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强强:土匪的爱情 作者:陶俊勇
正文 第1节
强强:土匪的爱情 作者:陶俊勇
第1节
书名:土匪的爱情
作者:陶俊勇
简介:
巍巍泰山,浩浩汶水,孕育了一个个山一样高,石头一样坚挺的汉子。
汉子是刀尖舔血的土匪,却又有着汶水一般流淌的柔情。
汉子爱上汉子,土匪爱上土匪,山与山的碰撞,
水与水的交融,自然有这热爱的山水来作证。
血雨腥风,枪林弹雨,这份离奇的爱情,怎是一个苦字了得?
寒夜枯灯,陶俊勇强忍悲苦、激愤的泪水,觅着先人的足迹,拿起颤抖的笔,
再来给你讲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
☆、等待
我为什么还在等待
我不知道为何能这样痴情
明知辉煌
过后是暗淡
仍期待着把一切从头来过
我们既然曾经拥有
我的爱就不想停顿
每个梦里都有你的梦
共同期待一个永恒的春天……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就让韩磊这苍凉、浑厚、最男人的声音,把我们送进这个故事之中吧
☆、第一章回家
这是一个深秋。
金黄的梧桐树叶子在微风里毫无声息的落下来,在三楼的阳台窗户上碰了一下,然后就打着旋,落下去了。
陶铁锁躺在床上,早早的就醒了,睁着眼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远处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像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潭。
他光溜溜的躺在床上,屁股下面垫着一个软软的真丝枕头。
老婆林忆莲在生儿子陶稼轩实行剖腹产手术的时候,可能是坐下了毛病,两人房事的时候,一到关键时刻,就得跑一趟厕所。
还好,陶铁锁已经是习惯了,总会默默的生动的等她回来,继续进行。
“锁子,我不行了,肚子疼。”
林忆莲光溜溜的身子,一只手捂着小肚子,慢腾腾的挪进屋来,对挺在床上等她的陶铁锁说道。
陶铁锁全身的热血还没有凉下来,看她这样,心火上升,就觉得更难受了。
林忆莲看到陶铁锁苦着脸,皱眉咬牙的难受劲,心里又不忍起来,就在他身边跪起来,一只手仍然捂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只手就使劲的帮着他努力起来。
费了老大的劲,直到林忆莲有些厌烦了,又要开口骂人的时候,陶铁锁脸目突然变形,全身抽搐,屁股往上一挺,才算完事。
陶铁锁今年刚好三十,人长得壮实,可是肚子却已经有些发福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整体形象,人倒是显得更成熟了,一身上等的西装一穿,精神的板寸头发,加上俊朗的脸蛋一衬,就是一个迷死女人的偶像级杀手。
平常老婆林忆莲在被窝里,总是用手捏弄他的脸,怎么也捏不够,还拿话砸他:“锁子,你是越长越俊了,我却要老了,你可不许丧了良心花心啊,那你可对不起我。”
又一把抓紧他的阳物,恨恨的说道:“你要是丧了良心,我就给你剪下来,让你成了“二倚子”。”
其实,林忆莲并不丑,窈窕的身材,白净的鹅蛋脸,细细的眉毛,两只大大的眼睛,让人见之忘俗。
想当年,林忆莲可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又好,在省审计厅上班,老爸又是一厅之长,在这泉城济南,追她的人能装好几大车,可是最后,她还是看中了来自泰安小城,独自一人在市文史馆上班的小干部陶铁锁。
后来有好几次,陶铁锁问她,为什么就看上了自己,她就总是笑着说,是看上了他的脸蛋,才被迷了心窍。
听了她的话,陶铁锁却总是嗤之以鼻,在他心里,并不知道自己的美貌在哪里,他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来自小城,还带着小地方人的质朴憨厚,甚至有些木纳的小知识分子。
林忆莲表面看起来,虽然人长的细腻,漂亮,骨子里却是有一些高干子弟的坏脾气,在她心里,就一直有一些看不起陶锁子的家庭。
自从陶锁子的老爹陶俊勇在泰安市物资局退休以后,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回到自己的老家,那个群山怀抱,有些封闭的小山村陶家营子后,林忆莲就更是有些看不起了,自从老爹回到陶家营子后,林忆莲就一直不跟着他回家,她就觉得,一个大厅长的女儿,怎肯屈就,去那个闭塞、落后的小山村丢人现眼,回来后,在朋友和同事面前,都提不出嘴的。
自从接近三十岁,可能是到了女人饥渴的年龄吧,林忆莲就变成了一个怎么也不容易喂饱的半大小猪仔,对那方面的渴求,突然就迫切起来,又加上他们的儿子陶稼轩在学校住校,一星期才回一次家,有时候,两人一起在看电视,她看到一个男主角长得像陶锁子,就会说笑道:“锁子你看,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你啊?”
没等陶锁子有啥反应,人已经像泥鳅一样,滑了过来,腻歪在他的身上了,非要腻歪到床上去,扑扑腾腾一番,才算过去。
昨晚上,两人已经嘿咻了一次,早上一睁眼,林忆莲趴在被窝里替陶铁锁挤脸上的一个小粉刺,挤着看着,就摸起了他的脸,摸着亲着,就又腻歪上来,用脚蹬下了陶铁锁的小短裤,邀请他进入了状态。
今天是周末,陶锁子就打算回家看老爹,为了讨好林忆莲,让她答应跟自己回家,就是出了浑身的解数,可能是疯狂得有些过快了头,竟然就险些出了事故。
两人收拾了一番,起了床。
陶锁子洗涑完毕,忙着去准备早饭,林忆莲却到了另一个房间,去把昨天才接回来的儿子叫起床来,吃了饭,一家人一起去泰安,去陶家营子看老爹去呀。
☆、第二章陶家营子
最舒服的季节应该就是这金秋九月,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受够了炎夏酷暑的人们像破茧的碟,时时有种振翅高飞的感觉。
陶铁锁开车载着老婆孩子在回家的路上,车子顺着京沪高速轻快的跑着,往泰山南麓的那个小山村陶家营子奔去。
陶铁锁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出身,到了他六岁的时候,老爹陶俊勇从村主任干到了乡干部,他才随着老爹从哪个群山怀抱的小山村搬到了乡政府的家属院里。
后来,随着老爹职务的升迁,他的家也是一搬再搬,老爹到县里干上了物资局的局长,他们就搬到了县城里,后来,老爹又到了市里上班,他们的家又搬到了市里。
陶铁锁五岁丧母,老爹又没有续弦,父子两个相依为命,但是他从小勤奋好学,在八十年代末,终于挤过高考这座独木桥,上了一所不好也不孬的大学,学的是历史专业,毕业后,老爹的干兄弟林小龙叔叔当时在省里当干部,愿意留他在身边,不顾老爹的反对,执意就把他分到了省城的文史馆上班,每天悠哉悠哉的上班,工资福利还有保证,收入不高,但还吃穿不愁。
陶家营子是泰山山脉腹地的一个偏僻,宁静的小乡村,离省城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这不,车一进村,刚停在胡同口,一个老人就已经欢欢喜喜的迎出来,一把搂住胖胖的孙子陶稼轩稀罕的不行。
陶铁锁的老爹陶俊勇年届六十,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浓密漆黑的头发和胡子,显得他根本就不像是奔六十岁的,眼角的些许皱纹,显得他更加的成熟。
老人一手拉着孙子,欢快的招呼一家人往家里去。
在陶铁锁的记忆里,陶家营子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三十年了,多大的变化呀。
看看四周,也就是自家的老屋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当时老爹退休后,也并没有打算回陶家营子来,他是打算搬到省城里去住。
当然,也不是搬到他家里去,而是搬到林小龙叔叔那里,和他一块生活。
陶铁锁知道,老爹和小龙叔叔并不是一般的干兄弟,他们……他们是特殊的朋友。
早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他们还住在乡政府的大院里,那时候,老爹是乡水利站的站长,小龙叔叔是乡党委书记,他们两家都在大院里,也就是前后排的距离。
他和老爹在一起生活,而小龙叔叔的老娘已经过世,家里只有他和一个患精神病的老婆。
平时,两家人就像一家子一样,吃饭什么的就经常凑在一起,也就是睡觉的时候,才各自回自己的家里去。
小龙叔叔细心和蔼,对自己很好,对自己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别人家有妈的孩子,甚至都不如他被照顾的这样好。
他就是认为,小龙叔叔就像自己的妈妈,虽然自己的妈妈早已过世,但是自己并没有失去母爱。
但是后来,有一次,陶铁锁发现,事情并不是想他想的那样。
有一天晚上,睡着以后,他又被尿憋醒了,刚刚爬起身,就听到了外间老爹的床上传来了一阵压抑着的呻吟声,似沉醉,似痛苦,在这沉静的深夜里,听起来,让陶铁锁觉得有些恐惧。
他刚想喊一声老爹,就听到外间里传来了老爹气喘喘嘘嘘的声音:“亲肉肉,哥要吃了你……亲……”
陶铁锁一时就不敢叫了,他懵懵懂懂之中,好像是明白了但是又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啥事。
他下了床,来到了里屋门口,望出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看到老爹和小龙叔叔在老爹的床上光溜着身子紧紧地叠在一起,好像在打架。
老爹在上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在疯狂地耸动着,肌肉隆起的后背上流淌的汗珠映着清白的月光,就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小龙叔叔赤裸的双腿上,只穿着一双皮鞋,在朝天撅着,两只胳膊搂紧了老爹的脖子,不时的咪忪着眼抬起头,咬住老爹的嘴。
嘴里不间断的发出了陶铁锁刚才听到的呻吟声。
就在这时,小龙叔叔就对老爹轻声的说道:“哥,先慢着,看看锁子去,叫他听见了,不好……”
陶俊勇却难以从疯狂中停顿下来,只是喘着粗气含含糊糊的说道:“没事……那小子睡起来,和小猪似的,醒不了。”
可是,小龙叔叔还是使劲的推开老爹,下床来,整好衣服,就要进里屋看看陶铁锁。
陶铁锁赶紧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装着睡熟。
后来,等到陶铁锁上了大学,从一些渠道,他才明白了,老爹和小龙叔叔,其实就是同性恋。
他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为啥小龙叔叔独自守着一个患了精神病的老婆,而且并不和老婆在一间屋里睡觉。
也明白了,为啥老爹年纪轻轻的就不续弦,每次爷俩回陶家营子看爷爷奶奶的时候,自己的爷爷,那个执拗的老头子陶四棍,一见了陶俊勇,就会拉下脸来,对他爱搭理不搭理的,一副充满怨气的模样。
只有看到自己的孙子陶铁锁以后,才会喜笑颜开,满怀疼爱,恨不得掏出心肝来给自己。
陶铁锁也明白了,老爹和小龙叔叔是怎样的一对恋人,一对情人,一对冤家。
他也理解他们,同情他们,爱他们。
老爹随着小龙叔叔,从乡里调到县里,又从县里调到市里,最后,小龙叔叔又调到了省里。
陶铁锁每次回泰安看老爹的时候,总会去叫上小龙叔叔,一块回去,他给他们制造机会,制造空间,让他们好好的在一起呆上一段时间。
老爹退休了,可是他搬到省城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小龙叔叔死了。
因为心脏病,早逝在了工作的岗位上。
老爹在小龙叔叔的葬礼上晕倒了,大病了一场。
等他病好了,就执意回了老家。
他说,住在自己的老院子里,就会想起死了的爷爷奶奶,死了的锁子娘绿叶,就会想起小龙叔叔。
因为,在这里,有他们曾经轰轰烈烈火热的生活。
☆、第三章太爷爷
老爹拉着陶稼轩的手在前面兴高采烈的走着,陶铁锁和林忆莲在后面跟着,一家人就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房子还是八十年代的那种五间的土胚瓦房,只是院子很大,整整是别人家两个院子的大小,老人就在院子里的最南边开了一块不小的菜地,天天在上面拾掇,管理的精心。每到盛夏,菜地里满眼的翠绿,紫紫的茄子,红红的西红柿各种菜蔬煞是惹人眼馋。
这不,老爹和孙子亲热够,在屋里准备好茶水,还有各种吃食,就又到他的菜地里忙活去了,现在早已是深秋了,得把地里产下的蔬菜采摘下来,想办法储存好才行。
老爹在菜园的一角,挖了一个深坑,想弄上一个菜窖,把今年种的萝卜呀,白菜呀,菠菜呀,都存在菜窖里,就能吃上一冬天呢。
陶铁锁在屋里喝了点水,就来到菜园里,看到大坑已经被老爹挖的有大半人深了,自己看着手痒,也拿起铁锨跳下坑帮着老爹挖土,“别干了,看弄脏衣服,现在还早的呢,我自己慢慢的挖。”陶俊勇赶忙对他说。
陶铁锁挖了一阵,就听到“咔“的一声,铁锨好像碰到一个东西,陶铁锁抬起铁锨一看,原来是铲到一条土里的大树根上。
这个院子的下面,先前是一个大的河湾,和外面的孝妇河是连在一起的,后来逐渐淤积还有人为的填土,渐与地平,所以土质松软,最是适宜种树种菜。
陶铁锁看看用铁锨铲不断这条大树根,就只有在坑底绕着树根深挖一下,以期把它挖出来,顺着往下挖,不一会就又挖了一个深坑,底部的泥土渐渐变了颜色,变得肥黑起来,看来是挖到河底的淤泥部分了。
陶俊勇过来看了看那个深坑说,“费那些劲干啥,我去屋里拿斧头来,砍断就得了。”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铁锨好像铲到啥东西上了,陶铁锁又用力的挖了几下,感觉好像是石头,又不像是石头一样的硬东西,心里奇怪,这里离的山不近,少见石头,就是砖瓦也很少见。
陶俊勇也感到奇怪,就弯腰凑过来看,拿起铁锨也帮着挖,下面的东西渐渐的露出来,好像也是一块木头,铁锨碰在上面又有“咚咚”的声音,下面像是空的。
爷俩个加快速度,继续把坑开宽加深。开到了一米见方,把那条大树根铲断先弄出来,终于看清,下面很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长宽大概有半米的样子,陶铁锁看挖的差不多了,就俯下身,用手使劲的把箱子撼动了几下,看到松动了,就跪在地上,两手费力的慢慢把箱子从坑里搬了出来,放在了坑底。
陶俊勇从身后拿起一截树枝,把箱子上的泥土拨拉下来一些,看到箱子是木头的“应该是好木头的的,这么结实。”陶俊勇一边嘀咕着继续把上面的泥土弄下来。
箱子上的泥土被弄得差不多后,表面露出了一些花纹,侧面也露出了箱盖和箱体结合的缝隙,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锁,“这是啥?里面是啥?”陶铁锁抬头奇怪的问,心里就有了一些莫名的期待,激动得不行。
陶俊勇没说话,把箱子盯了一会,然后摆手对儿子说:“去拿把钳子来,打开看看。”陶铁锁跳起来去屋里拿来一把铁钳子,没急着开锁,先朝着四面看了一下,对老爹说:“不如先抬到屋里再开吧”。“先不能弄到屋里,打开看看再说吧,”老爹沉吟了一下说。
陶铁锁想想也是,还不知道里面是啥呢,许多年前,村里陶志国的老爹王四喜给生产队里看山林,有一天,挖一棵枯死的栗子树时,就挖到了东西,是两个大陶瓮扣在一起,王老汉激动得不行,以为挖到宝了,惹得围着一圈的人来看,打开陶瓮以后,全都瞪了眼,里面是一副将要腐朽的人骨架骷髅,好不晦气。
陶铁锁强抑住猛烈地心跳,用钳子把箱子上的锁拧了下来,其实,由于锈得厉害,箱子上挂锁的扣子一点也不结实了,根本不用费劲,就把箱盖弄开了。
箱盖打开后,箱子里满满当当的,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绸缎,花纹和颜色还是鲜艳的很。拿出来时一看,才知道是一些绸缎的衣服,叠得板板正正的,由于年代久远,在地下潮湿,已经不结实了,手触到的地方,就破碎成几个洞,再下面就是两个大小不一的木头盒子,裹在衣服里,黑漆漆的颜色,古色古香,像是古式货。
陶铁锁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塞着一满盒已经发黄的棉絮,用手指把棉絮拨开,里面就有一个鸡卵大小的玻璃球,绿汪汪的颜色,青翠欲滴,陶铁锁激动的双手发抖,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玻璃球。
陶俊勇看到这些,对儿子说:“先搬到屋里去。”陶铁锁颤抖着双手把木盒又放到箱子里,把箱盖合上,把铜箱子搬到了房里,这时候,林忆莲也看到了,“这是什么呀?”一边问着一边也凑上来。
陶铁锁把箱子放到桌子上,一边把箱子打开,从里面又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满满的是一些彩色玻璃珠子一样的珠串,五颜六色的,有暗红色的,有碧绿的,还有蓝汪汪的,一共拿出了七八串,再看下面,是三个银白的戒指,都镶着圆圆的红宝石。
这些东西花花绿绿在桌子上摆了一堆,虽然年代久远,却还是明晃晃的,耀人的眼。
下面又是一些绸缎的衣服,在衣服下面,放着一张老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两个人的合影,一男一女,全身照,男的坐着,女的站在一边,看年龄应该都是在二三十岁的样子,都穿着旧时的衣服,男的一身短打打扮,腰里插着双枪,身材高大,圆睁双眼,俊朗彪悍的模样,很精神的样子,女的则穿着旗袍,容貌秀丽,头发往后梳着,看来后面梳着簪。
一家人望着这些东西,好像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都没有说话。
陶俊勇拿起那张照片,端详良久,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些东西,指着相片上的男人,回头对陶铁锁说:“这是你老爷爷,也就是我的爷爷,你爷爷跟我讲过他,他叫陶土虎,在刘黑七手下干过土匪,还是一个大头领,咱们这里的人,都叫他土虎子,看来,这些东西也是他的。”
☆、第四章 回到1941
陶俊勇话音一落,听得一家人都是一愣。
“我见过你老爷爷的照片,”老爹抬头,眯着眼对陶铁锁说,“那张照片是你爷爷给我看的,照片上,你老爷爷骑着马,还斜背着匣枪,年龄比这张照片小几岁,可还是差不多的。”
陶铁锁听爷爷给他说过,爷爷的父亲叫陶土虎,十七岁时离家出走,在外闯荡了多年,当过土匪,在这泰沂山区,是出了名的大土匪。
其实,陶俊勇对自己爷爷的了解,也是从老辈人的解说里听来的。只知道,陶土虎很彪悍,当时在这一带很出名,乡民们传下来的对他的传说和评价也有很多的版本,有的说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杀人越货,坏事做尽,有的说,他是一位落草的英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专为穷人做事,反正真真假假也是难辨,是是非非的一些细节就更是无从知道了。
陶俊勇从木盒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颗翠绿的绿色珠子,迎着窗口的光亮看了看,“听你爷爷说,那时候,咱们这一带的人都传说,你老爷爷有一颗猫眼的宝物,价值连城,难道就是这个?”
陶铁锁两人听罢都围上来,细细地看那珠子,只是一个圆圆的玻璃珠子似地,却不似玻璃透亮,细看里面好像还有一些微微的棉絮一样的东西飘在里面,只是看起来,颜色由里到外,又是翠绿的可爱,表面圆润的像蒙上一层水,又给人水灵灵的感觉。
“这个会很值钱吧?”林忆莲声音颤颤地问。
陶俊勇没有回答,把珠子放回盒子里,又拿起那几串珠子,珠串入手很重,珠子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看来珠串的线应该是很好的丝线,这么重,珠串并没有扯断。
珠串一共四串,两串蓝汪汪的,两串宝红色的。
陶铁锁也曾经在书上看过一些关于宝石的知识,对这些也有一些的一知半解,心里想道:“这蓝的应该是蓝宝石,红的应该是红宝石”
这时候,林忆莲已经把那三个戒指拿出来,戒指应该是银的,因为通身银白色,而且有一个上面已经长了浅浅的银锈,样式却很精致,花纹还很清晰,每个上面都镶着颗硕大的红宝石,有花生米粒大小。
一家人最后决定,先把东西放到盒子里,先收到隐秘的地方。等陶铁锁回济南时,先拿一件回去,秘密的找人鉴定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宝贝,等鉴定完了,再作打算。
吃过午饭后,全家人还没有从兴奋中解脱出来,呆呆的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陶铁锁逮机会就向老爹打听关于老爷爷的事情,可惜的是,老爹从长辈那里打听来的信息也是少得可怜,除了以前爷爷陶四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别的,也就是那些道听途说的传闻了。
此时,陶铁锁对老爷爷的事情是特别的好奇,以前,自己也在文史馆的工作之中整理过山东大土匪刘黑七的资料,却从不知道资料里面那个陶土虎,就是自己的老爷爷。
这样兴奋又迷茫的到了下午,村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听说他回来了,就找到家里来,生拉硬拽的到村里的小酒馆喝酒去了。
陶铁锁心里兴奋,看到好久不见的发小也很高兴,酒气就豪壮了很多,喝了不少酒,头脑也就渐渐的晕呼起来。
酒馆老板的父亲陶新意老汉已经接近一百岁了,和自己的老爷爷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年轻的时候参加了国民党的部队,解放前,跟着跑到了台湾,去年的时候,就从台湾回来了。
看到他在这里,陶铁锁就凑到他跟前,询问陶土虎爷爷的传说,说到畅酣处,更是离了桌,端了一杯白酒,敬了老人一杯,让他多说说大爷爷的事。
“我和你说,我和土虎子可是从小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你那老爷爷就是那陶土虎可是个本事人,干过土匪,打过鬼子,后来又打过国民党,胆子比天大,看不服谁就打谁。”
老汉说完,“嗞溜”的干了这杯酒,用手比划地说,“听人说,你老爷爷有很多宝贝,一大箱都盛不了,特别是有一颗猫眼绿,价值连城啊,听说,是从北京的皇宫里流失出来的”。
陶铁锁听到这里,脑袋一热,只觉得喉咙里发痒,差点就喊出铜箱子的那些事来。
老人又压低嗓子,说道:“他还有很多传说呢,他和咱们村里的大地主吴大桥家也有一些牵扯,那时候,土虎子在他家里当长工……”
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故事却如同这醇香的美酒,让陶铁锁痴迷起来,他的思绪就如同这飘渺的酒香,钻出了这家小小的酒馆,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腥风血雨的年代
☆、第一章土匪来了
1941年的深秋。
夜深了,月亮已经西斜,万籁俱寂,只有一些小虫,趁着还不到下蛰的日子,出来支吾几声。
睡梦中,陶土虎是被人摇晃起来的,还有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叫声。
“土虎,土虎,快起来了,快起来了”。
听着,是娘在窗外叫他的声音。
艰难的睁开眼,屋里一片黑暗,床头却有一豆灯光在摇摇晃晃,陶土虎欠起身看过去,一个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手里端着一个破碗,碗里一豆灯光闪闪烁烁,是自己的媳妇,山菜。
“兄弟,土匪来了,快点起来,爹和娘叫着往山上跑,俺还要去圈里牵上牛。”,女人说话了,很着急的样子,说完,把那碗破灯放下,转身就跑出去了。
陶土虎呆了一下,心里骂道:“x你娘的土匪,还真的不让人活了。”
从被窝里坐起来,借着如豆的灯光,赶紧穿衣服。
四周黑乎乎的,这是一个破旧的小房子,房顶矮矮的,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屋内很是狭窄,除了一盘土炕并没有多余的回旋余地。墙皮是土墙,表面坑坑洼洼,还有一些破洞,塞着一些像干草啊什么的。陶土虎睡在一张草席上,身上是一床破被子,补丁摞着补丁,堆在那里像一堆破布。
“土虎啊……土虎啊”,正穿着衣服,娘又在外面喊起来,声音急切,凄厉,甚至都带了哭音。随后又响起了一个孩子尖利的哭声,在黑暗里显得更加的突兀,让人心慌。
陶土虎一激灵,翻身下床,就赶忙把鞋套在脚上,跑出屋子。
陶土虎跑出门口,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娘怀里抱着正在哭叫的弟弟山牛,在娘的后边,山菜拉着家里的牛,正向院子外面奔去。
刚跑出院子,就看到跑来一个人,跑近了看清,是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肩上扛着一个长长大大的口袋,是爹,他去屋子后边,把藏在那里的一口袋粮食挖出来了,一到跟前就呜呜啦啦的大喊起来,“咋还不走?还磨蹭啥?土匪都要进村了。”
“他爹啊,你看这土虎,一直就叫不起来。”娘一边往前跑,一边说道。
爹没有顾得说话,只是过来一把抢过山菜手里牵的牛,拉着就走,顺着巷道,往村外跑去。
天上月朗星稀,能模模糊糊看到前面的路,一阵微风轻轻地吹来,让人感到一阵凉意。远远近近是一些低矮的房屋,街道弯弯曲曲,高低不平。娘怀里的山牛已经停止了哭声,大家都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急促的走着,只听到脚踩在土路上的踢踏声和牛蹄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看着渐渐的好像是出了村子,来到田野里,刚过了一座桥,就听到后面村里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远远听来好像是在铁桶里放炮仗的声音,有些沉闷,又有些悠远。
那是枪声,陶土虎知道,一定是土匪在攻打大户吴大桥家了。
“看来是已经打起来了,快走快走,”爹招呼着众人,加快脚步,向村外跑去。
大家急急的走了好一阵,就看到前面的路上影影绰绰有一大群人在赶路。
仔细一看,都是村里跑出来往山上逃难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抱鸡牵狗,背着家里仅有的粮食。
“土虎哥,怎么走的这么晚?”前面的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回头看了土虎一下,等靠近了就急切地问,“这次来的还是刘黑七的人,又是来找吴东家要粮的,已经打起来了。”
这小伙子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头发剃的精光,中等个子。
他叫陶新意,是陶土虎的发小,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陶土虎一边接过爹手里的牛缰绳,替他牵着老黄牛,一边对陶新意说道:“那,挺坚没带队伍来支援呀?”
陶新意说道:“来了,他带着兵已经下来了,说是在村口截住他们,看来是已经交上火了。”
陶土虎一扬手里的牛缰绳,大声说道:“就是,截住他们,先灭了刘黑七这狗日的。”
又瞅瞅前面的爹,低声对陶新意说道:“要不是爹不让,真想去看看,和挺坚一块跟他们干上一架,他娘的,不给他厉害,他们还真的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吴挺坚,是村里的大户吴大桥的儿子,和陶土虎一般大,都是二十岁,也是一起从小长大的玩伴。
虽然,陶土虎家只是吴大桥家的一户佃户,虽然,吴挺坚锦衣玉食,吃的穿的都比陶土虎好,但是,他们两人就是要好,从小到大,一天谁要是不见到谁,吃饭就会吃不下,睡觉就会睡不着。
两个人到了六岁的时候,吴挺坚就要入私塾读书了,可是他死活就哭闹着不去,他的生身母亲,吴大桥的姨太太王氏,可是费了脑筋,都不管用。
后来,她才知道,是吴挺坚不想离开陶土虎,才不愿意去上学的。
没有办法,她只好叫来了陶土虎,看到这个孩子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得俊气爽朗,就求了吴大桥,让陶土虎做了吴挺坚的伴读。
她扯了几尺粗布,让人给陶土虎也做上了一身新衣裳,打发人送了他两个一起去了学堂。
一直到了十五岁,吴挺坚高小毕业,吴大桥才让他回家来,又通过自己的关系,把他送到了汪政权驻县39军参了军,不几年,就干到了旅长一职。
陶土虎回了家,就跟着爹当了吴家的长工,天天在地里忙活农活。
吴挺坚虽然干到了旅长,每次一回到家,还是先兴冲冲地去找陶土虎,两个人一见面,就勾肩搭背,叽叽呱呱的说上一番话,亲热一番,才回自己家去。
吴家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户,地广粮多,钱财又厚实,就惹得周边山里的土匪们垂涎三尺,都想来啃上一口。
可是,吴大桥花银子买来了几十条枪,招拢了几十个汉子,组建了自家的护卫队,又在自家的墙角上都建上了岗楼,也是不好惹的,那些占山头的土匪看到这个情况,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有盘踞在泰山北麓,蘑菇岭的大土匪刘黑七却不服他,发狠势必要啃下他这个硬骨头来,自去年冬天以来,已经来了三次,叫嚣要吴大桥乖乖送上三千块大洋,五百担粮食,要是不从,就把他家杀得鸡犬不留。
前两次,吴大桥早已经有了准备,还有吴挺坚从县里带来了部队帮忙,刘黑七的人并没有赚到便宜,丢下了几具尸体,就全部铩羽而归。
这次对村里的突袭,也不知道战况如何,挺坚到底带部队回来了没有,吴家到底怎么样了。
大家继续往前赶,陶土虎看到这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概有一二百人,看来是全村出动了,中间夹杂着鸡鸭牛羊,都急急地顺着孝妇河往前赶路逃命,前面渐渐地河湾也多了起来,芦苇丛一片片望不到边。大家一会儿顺着河岸走,一会儿又绕进芦苇荡。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放亮了,还有几点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天边。
大家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呼儿唤母,吆三喝六的各家忙活起来,有砍来青青的芦苇搭个简易窝棚的,有在地上挖个临时炉灶,除下身上背的锅做早饭的。
陶土虎一家也停下来,陶土虎起身把牛拴在河边的一根树桩上,就跟着爹到河湾的边上去割芦苇,想给家人先搭上一个暂住的窝棚。
爹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腰间系着一根草绳,高高的个子,膀大腰圆,宽大的黑红脸膛,生着一对铜铃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弓着腰,使劲的割着芦苇,一边对站在一边的山菜说道:“:“拿点高粱面熬些粥,先把饭吃了再说。”
山菜答应了一声,就走过来,弯腰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大瓷碗,从袋子里挖出一碗高粱面,放在盆子里搅合起来。
山菜长长的脸蛋,黄黄的颜色,头上胡乱的挽着一个妇人头髻,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红色碎花的旧褂子,下面是一条用黑色老粗布做的裤子,膝盖和屁股那里也是打满了补丁,她是陶土虎的媳妇,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比陶土虎整整大十岁,她是逃荒来到陶家营子的,在陶土虎八岁那年,做了他的媳妇。
娘也急忙把怀里已经睡熟的山牛放下倚在包袱上,把背出来的铁锅架在地上,找来一些干柴,生火做饭。
娘四十出头,看起来,却有五十多岁,头发胡乱的挽在脑后,头上包了一块旧蓝粗布,身上穿着一件家染的旧蓝粗布做的斜襟上衣,下面是黑粗布裤子,也是浑身打满补丁。虽然还有一些少妇的风韵,但愁苦的脸色已经遮盖了大部。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老汉,大约七十多岁,花白的胡子,脸上是斑斑点点的麻子,头上戴着一顶旧毡帽,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一走近来,就向着爹说道:“刚才听人说,只剩开磨房的王毛驴一家还没来到,不知咋样了?听人说,刘黑七那边来了七十多个人,十几辆马车,打算把东家的粮食也抢了,也不知咋样了?”
爹停下手里的活,坐在草堆上说:“听昨晚那阵势,打得很激烈啊,东家自己有几十条枪,加上挺坚带来的兵,应该不会吃亏啊,”
陶土虎正站在水边,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恨恨的说道:“x他娘的刘黑七,我要是有枪,就先去崩了他的龟壳子,省得他三番五次的祸害人。”
爹听了他的话,就变了脸色,朝他喝道:“放你娘的屁,你就省了这条心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让你参军,就不叫你吃上这碗饭。”
陶土虎不言声了,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扔进了水里,两只眼睛倔强的看着荡起涟漪的水面,水里的倒影是一个壮小伙,高高的个子,大大的骨架,方方的脸颊,大眼睛,鼻直口阔,敞开的上衣里,露出了满是肌肉的胸膛。
☆、第二章 干长工
又一个清晨来临了。
天刚蒙蒙亮。
飘渺的白雾笼罩在村子的上空,使远处的房屋树木看起来像一张朦胧的水墨画。树上挂满了初秋的露水,树叶不堪重负,不时的有水滴滴落下来,落在地上,草丛里,还有近岸的水里,在水面上激起一阵轻轻的涟漪。
这是地处鲁中山区的一处小山村,隶属泰山所在的泰安行署,叫陶家营子,小而且偏僻,土胚房屋杂乱的集聚在一起,从远处看就像一堆灰色的不起眼的土坷垃。
仔细看,这其实是一个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村子,街巷弯弯曲曲,低矮的土胚房屋破破烂烂,大部分房子的屋顶没有瓦片,只有用麦秆铺就的草屋顶。
从村口望出去,在村外横亘着一条大河,河水很宽,流水很缓,这是孝妇河,源头就是从那古老的汶河分叉而来,蜿蜿蜒蜒流落到此。
从村里出来,走过孝妇河上的一座小石桥,面前就是无边无际的河汊沟港,是满眼的芦苇荡。
这里曾经是黄河的泄洪区,自古就形成了方圆几百里的天然湿地,湖内沟壑纵横,芦苇遍野,一到春季,就会有满湖的野鸭子飞到这里来,所以这片湿地就被人称为野鸭湖。要是不熟悉的人误闯而入,是无论如何也转不出来的。
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发亮,村里逐渐就有了几声鸡鸣,使这个小村落才有了一点点生机,从睡梦中渐渐醒来。
炊烟慢慢地在街头巷尾飘起来,婆娘们开始做早饭了,空气中闻不到饭菜的香味,只有一股干柴燃烧的清香味在街角巷头到处飘荡。
鸡叫过二遍,天刚麻麻亮,陶土虎起床吃过早饭,就被爹叫上,扛上锄头,出村了。
地主吴大桥是陶家营子唯一的大户,家里的地有一百多倾,河滩上的好地大部分都是他家的,其他的村民,星星落落的各家占了几亩,而且都是远离河滩的孬地,根本就占不住劳力,而且一年的收成远远也不够吃的,所以,陶家营子大部分的劳力都是给吴大桥家扛活,有的短工,有的长工,短工除了中午管一顿饭以外,是没有报酬的,长工一天管两顿饭,午饭和晚饭,一年还有两担高粱米贴补家里。
陶土虎家有几亩地,都是远离河滩的,浇水并不方便,所以一年也产不了多少粮食,根本不够吃的,所以,他们父子都是吴大桥家里的长工,一年四季,除了农闲时节,必须按时到东家地里干活计。
今天的活计是锄玉米地,十几个汉子一人一垄。领头的长工是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黑黑的面皮,大约四十岁左右,脖子上总挂着一根旱烟杆,大家都叫他“王工头”,是旁边的王家庄的。
其实都知道,每个地主家都有几个得力的工头,每天早晨到东家面前领活,然后带着十几个长工去干活,工头都是几十年的长工出身,各种农活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要质量有质量要速度有速度。
工头其实也是地主家的监工,干起农活来遥遥领先,别人就得拼命追赶,落下太多的,没说的,走人。
工头的报酬是一年四担高粱米,平时过节,东家除了请一顿酒席外,还要各节有各节的礼。
陶土虎从小一直给地主少爷吴挺坚当伴读,根本就没干多少农活,自从高小毕业下地后,也只是干一些轻省的活计,哪里干过这么累的活,干起活力又不会使巧劲,不一会,就被别人拉下了很远。
那王工头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不时地问爹,“你家大小子是生病了还是咋的?看着是副好身板啊,咋就是中看不中吃啊?今天咋还跟不上趟了?天黑前锄不完这十亩地,我没法向东家交代的。”
爹满脸堆笑对王工头说道:“王大哥,这孩子从小就跟着东家的少爷上学读书,也没有正经的下过地干活,你就放心吧,我就好好历练他,保证能历练出来。”
又停下手里的活计,拉下脸,回头瞪了瞪陶土虎,很恼怒的样子。
陶土虎心里着急,想使足劲干活,可是早晨只是喝了一碗高粱稀粥,早顺着汗水流出来了,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力气严重不足,哪里能赶得上?慌乱中,就锄掉了几颗玉米苗,王工头就不干了,对爹说道:“这样不行啊,你还是让他回家歇歇,别是生病了吧?你看干的这活,草没锄掉,倒是把苗都锄了,我带着这一帮子人,没法干的,”
“王大哥,你看,让他干到吃了午饭,我叫他回去,”爹讪讪地说。
“俗话说,干谁的活吃谁的饭,今天的伙计是东家定下的,饭也是东家定下的,我很难说的,兄弟,你也别难为我。”王工头一丝不让。
陶土虎听了王工头的这些话,少年的心性上来,一股怒气冲上心头,扛起锄头对侯洪山说:“爹,我回家去,我还他娘的不吃这碗饭了,看看能饿死人不?省的叫这些巴狗子们也学着欺负人。”
说罢转身就走,爹开口骂了他两句,又从后面叫住他,把锄头拄在地里,走过来,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抹了抹他脸上的汗,脸上满是担忧和疼爱的神色,说道:“回去倒下歇一歇,叫你娘给你熬点稠一点的高粱粥。”
陶土虎看到这些,又看到爹逐渐苍老的面容,鼻子一酸,眼圈也顿时红了,连忙扭转身走了。
回家后已经接近中午,村子里各家各户炊烟袅袅,都在做午饭。
进了门,看到娘还在织布机上忙着织布,自己的媳妇山菜端着一碗高粱稀粥在喂三岁的山牛吃饭。
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两碗高粱稀饭,绿绿的颜色,显然是加了大半的野菜在里面。
娘看到他回来,满是吃惊的神色,脸上又满是担忧,叹了两口气说:“你是还没有历练出来啊,那么重的活,怎么就干得了?”
陶土虎把上身的粗布褂子脱下来,揉成一团,使劲的扔到炕上,虎着脸,烦躁的嚷嚷道:“那我想去当兵,我爹就是不让我,当兵哪里不好了?有衣服穿,有军饷,你们也跟着省的吃苦……”
娘叹了口气,说道:“你爹也是为你好呀,那当兵就那么好?天天动枪动刀的,俺们能放心?”
山菜抬起头,关切地看了看自己的小男人,端起桌上的一碗饭递过来,对陶土虎说:“快吃饭吧。”
陶土虎看看这两碗野菜稀饭,就知道是娘和山菜的午饭,说:“娘,我不饿,吃不下去,你们吃吧。”
说完心里感到堵得特别难受,他不知道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何时才能结束,那种对自己未来的生活一片迷茫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充满了他的心。
☆、第三章河边
陶土虎走到院子里,伸手从外面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把瓢扔在缸盖上,回头对娘说:“我憋得慌,出去转转,”说完转身出了门,娘担忧的看着陶土虎的背影,脸上满是愁苦的颜色,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到织布机上。
陶土虎出了院门,顺着窄窄的巷道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院子的后面就临着孝妇河,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直到河边,河边的水并不深,却清澈见底,都能清晰的看到河底的鹅卵石。石头的间隙长出茂密的水草,随着缓缓的水流不住摇摆。河边是一排粗大的柳树,枝繁叶茂。
陶土虎坐到一棵向河面倾斜倒下的柳树上,脚下是缓缓的流水,柳枝像少女的长发一直垂到水面上,微风吹过,就轻轻地触摸水面,荡起一圈圈轻微的涟漪。
抬头向河对岸望过去,是一望无边的野鸭湖。天空蔚蓝,只有几朵洁白的云高高的飘在天上,芦苇荡像一块巨大的翠绿的毛毯,覆盖在野鸭湖的沟沟壑壑之上,随着缓缓的秋风,起起伏伏。一些不知名的小鸟突然就从芦苇丛里钻出来,叽叫几声,向远处飞去了。
我家乡的野鸭湖啊,就像一个多情的、水灵灵的姑娘,躺在巍巍泰山之下,可是,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中,人们围湖造田,向湖水要耕地,要粮食,围追堵截,应经把方圆几百里的野鸭湖逼进一个不大的角落。野鸭湖的名字虽然还在,但也只是一个大鱼塘那么大了。
初秋的太阳还是像一个火球,火热的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叫着。陶土虎空着肚子,觉得浑身烦热,就弯下腰捧了清凉的河水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觉得凉爽了许多。
“吱喳吱喳”,树上传来了一阵鸟叫声,抬头一看,在柳树的树梢上,有一个大大的鸟窝,两只喜鹊正站在窝旁,几只小鸟从窝里伸出头,焦急的抢大鸟嘴里的虫子吃,两只喜鹊欢快的在窝边跳来跳去,不时的把头伸到窝里,喂一下小喜鹊。
陶土虎坐在柳树上,抬着头看呆了。心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又泛滥上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才娘望着自己的那张愁苦的脸,还有在田地里时爹那只粗糙而又温情的大手。
正在胡思乱想,就见到一块石头被扔到水里,溅起的水花,都把他的身上弄湿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朝着苇丛深处的小径上望去,就看到吴挺坚正站在小径中央,朝着自己笑。
陶土虎看到他,就高兴地跳起来,喊道:“挺坚,啥时候回来的?”
吴挺坚穿着一身板板整整的军服,中等匀挺的个子,容长团的脸面,大眼睛高鼻梁,生的白白净净的,头上的小分头梳的光光滑滑,一丝不苟。
腰里扎着一个宽宽的武装带,上面别着一个土黄的手枪套。
他高兴回应道:“这不才回来呀,还没回家,我的马还拴在你家门口呢。”说着,就走上那颗大柳树,挨着陶土虎坐了下来。
一边把脚上的皮鞋脱下来放在一边,一边看着陶土虎的脸,说道:“看到你不在家,以为你下地干活了呢?问了俺婶子,才知道你出来转悠了。”
陶土虎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就退去了,他扭转头,望着脚下的水面,不言声了。
吴挺坚看他这样,就用手搂起他的脖子,把头探过去,贴着他的脸,忽闪着大眼睛,细细的看他,一边说道:“土虎哥,你咋了?是不是,又因为当兵的事跟你爹吵了?”
陶土虎伸出手,把他的脸推开,有些愠怒的说道:“你这行子是好了,参了军,还当上了军官,你看看我,还是天天扛着那弯弯铁下地干活,太他娘的没劲了。”
说完,就从身下的树干上一把折断了一个枯枝,抬起手,狠狠的扔进了水里。
又伸手,把挂在吴挺坚腰上的手枪套打开,把那把勃朗宁手枪抓在手里,在树干一跃而起,扬起手,冲着远处开了一枪,随后,就看到在河对岸的苇丛里,一只叫闪呱呱的小鸟应声而落,掉进了水里。
陶土虎抬起枪口,对着枪口的青烟吹了一口气,把枪拍到了吴挺坚的手里,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眼光炯炯,大声说道:“x他娘的,一个长鸡巴的大老爷们,咋就能一辈子窝着腰趴在庄稼地里,那还不憋屈死?就应该金戈铁马,除暴安良,成就一番事业。”
吴挺坚用佩服的眼光看着他,由衷的说道:“土虎哥,你要是不参军,可真是下了这棵好苗子了,你看你,跟着我就学了几天射击,这准头比我都好了。”
又叹了口气,说道:“也真是的,你家大叔是咋回事呀?死活就是不答应让你参军,我求过我爹,都让他劝过他了,可是,你家大叔就是不同意。”
陶土虎听罢,也是拉下脸来,颓废的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嘴里不满地嘟囔道:“他?老脑筋瓜子,有啥办法?”
天热,吴挺坚就把上衣和武装带连着枪套解了下来,挂在了树杈上,光光的上身露出了一身白白净净的皮肉,就像一个脱了皮的熟鸡蛋。
他向着陶土虎身边挨了挨,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土虎哥,要不然,你就偷着跟我去吧?等你家大叔知道了,他也会没有办法了。”
陶土虎一听,眼神一亮,一把就抓住了吴挺坚的肩膀,刚想说话,眼神却又一下子黯淡下来,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家里这有老有小的,我是跑了,可是家里咋办?”
吴挺坚使劲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家里咋了?你要是参了军,就会有军饷了,不比你给我家种地好啊?”
又扭转头,望着陶土虎,说道:“土虎哥,你不是放心不下家里,你是放不下我嫂子山菜吧?”
陶土虎一听,眉头一皱,就烦躁的说道:“少放你的狗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
说到这里,一扭头就看到吴挺坚朝着自己坏笑,就一下生气起来,一伸手,在吴挺坚的胸膛上狠劲的推了一把,“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一天不趴女人肚皮,就憋出眼珠子来。”
吴挺坚措不及防,“哎呀”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就一个倒栽葱,倒进了河水里。
陶土虎看着他在水里扑扑腾腾的样子,就站在树干上,开心的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看到吴挺坚在清凉的河水里游来游去,倒是惬意得很,就有些眼热起来。
站起身,一把把自己腰间的扎腰布带子扯了下来,自己宽大的粗布裤子就刷的一下掉到了脚腕,他光溜溜的站在树干上,动了一下手和脚,抖了几下浑身黝黑色的肌肉,对着水里的吴挺坚喊道:“躲开点,我来了。”
话音刚落,就跃起身来,一个猛子,扎进了清澈透明的河水里了。
☆、第四章我是畜生
一扎进水里,一阵爽心的清凉就包裹住了陶土虎的全身。
在水底游了好一阵子,他才钻出水面,猛地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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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