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皇后,朕为尔梳妆 作者:流年忆月
正文 第21节
皇后,朕为尔梳妆 作者:流年忆月
第21节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正经一下,不出意外,明天完结了ˋ( ° ▽、° ) 口水g…
第三十七章 ·梳妆
翌日,当席雅竹从暧昧的情|色气息中醒来时,发□侧的床已经空了,连床都凉透,可见身侧之人早已远离。
安君尘走了。那一刻,席雅竹觉得心头空了。
同安君尘同床共枕三年,他多次醒来,也曾多次看不到身侧的安君尘,这早已成了自然之事,而唯一只有这一次,他心里觉得涩涩的。
他抱膝坐在床上,端看目下这凌乱的床单,上头还布有昨夜欢|好之息,只是那人却已离去了。他不知抱膝看了多久,哪怕小常子进来伺候,牙牙拱进来轻蹭,依旧是迷离出神,不知所措。
心就如被灌入了冷风一般,冷飕飕的,他从来未曾觉得宫内那么冷,那么凄凉,没了安君尘在侧,似乎所有东西的失了颜色。
在小常子的伺候下,席雅竹接过了衣裳,淡淡地道:“出去罢,我静一静。”
小常子眉目里含着担忧,嗫嚅了几声,还是垂首退下了,独留牙牙在无声地看着他。
揉了揉牙牙的脑袋,席雅竹嘴角微微勾起:“牙牙,我无恙,不必担忧,你……嗯?”目光一侧,他看到了安君尘睡着的枕头下,露出了红色一角,看起来似是一本册子。
将枕头撩开,取出东西一看,原是一本红色的薄册,上头还写着几个苍劲的字:追妻指南。
“追妻指南?”席雅竹对这上面的字体有点印象,好似是徐丞相的,只是徐丞相的东西,为何会在安君尘的手上。打开来翻了几翻,席雅竹是哭笑不得。上头写满了追妻的各种方法,从衣食住行,到平日里的说话方式,都写得非常详细,而在其中有几样,被安君尘圈了出来,写上了注释以及自己的看法。
寥寥翻过几页,看着安君尘的批注,席雅竹忍不住笑了出声,在“改称呼”这一部分,安君尘大大地画了一个圈,打上了一个叉,还批了一句“狗屁”!接着在“赏花”那里,安君尘圈出了一小部分,写上了一两句话:宫内赏花,必须注意,不可说宫内有花妖,宫外赏花,切记要易容出行,不可太过招摇。
一页页地翻过,每一页的追妻指南内容里都记满了他们的曾经,此刻,席雅竹不像是在看追妻指南,更像是在看他们的回忆录。
席雅竹坐在床上看了已经不知多少时候,人都沉醉了进去,薄薄的一本册子,他用好久的时刻来看,一边看,一边让记忆游走,回味曾经的美好。小常子端进午饭后,他匆匆吃了几口,又被指南上的批斗逗得笑了出声,差些没喷到牙牙的脸上。
席雅竹往时同安君尘在一块,他大都是淡漠着脸,何曾笑得如此开心,牙牙似乎被他所染,蹦到了床上,拱进他的怀里,歪着脑袋,看着那字,一旦他笑时,就哼哧哼哧地嗤鼻,似在嘲笑他,又似在同他一块儿笑。
一整日的时间,他都在慢慢地看着这本小册子,直待月上树梢,他方翻到最后一页,霎那,人就僵住了。
那一页是书册的最后一页,只有安君尘短短的一句话:雅竹,你该多笑笑。
明明只是纸上的一句话,却宛若生成了一种声音,流入他的耳中,又如同安君尘搂着他,在耳边轻声低语。
席雅竹真的笑了,却是目光含泪。他将这本册子放好,穿好衣裳,光脚走在地上,房内的火盆燃得正旺,光脚着地,也未有半点凉意,安君尘总在许多他看不到的地方,给他温暖。
他让小常子给他准备了一本空册子,磨好墨,翻开一页,提笔便写。柔软的笔尖细细地在书页上走过,他一边翻着追妻指南,一边将里头批注,用自己的话展开,记录下他同安君尘三年来走过的曾经,初识那糟糕的一年也不忘记下。
之后,每日里记录他同安君尘的过往,便成了席雅竹聊以慰藉的方式。安君尘走后,奏折均交给了徐丞相处理,未免他一人负担太重,席雅竹让徐丞相进宫,将一部分奏折给自己阅览,给出自己认为合适的意见。毕竟也曾是太子出身,哪怕政事不关心,多少还是懂一些处理方法的。
每日里,除却处理政事,以及记录他同安君尘的过去,席雅竹还会在宫内走动走动,将他们一同走过的地方全部走了个遍,慢慢地消耗时间。安君尘从来都不曾寄回一封书信,前线有何动态,也只会落在徐丞相的耳里,绝无半点只言片语进入席雅竹的耳中。
席雅竹知晓,这是安君尘故意安排的。人一旦有了消息,总会想着听更多的消息,习惯使然,若有一日消息不再听到,那让人更是不安,倒不如,什么都不曾听到的好,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席雅竹等过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冬天的雪融了,春天的树绿了,夏天的花开了,秋天的果结了,又是一年的冬季了。
接起冬日上的积雪,席雅竹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一片白芒,一年了,安君尘足足一年没有消息,他不知晓安君尘究竟怎样了。一年前的他们,在宫外嬉笑欢乐,一年后的今日,还未能相见,思念便似一把无情的钝剑,狠狠地刺入心底,却难以拔去,一下又一下地磨着他的心。
他们的故事,席雅竹已然写完,三年的时间太短太短,他们的故事只能写成一册,便再无了下文。他在等着,安君尘回来,与他一同书写。
可是,他从未想过,安君尘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的。
安君尘在一年零三天的时候回来了。但是,当看到小常子的脸色时,席雅竹心里却慌了,没有喜色,小常子目光闪烁不定,一直垂着头,肩头都在抖动,声音含含糊糊的:“席主子,皇上在君舒殿内,您……快去看他罢,他出事了……”
一记闷雷砸入席雅竹的脑海,安君尘出事了?!
即刻甩下小常子,同牙牙一块儿奔了过去,闯到君舒殿外时,发现众多侍卫将领面容憔悴,凝目看着席雅竹,恭敬点了点头后,又将目光放入了禁闭的殿门之上。
“究竟怎地回事!”席雅竹慌了,逮着一个不知是什么职位的人就问。
那个人看了席雅竹一眼,又将目光错开:“席主子,您进去看罢。”
“唉。”一口叹息相继从各人的嘴里吐出,接着未过多久,便有太医摇头从殿内走出,看到席雅竹即刻给他道礼。
“安君尘如何了。”
太医一挑目光,又躲闪地低下了头去:“席主子,您自个儿进去看罢,微臣已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只是短短的几个字,让席雅竹整个人都懵了,怔愕地望着太医,连手都在打抖。
安君尘,快死了。
这几个字一字在脑海里盘旋,席雅竹费劲了好大的气力,方咬紧了下唇,往殿门上推去,可手一碰上,又害怕得缩了回来,他不敢看,不敢进去。
“席主子,快进去罢,兴许见了您,皇上他还有救。”徐丞相走了出列,目光深沉地往了席雅竹一眼,语含悲戚。
见了我方有救。一下便将席雅竹的希望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殿门一推,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夜晚十分,黑漆的殿内,毫无灯火燃起。偶有冷风刮过,发出嗖嗖的声音。不,不但是外头的风刮进,便在殿内也有不少的风声,目光一掠,好似发现有黑影在房上飞来飞去。
背脊一凉,席雅竹更觉得可怕,莫不是安君尘归了天,化成厉鬼了罢。想到这可能,他心里寸寸凉透,冲到了殿内,寻找着安君尘的身影,意外发现,竟然毫无影踪,被子叠放整齐,显然无人入住。
安君尘呢。“安君尘,你在何处!”
“君尘,君尘!”席雅竹慌了,是生是死,还是化作了厉鬼,也让自己懂个明白。
就在这时,他忽而身后一凉,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拍上了他的肩头:“雅竹……”声音冰凉刺骨,宛若地狱里的死魂之音,席雅竹吓了一跳,转身一看——
“啊!”
两眼一翻,晕倒过去了……
。
当席雅竹再次醒来时,迷糊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边是方才见过的太医。
太医看到他醒来,摇了摇头:“席主子,可还觉得有何不适么。”
不适。席雅竹一揉酸痛的眉心,回忆方才之事,好似他在那殿内,忽而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回过头时,便见到了一个狰狞的面孔,那是……
“安君尘!”
“汪汪!”
牙牙跑来了,汪汪地直叫个不停。
席雅竹叹息一声:“牙牙,不是叫你,太医,安君尘呢。”
太医身子僵住了,微微侧身,给席雅竹指了指那边的人。
席雅竹放眼望去,嘴角也僵了,安君尘此刻安然无恙地趴在桌上入睡,唾液留了一桌子,而人却还完好无损。
“太医,这是怎地回事。”席雅竹的心被他们弄得大起大落,都快跳了出来。
“席主子。”太医直直地望入席雅竹的眼底,若非身份不对,他真想激动地握住席雅竹的手,拍上几拍。
“怎地回事,”席雅竹无奈,“好端端的他为何在殿内装鬼。”
“席主子,”太医又郑重地吐出了一句,“皇上一归来,不知发了什么疯,就在殿内脱光了到处乱飞,言道他高兴。微臣同几位相劝,都未有用,深以为皇上已疯,无药可救,微臣等对此无能为力,决心放弃拯救他……”
……敢情闹了半天,所谓的无能为力,不是指安君尘的命,而是他的智力?!
太医,你这般玩我很开心么!
太医震了三震,感觉到席雅竹如火烧的怨念,精明地一个拱手,唤了一声皇上醒了,就给退了下去。
席雅竹瞪着那张开了眼,迷糊抹唾液的人,冷冷地道:“你醒了。”
“雅竹!”安君尘一喜,奔了过来,就要抱着席雅竹啃,席雅竹哪肯让他近身,挥着手把人给推远了:“臭烘烘的,离我远些。”
嗅嗅,安君尘扯着自己的衣裳闻了几闻,好似还真有些味道了,一回宫,他高兴得就把衣裳给脱了,啥事都未做。
“你方才究竟怎地回事。”席雅竹动了动身子,盯着他,“好端端的,装神弄鬼做什么。”
“雅竹,朕高兴啊!”啪地一拊掌,安君尘激动地又想过去揽住席雅竹,但被他瞪了几下又乖乖地退了回去,“雅竹雅竹,朕胜利了,西域人被朕给打退了回去,答应赔款割地,与我大天朝友好往来,年年进贡。而辛迪这厮,被朕挑上了战场,而后……”他一划脖子,笑眯眯地道,“被朕弄没了。”
席雅竹一怔,又恢复了常态:“如此看来,他的封地你也收回了?”
“嗯哼,可惜的是,他是战场上没的,朕还得给他追封爵位。哼,朕巴不得将他给灭了个干净!”
席雅竹不知他前生恩怨,只扫了一眼,淡淡地道:“便是如此之事,让你高兴到连衣都不穿,归来就在殿内装神弄鬼。”
“嗷,雅竹,你冤枉朕了!朕在同西域各国相处时,发现他们那儿的人极其开放,听闻高兴时,还会脱衣跳舞。朕就学了这招。朕回来可高兴啊,想到可同你见面,可以同你脱脱脱,就忍不住先一步脱掉了衣裳,等着你来寻朕,可是朕等得好焦急,内火都上来了,又不敢脱光光跑到雪地里,只得在殿内用轻功飞,散热了,只是未想到,找你时,将你吓着了。”
……安君尘,你脑子被人吃了么么么么么!
席雅竹泪流满面。怪道方才见到那张脸如此狰狞,又是气喘又是欣喜的面庞,在黑漆漆的夜里,能好看么。
“雅竹雅竹,”安君尘又凑了上来,“朕回来了,你快嫁给朕罢,朕什么都准备好了,今夜便可成亲!”
席雅竹顿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头发燥乱,胡渣都未剃的人,嫌恶地甩了甩手:“就你这糟蹋模样,还娶亲,先去洗洗罢。”
“嗷,马上去!”声音落时,人就如风一般地刮走了。
席雅竹愣住了,这人当真是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
便在安君尘出外之时,陆陆续续地有宫女进了殿,将一些梳妆用的物品与衣裳摆放上来。一个大红色的浴桶也随着搬进,蒸腾的热气,熏得席雅竹都醉了几分。
“这是……”席雅竹开口欲询,但宫女太监们却不答话,将物件摆放好后,恭敬地一福,退了下去。
满目红色,如同喜房一般。
安君尘推门而入时,惊艳了席雅竹的眼。一身红袍,新郎的装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上的胡渣刮了个干净。安君尘一步一步地踏往他的面前,执起他的手,轻轻地落下另一个吻:“雅竹,我帮你梳妆可好。”
人一正经起来,整个人气质都不同了,席雅竹怔愕了须臾,方能缓缓地颔了个首:“嗯。”
席雅竹被安君尘拉了起来,轻轻地抱在怀里,唇上压来了轻盈的一个吻,缱绻柔情,可谓是用尽了毕生的温柔。
淡淡的香味从安君尘身上而出,迷得席雅竹毫无防溃之力,醉倒在他难得的柔情之下。
“皇上娶后,过程极其复杂,也没那等成亲的喜庆之意。今夜,我给你梳妆,你嫁给我可好,不是皇上娶后,而是安君尘娶妻。”
心潮迭起,席雅竹会心一笑:“好。”
抱着人,带到了梳妆台前,解开发簪,执起红梳,安君尘轻柔一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打结了……”
……忍。
总算梳好后,席雅竹顶着那乱七八糟连发簪都盘得摇摇欲坠的头,去脱衣沐浴。
“一脱脱到腿,二脱……好像脱光了。”
……忍忍。
席雅竹不再说话了,被安君尘抱入了浴桶里,静静地趴在桶边,等着人家给自己擦背,可是——
“一擦擦到底,二擦……嗷,太用力,擦脱皮了!”
……忍忍忍。
席雅竹觉得后背在火辣辣的疼。
忍着脱皮的痛沐浴完后,安君尘把席雅竹抱了出来,取过布巾给他擦干水渍,将那喜服取出,往席雅竹身上套:“一穿穿到腿,二穿……咦,雅竹,你怎地把亵裤套头上了?!”
……忍,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把扯下头上的亵裤,丢了安君尘一脸,席雅竹快速地穿衣穿靴,拎着安君尘就到他布置的一个小喜堂,拿起头盖,兜头一罩,往左一站,按着安君尘的头,就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于是,头戴红盖头的安君尘就嫁给席雅竹了……
当然,安君尘下嫁的代价就是,席雅竹三日三夜起不来床,直待七日后封后大典方能蔫蔫的出席。
天朝四年二月初八,始帝桓雅帝娶席氏为后,举国同庆。其后数年,桓雅帝同皇后的故事传至民间,被民间百姓编为话本,广为流传,其中有一折如是写道:初,帝谓众臣曰:“朕何以博皇后一笑。”
众臣答曰:“枕边吹风。”
翌日,帝眼带黑圈,再问众臣曰:“朕何以讨皇后欢颜。”
众臣答曰:“服‘金枪不倒’。”
再日,帝以“自渎”一夜而不举闻名朝野。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逗比一下,哈哈哈Σ(⊙▽⊙“a…
如此好的坑品,求大家施舍一个作者收藏吧,谢谢啦~ps:辛迪这个人物涉及到我的另两篇文《云行凰舞》和《做攻攻略》,所以才放他出来秀存在感的。皇后这文前面也提到过,十几年后辛迪假死,在江湖上隐藏身份,并收买了江湖势力想夺皇位,最后被江湖人凌迟而死,前面提到的两篇文就是涉及到辛迪在江湖上的阴谋。但由于这文是欢乐重生逗比文,所以给了黄桑金手指,把辛迪这人物也弱化了。如果大家对另两篇文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不看也没有影响的⊙▽⊙
第38章 番外前生一
< “啊——”
宫女们的嘶叫横插入丝竹管弦乐中,喧闹的夜被这一声凄嘶染上了血色。天上恰时浮云遮月,厚重的黑幕压下,开始了这个不眠的黑夜。
金銮大殿内,还在媚笑忸怩着身躯的舞女脸色一变,停下了舞步,不安地回头看着殿外景致,乐师们也渐渐停下打击乐器的手,凝重地望着夜幕。
咚、咚、咚,地面在阵阵发颤,正如他们的心跳声一般,越跳越烈。千军万马之音紧接着奔腾而来,武器相接声杀入双耳。
每一个人的呼吸随着声音的逼近而渐止,他们似乎都能感觉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样的灾难,可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分,麻木地苍白着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或是救赎。
热闹的大殿一片死寂,静得能闻心跳之声,在场众人,仅有一个高坐金椅上的人,在搂着怀里的两个美人,笑眼眯眯地醉言高歌,被酒醺红的眼睛里毫无半点神采,可见神智迷离。
“快走罢,再不走来不及了。”席雅竹轻轻地捧起了放置手侧的香茗,拎起茶盖,不疾不徐地拨动上头的茶叶,他说这话时,神色如常,淡定得便似在话家常一般,毫无波澜。这茶已然冷透,他喝下一口,冷意都凉到了心底。到来的将是什么他很清楚——诛暴君,灭舟朝,立新君,改朝代。
他从不怀疑会有这一天的出现,甚至可以说,他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淡定地看了一眼那在父亲怀里白了脸的美人,轻轻一叹:“快走罢,人生匆匆数十载,何苦将命留在这里,日后史书上,也断不会留下你们的名姓。”
在场中有人动了,有些胆小的太监宫女已经瑟缩了脑袋偷溜出去,不少人临走前还不忘顺走几样摆设的物件,席雅竹视若未闻,始终在静默地喝茶,看着所有人离开这里。龙椅上的父亲早已喝得不知今夕何夕,怀里的美人一走,他没了支撑,就大敞着腿,倚着龙椅睡得正酣,连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得他所爱的太监都丢下他逃命而去。
走到最后,只有一个小太监没有离去,他定定地看着席雅竹,焦急地问了一声:“太子殿下,您不走么,他们打进来了!”
“你说,我能去哪儿,”席雅竹放下空了的茶盏,站了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向放置一旁的琴边,撩袍下坐,挺直了腰板,扣指拨弦,一曲激昂的战曲喝着外边的厮杀声奏响,在这奔腾的乐曲中,他的声音却显得十分寂寥,“若我今日不幸,史书上尚可记上一笔,舟朝覆灭,国君同太子被斩剑下。若我离去,万里之内莫非国土,我又能逃到何处,始终逃不过国君追杀,与其过着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死后无人所知,倒不如留在这儿,兴许尚能留得一命。”
那小太监的眼眶霎时红了,他扑倒在地,咚咚咚地就是磕了几个响头:“太子您不走,我也不走!”
铮,琴声乱了一个音,席雅竹一时错弹,复又恢复常态:“你留下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么。”
“小的……平日里都伺候着太子您,您不走,小的也不走了,小的贱民一条,还可留下替您挡上一剑!”
“不必,”席雅竹叹息一声,轻轻摇头,“我的命不值得。”
“小的在这宫内多年,一双眼还是看得出孰好孰坏,太子您待人不薄,小的如何忍心让您葬身他人手下。”
“说不过你。”席雅竹放弃了纠执,“你愿留便留罢,你唤作何名。”
“小的,叫小常子。”
小常子么,“席雅竹的嘴角微微勾起,弹琴的手恰时停下,迎着那冲进殿内的人,淡定地道,”名字不错,若有来生,愿能有缘同你再遇。”
噌。
银剑的光摄入了席雅竹的视线,黑漆的眼瞳中印入了一个人的高大身影。
那是席雅竹第一次见到安君尘。
当时席雅竹的脑海里就蹦出了几个字:“王气天成”。一身漆黑甲胄,包裹安君尘强壮的身躯,上头血迹斑斑,竟不让人感觉到恶心,反倒有种热血之意。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高站山巅俯瞰天下,眼神睥睨众生,让所有人不禁跪伏。
小常子已被那骇人的气势吓得冷汗涔涔,哆嗦着身体砰地一声跪下,磕头求饶。连歪坐在龙椅上的舟帝也被这慑人的杀气吓得酒醒,抖擞精神站起,又被这一排排逼到自己面前尖锐的刀枪吓到一声大叫,跌坐回龙椅之上。
“皇……皇儿,这是怎地回事!“舟帝白着脸对着席雅竹怒斥一声,手指抖着指向他的鼻头,”你……你这是要逼宫造反么!来人啊来人啊!“可悲的舟帝临死都不知天下发生了何事,他闭目塞听,不理朝政,连兵临城下都毫不知晓,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一手遮天的皇上。
这样无能的皇帝,注定了他的悲剧。
在安君尘锋利的矛戟面前,舟帝还是被迫低下了他高傲了半生的头,低垂眼中的怨毒似要将这个“逼宫造反”的亲儿吞之入腹,他被烈酒烧坏的嗓音沙哑难听,凄嘶大吼都似一把钝刀在琴弦上磨。
席雅竹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琴,手指一撩,挑起几个音,声音凄绝,更像是为他父亲的送葬。
“你是太子?“
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席雅竹自琴弦中抬头,正对上安君尘晶亮的双眼。
席雅竹没有否认,很镇定地点了点头。
小常子身子一抖,生怕安君尘对席雅竹不利,膝行着趴到了安君尘的足下,哭着磕头求安君尘饶席雅竹一命。
安君尘似乎很意外,没想到受昏君压榨的人,竟还对皇室之人存了怜悯之心。
席雅竹将小常子扶了起来:“生死有命,”他淡淡地望向安君尘,“你饶了他一命罢,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安君尘愣住了,他犹是初次听到席雅竹的声音,本以为这般貌若女子之人的声音应柔如飘絮,却未想竟如水溅青石般清冽,丝毫不失男儿的英气。
“你不逃?”安君尘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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