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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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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作者:颜小妞

    正文 第18节

    [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作者:颜小妞

    第18节

    此时此刻,二人再惺惺作态以兄弟相称,未免矫情,夏子凌并未与他套近乎,直言道:“张大人,你治理蜀地七载,所作所为应该心里有数,我再如何为你说情,你觉得就能逃脱罪责吗?”

    张景闻言,面色更加阴沉,正要出言,夏子凌却继续说道:“但诚如张大人所言,你所考量,也与我朝官员体制有关,并不是你一人之过,我已禀明王爷,念你治蜀七年、甚为辛劳,虽犯下欺上瞒下大罪,或可向皇上请命,饶你不死,只判个充军流放之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否则大军来到,你的死期也便不远了。”

    夏子凌所言,算是将形势完全挑明了,张景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哈哈”大笑了两声,“夏子凌,我张景待你如兄弟,蜀王就藩以来,也好生伺候,不曾做下对不起王爷之事,王爷就一个‘充军流放’把我打发了,你觉得我能应允吗?”

    夏子凌正色道:“张大人,你或许搞错了,这事是你求着王爷帮你,并不需要你应允。按照皇上对贪官污吏的重罚,能够免去一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还想要怎样?”

    “或者你觉得凭着川内的七万兵士,你就可以像明玉珍一样据有四川十余年之久?你定当已经获悉此番朝廷率大军来到的正是荡平漠北的梁国公蓝玉,你有把握将他击退吗?如若你胆敢伤害蜀王性命,便是罪加一等,到时候恐怕夷三族、诛九族是免不了了。”

    夏子凌此番出来见张景一面,就是希望晓以利害能让他妥协,免去兵戈之苦。他刚才这番话,已经把该说的理都说到了,想着张景或许会思虑片刻,却不想他刚说完,张景便“嘿嘿”一笑,道:“对蜀王下手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让蜀王站在我这边。”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朱椿站在他那边?张景的话让夏子凌愣了一愣,张景却趁势挥了挥手,他身后带来的官兵早有准备,两侧的官兵冲上去抵住了王府大门,然后其余人等直直奔夏子凌而去。夏子凌身后的王府侍卫出手抵挡,却被张景早早埋伏在王府对面屋顶的官兵放箭射杀。

    一时间,蜀王府门口乱成一片,然而这片混乱之中,夏子凌一边出手与冲上来的四川官兵厮杀,一边分神注意到对面所射过来的箭矢仅止于自己身侧三尺之内,有他在的地方,敌军却是不敢放箭的。这么看来……张景是想要活捉自己?

    就在此时,张景在官兵身后喝到:“不要管王府侍卫,给我活捉下蜀王的男宠,便是那个青衣直缀之人!”

    那日离了夏子凌那里,张景便令心腹暗中监视夏子凌的宅邸,却见蜀王夜里一身夜行衣入了夏子凌院中,随后二人一起回到王府,夏子凌便再未迈出王府半步。

    张景也算是个聪明之人,之前他就觉得夏子凌无官无职,跟在蜀王身边却是比王府长史等五品官员更受器重,一直想不出蜀王何以如此?直到那日深夜蜀王亲自出马,将夏子凌带入王府,张景才突然脑子一转——听闻京中达官贵人喜好附庸风雅、圈养男宠,他见夏子凌不是娘气之人,原本没往这处想,现下回想起来,才惊觉蜀王看夏子凌的眼神,倒是比看一般人要温柔几分。

    既然蜀王那么看重这个小白脸,或许将他攥在手上,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砝码,胁迫蜀王包庇自己。穷途末路之时,张景这突发奇想,脑子倒是还算转得挺快。

    张景声音颇大,夏子凌虽在激战之中,听到“男宠”二字,顿时目露凶光。

    好你个张景,爷爷我不发威,你就当我是孙子了?!夏子凌先前顾及无辜的四川官兵性命,出手多有隐忍,不想杀了自家人。现下被张景一激、怒意上涌,倒是不再手下留情,出手变得又快又狠,一把银剑舞动得只见光影,光影过处,围攻他的官兵顷刻间便倒了两三个。

    ☆、第98章 蜀中肃贪(下)

    张景不仅不听劝,还总结归纳出如此让夏子凌如此崩溃的结论,着实把夏子凌气得够呛。夏子凌一发起威来,张景才发现他以为的这个“男宠”还真不是普通男宠,动起手来甚至比他从川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壮勇士还要强悍几分。

    夏子凌出来见张景,朱椿自然也不会呆坐府中,他早已布置好防御之策。夏子凌带领的王府侍卫刚与张景交手,他便令埋伏在王府高处的火铳手准备攻击。

    门口两方人马扭打在一处,火铳这等危险之物自然不能往人堆里射,但张景令弓箭手放箭之后,火铳便可派上用场了。蜀王府侍卫之中大约有一个百人小队的火铳兵,人数虽然不多,在夏子凌这个后军中首屈一指的火铳神手的调|教下,却是出色得很。

    十几发火药往对面楼上一射,顿时哀嚎声一片,冷兵器哪里是火铳的对手。火铳克制住川军弓箭之后,门口的战斗又回到了旗鼓相当的状态。夏子凌适才奋力一战,终是带领王府侍卫险险将川军抵挡在门口处。

    这第一拨较量下来,其实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夏子凌与川军激战正酣,一道黄色的身影闪身加入了战局。

    “王爷……”夏子凌惊愕地唤了一声,赶忙一剑将面前之人刺死,退后两步脊背与朱椿抵在一处。

    朱椿特意穿了王袍出来,想来是有震慑川军之意,士兵们虽然听命于赵信与张景,毕竟是朝廷之兵,见到蜀王难免手软。

    “一剑毙命,这可不是你的出剑风格呀,心情不好?莫非是刚才张景说你是本王的男宠,你心中不快了?”

    “……”情势如此凶险,朱椿这厮居然还有心情调笑,夏子凌没好气地应了一句,“王爷,现下恐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吧?”

    朱椿轻轻一笑,没有再捉弄夏子凌,飞快地挥出银枪击退一名靠近的川军,而后转向夏子凌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夏子凌上了那么多次战场,从不觉得以自己的能力需要别人保护。但朱椿说出这话之时,他竟然还是心中一暖,适才的愤怒和担心王府被攻破的紧张感一扫而空,心境复又回到平和。

    这么小小的一句话居然让自己如吃了定心丸一般,蜀王对自己的影响力果然匪浅,夏子凌轻叹一声,道:“王爷保护好自己便好。”

    “那不行,我早与你说过,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

    夏子凌看了朱椿深沉的黑眸一眼,道:“那好吧,保护王爷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

    夏子凌说罢,不再与朱椿交谈,专心应对起敌人来。张景合七万川军之众,要拿下蜀王府其实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们到底能撑多久?但愿他布置下的一切,来得及解此困境。

    见到蜀王加入战局的一刻,赵信便萌生了几分惧意,赶忙交代手下士兵不可伤了王爷,毕竟他们此番是以蜀王府出了贼人,危及王爷性命为由出兵的。下层兵士虽然不清楚缘由,只懂得听命战斗,但见蜀王身穿龙袍出战,心下一懵,下手仍是软了不少。

    “不用管了,只管给我攻下王府,能捉活口更好,如若不能……也没甚大不了。”赵信刚刚下令,却被张景阻止了。

    赵信犹豫道:“越川,这……若是伤了王爷性命,你我怎担当得起?”

    “现下就担当得起了吗?”托夏子凌求情、活捉夏子凌二法不成,张景现下已顾不得许多了,若能活捉蜀王威胁大军撤兵固然不错,如若不能……与蜀王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有个皇帝的儿子陪伴也不亏了。

    张景眼神几近疯狂,破釜沉舟地望着赵信道:“横竖都是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你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赵信叹了一声,终于是顺着张景的意思将“莫伤蜀王性命”的军令换成了“不计一切代价,攻下蜀王府”。

    四川三司长官中,他与王正孝二人皆是惟张景之命是从,也是因为张景此人关键时刻最有魄力。此番在蜀地加重赋税的行径败露,赵信是没有想到的。蜀地大小官吏均有获利,从而比其他地方的官员日子舒服许多,自然是不会上告的,偶尔有一两个不开窍的想要向朝廷上访,四川到应天路途遥远,张景在京中也部下了眼线,上访之人还没到得京城,已经被人咔嚓了。他以为张景的伎俩天衣无缝,他们可以在四川只手遮天一辈子,却不想此次蜀王出兵剿灭番人之乱,倒凑巧成了一个大大的变数。

    然而事到如今,赵信没有选择,他已经与张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唯有跟随他直到最后。至少朝廷大军到达成都还得有个三四日,而蜀王府……想来今日就可攻下。

    王府侍卫对上人数三倍有余的川军,自然是战得辛苦极了,索性朱椿、夏子凌、张守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将,合理调度各种兵种、并以火铳掩护,战斗持续了半日,蜀王府依然处于牢不可破之势。而朱椿本人,由于穿了藩王龙袍,士兵不敢伤他,在川军面前肆意杀戮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于夏子凌遇险之时,蜀王往他面前一挡,便如肉盾一般,逼得川军士兵不得不硬生生收手。

    尽管如此,夏子凌看着蜀王府门口以及广场之上血流成河之状,仍是痛心不已。此次的战斗和他之前经历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如若说危险,其实远不及在漠北旋风中心等待王弼救援那一次。但这一次的敌人却是我族同胞,大家同是保卫大明疆土的战士,却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而不得不兵戎相见、手足相残,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可悲之事。

    但是无论如何,他与朱椿早已商定此战必须坚持,只为了等待一个转机。张景或许认为他选择此日动手时机掐得恰到好处,其实不然。夏子凌怕就怕张景一收到大军入蜀的战报之后便急着下手,他这么拖了三日,形势倒还真就不好说了。

    朱椿当日除了上禀皇上的奏折之外,也托了一封书信给蓝玉,言明蜀中形势紧张,请蓝玉便宜行事,这个“便宜行事”便是考验蓝玉决断力的时候了。张景与赵信两人将川内的兵力都调集到了成都,蓝玉入川后一路行来,若是能够窥到各处卫所防御松散、兵力不足,应当能估计到成都蜀王府的凶险。大军固然需七日才能到达成都,但遣一支小队急行而来,三日之内到达成都,却是大大有希望的。至于成都城内,夏子凌已经利用前两日的机会做了妥善布置。

    于是,张景认为整个蜀王府是在负隅顽抗,朱椿与夏子凌却是苦苦支撑、等待援兵。蓝玉作为洪武朝最优秀的将领之一,夏子凌相信他定然不负所望。

    守着这一线生机,蜀王府举全府之众,坚守了大半日,直到夕阳西下时分,转机终于来了——

    王府侍卫正节节败退,川军已经攻至承运门之际,成都城内突然涌起一阵骚动,马蹄声、号角声给今日本已乱作一团的芙蓉城再平添了几丝嘈杂。

    夏子凌、朱椿等人身在王府之中尚未听闻,张景、赵信二人一听属下来报,有大军入了成都城,顿时慌张若惊弓之鸟,二人登到高处一看,赫然见浩浩荡荡的军队鱼贯入了成都城,前面随风招展的朱红色大旗上龙飞凤舞的“蓝”字刺眼不已。

    蓝玉大军到了?怎会如此?蓝玉是用什么速度才让七万大军入蜀三日便达到成都的?

    张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然而赵信却雪上加霜提起蓝玉两年前在捕鱼儿海长途奔袭、两三日内就破了北元朝廷的战绩。是了,徐达、常遇春死后,蓝玉便成为如今洪武朝硕果仅存的第一名将,有他带领的军队还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

    捕鱼儿海战役之后,蓝玉的果干善谋、用兵神速已经在举国上下传如神话一般,远在四川的张景、赵信,并不清楚蓝玉当时是如何弃了粮草锱铢、破釜沉舟而战,只道蓝玉是军神一样的人物,是以三日之内便率天兵降临了。

    其实蓝玉此番也是设计耍了张景、赵信一把,他这精心挑选出来先行的精兵,哪里有七万人,其实统共不过一万五千人而已,蓝玉本人也尚在后方慢悠悠率领大军行进呢,只不过打着“蓝”字大旗,着王弼带这一万五千人火速赶来救援。若要说这一万五千人中有姓蓝的,也只有他那急着过来救驾的宝贝女儿蓝嫣而已。

    只不过,蓝玉料定关键时刻,张景和赵信是不会静下心来分析的。张景一个文人,心机再深沉也只懂纸上谈兵;而赵信,多年前他倒是打过几次交道,一个庸碌无谋的武夫,就更不足为惧了。

    此时张景、赵信一看“蓝”字大旗开道,大军源源不断涌入成都城,果然中计,只道七万大军尽数来到。想他们这边虽也有七万人,之前猛攻蜀王府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数上占不到便宜,并且论行军大战,地方鱼腩部队就更无法与朝廷大军相比了。

    思及此,张景顿时面如死灰道:“大军怎的如此顺利就入了城?城门守军呢?今日是何人守城?”

    赵信这才意识到一个疏漏,道:“今日是谭正贵手下守城。”

    他今日将心腹部队都调集到蜀王府门口进攻,并未想着大军会突然来到,城门守卫按照既定安排,这一个月都是由谭正贵负责。现下看入城大军衣履不染尘灰,那谭正贵想来未曾抵挡,根本是直接开门请朝廷大军入城了。

    也怪他与张景之前都以为谭正贵断了一臂,没甚用处,此次黑崖关归来刻意冷落了他,却不想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却是投靠了蜀王,关键时刻从背后捅了他们一刀。

    “万事休矣!”张景长叹一声,看着窗外染血的夕阳出神,不再言语。

    主将已然斗志尽失,手下的士兵们更是只能节节败退。在援军与王府守卫的内外夹击之下,犯上作乱的几位川军将领很快便被拿下。不久之后,张景、赵信,甚至躲在家中的王正孝也被拿下,这一出自相残杀的闹剧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大战之后,各种善后琐事烦不胜烦。就在此时,蜀王府中却传来另一桩不妙的消息——

    蓝嫣适才跟随王弼前来救援,奋勇杀敌之后,现下身体有些不妥。蜀王妃的身体何等金贵,众人不敢马虎,赶紧请来王府御医看诊。御医看后,却是抛出一语:“王妃劳累过度,动了胎气”。

    ☆、第99章 王妃有喜

    王府御医把脉之后,沉声道:“王妃劳累过度,动了胎气。”

    蓝嫣一听此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朱椿微怔之后,却是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蓝嫣。

    御医继续道:“恭喜王爷王妃,王妃腹中胎儿刚刚成型,此时最忌讳劳累,索性王妃身体底子丰厚,待臣开上几副汤药,好好调养半月,应当无碍。但以后切忌不可再操劳!”

    朱椿点了点头,道:“多谢御医,本王记住了。”

    御医开了药之后,又将煎煮之法一一告知丫鬟,才离去了。朱椿亲自扶蓝嫣躺下,并嘱咐丫鬟好生照顾,便也离去了。

    蜀王走后,屋内几个丫鬟忍不住窃窃私语,眉眼之间欣喜之情外溢。王妃与王爷大婚一年有余,也合该诞下子嗣了,而王妃这一有了身孕,看王爷的样子,宠爱之情溢于言表,王爷本是如天人般的俊逸长相,这摇身变成温柔郎君,更是让几个小丫头羡煞死了。

    这几个丫头之前都是在外屋伺候的,与蓝嫣并不亲近。此刻看着蓝嫣整个人犹如要昏厥过去一般,只道她身体不适,赶忙小心伺候、不敢怠慢,却不知蓝嫣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片刻之后,蓝嫣便以自己想要歇息为由,将丫鬟们都遣走了。

    屋内独剩自己一人,蓝嫣轻抚着小腹,忍不住一行清泪就下来了。那日她虽然被药性蒙蔽了理智,种种情形却记忆犹新。周庭……周庭……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从那之后她虽然刻意闪躲,梦中却时常见到这个男人的容颜。

    该怎么说呢?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憎恨、也谈不上讨厌周庭,只是有些羞于面对他罢了,严格说来反而是自己强迫了周庭。可是……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成为他与周庭之间永不说破的秘密石沉大海,却因为因缘造化,居然一夜便有了胎儿,而不得不面对。

    此刻摸着平坦的小腹,她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这几日急行军,适才又与敌人厮杀了一会,她只觉得小腹和腰际有些酸胀,还道府中下人太过紧张了,却不想御医会说出这么一个让她惊愕,不,严格说来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的腹中……真的有了周庭的子嗣了吗?

    蓝嫣在房中心思百转千回,把各种最坏的结局都想遍了之后,终于按捺不住,翻身下床朝蜀王寝宫走去。

    “你来了?”见蓝嫣进来,朱椿合上手上的书卷,从桌后起身走过来,居然是一副静候她到来的样子。

    蓝嫣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此事俱是臣妾之罪,臣妾愿意三尺白绫、自缢而死,还请王爷勿将内情禀明圣上,累得蓝家获罪。”

    朱椿一挑眉,道:“哦?你何罪之有?”

    她与朱椿并未行房,此事二人皆知,朱椿此刻这么问,着实让蓝嫣羞愤欲死。然而,错在自己,以她的性格,断然没有掩而不答的道理。于是,蓝嫣咬了咬唇,答道:“臣妾犯了淫泆之罪,乃是七处大罪,虽然有些内情,此时却是不必再说。皇上钦定的姻缘,王爷自然不可休妻,然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是以臣妾宁愿以死谢罪。”

    朱椿点了点头,道:“你倒是刚烈,如若本王让你堕去腹中胎儿,又如何呢?”

    蓝嫣面色一白,难道朱椿想要原谅自己?不可能啊。她的丈夫断然不是仁慈之人,这一点她很清楚。但堕去腹中胎儿……蓝嫣眼前忽然没来由浮现出周庭的面庞。

    蓝嫣一咬牙,道:“臣妾宁愿一死,求王爷成全。”

    朱椿闻言笑了笑,面上倒是看不出半丝气恼,“孩子他爹是谁?”

    蓝嫣沉默了片刻,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了良久,最终道:“王爷不知道也罢,此事是臣妾一人之过,无须再牵累他人。”

    “哦,你如此袒护之人,究竟是谁,本王倒是有些好奇,”朱椿说罢倚着桌沿,脸上的笑容有些邪魅,“让我猜猜,莫非是……周庭?”

    “你……”朱椿这样一语击中,让蓝嫣心中十分错愕,表情却是再也掩藏不住,露了真相。

    “居然真是他?”朱椿似笑非笑看着蓝嫣,似乎在琢磨着这个答案。

    “王爷,”蓝嫣闻言倏地跪倒在地,“噗通”一声一个响头就磕了下去,“求王爷仁慈,放过其他人!”

    朱椿笑了笑,伸手搀起蓝嫣,道:“王妃何必如此,小心动了胎气。”

    这一句话此时听来像极了讽刺,蓝嫣正要出言,朱椿却继续说到:“王妃何必轻言赴死,其实这事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如若……”

    朱椿关键时刻一顿,蓝嫣蓦地抬眼看着他,自己这个夫君,此时面上真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不懂他,真的从来不懂,也不奢望以后会懂。

    “如若你将实情告知夏子凌,让他在本王面前为你求情,本王便可饶你一命,并且……腹中胎儿也可保住。”

    “王爷……?”蓝嫣错愕地看着朱椿,“这是我夫妻二人的事情……”

    “你不是一贯视夏子凌如兄长吗?既然如此,说与他知晓又有何妨。”

    “这……”她不是羞于说于夏子凌知道,只是不知道朱椿此言究竟是何用意。

    “破解之法本王已告知你了,做不做但凭你自己决定。好了,本王乏了,你下去吧。”朱椿说罢,转身朝内室走去,不再搭理蓝嫣。

    蓝嫣回到房中思量再三,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趁夜来到了夏子凌的住处。

    此时过了子时,夜已经深了,王府之中万籁寂静,蓝嫣如鬼魅一般穿过后花园来到后院,远远便看到夏子凌所住的房间还亮着油灯,他还未睡吗?

    走到近前之时,那油灯却已经熄灭了。蓝嫣怔了怔,片刻后敲响了房门,说到:“伯嘉,是我,蓝嫣。”

    过了片刻,屋内传来夏子凌清冷的声音:“王妃,臣已经睡下了,深夜不便相见,还请回吧。”

    夏子凌的冷淡突然让蓝嫣憋了半日的情绪决堤,这件事情,她是死都不敢向父母言明的,唯有夏子凌,她还记得他在漠北舍身保护自己的情景,她虽然未唤他一声“哥”,从那时起却已是将他视作了兄长,可是……这个人现下却也对自己不理不睬了。她已经丢尽了蓝家的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容得下她之人。

    夏子凌说完,久久未见蓝嫣说话,也不曾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正好生奇怪,却听到屋外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因为刻意压抑,寻常人不见得会注意,但夏子凌作为练武之人,却是听得真切。

    哭声持续了片刻之后,夏子凌终是硬不下心肠,起身开了房门,果然见蓝嫣正坐在自己门口哭得梨花带雨。

    夏子凌轻叹一声,还是开口提醒到:“王妃,你的身子……现下恐怕不适合太过悲伤。”

    又是腹中胎儿吗?蓝嫣凄惨一笑,道:“我都快死了,还在乎什么?!”

    “此话怎讲,”夏子凌顿了顿,终于弯腰搀起蓝嫣,道:“进屋说吧。”

    大战过后,他一直忙着料理善后事宜,但是王妃有喜这样的大事还是传到了自己耳中。如此喜事,王府之中应该是皆大欢喜……至少大部分人如此,他实在想不出蓝嫣有什么好伤心的。

    进了屋来,蓝嫣双眼通红,满脸恳切地看着夏子凌,道:“伯嘉,求你救我一命,否则此番我命休矣,不,应该说整个蓝家都完了。”

    夏子凌皱了皱眉,“何事如此严重?”

    “我腹中胎儿,并非王爷的骨肉。”

    蓝嫣这句话,就如同给了夏子凌当头一棒,他久久愣在原地,半天才找回了声音:“不是王爷的,那是谁的?”

    “周庭。”

    蓝嫣的这句话再次成功将夏子凌石化。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的会做下这等荒唐事?

    片刻后,待夏子凌回了神,蓝嫣将那日情形一一道来,夏子凌才感叹到造化怎能如此弄人。想来……周庭也应当挺郁闷的?不过,这事蓝嫣说与自己知晓,又是何意?

    夏子凌问出心中疑惑,直性子的蓝嫣便直言道:“如若你肯为我求情,王爷才肯饶我一命。”

    所以……是朱椿让她来找自己的?夏子凌寻思了一下前因后果,突然觉得此事有趣得紧,便对蓝嫣说到:“我知道了,我现下就去找王爷,你快回房歇息去吧。”

    得到夏子凌的答复,蓝嫣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仍心有余悸地问了一句:“蓝家真的还有救吗?”

    “那要看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既然答应了蓝嫣,想来这连番两件大事,朱椿也是睡不着的,夏子凌便直接来到了蜀王寝宫。果然,朱椿仍在桌后挑灯读书。

    “王爷好兴致,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有雅兴看书。”

    朱椿合上书卷,起身道:“我在等你。”

    朱椿如此直接,夏子凌便也不再绕弯,直言道:“王爷,你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该如何解决是你们的事情,何以让蓝嫣来找我?”

    朱椿走近夏子凌,眸中神色几近温柔,道:“蓝嫣若是怀了我的孩子,你就不吃味吗?”

    夏子凌有一丝狼狈地避开朱椿的注视,“我为何要吃味!”

    是因为自己清理完战场之后没有来找他禀报,朱椿才做出如此揣测吗?

    朱椿低低笑了两声,声音低沉好听,“我若说蓝嫣有了别人的孩子,我心中并无不悦,你相信吗?”

    夏子凌转头看着朱椿,如看怪物一般,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不怒反喜的人,他估计是从古至今第一人。

    “其实我之前一直忧心子嗣问题,但……”朱椿顿了顿,接着说到:“我不是不想和蓝嫣同房,而是做不到,每每对着她,眼前却全是你的样子,子凌,除了你,我根本不想抱任何人。”

    这恐怕就是元稹诗中所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虽然元稹本人没有做到,这世间深陷其中的人却是不少。

    曾经年少之时,他也如其他皇子一般,对宫中漂亮的宫女有过冲动,可是自从遇到夏子凌之后,这样的冲动似乎变成专为他存在了。

    “王爷……”朱椿竟然对他用情如此之深,是自己从未想到的,夏子凌忍不住心中有些感动,可是……这件事真的能如此揭过吗?

    “王爷,你的意思是要将错就错,将蓝嫣腹中胎儿认做己出?”不知道他是不是曲解了朱椿的意思,古人一向看中血统,朱椿怎能做到如此豁达?

    “正是。父皇众多皇子,皇家的血脉不愁传承。”

    “这……”无论如何,夏子凌还是觉得朱椿的态度大出他的意料之中。

    “这什么?”朱椿唇角一扬,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戏谑,“你一直颇为欣赏周庭,我却觉得他没甚用处,现下倒是好了,周庭此人,终于派上了一个大用场。”

    “……”朱椿这句话,瞬间堵得夏子凌说不出话来。

    而朱椿却步步紧逼,接着说到:“不过……你既然是来为蓝嫣求情的,总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王爷要什么诚意?”

    朱椿看了夏子凌好一会,喉结动了动,才道:“吻我。”

    “……”他这么费尽折腾,只为了索取一个吻吗?朱椿对他有情,而扪心自问,他对朱椿也是有意的。

    两人之间的那一层薄纱,因为蓝嫣有喜之事,终于再也遮不住了。夏子凌自己亦是情动不已,索性不再顾忌其他,上前两步,勾住朱椿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二人唇齿相贴,熟悉的气味沁入鼻尖。这几日形势紧张,朱椿也顾不得熏他那些密制的檀香了,可是那股淡雅的味道却如融入了他体中一样仍然清晰可闻。这个味道,从四年前在安宁温泉初初闻到之时,就让夏子凌心醉不已。只是那时,他不曾想过自己与朱椿有一天居然会变成这样难舍难分的关系。

    朱椿任夏子凌恣意舔砥、轻吮唇瓣,刻意未做出任何回应,而夏子凌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舌一顶,叩开了朱椿的唇,舌长驱直入,寻觅着朱椿的舌。

    从前两人的吻都是朱椿主动,这一次换成夏子凌主导,滋味竟是美妙得令朱椿全身血脉愤张,朱椿忍不住一边回应着夏子凌,一边紧紧搂着他,让二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一吻过后,朱椿只觉得全身的渴望都苏醒过来,一个打横拥抱,直接将夏子凌抱上了龙床,压在身下。

    “唔……”几欲出口的话被朱椿复又堵上来的热吻封住,战场换成床上的话,夏子凌还真担心一会会愈发不可收拾。

    朱椿却不管这许多,结束了一个深吻之后,直接将唇移到夏子凌的耳际、颈间,以及喉结等敏感之处,细碎的吻不断落下。

    两人之间的温度不断攀升,良久,朱椿喑哑地在夏子凌耳边呢喃道:“我想要你。”

    夏子凌怔了一怔,他可以感觉到二人相贴的下身不受控制的明显变化,可是……有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

    幸而朱椿感觉到身下之人的僵硬,片刻后轻叹一声,道:“但比起你的身子,我更想要你的心。”

    “子凌,不管你是何人、从何而来,留在我身边好吗?我会等到你下定决心的一刻。不急,多久我都会等。”

    下定决心吗?夏子凌回抱着朱椿,感觉他埋在自己颈间、身体僵硬,压抑的痛苦,心中动容不已。这一刻,他是真的静下心来思考,自己是否要真的要留在大明朝、如何留在大明朝这个问题。

    ☆、第100章 东宫之争(上)

    武力控制下四川三司的长官,整个四川的肃贪才刚刚拉开帷幕。经过三个月的明察暗访,朱椿与夏子凌终于将四川的盘根错节大致摸清了。

    除了叙州的盐税,蜀中各地征收的税赋,诸如谷粮、蜀锦、蜀扇等物都有瞒上欺下加重征收,而后各级官吏分摊的行为。不过张景此人狡诈得很,加重赋税之地通常是远离成都的川西或者川南番人聚集之地,七年来偶有京官来到成都,探访下来,却是只见百姓安居乐业,并不曾察觉张景在蜀地犯下的大罪。

    按照洪武帝定下的贪污六十两银子以上处死的规定,这七年的细账算下来,莫说张景、王正孝与赵信三人,整个四川七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能杀个干净了。夏子凌与朱椿商议了一番,决定提请洪武帝从轻处罚。所谓法不责众,四川如今的局面,虽然张景等罪魁祸首难辞其咎,与我朝体制的不合理也有关系,如若把四川的官员都杀完了,也没有必要。

    从四川三司官员联合瞒上欺下的行径来看,夏子凌倒是意识到洪武朝现行制度之中非常致命的一点——地方官员任期过长、并且缺乏从上至下的考核和从下至上的上访制度,这样的情况下非常容易滋生,也许四川的问题在全国范围内还不同程度存在。

    而解决这一问题,明清两朝后来衍生出一个非常重要的制度——巡抚制度,最初巡抚出巡地方,仅为督理税粮、总理河道、抚治流民、整饬边关等事务,后来也有节制地方三司的作用。巡抚由朝廷派出,每年要回到朝廷议事,是朝廷通过派遣廷臣管理地方事务和对原有地方机构进行某些改革,从而整饬吏治、革除积弊的重要措施。

    巡抚一职重要性非比寻常,虽然历史上贪污的巡抚不在少数,但是封建时代的人治社会下,这些个东西也是难以避免的。从现下朝廷的体制来说,巡抚制度的设立还是非常有必要性的。

    这个重要制度的起源,便是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遣皇太子朱标巡抚陕西开始。现下朱标提前薨了,这个制度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历史上一般设立起来,夏子凌觉得自己有必要担起修补缺漏的责任,而现下借着四川大案,倒正好是向皇上建言的机会。

    夏子凌向朱椿提起巡抚制度的构想,得到了朱椿的大力赞成,之后二人又仔细商议斟酌了许久,将细节敲定了下来。洪武二十三年元旦过后,借着上书向皇上禀明蜀中贪污一案的机会,朱椿同时上了一封奏折,将设立巡抚制度的构思和想法一一阐明。

    朱椿这两封奏折送到南京,洪武帝先是大怒,怒这四川三司官员食朝廷俸禄,居然做下这等欺虐民众、中饱私囊的恶行。然而大怒之后,看完第二封奏折又是大大的欣慰,椿儿提出的巡抚制度当真是克制地方官员为非作歹的良策,当日便在早朝之上对蜀王赞口不绝。

    在惩治贪官污吏的同时,朱椿还在四川着手做了两件事情——

    其一,减免税赋。

    新朝初建,四川各地百姓生活依然不算宽裕,除了奏请朝廷减免税赋之外,朱椿还主动免去了各地缴纳王府的贡物,只留下每年少许蜀锦蜀绣作为定制。

    夏子凌很是奇怪朱椿既然免了大部分贡物,何以还要留下少许蜀锦蜀绣,然而问出心中疑问之时,得到的回答却让他错愕不已。

    朱椿当时俊眉一挑,奇怪地反问夏子凌:“你不是喜爱此物吗?张景当初贿赂你那许多东西,你偏偏留下了那蜀绣屏风。”

    “……”这果然是个美丽的误会啊,但是念及朱椿对自己的用心,夏子凌便没有出言解释。

    其二,安抚官吏。

    张景等人获罪之后,四川大部分涉及此事的官员仍然戴罪留用了。然而,不得不说,朱椿将四川三司长官一锅端了,也断了不少下级官员的财路。

    洪武一朝官员的俸禄是当真少,偏偏洪武帝是个艰苦朴素惯了的,非觉着这是经过测算的,足够了。这事并不是上书谏言就能解决的,朱椿索性也不去触霉头了。

    而为了笼络四川官员,夏子凌出了一招——逢年过节由蜀王府购置一批货物,纷发给大小官员,川西、川南等偏远之地,不便领取的,折合纹银兑现。

    朱椿批准夏子凌所奏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微微皱眉抱怨道:“夏子凌,府里每月要养不少吃闲饭的文人,你还要再让我拨出这样一大笔银子,你这是要将我这年俸一万石都花光了才罢休吗?”

    夏子凌轻轻一笑,道:“王爷,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一贯又不是吝啬之人,这番下来,蜀中大小官员定然感念王爷的雨露恩泽。”

    朱椿是洪武帝较为喜爱的儿子之一,每年除了俸禄,皇上额外赏赐的东西也不少,这点钱朱椿绝不会拿不出来,他也是仔细算过才提出此计的。

    “哼……”朱椿虽然哼了一声,却听了夏子凌的溢美之词,唇角微微上扬,朱笔一勾批准了所奏。

    这两件事下来,官与民两方受益,蜀王在四川的威信和名声总算是树立了下来。

    蜀王就藩堪堪一年有余,拔出弊端、革新政策,将蜀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谓是有目共睹。

    朱椿这厢忙碌得很,燕王那边也没有闲着。去年冬天开始,已经恢复古称的鞑靼开始频繁骚扰我朝北地边界,残元如野火烧不尽的杂草一般恼人,洪武帝那个气呀,终于在年初点兵发动了第七次北伐。而此次北伐的主将——正是燕王朱棣。

    捕鱼儿海归来之后,蓝玉的势力日渐壮大,让洪武帝开始有些忧心。倚仗外人哪有倚仗自家人放心?而洪武帝眼前还真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前几次北伐朱棣都有参与,他日渐显露出来的军事天赋让洪武帝颇为欣喜。

    在洪武帝杀尽武将之后,朝中除了蓝玉,还真没有比朱棣更出色的将才,这一点上,就连一贯优秀的朱椿也望尘莫及。若说单打独斗,朱椿兴许还比朱棣要厉害上几分,但是用兵打战上却是不及朱棣有天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朱椿文章诗词本就是众皇子之中的佼佼者,人总不可能无所不能。

    朱棣在行军打战上,深得岳父徐达的真传,无论是全盘谋划、还是对战机的把握,都非常精准。此番率大军北伐,历时三月,大败虏廷,俘获故元太尉乃儿不花,可以算是给自己的首次统军出征记上了完美的一笔。

    蜀王和燕王经年来的作为虽然大不相同,却同样可圈可点,但另外一位东宫之位的有力争夺者——秦王朱樉却有些反其道而行之了。

    朱樉在封地内多有过失,干出多起占人良田、美妾之事,且罪证确凿,被洪武帝勒令返京思过。几位藩王争夺东宫之位的关键时刻,朱樉闹出这么一桩事,瞬间把自己在皇帝老爹心中本就不高的分数几乎都给扣光了,朱樉想要入主东宫便也没戏了。

    说起朱樉的过失何以被公之于众,便不得不说一下这前因后果——

    朱椿所提的巡抚制度,洪武帝看了之后觉得甚好,便想要选个地方试它一试,这个地方几经商榷之后选定为陕西。选择什么地方倒是无所谓,但这担任首位巡抚之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不知道洪武帝是听了何人的建言,居然选了朱允炆。

    朱椿得到朱允炆奉皇命巡视陕西的消息之时,表情可谓意味深长极了,直盯着夏子凌看了半响才一言不发回了房中。

    朱允炆一贯跟小白兔一般给人乖巧软弱之感,众人以为他这次巡视陕西也不过走走过场,并未寄予厚望,却不想朱允炆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这明察暗访、细细探查下来,还真查出了些东西。

    朱允炆在陕西呆了两月,回到京中交给洪武帝一篇几十页洋洋洒洒的文章。从陕西的吏治、军事现状到百姓税赋、生活情形一一讲来,对于陕西三司官员,朱允炆给出的最终评价是——虽然小瑕、但不掩瑜,陕西三司官员兢兢业业,将陕西治理得挺好。

    但讲完这三司官员,朱允炆此次的重头戏便来了——他此番除了巡视三司官员,也把分封在陕西的二叔秦王顺便考察了考察,这考察的结果却是不妙,秦王朱樉在封地内作威作福、恶行不断,官员们再有政绩,给他这二叔这么一败坏,朝廷的名声顿时都没了。

    朱允炆列举的秦王几条罪状,那都是证据确凿,并无半分捏造如实道来的。洪武帝一看,顿时怒不可遏,即刻下诏书令朱樉回京思过。

    这件事过后,大家不得不对朱允炆重新审视一番,要知道他此时才不过十四岁,心思细密、行事稳重,深得懿文太子的真传,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不畏强权,敢于揭发秦王过失的行径,让洪武帝觉得他这个长孙真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这些个事情告一段落,便不知不觉到了年中,这一年朱元璋已经六十有二,虽然御医们估计以老朱的身子骨再活个四五年一点都不成问题,但是年逾花甲之人在古代已经算是长寿,再加上老朱劳模一样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文武百官们还是难免担心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驾崩了。

    而东宫之位已经悬空了三年有余,再这么继续空着,万一哪一日泰山崩顶,分封各地的藩王手中可都是有兵权的,为了争这皇位大打出手,好不容易安定了二十几年的社稷又将再乱。

    于是,谏言皇上册立太子就成了洪武朝言官的当务之急,不,更确切地来说是现下唯一的事情。奏折如雪片般飞到洪武帝御前就不说了,近来上下朝前在宫门外跪地不起死谏的也不少。

    今日下来早朝,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携都察院上下官员和进京述职的十三道监察御史跪在午门之外,恳请洪武帝为了大明百年社稷、速立太子。

    洪武帝虽然一贯我行我素惯了,这将近百来号人跪地纳谏,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好说歹说在午门之外与那左右都御史说了半天,册立太子何等重要、不能马虎,他定会尽快拿定主意之类的话。

    洪武帝这打马虎眼的话已经说了三年,这一次言官合全体之力纳谏又怎会被他几句老生常谈应付过去,是以两位左右都御史不为所动,依旧带领言官们跪地不起,口中只念一句“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速立太子”。

    这些个言官滴水不进,洪武帝说了半天遂也怒了,便不管他们,径自回了乾清宫。本想着这些个言官跪上半日也就散了,却不想南京夏日本就炎热非常,午后过了没多久,内侍慌慌张张来报——

    “禀皇上,杨正大人他刚才热昏了,奴婢们赶忙将他抬到阴凉处请太医诊视,却……却已经救不了回来了。”

    洪武帝面色一凛,杨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算是几百言官的首领,今年七十有三了,他这么突然死在午门之外,真就成了死谏,如若不理,言官们闹将起来,可真要把自己说成昏君了。

    ☆、第101章 东宫之争(下)

    洪武帝匆匆更了衣来到午门外,几十个言官还长跪在地,俱是额际冒汗、面带油光之色,大夏天跪在石板地面上让太阳暴晒,果然不是人受的,但也唯有此法才能震慑皇上。

    众言官见皇上亲临,齐齐叩首,在右都御史冯秀春的率领下众口合一道:“请皇上速立太子!”

    言官们不管杨大人的死活,只管继续谏言,看样子是来之前就铁了心要死谏了,今日不讨个说法是决计不会回去的。

    洪武帝叹了一口气,道:“册立太子乃国之大事,朕不可能今日在此就定下来,但朕保证三月之内定下人选,冬季祭祖之时,便是册封太子之日,尔等觉得如何?”

    冯秀春闻言再叩首,道:“皇上考虑得甚是周全,是我等多虑了。”

    洪武帝心中冷笑一声,冯秀春这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现下是真的难以决断,却不得不在言官们的逼迫下许诺个日期。所以……这皇上,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做任何事的呀。

    不过面上,洪武帝却是一团和气,扶起冯秀春,道:“爱卿快快请起,各位大人也都起来吧,暑气正浓,莫伤了身子。”

    洪武帝说罢,又顿了顿,面带哀戚之色道:“朕适才听闻杨大人之事,君臣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非要……唉……”

    冯秀春沉声道:“皇上莫要哀伤,杨大人年事已高,早已参透生死,他唯一放不下之事便是东宫一直悬空、大明江山后继无人,现下知晓皇上三月后便会册立太子,此生再无憾事,也可安心去了。”

    哼,所以……杨正的死真正让自己再无退路,也绝不可在百官面前言而无信了。洪武帝点了点头,道:“传朕旨意,擢升杨大人为太子太傅,厚葬!”

    洪武帝回到乾清宫,心中的怒气未散,狠狠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拂落发泄了一通,才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也唯有陈锦敢在他身边伺候,陈锦一边收拾着散落地上的奏折,一边轻声说到:“皇上莫要气了,龙体要紧呀!”

    “要紧什么?朕马上就立太子了,文武百官不都天天担心朕要是死了,大明后继无人吗?现在死了便死了,也不用愁了。”

    “皇上身子骨健壮着呢,千秋百岁不成问题。”

    “得了,陈锦,你别奉承朕了,秦始皇寻遍仙方,尚且不能千秋百岁,朕可不奢望那些,”洪武帝顿了顿,道:“不过……朕也真该立太子了吧?”

    陈锦中规中矩地答到:“册立东宫乃国之大事。”

    洪武帝叹了口气,“唉,可这不是难以抉择吗?陈锦,你觉得燕王和蜀王,谁堪担太子之任?”

    陈锦心下一凛,皇上这么直接点出这两人,他果然是在这两位之间权衡了许久吧?这可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按说陈锦应该耍个滑头避而不答,但此刻已经是决定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他若再打马虎眼,恐怕失了时机,便再无回天之策。

    是以,陈锦恭敬地拜了一拜,道:“奴婢斗胆直言,这两人都不妥。”

    洪武帝来了兴致,“哦?如何不妥?”

    “立了燕王,蜀王不服;立了蜀王,燕王不服。而除了这两位,北地还有几位藩王,也不是容易妥协的主。”

    洪武帝点了点头,陈锦所言极是,他虽然是久居深宫的内侍,却对当前的形势把握得非常精准。这或许与陈锦受宫刑前是江南书香门第出身,从小饱读诗书有关,这也是洪武帝一直器重他、将他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原因之一。

    不过,洪武帝顿了顿,却道:“朕却觉得椿儿挺不错的,月前蜀王妃又诞下了世子,这有了第一个孩子,以后不愁不能开枝散叶,至于嫡子之位,若是朕将惠妃册立为后,不也顺理成章解决了吗?”

    陈锦心下一惊,皇上说出此言,莫非已经有了决断?这么一想,他也顾不得再韬光养晦,直言道:“蜀王在众皇子之中自然是能力出众,可惜他这嫡子身份却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皇上若是觉得立惠妃为后就可解决此事,当初怕是就做了。然各位皇子已然成年,早不是懵懂不谙世事的年纪,皇上这立了惠妃为后,表面上看是解决了问题,实则是将矛盾激化,后宫自古最是勾心斗角之地,一个说不好,这火说不定还会烧到惠妃娘娘身上。”

    洪武帝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锦,久久不语。他没想到陈锦会聪明致斯,以他的心思缜密,如若不是宦官,在朝堂之上混个如鱼得水绝对没有问题。他当初未立惠妃为后,除了怕椿儿心生与大哥一决高下的心思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担心将翠娥卷到权利争斗的漩涡之中,但是这一点,没有人看透,甚至翠娥还因此怨恨自己,此刻却是被陈锦一语道破了。

    洪武帝过了许久,才沉声道:“陈锦,不错,你可真聪明。那么……你告诉朕,朕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陈锦低垂着头,面上看似冷静,其实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后背,他知道,这个问题他若是还敢答了,那么轻则皇宫第一太监的位置没了,重则也可能是要掉脑袋的,但……他却不能不说。

    “禀皇上,奴婢以为,也不是没有两全之策,既然无论立哪位皇子为太子都会使得江山不稳,何不另辟蹊径,哪位皇子都不立呢?”

    洪武帝冷哼一声:“不立太子?那我大明江山岂不更是要绝后?!”

    陈锦跪地叩首道:“皇子之后还有皇孙,前朝世祖忽必烈不就传位于其孙铁穆耳了吗?”

    至元二十二年皇太子真金死后,忽必烈一直未确定继承人。直至忽必烈死后,真金的第三子铁穆耳在其母的支持下继位,即后世评价为“善于守成”之君的元成宗。忽必烈是否真的有意传位于铁穆耳不得而知,然而元朝在铁穆耳治理下不曾大乱倒是真的。

    陈锦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暗示意味十足。若说皇孙,那洪武帝熟悉并且看重的也唯有那一人了。蜀王就藩一年半有余,洪武帝身边再没一个贴心的儿子,朱允炆本就文化功课优异,深得洪武帝喜爱,再加上代替故太子病榻前服侍爷爷等琐碎小事,洪武帝近来对他的重视,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儿子们,否则也不会让他代为巡视陕西。

    因此……此时建言,恰到好处。

    洪武帝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锦,过了良久仍未令他起身。然而,陈锦的话却是给了他深深的触动。这么凝神一想,立皇太孙……好像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日,陈锦接到召谕,自己从司礼监掌印太监调任为钟鼓司司正,这从正四品贬为正五品,官职掉了一品还不是最打紧的,这钟鼓司,主要职责是出朝撞鼓,想来这辈子要再见圣上都难了。

    不过皇上并未杀了他,这让陈锦很是欣慰,究其原因:一是皇上还是念着他这么多年圣前服侍的苦劳;二么……自己只是小贬了一品,以他对皇上的了解……

    思及此,陈锦会心一笑,心下道:懿文太子,奴婢终于可以报您一饭之恩了。

    几日之后,某日夜里,洪武帝摆驾长阳宫,惠妃服侍洪武帝躺下之后,皇上却突然道:“爱妃,椿儿就藩一年已有半载,在蜀地可谓是励精图治、深得民心,朕觉得,百年之后,蜀中百姓定然会立祠塑像,感念他的恩情吧。”

    惠妃正在宽衣的手顿了顿,道:“椿儿在蜀地做了些什么,臣妾不懂,臣妾只觉得近来甚是想念他,前几日梦中还梦到他小时的模样,不知不觉便泪湿了枕巾呢。”

    洪武帝但笑不语,他这爱妃,可真是冰雪聪明呀,过了许久才道:“你若是那么想念他,等朕百年之后,按照礼制,自然可以随椿儿长居蜀地的。”

    惠妃笑了笑,道:“皇上怎的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且不说您若是仙去臣妾一定要随您去的,就说您这身子骨,三四十岁的人也不一定抵得。”

    “再硬朗的身子总归是要去的,”洪武帝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且不说这些,睡吧。”

    又过了几日,惠妃来了兴致,着便装带着贴身侍女出宫才买水粉、锦缎等杂物。在京中逛了大半日之后,却是与侍女交换了衣服悄悄来到了梁国公府外。

    蓝玉一听一位姓郭的女子求见,心下蹊跷,但仍是请入了府中。一见惠妃粗布薄妆、未戴精美饰物,却是难掩娇美贵气之态的模样出现在自己府中,顿时心中震荡不已。

    说起来,他也已经几年未与惠妃见面了,她却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岁月的痕迹仿佛不曾侵扰她半分一般。

    蓝玉一时悸动,忍不住便唤出了惠妃的闺名:“翠娥,你怎的出宫了?”

    ☆、第102章 蓝玉案发(一)

    惠妃看了看四周,待蓝玉摒退众人之后才道:“那日言官集体跪在午门之外,杨大人死谏逼迫皇上册立太子之事想必你已经听闻了?”

    蓝玉道:“此事朝野上下已传得沸沸扬扬,我正寻思着找个时间进宫与你商议对策呢。”

    不等自己进宫惠妃就急匆匆出宫来,莫非是有大变?

    “此事麻烦了,皇上恐怕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蓝玉看惠妃凝重的面色,绝计不是好事,遂问到:“难道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不是蜀王?我以为蜀王近年来的表现已经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惠妃轻笑了笑,道:“这跟椿儿优秀不优秀并无关系,要怪就怪我这做娘的不争气。”

    “翠娥……”蓝玉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色,却又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了,“莫非皇上和你说了他准备立谁为太子?”

    惠妃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皇上怎会和我明说,但那日他对我试探了一番,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无论他心中暗定的人选是谁,总之绝计不会是椿儿了。”

    蓝玉闻言面色也转为凝重,“你确定吗?”

    惠妃直视着蓝玉的眼睛,点了点头。

    洪武帝有一个恶趣味,那便是每次做什么重大决定,尤其那决定涉及自己的时候,必然会提前先刺探自己一番。可是……无论她的反应如何,都不会影响洪武帝的最终决定,既然如此,她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还非要来这么一着。

    蓝玉点了点头,没有再细问原因,直接说到:“那么……我们是否依计行事?”

    惠妃顿了顿,语气比起适才软了些,道:“蓝玉,其实我今日来,正是想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帮我吗?这事可不是寻常小事,若是弄不好除了你会掉脑袋,或许还会牵连整个蓝家,我不希望你一时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一时意气用事?惠妃的用词让蓝玉心中掠过一丝酸楚,就算他是意气用事,那也是用了一辈子,再无回头路了。

    然而面上他却是沉着冷静地道:“这不是帮你,蜀王身上寄予了太多人的厚望,从我将蓝嫣嫁入蜀王府的一刻,我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不觉得蜀王的事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惠妃点了点头,仍是有些犹豫,道:“但这事……委实凶险了些。”

    “你这是心生退却之意了吗?”

    “怎么会,”惠妃敛了敛心神,道:“这是我和椿儿应得的不是吗?很多年之前我就将此作为这一生的目标了,我就是这么个有野心的女人。”

    惠妃说罢“呵呵”笑了两声,笑声中带着淡淡的凄凉。

    蓝玉闻言只觉得整颗心都纠起来了,翠娥,你不是有野心,你之所以执着于权利,只不过是因为……可是那个原因,却是他不愿意去想的。

    蓝玉没有回应惠妃的话,径自转了话题道:“那么我便通知蜀王即刻进京,趁着兵权还在我手上,我们便能有恃无恐。”

    此次北伐,虽然朱棣担任了主将,但是北伐归来之后,蓝玉毕竟还是挂着大将军一职的,统领调度五军兵马的权利还是交回到了蓝玉手上。

    惠妃点了点头,道:“好,我现下就修书一封,你带给椿儿,见了我的书信,他才会有所动作。”

    惠妃留了书信之后便速速离去了,将后续的布置交给了蓝玉。

    一个半月之后,远在蜀地的朱椿见到了蓝玉遣来的使者,看了来人所带书信之后,朱椿摒退众人,独留下夏子凌一人,面色凝重、久久不语。

    “怎么?京中有大事发生?”片刻后,夏子凌主动出言打破了沉默。

    “嗯,父皇决定冬季祭祖之时册立太子,但人选并不是我。”

    “是……惠妃来信所言?她怎的知道人选不是你?”

    “你要相信,以母妃对父皇的了解,她既然那么说,便绝对是心中有数的。”

    朱椿既然这么说,夏子凌也不疑有他,“那么……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是?”

    朱椿唇角一勾,笑得有些邪魅,“或许是允炆?不到最后一刻,父皇是不会明言的。”

    “呃……”夏子凌顿觉无语,朱椿这是在揶揄自己吗?

    朱椿却不管夏子凌所想,径自意味深长地盯着夏子凌,片刻后道:“子凌,所以你果然是通晓未来之事的么?”

    “这……”夏子凌有些无奈,“我确实来自六百年后,但现下经历的事情却我与所知的历史有很多不同,所以王爷不必纠结于我所说之事。王妃信中有提到什么安排吗?”

    “母妃让我即刻进京,一切她已安排妥当。”

    夏子凌心下一怔,藩王就藩之后没有召谕是不能私自入京的,惠妃让朱椿即刻入京的话……其中破釜沉舟的意味就很明显了。现下信是惠妃写的,送信之人却是蓝玉的心腹,夏子凌不能不联想到那本《明朝野史录》中蓝玉拥兵逼迫洪武帝传位于蜀王的记载。莫非……这件事情真要按照那本书中的叙述发生了?

    “……那我们是否即刻入京?”蓝玉现下手中握着五军兵权,朱椿此时要造反难度不大,不用像后来朱棣那样领着几万人千里迢迢从北平打到应天去。

    “不急,我还没想好,”朱椿顿了顿,道:“子凌,是不是我当了皇帝你就会离开我?”

    朱椿竟是在纠结这个问题么?不过要推断出这个结论也并不难。他当时告诉朱椿自己来自六百多年之后,达成任务后便会归位,他虽然未曾言明自己身负的任务是什么,联想到自己与朱椿一见面便积极撺掇他夺嫡之事,以朱椿的聪明,不难推测出夏子凌的任务便是辅佐朱椿为皇。

    如果是以前,他心心念念要回现世的时候,他定然会编个谎话直接哄骗朱椿按着惠妃的意思去做。可是最近夏子凌是真的在考虑是否要留在大明朝这个问题,加上那本野史之中对朱椿登鼎之后四年便病逝的记载一直让夏子凌纠结不已,是以现下要自己像与朱椿初识一般撺掇着他去谋皇位,夏子凌真的做不到。

    “王爷,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本就是匪夷所思至极,当年师父也就与我说了一二,现下他老人家已然仙去,细枝末节更是无从知晓了。”说及此,夏子凌想到师父逝世前那说到一半的话,更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某种说不清的强大力量在推动着。

    朱椿沉默了良久,才道:“子凌,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我若是按母妃的意思去做了,你就会离我而去呢?”

    从他对夏子凌说出留在自己身边的话之后已经半年有余,朱椿一直未逼迫夏子凌做出决断,但其实他不过是给夏子凌一些时间罢了,这个扰乱了他心湖的家伙,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他离开的。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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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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