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两攻一受:《穿越之师兄》 作者:远上天山
正文 第19节
两攻一受:《穿越之师兄》 作者:远上天山
第19节
顿了顿,他停下步子,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承认我那时做错了,我太过信赖明泽……而那时我以为我已不能活下去,不忍你为我伤心,才与明泽排了一出戏逼你离开魔族。”
但这个决定,却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他不想让这人伤心,却还是彻底地伤害了面前这个人。
贺云卿微微一笑:“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明辉开口道:“我没有死,若是我中毒而死,我便不必来见你。可既我没死,便是上天垂怜,我欠你太多,总要还给你。还有那毒如何解的,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贺云卿轻轻抚摸着手臂,某一处曾有过一道深深的疤痕:“嗯。”
他承认,或许明辉所做只是出于无心。
可这世间有太多无心与巧合,渐渐融合起来,却变成了无法阻挡的必然。
若是……若是,贺云卿勾勾嘴角,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假设,他甚至要感谢明辉的无心,若不是这样,他又如何能够爱上燕枯心?恐怕他还要陷入哀伤绝望之中,却无法得到救赎。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明辉说完这些,见贺云卿一如既往的淡然,心头不禁多了一丝颓丧之意。然而他也非那情绪多变的人物,片刻之后便也恢复了常态。
二人又在崖边站了一会儿,一道匆忙的身影却是突兀地出现在二人背后。
燕枯心对于眼前的场景极度不满……纵然他承认,明辉风姿远超常人,师兄曾经有意于他也属正常,可看到这二人并肩而立的景象,燕枯心只觉一股怒气蹭蹭往上窜。
心头甚至有些哀怨。
师兄这家伙,明明知道这该死的魔修是要来挖墙脚的,怎么还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动作粗暴地挤开两人,燕枯心占据了中间的位置。先是将多日不见的师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嘴唇与耳垂是重点检查目标,见并无任何异常,燕师弟怒气平息了些许,问道:“师兄你伤好了?”
贺云卿将他动作神情收入眼中,颇觉得好笑:“好了。”
“山顶风大,就算伤好了师兄也要好好休息,别和不熟的人出来吹风……”燕枯心蹭了蹭贺云卿的衣袖,口中埋怨与其说是说给贺云卿听的,不如说是对某位魔族尊主□□裸的挑衅。
就好像贺云卿穿越之前看过的《冰河世纪》里的松鼠护着松子一样。
燕枯心是那只松鼠,而贺云卿便是那个他死死咬着不肯松手的松子,不管是谁,都别想从他手中把师兄抢走。
贺云卿最终还是被醋意横生的燕师弟拉走了,只留明辉一个人站在崖顶,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如同一棵伫立多年的松树。
第二日明辉就离开了玄机门。
燕枯心松了一口气,一日比一日愈加黏着贺云卿。
门中生活渐渐平静下来,但整个修真界的局势却是风起云涌,玄机门偏安一隅之地所受波及不大,但整个东域的气象却是变幻莫测起来。血手老妖灭掉了奉天派,东域十三家八品宗门已去其一,只剩十二家。八家七品宗门中,有一家多数修士为那毒虫所伤,直接降到八品宗门。六品宗门铁器宗为二品宗门清远派所据,而其他宗门虽说未有大的变动,整个东域修真界却都有些人心惶惶。
玄机门自是不能免俗。
自那日燕枯心与贺云卿的关系在众弟子面前曝光以后,众弟子看向二人的神情虽然仍有崇拜,却总带着一丝暧昧的感觉。修士遵从本心,男子间结为道侣之事也很常见。他二人既有情,弟子们自然支持,可每当二人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数双亮晶晶的眸子却让贺云卿觉得很难消受。
贺云卿却不知晓,他与燕枯心二人实力在这门中乃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贺云卿还好,昏睡两年他在门中的名声渐渐不显,燕枯心却不一样,他年纪轻,实力偏偏与那些元婴期的老怪相当,再加容貌也是远赛普通男子,因而尽管他这二年间总是一副严肃冷峻的模样,门中却有不少弟子对他芳心暗许,男女皆有。
燕枯心与贺云卿的关系一曝光,尤其是贺云卿亦在众人面前展示过超凡的实力后,那些弟子纵使心有不满却也只能打了退堂鼓,将目标对准其他年轻的修士。
这一切,都是贺云卿未曾经历过的。
修真界中强者为尊,这也是为何许婉蝶纵使拜入玄英门下,却仍不断勾搭实力强劲的男弟子。有了强者的庇护,资源更多,修炼时也会受到指点事半功倍。当然,亦有弟子不屑为之独自发奋,这也只能说是各人选择不同。
修士修仙,可真要如仙人一般真正无欲无求,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倒是燕枯心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往日他顾忌着身份,再加师兄面皮薄,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整个门派的人都知晓了,他行事愈发没有顾忌起来,每日只恨不得能住到贺云卿的院落中。
贺云卿早已习惯了自己的住处,却被这人连哄带骗,搬到了玄楼离听雪殿最近的一处所在。
但燕师弟的奸计终是破灭了。
他忘记了,玄楼是谁的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d打不开……
我本来是打算这篇文完结了开新坑的
什么时候才能解冻啊啊啊啊!
☆、第六十四章 苦恼
玄楼有两尊燕枯心惹不起的大佛。玄云子虽是看着燕枯心长大,可在他心里,燕枯心的地位比起自家徒弟总要低上一分,再加燕枯心几年前做过不少荒唐事儿,如今虽已转入正途,在玄云子看来却仍非值得托付的人。
这位老人家如今一门心思迷上了炼丹,他好胜心本就不是很强,如今修为失了大半更是渐渐歇了苦修的心思,反倒将精力聚在往日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身上。
就比如,玄云子对贺云卿的态度更加温情了一分。
先前玄字辈修士中,玄云子以脾气火爆闻名,就算贺云卿是他唯一的弟子,他的态度也是严苛胜于柔和,便是贺云卿牢牢据于同辈弟子首座的位置,修为甚至超过了玄云子自己,他仍是保持了作为师父的威严。而如今,玄云子修为骤降,年岁大了彻底恢复的希望也有些渺茫,再加掌门去世外敌来犯,重重波折过去,他的争胜心也弱了不少,反而一心一意专注于炼丹,也算是圆了年轻时的梦想。
但是对于贺云卿和燕枯心搅和在一起的事情,玄云子绝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一日清晨。
一夜修炼早起时反倒精神百倍的燕掌门捧着弟子奉上来的水滴花兴冲冲地飞进贺师兄的院落,步子快了,落叶飘到头发上贺师弟都没有注意,只想着早起时让师兄看个新鲜。
不需通报,燕师弟推门就进——
屋里老神在在坐着的人让燕师弟有股拔腿就走的冲动,然而想及要见到师兄的艰苦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剪了络腮胡子浸了丹药香的玄云子看起来儒雅了许多,他搁下茶杯,笑吟吟地看着神色尴尬的燕枯心:“师侄怎么不过来坐坐?”
燕枯心左看又看仍没有贺云卿的踪影,有些沮丧地坐到桌边:“师伯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玄云子吩咐童子给燕枯心上了一杯茶,自己也陶醉地抿了一口:“近日炼制了几炉好丹,便拿过来给云卿看看,你这么早过来又是为何?”
玄云子一眼就瞥见了燕枯心手上捧着的水滴花,眸子一亮:“这可是水滴花?”
燕枯心点了点头。
水滴花并不是如何珍贵的花,因其花瓣玲珑剔透好似凝成的水滴而闻名。燕枯心不知玄云子对这盆花感兴趣是为何,却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将花捧得更紧了。
玄云子微微一笑:“水滴花我倒是见过不少,但如这一盆般色泽形状均完美无比的,我却是真未见过。过几日我打算炼制一炉新丹,其中正要用到水滴花,师侄这盆成色如此之好,若是用来炼丹,应也能提升不少的药效,不知师侄可愿将这一盆花赠与我?”
燕枯心本打算直接拒绝,却见贺云卿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出现。修长的身体随意披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衫,应是刚刚洗过澡,黑色的长发尚带着一丝湿气,脸庞透着红色,甚至连唇,都好似涂了花蜜一般,显出淡淡的粉色。
燕枯心不觉看得痴了。
玄云子低低咳嗽了一声:“头发湿漉漉的像什么样子,蒸干了再出来。”
贺云卿有些疑惑,使出灵力顷刻间便将头发吹干,飘逸爽直的发散落在颈后,与先前那般湿着又有一分不同的美感,燕枯心眼眸又亮了一分。
玄云子眼珠子一转,燕枯心这般□□裸的眼神都让老人家有些生气了,咳嗽声大了一分。
贺云卿问:“师父可是嗓子不舒服?”
玄云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贺云卿心下稍安,拉开椅子坐到二人中间:“我来之前,师父与师弟在谈些什么?”
玄云子便将自己想拿那盆水滴花前去炼药的事情向贺云卿提了一遍。贺云卿问燕枯心:“这盆花可以给师父炼药吗?”
燕枯心看了一眼明显别有用心的玄云子,又看了一眼神色漫不经心的师兄,低声道:“这盆花可是我特意拿给师兄的……”
贺云卿沉吟了半晌,干脆朝玄云子看过去,又把问题踢给了自家师父。
玄云子眼珠又是一转,道:“我观这水滴花成色极好,放在明辉你这边也不过是做个摆设而已,若是炼制成丹药,奖励给门中优秀的弟子,说不定又要培养出几个金丹期出来。枯心,你既是本派掌门,自是该多为弟子们考虑。”
燕枯心几乎要磨牙了,若是一次两次便也罢了,自师兄住过来,每次燕枯心想有什么不轨的意图,一推开门,看到的都不是师兄,而是玄云子那张笑成了菊花的老脸。偏偏他又是自家师兄的师父,是长辈,燕枯心便是再不满,也只能咽下苦水,偶尔挑机会向贺云卿抱怨几句。
这次说什么多为弟子们考虑也是老一套了,偏偏玄云子情理上都站得住,燕枯心也拿他没法子!
这可是他特意吩咐培育灵植的弟子看好的花!就是觉得这花晶莹剔透师兄应该会喜欢,而他也能趁机在师兄面前撒个坏讨好一番,反正师兄面皮薄,到时候占便宜的总是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却被玄云师伯彻彻底底破坏掉了。
瞥见身旁玄云子一副仙风道骨吾心甚慰的模样,燕枯心忍不住暗暗垂泪,真是……
如此看来,自己硬是逼着师兄搬到玄楼的计策也不见得有多妙,甚至还不如原先呢!燕师弟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如今便是自己哄着师兄搬,师兄怕是也不肯了。
燕师弟森森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究竟是什么滋味。
那师徒二人一个讲述丹药的用法,一个暗暗点头或是提一些自己的见解,和谐到让燕师弟只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而除了玄云子之外,一向和两位师侄玩得最好的小师叔玄游子,竟也模模糊糊有了阻拦的意思。
他比玄云子更早发现二人的端倪,却未如同玄云子一般大咧咧早上就过来等着燕枯心,而是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提醒着贺云卿。
甚至连云竹那个不知哪年哪月冒出来的女人都成了玄游子的谈资。
贺云卿含笑听了,心中得出了一个深刻的结论:黑历史什么的,要不得。
燕师弟满腔的热情遭到了难以承受的严重打击,他每日如同游魂一般会忽然出现在贺云卿修炼的地方,或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师兄拉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对着师兄狠狠亲了一记,直到那双唇因他的亲吻印下红色,他才满足地将人放开。
燕枯心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自家师父和师叔的小动作贺云卿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贺云卿深深明白那二人对自己的关心,自己又是晚辈,只能默默劝慰燕枯心不要焦躁。
贺师兄当然不明白,燕师弟岂是那么轻易被打败的人?
若是轻易被打败,现在搂着师兄在师兄唇上印下记号的人,就不会是他了。
燕师弟唇角勾起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趁着师兄在,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倾诉之余,情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冒了出来,直到师兄耳垂泛上了淡淡的红色,他才堪堪罢休。
以退为进什么的,向来是燕师弟的拿手好戏。
和贺云卿腻歪了一会儿,燕师弟才不甘不愿地放师兄回去修炼。师兄才从视线中消失不久,燕师弟嬉皮笑脸卖乖的模样顷刻间便消失了干净。隽秀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眉心那颗痣更让他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他视线转向山后,眸色幽深了些许。
山后蓦然走出个人来,细细一看,分明是玄云子。
“为何师伯不信我与师兄能携手一生?”燕枯心拨着花瓣,低声问道。
玄云子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多日来,我自能看出你对云卿是真心的。可是将云卿托付给你,我不放心。云卿那孩子稳重,你心性却有些偏激,这是一点。云卿对俗务甚少关心,心机不深,但是你二人相守,若是你有一日背弃,恐怕你也能轻易将云卿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云卿却很难察觉。你又让我和玄游如何放下心来?”
“再者说,你如今虽是渐渐稳重起来,可是几年前你却是男女不忌,不知惹了多少麻烦。虽则你二人实力相当,配合起来自是能将玄机门推向顶峰,可我与玄游却仍是不能同意你二人。这是长辈应尽的责任,也是我作为师父必须要有的担心,枯心,你明白么?”
燕枯心思量半晌,垂下眸来:“师伯的忧虑枯心自然明白。可若是枯心只会花言巧语,师伯恐怕更不愿让师兄与我相伴一生,既如此,便让师伯看看我能为师兄做到哪一步吧。”
“我离不开师兄,师兄也离不开我。”燕枯心说。
燕枯心迈开步子便径自离开了。
待得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玄云子温和下隐约有些疏离的态度却是完全消失,眼眸中反而隐隐透着笑意。角落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年轻人,倒还真是沉不住气。”
玄云子道:“沉不住气说明真的是急了,我们便再看看,反正我们也能多活些岁数,便帮云卿盯着吧。”
玄游子打了个哈欠:“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任务比较重。”
玄云子阴森森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口白牙。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了,累~
最近作者君比较忙,要毕业啦,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ー ̄@)
☆、第六十五章 回忆
夏日渐近。贺云卿从贺家庄出来后不久,便打算回去门中。近日燕枯心修为又有了增长的趋势,上个月末便已经开始闭关修炼,而贺云卿暂未感受到修为的突破,便抽空回家一趟,被贺夫人念叨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他方才重回门中。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贺云卿行到半途,忽觉远处吹来一阵清爽的凉风,心念一转便加快了速度。然而那风声竟是猎猎作响越来越大,让这暮春时节的气候都变得诡异起来,且贺云卿细看时,发现这风分明只在他周围吹起,远处根本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无端地,他心头便生起了一股危险的感觉。
果然,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白色的道袍唯有袖口处勾勒着几条浅浅的绣纹,但整件袍子却并不显得简陋,反而有种白玉一般温润细腻的质感,一看便不是普通修士可以用得起的材料。这人突兀地仿佛从天边出现一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贺云卿面前。随着他的出现,那一直不断响着的风声便忽然消失了。
贺云卿知道,这人定是来找他的。
他眉间郁色渐深,掠过那人袖口的纹路时有一瞬间的游移,瞬间便隐了下去。
这白袍修士模样很是温和,表面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实力虽极为高强,可他的模样却好似凡间的书生,而不是在北域修真界翻云覆雨的萧家修士。
贺云卿认得他,他却不认得贺云卿。这白袍修士名为郭文定,乃是世代侍奉萧家家主的郭家的一员。他虽看起来不大,但贺云卿一直带着前世的记忆并不似普通婴儿,故而萧家那位家主以及年幼时抱过他的人的模样,他依稀都还记得。
也正是这人受了吩咐把贺云卿抱出去,吩咐手下修士将他交到好人家抚养,并未如同那位家主吩咐的那般随意丢弃。
眼下已是二十年过去,当贺云卿脑中关于萧家的记忆几乎全部消散时,萧家人却是又出现了在他面前,脑中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翻了上来。他压下心头思绪,问道:“这位道友拦住我,所为何事?”
他知道郭文定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在萧家修士中,郭文定是很心软的一个,当年他曾力劝那位萧家家主将两个孩子都抚养长大,却被萧家那位冷硬的家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是此刻,郭文定看着贺云卿的神情却是冷静的,甚至有些漠然。他道:“我家少主找你有事。”
“你家少主是何人,找我又是何事呢?”贺云卿神色淡淡,开口问道。
郭文定道:“少主自有思量,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若我不去呢?”
“那我也只能……”郭文定顿了顿,让他的措辞听起来没有那么冷硬:“我家少主心性善良,并不会拿你如何的。再说你修为未至元婴,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贺云卿垂眸沉思着。
萧家因血统特殊,子嗣方面总是有些艰难的。因而萧夫人诞下双生子之事,在整个萧家都引起了轰动。其一因子嗣艰难,传承无数年都未曾有哪个女子诞下双生子,尤其是因为萧家不同于旁人,便是数代以前实力最强横的先祖也没有支撑双生子所需的力量,萧家夫妇实力远远及不上先祖,那这一对孩子的到来便显得有些突兀了。其二则是萧家曾有一句传言,若是诞下双生子,一人可以带领萧家达到前所未有的辉煌,比肩先祖的荣耀,但另一人,却会使萧家走向灭亡。
贺云卿神色中带着一丝嘲讽,他便是因为这句可笑的传言,便被本该给他关爱的两个人抛弃了。
若是按照贺云卿自己的看法,冥冥之中总是有一些人力、甚至神力都无法阻挡的事情。他成为了双生子中的一人,或许只是因为穿越了的缘故。既然灵魂都能穿越时空,飘到这个他从未知晓的世界来,那他本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成为那个多出来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他只因为灵魂是一个成年人,自不会像普通孩子那样热爱哭泣,便被萧家家主当作性情古怪的证明,甚至“孽子”这样的词都施加到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可惜,贺云卿什么都懂。
贺云卿甚至想过,其实被贺家夫妇手痒对他来说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若是他没有被萧家夫妇抛弃,反而在那个庞大无比的家族长大,那么伴随他一生的,应该是萧家家主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一个恶毒的诅咒。
那样的生活,贺云卿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便是他前世残疾,对那个小小的家庭而言只是一个躲不掉的累赘,他的父亲母亲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反而耐心抚养他长大,把所有的钱都上交给了医院,填补他的医药费,就像填补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
明知没有希望,却始终不肯抛弃。
萧家夫妇比之他们,差得太远。
贺云卿对于感情,对于生命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萧家夫妇拥有那么多,却不肯分给他一些,而他前世的父母什么都没有,却愿意把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交给他。
不是看有多少,而是看究竟给了多少。
郭文定口中的“少主”想必就是他那个弟弟了。贺云卿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在他被抛弃前,他都是与那个弟弟隔离开的,直到一群人将他关在一个屋子里决定了他的命运,他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贺云卿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去。”
郭文定微微皱眉。
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年轻的修士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看到这个微笑,他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加深了一分。若是别的修士被他拦下来,胆子小的那副模样只让郭文定倒胃口,便是胆子大些的也只是装出冷静的模样,心里也是畏惧的,可这修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敢直视着他的眼睛,甚至还敢笑。
便是他郭文定在东域名声不显,可他这周身气势却根本骗不了人。
他为什么不怕呢?
郭文定接到少主的吩咐时也是疑惑的,但他素来忠于萧家,少主便是他的主子,少主的吩咐,他又怎么敢不听从?
他曾细细看过这少年的背景,却也没有查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么一个普通的少年修士,又哪里有值得自家少主关注的地方呢?
郭文定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安慰自己,少主想做的事情必然有他的道理,自己还是莫要多想了。
二人虽是修士,却也足足赶了两三天的路才到达北域。
相比较东域中域暮春时繁花盛开的景象,北域虽未被白雪覆盖,却仍是透着一股荒凉的景象。高山之上仍有密密的积雪覆盖,虽干扰不到贺云卿这样修为的修士,却总不会让人太舒服。然而正是这样的环境,却驻扎着这片大陆诞生以来最古老的家族。
这些家族大多隐世而居,拥有的实力若是放到明面上来,却可以震慑这世间任何一个修士。这也是为何郭文定一身实力神鬼莫测,却仍甘心在萧家当一个家奴的原因。
远古大族的底蕴,并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而这些家族为何始终立于北域却是传承的缘故。远古时期这片大陆由冰雪覆盖,普通人的数目远远没有现在多,北域便是那时修士兴盛的所在,如同现今的中域一般。而随着时间变换,气候渐渐转暖,人族兴起,人类多往气候温暖的南部转移,北域的人便渐渐少了,留下来的多是些恪守传统的家族。
萧家所处的地点极其隐秘。
甚至纵然有修士走遍北域,也难以发现萧家的所在。
蔓延无数年的萧家,自有自己的一套封闭手法。郭文定在二人接近萧家时便将贺云卿气息全部封闭,待他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暖玉床上,郭文定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萧家。
推门正要出去,便见一个美貌的少女冲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公子醒了?少主吩咐公子今夜便在这边歇着,明日少主自会召见公子。若是公子无事,奴可以带着公子在这园中转转,园中灵花开了,许多蝴蝶飞着煞是好看。”
贺云卿点点头:“那你便带着我去吧。”
少女清脆地应了一声:“那公子先喝一杯茶水,奴去去就来。”
这少女虽只有二八芳龄,可修为却是实打实的金丹期,这一点确实让贺云卿有种深受打击的感觉。倒不是因为他如今与这少女一个境界,毕竟若不是那次修为尽毁,他如今也该升到元婴期了。只是想到这少女金丹的修为却只能在萧家当一个婢女。
金丹期的婢女,世家大族的底蕴果然不容小觑。
但暗暗回味了一番这少女的话,贺云卿便也渐渐释然了。
按照这少女的口吻,她分明是可以与那萧家少主直接对话的,这样的人不是萧家少主的贴身婢女,也该是有些关系的人物。
郭文定实力如此尚是萧家家奴,那这金丹期修为的婢女,也是可以解释的了。
☆、第六十六章 萧家
萧家家主阖上书页,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个被君临请回来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抱朴你清楚么?”
名为抱朴的修士圆脸白面,肚皮敞着微微笑的模样就好似那传说中的弥勒菩萨,然而只有真正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才知晓,谁若是真信了他,被卖了恐怕还要替他数钱呢!与郭文定一样,抱朴同样也是萧家的家奴,一人修为高,一人谋略多,俨然已经成了萧家家主的左膀右臂。别看抱朴狡诈,可他对萧家的忠心却是无人怀疑的。
抱朴微微一笑:“那个年轻人身份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身份也是一般,只是……”抱朴看了一眼萧家家主,见他面上并无不悦的神色,方才试探着开口道:“那个年轻修士,是明辉放在心尖上的人。”
“哼!”萧家家主扔下手中把玩的珠子,“君临也不知喝了什么汤,整日往那魔头跟前凑。若是他二人各自有意倒也没什么,偏偏人家不肯理他,他还一门心思凑上去。上次差点送了命,到现在也不知长点记性。我萧家子孙哪有这般的,真是……气煞我也!”
抱朴安慰道:“家主,少主毕竟年幼,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点风花雪月的事儿,等少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听抱朴这般说,萧家家主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却道:“他今年已有二十了,再不之事,我要等到什么时候。近些年那些老对头们一个个蠢蠢欲动,还有那些没脑子拎不清的蠢货也掺在其中,若是百年前我也不必着急,可你看看现在这局势……”
修真界就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将他们这一群人都搅在其中。而谁将成为掌勺的,谁又将成为那砧板上的肉,却还是一团迷雾。
两人沉默了半晌。
隔了许久,就在抱朴以为家主已经睡着准备悄悄退出去的刹那,萧家主忽然睁开了眼睛:“你说,我当年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抱朴后背无端冒出冷汗来。家主提到这句,又是何意?
“算了,都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不管选没选错,注定了的也没法改了。”
挥了挥手,萧家主便吩咐抱朴出去了。
走至园内,贺云卿方才发现自己所居之地在萧家后院西北角,原是一处花园,后来直接依照园中林木长势建起了几座楼阁。眼下虽是暮春,园中之景却与初春并无任何差别,停下来细看时,贺云卿竟发现自己认识的花木不过两三成,其他的均是他从未见过的植株。
且听这黄衣少女介绍,这园中花卉集合了东西南北中五大域的精华,每一株拿出去均是当世奇珍,无论是炼药还是直接吞服,对修士均有享之不尽的好处。
赏花时,那婢女一直陪伴着他,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于热情,也不显疏远,反而让人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贺云卿唇角一弯,若是那道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稍稍弱一些就好了。
自走入园中起,贺云卿分明察觉到,有数十道目光落在他身上。隐藏着的人便也罢了,偏偏这美貌女婢一直盯着他,甚至还偷偷探测他的修为。
贺云卿目前实力虽是金丹期,但若论灵魂力量,便是元婴期修士也敌不过他。他承认,萧家功法在当世都极少能有功法与之比肩,甚至这少女的灵魂力量也比普通金丹修士强上许多,但这并不代表着贺云卿就喜欢被人监视。
恍若未觉一般,他静静看着园中姹紫嫣红的花卉,眼中多了几分狂热与痴迷。
那女婢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眼中的轻视几乎要溢出来。
这年轻修士虽说长了副好皮相,可这眼皮子也着实太浅。若非少主需要她时时监视着,她又如何会来关心这个修为甚至不如他的家伙?她虽为萧家家奴,自小伺候少主,可吃穿用度甚至是修仙的法门,便是那些三四品宗门的掌门子女都比不上。可如今却被派来伺候一个八品宗门的修士,原来倒是觉得这修士有些本事,可如今看她这副模样,简直让她瞧不起。
真不知少主费尽心思把这人找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贺云卿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淡一笑,折了一枝花,缓缓走了回去。
“灵鹃花?”那女婢叫了一声,声音犹如黄鹂般清脆,见贺云卿看过来,她笑着解释道:“奴只是惊讶贺公子的喜好竟是与少主相似,少主平日也是最爱这灵鹃花,每次过来总要折上几枝。”
贺云卿淡淡道:“那倒也是有缘了。”
谁会与你这土包子有缘?女婢暗想道,少主的灵鹃花她碰都不敢碰一株,却不想竟是被这土包子折了去,真是污损了好花。
赏完花,贺云卿便回去歇着了。天亮得快,他也没有什么睡意,便早早醒来了。推门出去站在高处看着远方,整个贺家都被笼罩在微弱的阳光之下。
这里本该是他的家。
贺云卿本以为自己会感慨万千,但当他真正站在这里,想着他的亲生父亲和亲生母亲应该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心中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一丝都没有。
“贺公子,你醒了!”那女婢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裙子,衬得她脸庞如花般娇艳,“少主相召,贺公子随奴来吧。”
转了弯,穿过竹林,踏过小桥,二人停在一处竹楼前。
“少主,奴带贺公子来了。”
里间的少主轻轻“嗯”了一声,女婢便伸出手来招呼贺云卿进去,自己却静静退下了。
贺云卿面无表情地掀开竹帘,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进去。
只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光着脚躺在竹椅上的少年。
这少年模样确实与贺云卿有些相似之处,但自从贺云卿修炼了引气基础决后,他的模样比之前更精致了一分,因而乍看之下两人或许有些相似,但细细一看,便不觉二人有多相像。
这少年面色有些苍白,听见贺云卿进来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露出一条细缝来瞄着贺云卿:“你便是那个让明辉动心的修士?”
???贺云卿脑中闪过无数问号,怔了半晌,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也不怎么样嘛!”萧君临干脆坐起身,把贺云卿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难道说明辉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调调?”
贺云卿一笑:“少主花了大力气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已有道侣,与明辉并无干系。”
“哼!你是在我面前炫耀么?”萧君临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我求之不得,偏偏你这卑贱的家伙能得到他的心,实在是太可恶!”
眼见着家伙满脸怒气瞬间从邻家少年转变成暴躁精神病患者,贺云卿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萧家少主这般说又是何意?”
萧君临的情绪愈加暴躁起来:“我认识明辉已有十年,明辉本该是我的,却被你这家伙从半路拦截了去……便是我愿意为他去死他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这混蛋,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就在贺云卿以为这位萧家少主会对他做出什么的时候,萧君临却是忽然从椅子上蹲下来,呜呜呜嚎啕大哭起来……
贺云卿简直被这诡异的画风惊呆了!
这简直……令人发指。
贺云卿甚至替贺家夫妇担忧起来,当初抛弃他留下这个家伙,是不是选错了人?
“论修为,我强过你,论家世,我强过你不知多少,论外貌,你除了那张脸能哄骗于他,又能如何?”萧家少主再次表达了对贺云卿的深深不屑以及对明辉眼光的强大怀疑,方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贺云卿问道:“少主既倾慕于明辉,那便大胆去追求,召我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萧君临一双兔子眼瞟了贺云卿一眼:“我只是想看看,他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罢了!”
他自小到大,所拥有的无一不是这世间最好的。便是他去了魔族,那最是厌恶他的明泽也不敢轻易招惹他,然而,他这一生唯一恋慕过的明辉,却只会无视他。萧君临这一生都没有受过那么大的打击。
他虽救了那人,可自己醒来后,那人却急忙与他撇清关系,甚至宁愿将一成灵力交付与他,只希望能够还清他的救命之恩。
萧君临替明辉挡那一招便是存了赖上明辉的心思,谁想明辉竟是一点都不愿理他,他一腔爱慕化为乌有,让他又是难过又是心痛。偏偏他看着明辉离开魔族,自己跟上去后,竟发现明辉并非没有心,只是他的心,却早已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萧君临从来没有见过明辉那么温柔的样子。
贺云卿这个名字,从此以后便被他牢牢记住了。
“那萧少主既然已经看过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贺云卿问道。
萧君临摇了摇头:“不可以。”
“那萧少主准备留我到何时?”贺云卿问,“我先前已然说过,我无意于明辉,也已经有了自己的道侣,既与明辉无关,萧少主又何必拦我?”
萧君临微微一笑:“我却是想看看,他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明辉到来之日,便是你离去之日。”
☆、第六十七章 被擒
话不投机半句多,自从他发现萧家少主的脑回路与常人不同之后,贺云卿便紧紧闭上了嘴巴。所幸萧家虽有人看着他,却并不曾把他怎么样,因而贺云卿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
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想着燕枯心。
自己失踪了这么久,那家伙恐怕又要担心了!
虽说燕枯心如今位高权重,心性也比过去沉稳了许多。可在贺云卿看来,他仍是那个动不动就情绪外露的家伙。
接受了燕枯心之后,贺云卿就很清楚,这个人疯狂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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