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作者:颜小妞
正文 第6节
[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作者:颜小妞
第6节
不管愿不愿意,七月二十,洪武帝亲自为仪队饯行,送诸位皇子踏上了奔赴中都的路途。
明朝的中都便是安微凤阳,即朱元璋的老家。出于浓厚的家乡情节,洪武二年,朱元璋命人开始修建中都,兴师动众、工程浩大。当时南京紫禁城也在修建中,因为两面开工,还曾因为修建中都而中断了南京紫禁城的修建。
虽然中都在修建了六年之后,因为朱元璋的一次亲自考察,神奇地终止了建设,朱元璋从那以后也不再提迁都凤阳之事,但这并不妨碍自古贫瘠的淮西之地在明初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大都城。
应天到中都的距离并不远,诸王的马车慢慢悠悠行进,也不过一周就到了中都。这一次随行的除了各王府长史,还有后军都督沐晟及属下若干。诸王阅武的职责重大,洪武帝当时在五军中挑选将领,沐晟便主动请愿了。
话说后军右都督一职本是由沐春担任,但云南那边一直大小战事未平,沐英父子眼看短时间内无法返回应天,洪武帝便决定让沐晟接任后军右都督一职。后军右都督可是正一品的大官,沐晟堪堪二十,洪武帝这个决定一出,朝堂之上不少官员还是有些担心,便提出让他先担任“试都督”一职,如果表现尚可,一年后再转正。
不过洪武帝一句“这孩子是我家人,不用试职了”,大家便只有闷声不吭气了。既然是皇上家人,藩王们不做事尚可以领岁俸一万石,是一品大员的十倍,那么……皇上要提拔个自家人当官,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好在沐晟在平云南之战中一战成名,无愧为年轻一代最为优秀的将领之一,纵然文官们有些微词,军中还是无人不服的。
沐晟既然跟来了,他带来的军士中,自然有夏子凌。安顿下来的某日午后,朱椿正在房中看书,夏子凌就来访了——
“王爷,此次阅武中都,您有何打算?”
朱椿把书卷合上,抬起头来道:“打算什么?晨起练武、午后读书,父皇不是都给我们安排好了吗?”
他明明知道自己话中的意思,却故意装傻。在京中的时候,洪武帝已经因为惠妃的事情对蜀王生了芥蒂,自己现在是后军武官,往蜀王府跑多了怕引起非议,是以无法在京中与蜀王商量对策,现下好不容易跟着沐晟过来了,可不是来陪着蜀王荒废日子的。
“王爷,惠妃虽未被册立为后,并不代表您就没有希望了,还望您再接再厉,切勿不要荒废度日呀!”
“荒废度日?你是不是又要跟本王念叨什么‘王爷不是池中之物、当图天下’的话,其实我现在想想,老老实实做个藩王,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的?何必想些有的没的,搞不好还掉了脑袋。”
“……”这话固然没错,但是他不做皇帝,自己怎么回现世?不过这点小心思却是不能让朱椿知道的,表面上他还是只有用哄骗的招数劝说蜀王夺嫡,“王爷,您乃帝王星转世,这件事情恐怕由不得您自身意愿。”
看着再次化身为神棍的夏子凌,朱椿有些啼笑皆非,“哦?我既非长又非嫡,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帝王星转世的?”
“自然是观天象,”这可真是个百试不爽的好理由啊,“王爷,其实臣已经为您谋划了一番,此次阅武中都,也不是无事可做。皇上命史官在中都文华殿修元史,您何不召集一些饱学之士,闲暇之余与史官一道商榷文史,如此《元史》大成之日,也有您的一份功劳;此外,中都近年以来连遭旱灾、蝗灾,您闲暇之余可赴附近农户,体察一下民情,将所见所感上奏皇上;另外,您还可以闲暇之余,研究研究治国之策,写上一两分策论上呈;再者,闲暇之余……”
夏子凌吧啦吧啦讲了一堆建议,朱椿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唇,觉得很是无奈。看来这家伙这几日没闲着,这么快便把中都的情况摸清,提出了诸多可行之策,只不过……自己要真按他说的去做,哪里还有什么“闲暇”可谈?夏子凌也不知为何这么急于撺掇他当皇帝,要说图的是荣华富贵的话,自己安于蜀王也不会亏待了他吧?真是个奇怪的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
“……至于邀请共商文史的名士,臣建议……”这一句“好”来得太突然,夏子凌还没刹住车,兀自讲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朱椿说了什么。
看到朱椿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夏子凌忽然有些囧,这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吧?
☆、第36章 夜闯民宅(上)
去了蜀王那里回来,夏子凌回到与沐晟同住的别院之中,直到用过晚膳后,才见到沐晟归来。
其实这次洪武帝派沐晟到中都来,还有另外一个任务——日前收到奏报,中都皇城城墙有所损毁,洪武帝便让沐晟闲暇之余抽时间去看看。
夏子凌原想新建的都城城墙损毁也不会多严重,找几个人修修补补也就罢了,不想今日一早,中都留守司留守亲自过来,禀报沐晟东侧城墙坍塌,压死了两个人。
看来这个“损毁”,情况还挺严重的。朱元璋当年急着迁都,赶工期想尽快建成一座都城,不想居然弄了个豆腐渣工程出来。中都虽然闲置已久,但毕竟是洪武帝的老家,现下又死了人,沐晟不得不重视,当即便随留守去看了。
现下看他归来之后脸色不似很好,夏子凌不禁关切问到:“怎么,城墙坍塌之事很严重?”
沐晟点了点头,“死的人我与中都留守今日已去家里安抚过,并置了些抚恤,应无大碍,只是东侧城墙几乎倒了一半,据那留守所言,其实前几年城墙便有下陷之象,坍塌也是年初就开始了,但皇城城墙坍塌,多有不吉之兆,是以他不敢上报,此次的奏报中也写得含糊不明。”
……什么不吉之兆?古人就是如此迷信,让夏子凌很是无语。
“那么,坍塌原因为何,查明了吗?”
“没有,今日太晚,明日再去勘察,”沐晟顿了顿,道:“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景茂你还未用饭?我即刻让厨房去备。”
“不用麻烦了,今日出去之时我见皇城西侧有一面摊,客人络绎不绝,想来味道不错,不如你陪我去吃碗面?”
“好。”
夏子凌陪沐晟来到城西面摊子。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这面摊上依旧坐了不少人,看来应该是在这一带有些名气的。
沐晟点了一碗最简单的阳春面,在对面吃得快活。夏子凌仔细观察了一番,面条看起来细滑劲道、汤色澄清,看沐晟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没什么哨子的面条也能那么好吃?
“你没吃饭?”吃饭的时候,被人这么热切地注视着,实在不是什么妙事。
“……吃了。”其实他今天晚饭吃的也不是很多。
沐晟有些失笑,道:“我好像还不怎么饱,再点一碗你帮我吃一半怎么样?”
“好的,”夏子凌旋即欢快地喊到,“老板,来一碗哨子面!”沐晟在“吃”上的体贴让夏子凌非常欣慰。
看着夏子凌风卷残云般扫光了半碗面,沐晟再次感慨人的食量和身形真是不一定成正比呀。不过,看夏子凌吃东西,却是一件莫名让人愉悦的事情。
“味道真不错!”回到大明朝,夏子凌才发现美食的真谛不在于调味料,而在于食材本身,现代那些味精酱油调出来的东西,哪里比得上老古人本本分分,取新鲜食材用心烹煮出来的东西吃着舒心。
“对了,南京也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面摊,就在……”夏子凌被从不远处人群中一闪而过的身影震了一震,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了?”
“没什么……那面摊就在我家旁边的巷子拐角,改天我请你去吃。”肯定是自己看错了,蜀王怎么可能大晚上在外面闲逛呢?
“好的。”沐晟笑着点了点头。
“有好吃的怎的不叫我?”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上传来,夏子凌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背后站着的正是他刚才以为看走眼的蜀王。
“王公子好兴致,大晚上的出来为何?”沐晟调侃地朝朱椿笑了笑。
“王公子?”朱椿似笑非笑地品味了几秒这个称呼,而后答到:“赏月。”
“……”夏子凌抬头看了看夜空,今天是个晴天,繁星闪烁,倒是挺漂亮,但此时是月初,哪里有月亮的影子?
不过王爷说是来赏月的,那便是赏月,夏子凌还没傻到去戳破他。
夏子凌摸了摸微胀的肚子,道:“那……王……公子,你赏着啊,我们吃完了,就先回去了。”
“你吃那么多,就不怕不消化?那么巧遇到,不如一同赏月吧。”
“……”
于是,蜀王发话了,一行三人缓缓向西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郊外。
今夜虽然没有月亮,然而繁星璀璨,郊外的小路在星光下倒也清晰可辨。晚风习习,带着几缕田间地头的青草泥土味道,入鼻很是清新,饭后这么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夏子凌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身边这两个人不是美女,不过……算了,有帅哥相陪也凑合了吧。夏子凌正享受着古朴的田间情趣,忽然晚风中传来阵阵悲戚的哭声,大概是从山脚村落的民房中传出的。
朱椿皱了皱眉,道:“走,过去看看!”
三人走到山脚下的村落,那哭声听起来更真切了,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貌似一家人抱头痛哭、悲戚不已。
夏子凌走到哭声传出的那一处民居前,上前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一个眼眶发红的中年汉子开了门。
“大哥,我三人是四处游学的学子,近日来到中都,今晚散步之际,听闻此处有哭声,冒昧来访,不知发生何事?可有我等效劳之处?”
“多谢公子关心,都是些家事,不劳费心。”中年汉子显然有些戒心,只开了一条门缝,敷衍了一句就想把门关上,但夏子凌凭借身形卡在门口,他也奈何不得。
夏子凌身后的沐晟见状,左手抵在门上使了一把力,那中年汉子力气拼不过沐晟,被强行推到后面,踉跄了两步,房门已是顿开了。
见房门一开,朱椿从夏子凌身侧堂而皇之走了进去,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孟子云‘仁者爱人’,我们既然正好路过,便算是有缘,不管你家出了什么事,都须进些绵薄之力,袖手旁观岂不有负圣人所托。”
夏子凌:“……”能把擅闯民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就是蜀王这种厚脸皮做得出来的事情了。
中年汉子无奈得紧,却见这三人中两人武孔有力,不敢强行驱赶,只有迎进了家中。索性今日朱椿没有穿他平日那些贵不可言的白衣锦袍,只穿了件很平凡的青衣直缀出来,虽然华贵的气质掩盖不住,从衣着上判断却也看不出来身份。
进得门来,三人看到这一家人老老少少,一共七八口人,聚在正房中抱着几块灵位哭哭啼啼。其中一位约莫六七旬的白发老者见几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便起身迎了上来。
☆、第37章 夜闯民宅(下)
“耆老,”朱椿走上前去,搀住老者道:“冒昧来访,实在是听闻此处哭声哀切,我等读书人奉孔孟圣贤,实不能坐视不理。”
“多谢公子关心,”老者上下打量了朱椿一番,道:“其实也没甚大事,今日是老妻的忌辰,恰逢小孙大病不起,眼看就要不行了,故全家人有些伤心罢了。”
朱椿环视了一下屋内,此家摆设虽不似大户富丽堂皇,却也应有俱有,甚至还有青花瓷瓶等物,这样的家庭,小孙得病,难道倾全家之力,也治不了吗?
朱椿道:“敢问你家小孙是得了何种不治之症?”
老者叹了一声:“总之是治不了了,公子就莫要问了。”
老者这么一说,三人疑心更甚。夏子凌上前一步问到:“老人家,我出身医药世家,懂些医理,可否让我看看你家小孙?”
“多谢公子,小孙已是药石罔顾,不劳费心了。”
“……”夏子凌很是无语,一般老人多疼爱孙子,只要有一线机会,也不应放弃,这个当爷爷的,怎么反而讳疾忌医呢?
此时,一个年轻妇人犹豫地站起身来说到:“爹,要不……”老者顾忌良多,当妈的却不可能放着儿子去死,想来这妇人便是那小孩的娘吧。
但妇人刚开口,就被刚才开门的中年男人打断了,“蕙娘,你不要再说了,谁也救不了我们!”
“……”此事真有这么棘手?连看看都不行?
众人僵持了几秒,朱椿开口道:“子凌,既然人家多有不便,这样吧,你把身上的银两给他们留下,我们告辞便是。”
……子凌?这是什么称呼?朱椿的叫法让夏子凌愣了一愣,现代人倒是经常这么去掉姓氏表示亲昵,但是古人貌似不时新这样叫吧?不过此时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夏子凌闻言即刻从怀中摸出钱袋,就要递上前去。
不想,老者却拒绝了。“多谢公子关心,我们家不缺钱。”
这么一听,夏子凌更觉得蹊跷了,这户人家遮遮掩掩,明显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于是,他开口问到:“老人家可是有什么顾忌,我只看看你家孙儿便走,不过问别的事情。小孩病症,无非是风寒、出疹之类,并不难治,恐怕之前是庸医误诊,让我再看一看,又有何妨。”
那中年男子还要制止,年轻妇人却冲上前来拉着夏子凌就要进屋。边走嘴里边说到:“我不管你这个狠心的爹怎么想,总之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中年男子又急又怒,顿时红了眼要冲上来,老者却叹了口气,伸手附在儿子手上,道:“算了,由她去吧,蕙娘也不好受。”
夏子凌进了里屋,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骨瘦如柴,果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男孩面部和露在外面的手上都有不少红色的疮,有的已经破损流脓,看来是病了很久了。
夏子凌把了把脉,这孩子其实只是得了病风,也就是现代的荨麻疹,虽然不好治,但是吃些药缓解缓解,也不至于要命。
“夫人,令郎得的不过是病风瘙痒之症,《千金方》有记载,以枳实、菊花、蛇床子、防风等寻常药物治之,就算不能痊愈,也可以克制,不至于成了如今大风之兆,何以拖到如此?”
中年男子一听,红着眼冲上来吼到:“和之前大夫说的一样,明知没救,你非要折腾,这回好了,你满意了吧?!”
蕙娘一听,眼泪便下来了:“你狠心,好吧,反正青儿去了,我也不活了,我可不怕,今天我就要把一切说清楚了!”
“蕙娘,你疯了?”中年男子和老者俱是惊恐之状,想要上来拉着蕙娘,沐晟和朱椿却知道这妇人怕是要道出个中原委了,一人一个牵制住这爷爷和父亲,他家里其他人再要进屋,也过不了这两尊门神。
蕙娘扑通一声跪在夏子凌面前,哭诉道:“公子,非但是我们不愿医治小儿,实在是中都药材紧缺,我儿这病耗药甚多,先前买到些,后来用的多了,超了官府规定的限额,有钱也买不到药,只有生生拖到如今这地步。”
“公子,我看您三人不似凡人,如有办法救救我儿,我就算拿命来换,也是愿意的。”
“中都药材紧缺?”朱椿蹙眉问到。中都看起来繁华不已,城中药铺也不少,怎么会药材紧缺呢?
蕙娘既然说了,显然也就破罐子破摔,继续到:“公子,非但是药材紧缺,普通民户其实连吃都吃不饱,饿死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朱椿一听,脸色更加不好了。他生在天家,素来衣食无缺。现下已是洪武十九年,经历了洪武帝励精图治的十九年,本以为明朝已是繁荣昌盛,第一次微服私巡,到的地方还是中都这样的大都城,却听说还有饿死人的事情,简直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老者见自家媳妇已经什么都说了,由着她乱说,反而坏事,只好叹了一声,道:“罢了,三位公子随我到堂屋来吧,你们是外来人,我且将中都之事向你们细细道来。”
三人在堂屋坐定,老者便开始述说了。原来这户人家是洪武二年从江南移居到此的。洪武二年,洪武帝开始修建中都之时,为了将人口贫瘠的淮西之地变为繁华都市,便屯江南巨户到凤阳,并且禁止迁徙。
这么一来,凤阳人口倒是殷实了,对得起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各种人与环境不协调的问题却也随之而来。都市的形成需要土地肥沃、水源充沛、交通便利等条件,加上百年的积淀,自然而成。洪武帝想凭一己之力建成一座大都市,完全是超出自然环境承载能力的事情,中都现在天灾不断、土地颗粒无收便是来自大自然的惩罚。
“几位公子,是以中都这几年流行一句顺口溜——‘三年恶水三年旱、三年蝗虫灾不断’,刚才我家媳妇所说的饿死人倒是极为罕见,但是百姓吃不饱,生活困苦却也是实情。”
老者说完这句总结语,朱椿的脸色已是非常难看了。过了良久,他才开口问到:“诚如你所言,何以我们到中都几日,看到的均是百姓安居乐业,田间一片生机盎然之象呢?”
老者叹息一声,“公子,中都时不时有上官过来视察,听说就连皇上、王爷也不时会过来,因此城中百姓的生活用度都是有保障的,农田也是分地方的,靠近都城的农田就算遇到大旱也有官府派人取井水灌溉,而象我们这等人家,田地分到山背后一侧的,反正巡视的上官看不到,也就无所谓了。”
按这老者所言,中都的繁华都是表面现象。这话虽然不能全信,还有待考证,夏子凌却觉得起码有□□分是真,这么远僻的郊外,三人今日过来又是随性而为,实在不大可能有人刻意安排了这一幕。
夏子凌见朱椿不再问话,老人家也说得差不多了,便主动说到:“老人家,多谢你将中都的情况告知我们,令孙的病,我们会尽力想办法,如若买到药材,定当明日送来,叨扰多时,我们这就告辞吧。”
“药不药的,无须勉强,一切自有天命,”老者眼露悲戚之色,顿了顿道:“不过,刚才我所说之事,还请千万不要透露出去,族长日前才叮嘱过,最近中都有贵人到访,切不可乱说话。”
“好的,请老人家放心。”夏子凌说完,又不顾老人的拒绝,硬是留了几锭碎银才离开了。
☆、第38章 辟立西堂
三人走在郊外,刚才的美景没有变化,大家却没了欣赏的心情,快到城中的时候,朱椿才开口问了一句:“那个孩子,当真没救了?”
夏子凌沉默了几秒,道:“抱歉,我无能为力。”他只是看了几本医理杂书而已,开个小方治点感冒还行,这样的重症,只能干着急。
“就我观察,恐怕华佗在世也治不了了吧?”沐晟说完看着夏子凌,后者点了点头。
是的,那孩子已经病入膏肓,虽然夏子凌只是个半瓶醋,将死之人死气环绕,连沐晟不懂医的人都看出来了,这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其实朱椿这么问,并不是真抱有希望能治好这孩子,只是他初次深入民间就遇到这等事情,难免有些心塞。
三人默默走回皇城,却无一人开口指责中都留守的失职。这件事情,甚至皇城城墙坍塌之事,中都留守固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设身处地,夏子凌却也能体会他的难处。
这件事情,最大的始作俑者是朱元璋本人。洪武帝虽然英明神勇,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做错事,建中都、迁人口就是他所做错事中不大不小的一桩。
然而中都留守敢上书说:皇上,凤阳这点穷乡僻壤,养不起那么多人啊,您迁那么多人过来错了吗?给他十个脑袋估计他也不敢。中都历任留守,他不是第一任,也不是最后一任,别人都得过且过,凭什么他来当这出头鸟?所以在他任上,隐瞒个三五年,能平安过了就好。
好歹他能想到药材等稀缺物品各户限量供应,没让大家蜂拥抢购出现人吃人的混乱场面,也算是不错了。
“行了,今天就先回府吧,”朱椿顿了顿,“夏子凌,不管怎么说,明日你还是置些药材,给那人家送去。”
“是。”其实朱椿不说,他也准备这么做的。虽然那小孩已经没救了,但是用些止痒止痛的药,起码能少受些折磨,让他走得轻松些。
看着朱椿面带愁容走入府邸,夏子凌心中忽然有些感慨,朱椿虽然年纪尚轻,已经很有忧国忧民的觉悟了,如果真的如那野史所言当上皇帝,应该也会是一代明君吧?
只不过,那野史上记载他如果登顶皇位后四年便会病逝……夏子凌想到这里,赶紧收敛了心绪,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细想。不管如何……也与自己无关吧?
那日郊外所见以及中都的弊端,积蓄已久,暂时也没有好的处理之法,是以三人过后都没有再提。朱椿突然对夏子凌之前建言的与名士商榷文史之事很是积极,夏子凌阅武之余,便加紧筹备,终于七日后在蜀王下榻的府邸辟出一处楼阁,作为研讨文史的地点。
选了地方,自然要取个名字,议事前一日,夏子凌请朱椿亲自去题个名字。朱椿不假思索,大笔一挥,写下了“西堂”二字。
夏子凌抬着墨迹未干的纸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处朝西,但这家伙也不能就这么敷衍了事,直接叫“西堂”了吧?纸上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倒是写得极漂亮,不过……
“王爷,如此慎重之地,这个名字会不会简单了些?”
朱椿星目一挑,“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夏子凌冥思苦想了一盏茶的功夫,道:“既然要讨论元史,不如叫‘元史堂’?或者‘历史堂’?或者‘春秋堂’?”
“……还是西堂吧。”
于是,这地方的名字便定了下来。次日午后,夏子凌先将邀请到的各位名士请入堂中,不久之后,蜀王也进来了。
“王爷好。”见蜀王入内,各位学士均是起身行礼。
朱椿扫视了一圈,现在中都修订元史的主编苏伯衡、李叔荆等学士均已到场。
“不是说有六位先生,怎的只到了五位?”
夏子凌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呃……有一位正好抱恙了。”
“哦?”朱椿拉长音调说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将此事轻易带过。
李叔荆闻言道:“未到的可是周庭?”
夏子凌无奈地点了点头头,“正是。”
说起来这事也巧的很,他正筹备蜀王与众名士商榷文史的事情,便听闻中都工部来了一个新的郎中,年纪轻轻却文采了得,在士林中颇有名气。(1)这一打听,居然发现不是冤家不聚头,来的人居然是周庭。
苏伯衡道:“周庭?可是周兴家那独子?”苏伯衡在宋濂致仕之后,因其举荐,官至翰林院学士,在士林中名声很大。
李叔荆点了点头,“就是那孩子。那孩子比他爹还有灵气,就是脾性有些刁钻。”
“是了,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苏伯衡顿了顿,道:“多年前他尚年幼,景濂(即宋濂的字)便向我提过他,说这娃儿文词蔚赡有法,长大了不得了,怎的他也在中都?”
“日前中都工部郎中一职缺空,听说得礼部尚书赵瑁举荐,提拔他补了这个空缺。”
李叔荆说完,苏伯衡面露惋惜之色,却是不再说什么了。工部郎中是五品官员,像李叔荆这样的翰林学士也不过才五品,文官和武官不同,大都要熬资历,按说周庭年纪轻轻便升到五品,是想都不敢想的殊荣。
但是这个工部郎中,任职的地方又是中都,就很耐人寻味了。之前因为皇后谥号之事,洪武帝嘱咐过赵瑁要栽培周庭,人家果然很“上心”,这么快就举荐了他。不过工部居六部之末,掌管的是营造修葺的事情,跟文采八竿子打不在一起,让周庭这么个文人在工部混,本就是大大的不对口,再加上中都六部就是个摆设,要么是年迈养老,要么是犯了错失宠之人待的地方,周庭年纪轻轻在这里呆着,只要过个一两年,皇上忘了这人,这一呆还不知道要多久,完全是蹉跎岁月。
☆、第39章 商榷文史
“周庭?可是上一科的探花郎?”听几人讲了一会,朱椿也想起来貌似有这么个人。
“正是。”
朱椿俊眉一挑,“我记得他好像还年轻吧,究竟是抱恙还是不给本王面子?”
夏子凌一个头两个大,凑到朱椿耳际轻声说了句:“王爷,您就别问了,这家伙跟我有些过节,一会我再跟您细说。”这事也怪他在这个时候去找周庭。周庭这明升暗贬的,估计本来心里就窝火,他又一贯致力于劝说自己离藩王远些,人家刚到中都他就去请他来和蜀王商议文史。那小子心眼小,估计又觉着他是故意刺激他了吧。
其实周庭这人,虽然当初很有可能在背后黑了自己一把,夏子凌对他的印象倒是和普通腐儒不同。他虽然坚持文人的清高,却也会为了朋友仗义出言;虽然对自己的来历有些怀疑,总归是没到蜀王面前多嘴。至于当时没有被礼部选上之事,等了半年之后,反而有了为藩王讲经荐福的机会,得以直接留在朱椿身边,倒也不算是坏事。
夏子凌既然这么说了,朱椿也便一笑置之,不再追问周庭缺席之事,开始与诸位学士探讨元史编纂。
《元史》一书在宋濂、王祎的主持下,已经基本修完,现下只是修补写志传而已。苏伯衡作为接替宋濂的主编,先给朱椿介绍了一下工程进展,虽然元朝存续时间不长,但是洪武帝要求很高,每一篇他们都要亲自过目、审阅,也是工程浩大。
朱椿挑了几篇初稿看了一下,果然如苏伯衡所言,有的写的言简意赅、有理有据,有的则是繁简不当、妄加议论,整个良莠不齐。
当下道:“诸位,宋仁宗曾批五代所修《唐书》‘纪次无法,详略失中,文采不明,事实零落’,是以重修了《新唐书》。我泱泱大朝,人才济济,若是留下些谓言不明的史书供后人传阅,岂不落人笑话,依小王看来,那些个写得不好的传记,必须重新写过。”
朱椿所言,正合李叔荆的想法,当下就表示了赞同。但是苏伯衡却有些犹豫,小小一部《元史》编了十多年,前任编撰人员已经作古,再加上他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别到他也进了坟墓,这《元史》还没修完。
于是,苏伯衡蹙眉道:“王爷,皇上要求的时限已经无多,我恐重新撰写,倾翰林院之力,也难以完成啊。”
“那有何妨,”朱椿笑了笑,“诸王在此阅武,每日有大半天都是闲着的,湘王与我都可以帮忙一二。”
苏伯衡当下大喜,“王爷若肯倾力相助,自然是事半功倍。”蜀王与湘王的文采都是皇子中颇为出色的,就算放在翰林院,也强过不少翰林编修,有他二人相助,既能保证质量,时间上也不会拖太久,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个下午下来,几位翰林学士高高兴兴地抱着一大叠史料回去了。末了的时候,夏子凌对朱椿说到:“王爷,没想到您贵为皇子,编写史书之事也愿意亲力亲为,真是勤奋的楷模啊!”
朱椿道:“谁说我要亲力亲为了?”
夏子凌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那您刚才说……”
“自然是你先写,本王再帮你审阅修改。”
“……”他就知道,朱椿这厮一向是把自己当牛马用的。
不过不管加了多少人手,《元史》也不是一两日就能修撰完的。不久之后,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日郊外探访之后,夏子凌每隔两三日都会送些药材去那农家。这一日送去,却是见一家几口俱是披麻戴孝,那小男孩已经于昨日过世了。
虽然一家人反复向夏子凌道谢,但是夏子凌走在回去的路上还是心情非常低落。其实,小男孩的死早在意料之中,夏子凌介意的反倒是那家人的哀伤状,尤其是蕙娘悲泣欲死的摸样,在他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这场景让他莫名想到了自己久久未见的家人,不知道他这么忽然穿越了,这边的时间和现世的时间是怎么换算的?如果他真的消失不见,永远留在大明朝,老妈也会如蕙娘这般伤心欲绝吧?
从前不管是读大学还是毕业工作,他都没有呆在家乡,除了个把星期打个电话回去报个平安,节假日回家都嫌麻烦。可是……这么一别多年,忽然觉得能呆在父母身边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当年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这么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夏子凌进了房门,连朱椿坐在他房中等候也没发现。
“你这副三魂掉了七魄的样子,所为何事?”
夏子凌抬头瞄了一眼坐在桌后的朱椿,复又垂下眼帘低声说了一句:“那个小男孩死了。”
朱椿愣了好一会,才道:“战场人死了多少人也不见你皱眉头,一个小童去世就让你伤心成这样?”
夏子凌恶狠狠地瞪了蜀王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这话出口的时候,朱椿就很后悔了。看到夏子凌垂头丧气的摸样,他没来由心里有些紧,但是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反复斟酌之下还是说出了句不像安慰,反而像是讽刺的话。其实……他内心并没有那么淡定,听闻那个孩子的死讯,他也很难受。但是……这一切见鬼的到底该怎么表达?
总之,他这一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的好。
幸好,夏子凌的内心还是很强大的,也没把朱椿这句屁话放在心上,片刻后,他继续说到:“王爷,中都人口不堪重负,长此以往,死的不是一两人,可能遭致大祸,不想个法子解决恐怕不行。”
朱椿点了点头,“我今日过来,正想和你商议此事。”
☆、第40章 初识男风
夏子凌道:“中都之事很是敏感,之前直言进谏的大臣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哪怕是蜀王您,直接进言,皇上恐怕也是听不进去的。”
朱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接着说到:“我朝户籍制度甚是严格,不仅中都,全国各地人口没有朝廷指令,皆禁迁徙,中都的人口没有父皇指令,如何外迁?”
“朝廷确实禁止人口迁徙,”夏子凌顿了顿,道:“但一种人除外——江湖卖艺之人。”
朱椿皱了皱眉,“但卖艺之人毕竟是少数,中都突然多出来大量卖艺之人,岂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正是,所以这卖艺还是得有皇上的许可。”这是夏子凌回来的路上苦思出来的方法,但是却也不大可行,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卖艺之人,更别说批准大量人口外出卖艺了。这个局并不好解。
“卖艺……”朱椿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片刻后,他突然灵光一闪道:“有办法了,凤阳此地有一民间传统的花鼓戏,父皇也很喜欢看,不若我上书父皇说到了中都,发现凤阳的花鼓戏很有特色,建议推广至全国,请他批准我甄选民间戏班赴各地巡演,父皇乡土情节很重,必定愿意将凤阳花鼓发扬至全国。而这些艺人,到了别处之后想要改行或是常住,确是官府管不了的事了。”
朱椿语毕,夏子凌一拍大腿,大叫出声:“此法甚好!”
看到夏子凌复又露出神采奕奕的表情,朱椿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不过他还是说到:“先别太高兴,父皇的心思我也琢磨不透,明日我就拟奏折呈上,但是他允不允,还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看这事有分把握。”夏子凌对朱椿的提议很有信心。如果说他是蜀王的谋臣,那么他自认只能打个七十分。他不像诸葛亮那般事事都能算计到,甚至还能写出锦囊妙计什么的。但所幸他效忠的主上比刘备要聪明百倍,往往是他想到了一部分,朱椿再补充一部分,两人合计之下,主意便有了。
这么一拍即合、配合默契的君臣,简直再难得没有了。
两人均为想到这么个好办法而高兴不已,夏子凌趁机说到:“王爷,等到中都的事情一切步入正轨,臣想告假回京一趟,臣的师父年老体弱,恐怕不回去探视,以后便见不到了。”
蜀王这一“阅武”还不知要阅上几年,既然现世的亲人遥不可及,当下只有多看看戊真,毕竟他也算是自己在明朝相依为命的亲人。
朱椿犹豫了几秒,答到:“好吧。”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夏子凌在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但“孝”是明朝的立国之本,他没有理由不允,而且刚才说了那句傻话,正愁没有机会补偿,夏子凌此刻提出要求,他断然不能再拒绝他来破坏修好的气氛。
朱椿趁着中秋节给皇上贺词的时候上书说了推广凤阳花鼓一事,很快得到了皇上赞赏,并命他督促办理此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子凌便在撰写《元史》手稿与遴选花鼓戏班这两件事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时间临近深秋了,秋日的傍晚最是凉爽惬意。这一日,朱桂约着朱椿和朱柏两位哥哥一同到外面吃饭。
“十三弟,我们出来吃饭,怎的要避开十四弟,一会回去让他知道了,肯定暴揍你一顿。”湘王朱柏是个实在人,这番避开弟弟朱楧,只带贴身随从偷摸出来吃饭,老觉得不地道,边走还边抱怨呢。
“那你可别告诉他,”朱桂想到十一岁的朱楧爆表的武力值,便有些头疼,“他毛都没长齐,不能去那地方。”
朱椿一听皱了皱眉,“什么地方?莫非是勾栏之地?父皇明令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均不得出入妓院,我们身为藩王,更应该以身作则。”
朱桂翻了个白眼,“哥,我哪可能带你去妓|院啊,放心吧,那地方绝对安全,其实京里也有的,而且文武百官也都去呢,你两是读书读傻了,啥都不知道,要不是我,估计你们这辈子也不知道这人间的乐事。”
虽然朱桂说得他多对得起两个哥哥似的,但是朱椿还是直觉那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一刻钟后,三人的马车停在一处别院前,只见门楣上写着“岚月阁”三个字,看起来倒是清幽雅致。
见朱桂从车上下来,立刻有两个十二三岁的清俊男童迎了上来,道:“王公子,您来了,这次还带了朋友呀?”
又是“王公子”?看来沐晟那天的称呼还是皇子外出的惯用称呼了。
“这两位公子不知道怎么称呼?”
“王公子。”没想到,朱椿和朱柏居然异口同声答到。
“……”两位小童愣了愣,继续说到:“那三位王公子,请随我入内吧。”
三人入内之后,小童奉了茶,不一会便出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公子,肤若凝脂白云、眼如一湾秋水、唇带三月樱花,美则美矣,但应是施了些薄妆。
“皓月,快过来,见过我两位兄长,”朱桂一见那男子出来,便笑嘻嘻过去搂着,一边说到:“再找两个你这的压轴小倌过来,必须长得好的啊。”
朱椿:“……”
朱柏:“……”
这一刻,两人对这是什么地方,已经心知肚明了。
这间应当是象姑馆,两宋时期京师和各大都城都有,为富家公子亵|玩男童的场所。前元一朝,税赋颇重、民不聊生,这些个风月场所便销声匿迹了,现下明朝休养生息初见成效,是以象姑馆又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了。
这样的场所京城也有,而且生意红火,有的地方,像“岚月阁”这等清幽的,不托熟人介绍还不给进。这也难怪,洪武帝严令百官不许嫖|妓,他老人家说一不二,锦衣卫耳目遍布京师,谁敢顶风作浪?但不能找女人,找男人总行了吧,大家钻了这个空子,是以象姑馆甚至比青楼生意还好些。
这些个事情,朱椿虽然不喜,却还是知道的。但他却没想到朱桂居然把他们带这里来了。
“知道了,王公子,不过你这两位兄台生得如此俊美,恐怕我这的头牌小倌都要给比下去了。”皓月轻轻一笑,很有一种魅惑之感,却又比女人多了些刚劲味道,那种感觉很难言明,加之他身上有些淡香,却又不似风尘女子般脂粉味刺鼻,果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不一会,来了两个年纪稍轻些的小倌,分别坐在朱椿与朱柏身边。看着朱桂与皓月调笑喝茶,豫王闹得紧了,居然把皓月抱在怀中恣意拥吻,两个做哥哥的都有些局促。有弟不教,不知道是谁之过啊!
坐在朱椿身边的小倌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道:“公子是第一次过来吧,我们这里的菜式都是岚清公子亲自设计的,很是别出心裁,一会您可以尝尝。”
“嗯。”朱椿抿了一口茶,这小倌见他们不是喜好风月之人,只管倒茶,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聪明剔透得很,看来这处的主人倒不是普通人。
“王公子,别闹,”朱桂这厮猴急,竟然闹着闹着忍不住把手伸到皓月衣襟里了,皓月脸上顿时染上些红晕,虚虚伸手推了推他,道:“一会用了晚膳再说。”
“好吧,”朱桂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而后转头对两位哥哥说:“这岚月阁的菜味道很不错,一会你们多吃点。”
朱椿:“……”
朱柏:“……”
就算菜再美味,恐怕现下朱桂更想吃的是怀中秀色吧。
☆、第41章 臆梦之秋
三人移步到花厅,桌上已经摆上了七八道菜肴,小童端上最后一个汤菜之后,身后跟着过来了一位青衣公子。
朱桂道:“岚清,你来了,快坐。”
皓月笑着说道:“今天王公子交代会带贵客过来,这菜都是岚清亲自下厨做的。”
两人一人名唤“岚清”,一人名唤“皓月”,看来就是这“岚月阁”的老板了吧。朱椿抬头看了一眼,岚清长相只算清秀,而且未施粉黛,看起来比皓月要不起眼多了,但是他这样的长相,貌似还要更顺眼些。
“岚清来迟了,请各位公子见谅。”岚清这一开口,朱椿就愣了愣,不是因为他话中的内容,而是……他的音色,有些像一个人。
岚清看了朱椿一眼,面上波澜不惊,掀袍坐下,开始介绍菜色。
这一桌菜每一道都做得精致无比,而且菜名很是讲究。比如那道“大珠小珠落玉盘”,是大小不一的丸子拼成的,大的是糯米、香姑、虾仁捏在一起,放在蒸熟的百合之上;小的是菠菜、豆腐、肉末捏成,放在胡萝卜片上。不仅味美,而且色泽斑斓,不管吃还是看,都是一种享受。
只是这么复杂的菜,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这岚清估计得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吧。
席间,朱桂突然凑过来在朱椿耳际说到:“哥,你老盯着岚清看,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他和皓月都是这间的老板,听说现在很少接客了,不过你要是有兴趣,我跟皓月说说,让他破例一回。”
正在喝竹丝鸡汤的朱椿险些呛到,清了清嗓子低喝道:“别乱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色急得很?”
“就算不色急,也总要解决生理需求吧,”朱桂无所谓的撇了撇嘴,“父皇让咋们到这里来阅武,又不让带女人的,哥,你也很久没有那啥了吧?我告诉你,男人的味道比女人不知好了多少倍,你试试就知道了……”
“给我闭嘴,”朱椿板起脸道:“小心我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切,王公大臣找男宠,你当父皇不知道呢?他清楚得很,但是之前已经不准人家嫖|妓了,这再禁止了,他是要把全国的官员都割了当太监吧。所以这事,父皇根本是默许的。”
朱椿眼眸一挑,“我就非得参你这事?今早你不是说身体不适不能阅武吗?现在倒在这里快活,我就参你一本装病推脱、有违圣令,就够你受得了。”
“得,你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我亲哥哥。”既然他这哥哥不识风情,他也懒得劝了。朱桂嘟囔了一句,终于闭嘴坐直身子,继续享用美食了。
朱椿跟朱柏毕竟不像那平素野惯了的朱桂,公然嫖男|妓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做得出来?用了那顿美食,留下朱桂自己逍遥快活,两人便乘马车返回府邸了。
深秋的夜里有些凉了,穿过回廊走进院落,月色下朱椿见到一人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坐在自己门栏上,似是睡着了。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才走过去道:“还不起来?”
夏子凌闻言揉了揉孟松的睡眼,起身到:“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好今日与你讨论《治蜀十策》的事情吗?我已经拟了份初稿。”
“‘你’?这是什么称呼?本王……不过是出去随便走了走。”
“……”夏子凌有些无语,朱椿怎么突然计较起称呼来了,他现在和他熟稔起来之后,没改掉现代人的习惯,有时候就随便喊“你”了,蜀王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呀,“好吧,王爷,那臣先把初稿呈上,请您过目。”
“……”这么突然生疏起来的说话方式让朱椿皱了皱眉,“拿来。”
夏子凌把怀中的纸卷递了过去,朱椿伸手来拿,正好与他的手指轻触到一起。夏子凌烫热的体温从指间传来,让朱椿的手抖了一抖,他赶忙掩饰般地把纸卷一把揣入怀中,退后两步道:“行了,我有时间会看,你回去吧。”
“……”那么冷漠,难道今天阅武蜀王被几个弟弟打败了?没可能啊,虽然朱椿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他的武力值其实在几兄弟里是最高的。不过算了吧,他爱怎么样是他的事。
“是,臣告退了。”夏子凌说罢转身走了。
进了屋,朱椿把纸卷扔到桌上,叫人备了洗澡水,准备沐浴之后便入睡。今天心情太乱,什么《治蜀十策》,他才没有心情去看。
一片烟雾缭绕中,朱椿坐在大理石砌成的浴池里,池水的温度不冷不烫,刚刚没过腰际,泡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这里是远在几千里外的安宁温泉,应当是梦境吧,朱椿心里虽然清楚,却舒服得不想起身。
“王爷。”一声熟悉的男声响起,随之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朱椿震了震,一把将身后的人扯到胸前。
只见夏子凌与自己一般,同样是赤身露体,半长的头发用缎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飞扬的眉,一双眼眸如泼墨般深不见底。果然是夏子凌,却不是大半年前与自己一同在安宁温泉泡浴的夏子凌,因为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那么长。
“不是王爷你让我伺候沐浴的吗?”夏子凌说得理所当然。
“……”朱椿一时无语,却又不想推开他。夏子凌紧贴着自己的肌肤带着温泉的热度,烫得让他有些战栗,肌肤的触感极好,弹性而又紧实。
朱椿的手不知不觉放到了夏子凌大腿上,来回抚触着。是了,他那天也碰了他的大腿了,可那不过是掐了他一把而已,他几时这么摸过他了?!
然而,夏子凌却面色平静,就像他们两人这么相处再正常不过一样。甚至他还伸出手解开系发的缎带,一头乌发就这么散在肩上。夏子凌的头发被温泉水浸湿了些许,此刻发梢刚及锁骨,水珠便沿着锁骨滑过胸膛。
夏子凌虽然清瘦,常年的锻炼和军旅生涯却让他的身材肌理分明,既不会柔若无骨,也不会肌肉虬结,微微泛着光泽的紧实胸膛,有一种超越性别的性感,简直妙不可言。
该死!朱椿喉结滑动了一下,偏偏此刻夏子凌轻启了薄唇,齿间若隐若现的舌让他简直按捺不住了。
朱椿纠结了几秒,终于决定不再压抑自己,倾身吻了上去。
夏子凌的唇触感极佳,带着属于他的淡淡的清新气息,朱椿忍不住将那上下两片唇瓣交替含在口中反复吸|吮。
“嗯……”在他好不容易放开那两片可怜的唇瓣之后,夏子凌好死不死地发出了这么一声慵懒的声音。
这小小的一个字,就像干燥秋日中的火星,“啪”地一声点燃了朱椿胸中的烈火。朱椿用力地把夏子凌压在池边,霸道地啃着他的唇|舌……而后,一切果然如朱桂所言,比女人的滋味还要好上千百倍。
☆、第42章 改良火铳
清晨的阳光透进屋内,朱椿睁着眼睛看着床栏发呆,他已经醒了很久了,但是……该死的,他简直不忍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被褥里湿濡的感觉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十七岁生理需求旺盛的男人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但是……关键是昨夜梦中的那个人、那些事,让他绝对绝对接受不了!
该死的!都怪朱桂那不学好的东西带自己去那种地方!还有,那个该死的岚清为什么声音那么像夏子凌!还有,夏子凌为什么偏偏昨晚要来找他!还有,那个该死的观甫保为什么找个女人勾引他,害他一时情急把夏子凌拉下水共浴!总之,这一切都是那几个人的错,和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对,事情就是这样!想通了的蜀王气冲冲地起了床,命令内侍把被褥拿去烧了。
今天早晨阅武的时候,轮到诸王切磋武艺,朱桂发现他这亲哥哥就跟疯了一般,非跟他杠上了,一次又一次把他撂倒外地,摔了他个鼻青脸肿。
朱桂这个年纪在明朝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然而被亲哥哥这么一通乱揍,到最后居然跟小孩一样赖在地上撒泼道:“我要告诉母妃,你欺负我!”
朱椿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衣服,终于觉得撒了些气,懒洋洋地扔下一句“快去呀”,然后扬长而去。
夏子凌发现蜀王近日抽风抽得紧,每每去找他总是准备外出,甚至晚上明明看着他已经沐浴更衣完毕,自己一走进去,人家就“呼啦”扯了一件披风披上,说“本王正准备出去”。
“……”夏子凌实在无语,看来蜀王最近是不想见他吧。索性他要做的事情多得很,也便懒得去吃那闭门羹了。
《治蜀十策》他本欲与朱椿探讨之后再做修改,现下只有先放一放,于是夏子凌便腾出时间来,着手去做他早就想做的那件事情——改良火铳。
这日,夏子凌来到六部办公的文昭阁。阁内冷清至极,偶见一两个当值的官员,也是坐着打哈欠而已,反正中都留守官员只是个摆设,做不做事根本无人会去计较。
夏子凌拐过一条回廊,直接到了工部的值房,往里一看,果然见周庭端坐在桌后阅览书卷。
“梓昱兄。”
周庭抬头一看,没好气地道:“干嘛?”
“我有件事情,想请梓昱兄帮帮忙。”
对于夏子凌的厚脸皮,周庭有些无语。前两天这家伙找自己去和蜀王商榷什么元史,他才一顿臭骂把他轰走了,没过多久又凑上来了。
不过,厚脸皮的人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夏子凌径自接下去说到:“最近我在研究如何改良火铳之法,已有些心得,梓昱兄你正好执掌工部虞衡清吏司,想请你帮忙调些工匠一同探讨。”
“……”周庭眯着眼睛审视了夏子凌片刻,而后道:“你这么积极做这事,莫不是又想帮着蜀王建功,以博圣心吧?”
夏子凌不置可否。周庭是个聪明人,对于自己的目的,他从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
看到夏子凌默认,周庭“哼”了一声,道:“太子还健在呢。夏子凌,你这样明着暗着助藩王立势,不觉得有违忠君之道吗?”
夏子凌笑了笑,“何为忠君之道?那么要是太子不在了,你觉得哪位王爷堪当大任?”
这话问得如此大胆,周庭抽了一口凉气,赶忙看了看门外,幸好,这里办公的人本就不多,有几个也是老眼昏花、耳聋耳背的,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
“这样的事情,自有皇上做主,容不得你我置喙。”
“那么刚才你所说的忠君之道,我倒想跟你探讨探讨了,”夏子凌顿了顿,“读书人所谓忠君,我觉得忠的是这个国家、社稷和黎民,你我都知道,太子固然优秀,却身体不好,十有难以继承大典,这样的情况下如若皇上传位于不当之人,你也要一味效忠吗?”
周庭忽然感觉有些如坐针毡,冷汗直冒的感觉。这个夏子凌,公然与自己探讨这种话题,简直是大逆不道,被人听了去,至少是要夷三族的。
“皇上圣明,怎会传位于不当之人!”太子身体不好虽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洪武帝看起来还壮实得很,是以大家也不会去担心他百年之后的事情。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