛攻之下,把明军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短短时间便损失了几十个人。

    “小心!”夏子凌一阵手软,险些被围攻他的几个骑兵中的一人刺中后心,幸好沐晟见状回防过来,一剑挑了对方马腹,解了夏子凌的危机。

    夏子凌感激地回望沐晟一眼,只见沐晟此刻是怒目圆睁,浑身的鳞甲沾满了血污,活像一个从血池里爬出来的魔鬼。像他这样的杀神,敌人倒是短时间无可奈何。沐晟见夏子凌有些吃力,没再走远,而是与他挨在一处,背靠背抵御着围攻的一群敌兵。

    “再坚持一刻钟,我们且战且退,退到树林之中。”周围的敌人又被杀掉一拨,沐晟趁空对夏子凌说到。他说要坚持一个时辰,其实不过是说说,他自己也心知不可能,能够坚持个两刻钟再退去,已经不错了。这一战不强顶着不行,否则元军一打就跑,被敌人知道自己这边的虚实,放肆围剿,恐怕他这一千人最后只能落得个全军覆没。

    于是他计划拖延上一会,然后退到树林中与敌人周旋,等候时机。然而,这个时机却不由他自己决定,非有等到正面战场上战局已定,敌人溃散逃跑之时,他们才会有一线生机。至于援兵什么的,此次出任务前根本没有安排这一着棋,不过是安抚军心的胡话罢了。

    “是!”夏子凌咬牙应到,继续与沐晟并肩杀敌。右臂上刚才被敌人刺中的地方火辣辣生疼,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就算是武功比他高强许多的沐晟,打了那么久身上也挂了些彩。

    这拼死一搏成果毕竟还是显著的,我方以少敌多,地上元军士兵的尸体却不知比明军多了多少倍。在沐晟身先士卒的带领下,他们这一支队伍可以说圆满而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就算今天交代在这里,也算是英勇捐躯了。

    一刻钟之后,为了保存力量,沐晟带领全队退入了树林之中。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中,骑兵完全失去了优势,元军只有摒弃战马,与他们近距离肉搏。沐晟下的命令,并不是绞杀敌人,而是能拖就拖,尽量保全自己,等待援军。是以明军采取放风筝的打法,与敌人周旋,死伤的频率终于有所下降。

    但这也不过拖了一个时辰而已,众人便渐渐不支。明晃晃的太阳已经接近日头,阳光从树林的缝隙洒下,曲靖地界偏南,树木并未全部落叶,地上的黄叶与枝头常青的绿叶交相辉映,本该是一幅南国的明媚景色,此刻入目却尽是尸体和血迹,扑鼻的血腥已经把这片树林完全变成了地狱。

    “噗”地一声,夏子凌被敌人刺穿了左肩,然而他却觉得右手已经砍人砍到麻木,长|枪只能堪堪用来撑着地面站立,抬枪反击的力气都没了。眼看冲上来的敌人就要一刀捅向他的腹部,一道剑光一闪,又是沐晟救了自己。

    “起来!”沐晟双目赤红,狂吼道:“拿出你训练手下时的魄力,再坚持一刻,也许就有转机了。”

    “……”夏子凌无言以对,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毅力支持着沐晟继续战斗,为了那根本不可能到来的援兵?此刻他们千人小队剩下的不过百人,果然之前沐晟和自己编造的天神庇佑之言,只是哄骗大家赴死的谎言而已,不知道这些倒下的弟兄泉下有知,会不会怨恨自己?

    如果就这么死在这里会怎么样呢?夏子凌突然想到师父之前说的,变成生魂游离三界之外,也许师父说的是真的,但是有没有可能……这么一死就回去了呢?夏子凌忽然觉得这样被动地服从死亡也不见得是坏事,试一试又何妨,还免得他努力致斯,蜀王对他仍是一副高冷不已的面孔。

    看到夏子凌无动于衷,似乎比刚才还更没了斗志,沐晟忍不住心中又急又怒,一阵狂砍击退围攻的一群敌兵。元军见杀了那么大半日,这手持双剑的将军不仅不现疲态,反而越战越勇,近身三尺之内无一人生还。元军也是娘生的、肉长的,焉有不怕死之理,被沐晟疯了似的反击一通,一时之间大家都不敢围过来,纷纷转移了攻击目标。

    敌人退却,沐晟转身目眦欲裂,双手摇晃着夏子凌的肩膀吼到:“你这是做什么?自暴自弃?想死?为什么不起来战斗!”

    夏子凌:“……”他其实没有真的很想死,只不过实在没有力气了而已。

    “起来,如果我们活着回到应天,我……”沐晟突然发现好像找不到说服夏子凌的理由,他不想他死,总觉得看到这个人倒下会无比的刺眼。但是……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他只有干吼到:“总之,你不能死,也不许死!”

    夏子凌看了沐晟几秒,爬起身来,紧握住长|枪说到:“知道了,我们继续。”

    沐晟对他那么快便振作起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才持剑追了上去。其实夏子凌也没有求死的意思,不过是沐晟自己太紧张罢了。被他这么一顿摇晃外加一吼,刚才试试“是不是死了就能回现世”的想法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算了吧,能活一天就活一天,大明朝虽然不比现代好玩,可是总比做鬼要强吧。

    况且夏子凌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刚才在地上休息了那么一会,身上又来了些力气,既然沐晟那么看得起自己,他且与他一同战到最后一刻再说吧。

    战场的另一边,沐英似乎感觉到儿子在拼死抗争。他派沐晟去执行扰乱敌后的任务,自然也不是想让他去送死的。是以正值当打之年的沐将军带领右军,勇不可挡,白石江畔元军尸横片野,右军如同一把尖利的楔子已经杀到了敌军大营内。

    “撤!”达里麻见大势已去,终于下了这个命令。今天的白石江注定成为血祭之地,他手下十万精兵,所剩不到三分之一,这一战其实还未开打,战局就已经定下,输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逃跑的路线是早就策划好的,军令一下,达里麻立刻带领一队心腹沿南岸准备从妙高山退至昆明。回到梁王身边,不管是在云南继续打游击战,还是偷偷潜回北元,至少都还有一线生机。

    ☆、第25章 曲靖战役(四)

    不过夏子凌的回光返照毕竟持续不了太久,片刻之后,形势又岌岌可危了。

    “老大,我掩护你,撤吧!”王四与夏子凌背抵着背,气喘吁吁地说到:“退到江边,你泅水过河,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夏子凌同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废话少说,要死我们弟兄一起死在这里。”就算王四掩护自己,退到白石江边,他还有没有力气游过去还是个问题呢。

    “一起退。”沐晟冷静地说了一声,主动带领残余的队伍向树林边缘退去,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是为了牵制住敌方的骑兵,而此时他们都已经没有多少战力,元军数量太多,这么杀下去,我方迟早会力竭而亡,只有退到开阔之处,才有希望被明军大部队发现。前提是……如果此时明军已经攻破敌军大营,深入腹地的话。

    为将者在关键时刻的判断非常重要,刚才沐晟把敌人引入林中是为了借助有利地形,和敌人做长久战,而此刻已经是穷途末路,只有冒险一试,或有转机。可以说,正是沐晟敏锐的直觉和破釜沉舟的大胆行为,最终挽救了他们一命。

    出了树林来到开阔的江畔,夏子凌等人的处境更加凶险。同伴陆续倒下,此处地处下游,江面上不时飘来战士们的尸体,有明军的,更多的却是元军的,江水隐隐有些泛红,大家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从这个情形来看,大军应当胜了,云南这块被残元霸占了近二十年的边境土地,终于要回到大明朝的怀抱了。热血男儿,当千古留名,纵然战死沙场,又有何憾。

    夏子凌已经无力再战,敌人明晃晃的大刀砍过来,他闭目准备接受命运,这一回可由不得他选择了,这一死,是何结局,端看造化。

    然而,“噗”的一声之后,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夏子凌睁眼一看,沐晟挡在自己身前,生生用肩胛接住了本该让他致命的一刀。

    “将军!”夏子凌撕声吼到。

    “叫我表字景茂。”沐晟声音沉稳,没有任何陷入绝地的慌乱。

    他此刻告诉自己表字,是因为把自己当作朋友了吗?是的,这样浴血一战之后,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不止他和沐晟,其他军士也一样,哪怕黄泉之下,大家也可再做兄弟。

    夏子凌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到:“夏子凌,表字伯嘉。”

    两人的后背突然靠过来一人,洪钟似的声音传来:“王四,没有表字。”

    “……”紧绷如弦的气氛突然崩坏殆尽,夏子凌大笑出声,“好,此次若是活着回去,我便帮你取个表字吧。”

    然而,沐晟终究不是神,自己□□乏术的情况下,他能救夏子凌一次却不能再救第二次。敌人的□□离自己只有三寸的距离了,夏子凌手中的枪还插在另一个元军士兵的腹部,拔枪已经来不及了,死神再次近在咫尺。

    “伯嘉!”三米之外的沐晟大吼一声,等他看到这惊心一幕的时候,甚至连掷出手中剑相救的时间都没有了,晚了十秒,便无法回天。

    然而奇迹出现了——

    远处传来破空箭矢之声,正中欲袭击夏子凌的元兵面门。敌人当场倒下,一命呜呼。

    惊险过后,夏子凌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尘烟滚滚,看不到边际的一大队骑兵正奔驰而来。是援兵,绝对是!沐晟真绝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不放弃,果然是对的!

    片刻之后,来人已到近前,为首的高头大马上身着银白鳞甲的蜀王犹如神兵下凡,耀眼到不可一视。直觉告诉夏子凌,刚才那一箭,应该正是出自朱椿之手。

    朱椿率领千余铁骑加入战斗,局势立刻逆转。其实,应该说之前沐晟所率的队伍战斗力很是惊人,万人的元兵此时所剩也不过千余人,打了这大半天,体力耗损甚大,哪里是朱椿带来的精锐骑兵的对手。不消一刻钟,元军便被杀得死的死,逃的逃,沐晟带来的一千人,最后活下来一百人不到。然而,一群炮灰能活下这么多人,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怎么?没力气了?”头顶上传来朱椿的声音,却好像不似平日那般冷清。

    刚才两军对杀之际,夏子凌见胜局已定,早已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他们这群人当中,也只有沐晟这个战斗狂人负了伤,居然还有力气继续与元军作战。

    此时,夏子凌抬起头看着骑在马上犹如天神,衣不沾血的朱椿,突然生出几许嫉妒,尼玛这就是王子和贫民的差距啊。不过去你的,人家还真是王子!

    “上来!”朱椿不知夏子凌心中所想,依旧自顾自地对趴在地上的夏子凌伸出手来。

    “……”夏子凌有些错愕,蜀王这是要屈尊降贵拉自己上马同骑吗?虽然他确实累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没个人拉扯绝对动弹不了半分,但是这样的事情蜀王亲力亲为,突然对他那么好,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夏子凌哪里知道,这三个多月来,朱椿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这一次夏子凌随沐晟出任务,很有可能命丧敌营,朱椿已是打定主意如若他能活着回来,以后就把他放在身边,引做心腹。这个家伙,不过是为了呆在自己身边而已,既然那么拼命,他也该给他一个机会不是。

    见夏子凌久久不动,朱椿俊眉一挑,“怎么,你想一直躺在这里装死?”

    “……”这样恶劣的态度才像是平时的蜀王好吧,夏子凌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朱椿轻轻一拉便将他拽上马去,横趴在身前。

    “你真脏!”朱椿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嫌恶地看了夏子凌一眼。

    “……”他知道他很脏好吧,进入曲靖地界三日没有洗澡,今天这么一番苦战,血水混着汗水,估计啥形象都没了,但是……蜀王您那么高贵,又何必亲自载我一程呢?况且这样脸朝下被马驮着他也很不舒服啊。不过这样的吐槽,夏子凌只敢埋在心中,朱椿好不容易与自己亲近了一些,这个时候,蜀王就算把他拖在马后面,他也得笑着爬到地上不是。

    处理完夏子凌,朱椿转头对策马走在身边的沐晟问到:“没事吧?”

    “皮肉伤,不妨事。”沐晟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左肩的伤便能继续与敌人厮杀,当真是铁人一样的存在。

    “那就好!”朱椿拍了拍沐晟的后背。也亏得沐晟将战场转移到江边,破了敌营,他没有任务,与沐英商量,带了一队精锐骑兵寻来,否则他们兄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

    听到沐晟的声音,夏子凌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景茂,刚才谢了。”刚才救命之恩,因为情况紧急,还未来得及道谢。

    “不客气,换成其他的手下,我也会舍命相救的。”沐晟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中有一丝欲盖弥彰的味道。

    “景茂?”朱椿玩味地笑了笑,这一战下来,没想到两人已经熟稔到互称表字了。

    众人走出没多久,不巧迎面走来一队骑兵,看那装束,赫然是元军。而且为首的几人左耳挂着硕大的耳环,分明是蒙古人。应当是溃败的元军残部。

    达里麻看到迎面而来的明军,心中叫苦不迭,他没直接退入妙高山,而是绕道白石江下游迂回撤退,就是怕遇到明军的堵截,不想还是躲不过去。

    朱椿看到为首的几人打扮高贵,不似普通军士,队中骑兵也都魁梧彪悍,显然是精心挑选的精锐铁骑。他与沐晟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莫不是那么巧,撞上达里麻了?

    ☆、第26章 曲靖战役(五)

    “达里麻,纳命来!”朱椿和沐晟还未开口,夏子凌清厉的声音便喊了出来。刚才装死装了这许久,已经恢复了几许力气,见状况不对,夏子凌已是跃身而起,跳到了地上。

    对面马上为首的方脸阔耳的蒙古男人瞬间愣了愣,这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脱朱椿和沐晟的眼睛,夏子凌这招实在是高,管他是不是,直接喊了名字,仓促之间来人总会露出些破绽,看来那方脸阔耳的男人定是达里麻无疑了。

    于是,朱椿和沐晟双双策马前行,直接与达里麻缠斗起来。达里麻也不是吃素的,带着身边两个高手立刻予以反击。朱椿和沐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沐晟受了伤,而达里麻一方三人都不弱,两方缠斗在一起,势均力敌,谁都占不到便宜。

    看到主将出击,双方士兵也纷纷出战,一时间白石江畔又是一番厮杀景象。

    达里麻此行旨在逃命,并不想和明军多做纠缠。看出朱椿和沐晟是难缠的角色之后,便指使几个手下缠住两人,自己则带两三轻骑且战且退,往妙高山方向走。

    双方一开打,夏子凌便从下属士兵那扯了一匹战马过来,欺负一下战斗力较弱的敌方步兵,并没有托大去帮助朱椿和沐晟,但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达里麻。

    此时,见朱椿和沐晟两人被几个威猛的蒙古骑兵缠住,而达里麻则从战局中脱身而出,也顾不得这一班小喽啰了,独自狂奔向妙高山方向而去。

    擒住达里麻和放达里麻回到梁王身边区别甚大。这一战,明军虽然大胜,但是损失也很惨重,可以说是此行平云南之战提前到来的大决战,两军交战,不擒住主帅,总是不算彻底胜利。再者,如果达里麻被擒甚至被杀,便是给梁王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梁王必定如惊弓之鸟,再翻不起任何花样,而放达里麻回到梁王身边,梁王左膀右臂仍在,或许还会逃往残元继续作乱。

    然而达里麻充分发挥了蒙古汉子精湛的骑术,转眼已经奔到百米开外,出了弓箭的射程。夏子凌心中焦急,将手放在怀中一物上。这东西他备了良久,但还在实验阶段,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是关键时刻,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思定之后,夏子凌利落地掏出怀中膛管乌黑的火铳。这火铳与一般的火铳不同,下方开了一个口子,垂下一截麻绳。瞄准达里麻的位置之后,夏子凌左手持火褶点燃麻绳,只见那用硝石水泡过的火绳蹭蹭燃烧上去,点燃了管中火药,然后“砰”的一声巨响,火药引燃,直冲达里麻而去。

    这声似火铳又好像比火铳威力更大的巨响瞬间吸引了双方士兵的注意,大家一时间呆望向夏子凌的方向。只见夏子凌灰头土脸呛咳着伏倒在马背上,这是他试着改造的火绳枪,火绳枪本应在明末才出现,这一将火铳射程从二三十米扩展到二百米左右的器物,将大大提升明军的战斗力,夏子凌对军事有些研究,是以当时要了那支火铳,其实也就是为了提前研究火绳枪。

    只不过他毕竟不是工匠出身,这东西,他本来准备回到应天再找工部匠人一起研讨的,此时却不得不提前用了。幸好,达里麻的位置仅在百米左右,夏子凌抬眼一看,达里麻捂着右臂伏在马上,马的位置也偏离了原道许多,应当是射中了。可惜……没有正中后心,只射中了右臂,不过估计他那手臂也必然废了。

    夏子凌见状,赶忙朝朱椿喊到:“达里麻跑了,快追!”

    其实不用他说,朱椿本意也志在擒住达里麻,只可惜被他精心挑选的勇士缠住,一时间脱不开身。看到达里麻就快要消失在林中,朱椿和沐晟都有些着急,虚晃开围攻的几个蒙古士兵的攻击,准备追上去。

    只可惜这几个蒙古勇士估计也是誓死效忠达里麻之人,死咬住朱椿和沐晟不放,而那达里麻那厮,求生的意志非常顽强,就算重伤之下,也依然快马加鞭不停。

    夏子凌策马紧紧咬在达里麻身后,倘若让他入了妙高山,弃马隐藏起来,之后再要找到就难如登天了。正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正前方林中依稀可见人头攒动,伴随着军人此起彼伏踏破枯枝的声音。应当是大军来了?

    片刻之后,林中人影更近了,偌大的“蓝”字大旗随风招展,原来是蓝玉大军到了。达里麻此刻正奔蓝玉军前而去,可谓自投罗网。

    夏子凌止住缰绳,终于可以趴在马上喘口气了。不过……尼玛蓝玉这厮,来得这么晚,打战没帮上忙,却捡了个活捉达里麻的大便宜。

    不过无论如何,此战终于是有了个定论。明军全歼元军七万人,活捉主将梁王左丞相达里麻及一干俘虏近三万人。而这三万人中,就有鼎鼎大名的航海家郑和。

    明军此战损耗甚大,取胜之后便在曲靖城中休养了几日。扎营后的第三日,夏子凌有幸跟随诸位将领登妙高山祭拜死去的将士。

    冬日里依然郁郁葱葱的山麓摆上了祭祀的长桌,蜀王与三位将军相继进前上香,而后是五品以上的武官依次上香,夏子凌列在末位,也有幸为逝去的英灵上了一炷香。

    此处是俯瞰白石江的最佳位置,三日之前还泛着血腥的白石江,此时已经是一派宁静,亘古如一地向前奔流而去。那些牺牲的士兵,无论明军还是元军,能找到尸体的傅友德均是下令合在一处葬了,生前杀个你死我活,死后却同穴而眠,这是一件多么讽刺却又残酷的事情。

    妙高山因为蓝玉在此活捉了达里麻,此后改为了胜峰山,那便是如今依然矗立在白石江畔的曲靖寥廓山。为了祭奠亡灵,蜀王与三位将军商议决定在山上修建一所寺庙,取名圆通寺,百年古寺,从此将作为这片古战场的见证。

    两百里外的昆明,不日之后,梁王便收到了曲靖战败的战报,十万大军尽数被剿灭,达里麻被活捉。听到这个消息,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立刻面如死灰。这十万精兵,是他的一切,在浩浩荡荡的大明之师面前,却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么快就败了?

    哪怕是抵挡个十天半月,他也不至于颓败至斯,可是……一天,一天都没抵挡住?甚至连他最为倚重的达里麻,他以为足够勇猛,足够多智的将领,也没能逃出来!他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梁王摒退众人,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皇宫里,如同迟暮之人。然而,沉重的打击还不止这一项。不一会,属下进来禀报,派去大理段氏求援的使者被杀,段氏现任的大理总管段世拒绝出兵援助。

    这个消息其实也在梁王意料之中,只不过此时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而已。他此次失败,一是不识时务,没有及时投诚明朝;二是早年听信谗言,错杀段功(1),与段氏结下了不解的梁子,否则段氏若能出兵,就算最后还是会失败,也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

    无论如何,最终结果,他把匝剌瓦尔密都是输了。梁王凄然一笑,他身上终究流着最纯正的黄金家族的血液,身为忽必烈的嫡亲孙子,他绝不接受成为阶下囚的耻辱。

    梁王还算有些气节,明军到达昆明的前一日,他焚烧了王袍,将妻儿赶至滇池赴死,而后自杀身亡。

    梁王的死,并没有多少人会伤心,这只意味着朱元璋距离彻底剿灭残元势力更近了一步。昆明的春暖花开,将静待着新的主人。

    ☆、第27章 安宁温泉

    明军逼近昆明之时,由于梁王已死,大势已去。右丞相观甫保率众大臣出降,恭迎明军入城。入城之前,傅友德特意严明军纪,胆敢侵犯索取百姓财物者格杀勿论。是以二十多万大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昆明百姓更是焚香出迎,感念洪武帝的恩德。

    观甫保为了挣些表现,已是提前准备好了梁王的金印、宫符、图籍等物献上,并在昆明设宴款待诸将,筵席连摆三日,第四日又引蜀王与诸位将军至昆明近郊的安宁泡浴温泉。

    安宁温泉被之后明朝中期的名士杨慎题为“天下第一泉”,自有它的独到之处,杨慎将此泉与包括陕西华清池在内的全国十三处名泉对比后,得出“泉水澄清,浮垢自去,苔污绝迹,温凉适宜,宜于烹饪,无色无味,茗茶可饮”的特点。

    这么一个妙处,从元朝开始就成为梁王招待贵客的胜地。然而,由于之前朱元璋派来的使者王袆便是在安宁温泉被下了药设计刺杀,是以大家对观甫保的这番好意多少有些芥蒂。

    观甫保殷勤地引朱椿到一个放好泉水的房间时,朱椿没有给他好脸色,而是直接讽刺一笑,道:“观大人,这池水莫不是与当年王大人洗浴的是同一池吧?”

    观甫保闻言有些尴尬,当年的计策其实正是他所献,但是此时梁王已死,再陷害蜀王和这些有侯伯爵位的将领,除了惹怒大明朝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他又怎会傻到去自取灭亡呢?

    “回蜀王,当年王大人洗浴的房间我已命人拆了,此水乃半个时辰前着人准备的。”

    “哦,果真没有问题?”朱椿仍是挑着一抹浅笑,没有动作。

    观甫保此刻脸上已是青红交加。如果说刚才朱椿是无心之问的话,现下就完全是故意刁难了。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咬了咬牙,走到一旁案桌边。案桌上摆好了瓜果、清茶和点心,以备所需。

    观甫保从案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径自走到池边,舀了一杯池水一饮而尽,片刻后道:“王爷,罪臣已经试过,这池水果真无问题。”

    朱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到观甫保垂首离去,一旁的夏子凌皱了皱眉,朱椿此举也太欺人了,这池水虽然还没人用过,但毕竟是供人洗浴用的池子里取的,观甫保一把年纪,还曾经贵为梁王右相,刚才被这样侮辱,当真是下不来台了。今日一同到安宁的将领众多,除了洗浴的几位之外,外面也是层层站了不少守卫,观甫保就算有异心,还不至于傻到在这种时候下手吧。真不知道蜀王这番羞辱是何用意。

    “王爷,臣也退下了。”见朱椿开始宽衣解带,夏子凌垂首说到。

    “等等,你留在这里伺候。”

    “适才王爷不是说洗浴时不想闲杂人等在旁吗?”

    朱椿俊眉一挑,有些不满道:“谁说你包含在闲杂人等之列了?”

    “……”虽然曲靖之战九死一生归来之后,朱椿就把他带在身边了,但是他以为自己与蜀王还没有亲密到沐浴也要一起吧。等等,不是一起,蜀王好像说的只是让他在这里伺候,古代贵族洗澡不是都会让奴婢在一旁伺候吗?敢情蜀王是不满观甫保挑选的人,要让他暂代伺候更衣沐浴一职。

    虽然堂堂五品武官被当做侍女使唤有些憋屈,不过谁让人家是蜀王呢,是夏子凌在大明朝的主子,朱椿让他做什么,他不得乖乖去做啊。心领神会之后,夏子凌走近前去主动接住朱椿褪下来的衣物。

    见夏子凌终于开窍,朱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蜀王极品白丝锦缎的常服抱在怀中,一阵幽香沁入鼻尖,扰得夏子凌有片刻失神。蜀王喜欢熏檀香,但是他使用的檀香和寻常王公大臣的普通檀香不同,是令人加入了其它配方秘制的。既不会艳俗刺鼻,也不显厚重浓郁,而是清淡优雅,让人有一种温和隽永、为之心醉的感觉。

    蜀王这么去了上衣,露出让夏子凌有些侧目的精壮胸膛。年轻的肌理紧实而不会过于壮硕,皮肤光泽如珠玉,无一丝瑕疵,朱椿掩盖于衣物之下的这副好身材还真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而且,夏子凌惊诧地发现,三月行军之后,他貌似长高了几分,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了。不过……联想到人家才虚岁十六,虽然很郁闷,朱椿终究是要比自己高的吧。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本王脱了亵裤。”

    夏子凌还在yy蜀王的好身材中,乍一听这命令,脸上顿时闪现一丝囧意。当然,朱椿贵为蜀王,脱裤子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一只手拉着裤头,单腿做金鸡独立状来完成的,那样做多么有损王爷优雅高贵的形象。但是脱裤子这种私密事,用二十一世纪的观念来看,怎么也不能由他来代劳吧!

    “?”朱椿一个眼刀扫了过来,夏子凌纵然刚才还在腹诽,也不得不把节操抛在脑后,赶紧上前……呃,把手放在了蜀王的裤头上。

    夏子凌解开亵裤绳子的手有一丝颤抖,动作也极慢,不过,幸好在朱椿耐心散尽之前,他还是完成了把蜀王的亵裤褪至脚踝的艰巨工作。当然,这期间夏子凌肯定是不敢闭上眼睛的,这就免不得看到了人家修长而曲线完美的腿和……那其中形状傲人的不可示人之物。

    尼玛,十六岁的少年能长成这样吗?王爷的伙食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样啊!

    不不不,他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地妄加评论蜀王的身材!他什么都没看到,“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尽管极尽掩饰,夏子凌不得不承认,第一次和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裸陈相对,错了,裸的只有朱椿一人而已,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快了好几拍。

    朱椿对夏子凌磨蹭的动作有一丝不满,不过干什么事都要熟能生巧,看来他对伺候人宽衣没什么心得,算了吧,以后再慢慢训练好了。行军之中,不可能有侍女随行,但他本可以带张守进来的,为什么偏偏要带夏子凌呢?

    朱椿转念一想,为自己找了一个非常恰当的理由。张守长的跟那钟馗一般,泡温泉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放那么一个人在身边多有碍观瞻,夏子凌长的还算能看吧,让他在这里伺候,既不会太刺眼也可兼任护卫一职,嗯,没错,就是这么个理。

    想通这个问题之后,蜀王移步跨入池中,动作优雅地如天神入浴,夏子凌直有一种不摄像留念,绝对是一大憾事的想法。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朱椿在水中闭目养神,正是怡然,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他立刻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位轻衣薄纱的曼妙女子走进屋来。

    女子走到池边,不敢再靠近,软声侬语说到:“王爷,观甫保大人命奴家前来伺候王爷入浴。”

    她虽故作羞赧之色,朱椿却仍能看出她眉间面上没有半分胆怯。趁朱椿打量她之际,女子眼眸微扬,一个怯生生的眼神中却包含着勾人的媚意。看这女子身材颇为高大,五官有些深邃,应当是蒙古人或是色目人,而且她颈上腕间佩戴之物,都是价值□□、做工精细的金银翡翠首饰,可不是个一般人啊。

    “本王不是说了不想被打扰吗?”

    朱椿语气不善,但是泡了一会温泉,音调中难免带上些慵懒,配上他本来就性感的声线,听在那女子耳中,只当是欲拒还迎。于是女子并未退后半步,而是继续轻声细语道:“王爷,奴家懂些按摩,可让王爷放松放松,不会打扰到您的。”

    听到这里,夏子凌心下有些好笑。这女子一件纱衣斜挂在身上,穿了跟没穿一样,描眉点绛而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果然是想让蜀王好好“放松放松”的吧。不过……蒙古女人丰满性感,颇具西域风情,与应天常见的江南女子完全不同,眼前这一位,又生的十分蚀骨,他看了都有几分心痒,朱椿会不会顺了观甫保的美意享用享用,还真不好说。

    没想到朱椿却是个不解风情之人,移开视线,冷冷说到:“那你就站着吧,待本王忙完了,你再来伺候。”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他泡个澡而已,有什么需要忙的?夏子凌正百思不得其解,朱椿已经主动揭开了谜题。只见他长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夏子凌扯入池中。可怜夏子凌还兀自呆愣,已经被一头一脸浸湿成了落汤鸡。

    不待夏子凌反应过来,朱椿已经主动伸手解他的衣服了。现下农历还是十二月底,春城昆明却十分温暖,夏子凌只穿了一件直缀长袍,朱椿不擅长脱自己衣服,解起别人衣衫来却十分熟练。三两下就把夏子凌脱了个赤条条,连亵裤也扔到了池边。

    “……”夏子凌已经无语到了极点,可惜蜀王殿下还不准备放过他,竟然将他按在池边,一手揽住后颈,倾身下去了。

    卧槽,事情要不要神展开至此?!夏子凌在心里把朱椿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暗暗蓄足力气,他要敢真对自己做点什么,就算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也必须反击、决不能忍!

    幸好朱椿只是佯作亲吻之状,并没有假戏真做,两人的脸颊还有一丝距离。只不过池子甚大,朱椿做戏的位置又拿捏的极佳,那女子站在远处,看在眼里,已经是真真切切吻了上去。

    就算如此,两人相贴的肌肤还是让夏子凌有些不适。朱椿的肌肤果然如刚才所见那样滑腻而弹性极佳,加上刚才在温泉中泡了一会,烫热的温度贴着自己,让夏子凌忍不住脸上有些烧。

    “叫啊。”朱椿贴在他耳侧,吐气如兰,声音略带沙哑地低喃到。

    “……”这事情简直太操蛋不过了,夏子凌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个“叫”法。

    朱椿眼神略带恼怒,显然是对夏子凌的迟钝有些恨铁不成钢。于是,蜀王大方地对他进行提点,主动伸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啊……”一声吃痛的低喊溢出嘴唇。然而,这声音听在那女子耳中,显然是蜀王进行了某种突破实质的活动。

    堂堂蜀王好的居然是这口?怪不得对自己熟视无睹。女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该恼怒还是该失望。

    正在此时,朱椿慵懒的声音再次传来,“姑娘好雅兴,不过本王办这事的时候,却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打扰,你若要伺候,到外面慢慢候着去吧。”

    那女子一听,哪里还敢逗留,也无颜再逗留,立刻掩面奔驰而去。

    ☆、第28章 春暖花开

    女子离去之后,朱椿即刻放开了夏子凌,径自在一旁坐浴,不再言语。

    夏子凌过了半响,才找回了声音,开口道:“王爷……”

    没想到他剩下的话还未出口,朱椿就有些急躁地打断他,说到:“今天的事情,出去之后不许再提。”

    “是。”这事他自然是不敢、也不想再提的,那女子估计也不敢,明朝初期虽然男风还不像中后期那样盛行,但是有权有势的人养个男宠,也是常见的,只不过都是背地里偷偷摸摸罢了。

    “观甫保此人奸诈,极不老实。那日他献上梁王府的账册,后来我着人去查,分明是隐瞒了大半钱物。刚才我故意羞辱于他,就是提点他守住本分,别妄动小聪明,没想到他还是派了这么一个女人过来。”

    “这女人我猜想不是他的女儿,也是侄女亲戚,想要妄图攀附上我,以求在云南站得住脚。哼,本王怎可能上他的当,收了这女人事小,日后回到京中,说不定还被人参一本,落得个行军途中品性放纵之名。”

    朱椿猜的没错,刚才那女人,正是观甫保生的最美的小女儿。此时,正在跟父亲哭诉,蜀王不爱红颜爱蓝颜呢。不过观甫保纵然恼怒也没有办法,更不敢将蜀王的兴趣爱好出去大肆宣传,只能好生抚慰闺女,并且千叮万嘱绝对不能把今日之事透出去半丝,否则他们父女纵然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哦……”朱椿这么一说,夏子凌才突然明白个中道理,看来他想的还是没有朱椿深远啊。不过……话说朱椿为什么要对他解释那么多?就算他调戏了自己,对,他两世加起来活的年纪得有朱椿的三倍之多了,但是今天却赤果果的被一个在现代看来还未成年的少年调戏了,并且无处申诉,只能吃了亏自认倒霉。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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