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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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狼狈相奸 作者:节操帝远行客

    正文 第8节

    [民国]狼狈相奸 作者:节操帝远行客

    第8节

    牌是新的,挺括坚硬,硬邦邦的绷着后背红黑交错的花纹。这是沈延生要瞎眼去堆货的仓库里硬找出来的玩意,白堡坡的人不兴玩这套零零碎碎的东西——规矩太多,不够爽快。

    粗粝的指头摩挲着牌面,刘炮只分出颜色,分不清花色,边上马二墩也有点发傻的意思,于是两个人就一齐成了沈少爷彰显身份的对照物。

    似有若无的在嘴角勾起抹小弧度,沈延生放下手里的牌。看人数,只够玩梭哈的,可看看眼前这对粗壮厚实的汉子,沈少爷又兴致寥寥。纸牌边放着几摞亮锃锃的银元,一指多高,小楼似的一栋连着一栋,可见赌资之丰厚。

    这小子上山之前一清二白,平白无故的多出这么些银钱,那必定是从扎宝栓那边要来的。

    刘炮舔了舔嘴唇,未出声先摆出一副半讨好的姿态。他知道这个小白脸在老大这里地位重要,但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或许就是养在脚边暖暖床,再不然就是想留他出主意用。

    要是第一种,那这位将来就是枕边风,什么时候正经八百的吹起来,功效威力自然不容小觑,可要是第二种,那这位就是准师爷,讨好以下准师爷总不会有错。

    思及至此,刘炮笑微微的开口道:“学生哥,你这是要开洋局?”

    沈延生睨他一眼,雪白的手指把面前几堆纸牌拢做一把,慢条斯理的翻洗,反问道:“小猫小狗似的两三只,开得起来?”

    刘炮道:“你要是玩派头排场,我再往屋里叫人就是了,你要是想玩点什么新鲜有趣的……”说着,他转着眼珠瞥了一眼边上的马二墩,低下声音道,“……那这几个人也就够了。”

    沈延生说:“怎么够,我想玩桥牌,得四个人才能成局。”顿了顿,他问道,“仇报国呢,怎么不把他也一起带来?”

    刘炮:“他不好带,我也带不动,不然让瞎眼坐下凑个数?”

    刘炮不管什么桥牌路牌,只是仇报国这个人是真的动不得,包括东屋那个娇嫩吵闹的小少爷也一样动不得。照理说,这样的大人质满应该关在柴房里一顿折磨,然后砍下个手脚来送回罗云去狠狠的讹上一笔。可赵宝栓却按兵不动,不但不关押,还当客人似的供着,平日里除了安插眼线暗中盯梢,基本就跟被圈养起来又闲置不用的骡子马驹一样,一日三餐不少,还有片大小有限的院落可以晒晒太阳散散步。

    这俘虏当的,可称得上奇葩。

    然而这葩就是再奇,都是赵宝栓肚子里结出的花骨朵,他刘炮只是杆枪,凭着义气指哪儿打哪儿,在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之前,他是懒得管这许多的。沈延生邀牌局,他就应,至于仇报国,这不在他的义务范围内。

    听着刘炮直白的推辞,沈延生用视线斜斜的扫了一眼桌子旁边的小眼睛跟班。小眼睛看着乖顺,两只眼睛黑咕隆咚的瞧不出眼神的方向。一声不响的在屋子里站了好半天,他看起来毫不关注,可沈延生知道,这小子正从他两道细细长长的眼皮后面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赵宝栓不在,白天就有这小跟班盯着自己,虽说不是长久的跟踪,可处处行踪诡秘,仿佛到哪儿都能看到那颗青皮瓜似的脑袋。

    盯着对方实在算不上美观的发型,沈延生在心里发出感叹,这头剃得可真憨啊,憨得简直有些发丑。

    “算了。”他叹气,有些不大高兴似的,抬手从那一堆银钱里捉起几个压到面前,“赌牌九。”

    收起纸牌换上骨牌,三个人随即熟络的玩起来。沈延生不太精通,打得也慢,总要看看算算好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摊出来。刘炮和马二墩盯着这位学生哥从白脸变红脸,又从红脸变成白脸,一会儿工夫,人竟是出了一额的热汗。

    指头扭开领口,沈延生露出一截白生生细溜溜的颈子。他头发有些长了,乌黑的从脑后盖过来,掖了几缕在领子里,因而愈加显出他透亮的白。

    刘炮闲瞥一眼,本意是督促人赶快出牌,却被人喉间下咽的喉结引住了视线。鼓动的器官上下一滑,他就觉得自己嘴里心里隐隐的泛出一股酥麻麻的痒来——这是烟瘾又犯了。

    一手攥着牌,他探到后背摸出那柄不离口的烟杆,还没开火,已然引来了沈延生的不满。

    “要抽出去抽,熏得我这一屋子都是臭的。”

    沈延生说着话,分出条长腿伸过来蹬了一脚刘炮的椅子,刘炮当即笑嘻嘻的松了手。

    “打完这把再说。”

    因着牌技不精,饶是刘炮和马二墩恭维似的顺着他打,沈延生手里的银元也流水释沙似的抓不住。一会儿工夫就输出去一指高的规模,窘得两位有意拍马却不得门路的尴尬万分。

    越玩越热,越热越玩,等输到第二根指头过半的时候,沈延生有点疲了似的把骨牌往桌子中间一丢,顺道把自己手边的银元也抚倒了。

    “晦气!”他嘟噜着骂,语气恶狠狠的仿佛是心有不甘。刘炮察言观色,立即把赢到自己这边的钱又推送回去,嘴里哄道:“学生哥,小玩两把也就是图个乐子,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沈延生不理他,连他退还的银钱也不理睬。捉起一粒白亮滚圆的银钱摆到眼前,他前后正反的仔细看,看到最后又说了一句:“晦气!”

    刘炮乐了,手气不好还跟钱过不去?

    “小眼睛。”沈延生站起来,“你给我去端盘水进来,我洗洗再玩。”

    瞎眼低头应下,退到门边,转身备置脸盆去了,剩下刘炮和马二墩一脸无奈——怎么上过学的人也吃这套迷信的东西。

    正感叹,这时候听沈延生说:“刘炮,你能弄到纸钞么?”

    纸钞?那不还一样都是钱?

    “能。你要多少?”

    沈延生从椅子前出来,走到角落里摸出一个大包,沉甸甸的砸到桌子上:“帮我把这些全都换了。”

    刘炮伸出指头,在布包上拨开个小口子,回道:“怎么,这钱跟你犯冲?”

    沈延生:“这钱不好伺候,你们老大又不能专门腾出间屋子来让我摆。”

    嫌来嫌去,原来是嫌这私房钱不好存放。刘炮了然一笑,说:“包在我身上,你什么时候要?”

    “能快就别给我慢,省的天天看着心烦。”

    洗过手重新开,沈延生还是一样的手气臭,非但没有一点翻本的趋势,还像中了邪似的越输越凶。输到最后,桌子上那一大包现钱也易了主。

    刘炮和马二墩一路捞钱,看着假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便稍微意思意思的输了两把。

    一来二去玩到天快擦黑,从沈延生屋里出来,刘炮手里多了一捧钱,这钱是沈延生来白堡坡的第一桶金。把个布包揣进怀里颠了颠,他心说这假夫人倒挺有意思,费这老劲的非要明钱转暗财,就不怕自己真的给吞了?

    两个人穿过院门径直往外走,憋了一路的马二墩忽然扭头问道:“二头,你说这个事情,要不要告诉大哥?”

    “什么事?”

    “……就是,就是换钱的事啊。”

    刘炮:“你琢磨着说还是不说?”

    马二墩想了想,不知道是没有结果,还是在心里划了个否定的答案,他看着刘炮摇了摇头。

    刘炮笑而不语,搂小孩儿似的搂着怀里那包钱,对着这位不够机灵却足够忠心的下属同样做了个摇头的回应。

    送走两个半吊子的牌搭子,沈延生的心情看起来极其糟糕,一桌子骨牌揉得七零八落,中间还混着所剩无几的现大洋。瞎眼怕他发脾气,主动避出院子去,沈延生一个人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终于从桌子前站起来。伸个懒腰,走两步,他忽然收起那副怨怒的表情,做了个轻松的微笑。

    坐着摸了一下午骨牌,他屁股都麻了,不过这麻得值得。刘炮要是乖乖的帮他把钱换过来,那最省心,要是敢私吞,他就借着瞎眼的小眼睛要赵宝栓收拾他。反正横算竖算,吃亏的都不会是他沈延生。

    走到门口,瞎眼在院子里喂他的灰兔子,萝卜菜叶摆出好几样,伙食倒是很丰富。沈延生走上去,先是用手拢住兔子顺滑的脊背从上到下的抚摸几趟,忽然从底下揪住一条后腿掀起来。小灰兔子失了平衡,嘴里嚼着菜叶子跌了个倒栽葱,在瞎眼面前扑腾了几下,就让沈延生提什么似的整只提到了眼前。

    沈延生两只手,一边捉住一条兔子腿,小灰兔子被摆成个金钩倒挂的姿势。小东西慌乱的挥舞着一双前爪,在他手里扭成了一团毛茸茸的灰色云朵。云朵皮毛松软,露出粉色皮肉的屁股后面鼓着两块粉色的肉片。沈延生又往它同样粉红平坦的肚腹上看,没在上面发现哺乳用的器官。

    这是只公兔子——他暗自下判断。

    瞎眼站在旁边,看这位白白净净的盯着兔子屁股两眼发直,不知怎么的就有了点小骚动。想起刘炮说这学生跟大老睡过,他便不由的要做一些下流的联想。难道这位天生就跟女人一样需要东西打磨才会痛快?

    情不自禁,瞎眼看着沈延生的脸咽了口唾沫。而这时候沈延生也研究完毕,轻轻巧巧的把整只兔子抓在手里颠颠分量,他抬着头仿佛是仔细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小声嘀咕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15第十五章

    没几天工夫,沈延生又从刘炮手里把先前输出去的那笔款子拿了回来。换个样子,他点了点,还比之前的数目少了一些。想来肯定是刘炮这个老滑头在当中抽了分子,不过这样也好,收了钱,他的嘴就更紧一些。

    刘炮来的时候是下午,沈延生正躺在炕上准备睡午觉。刚合眼,就听院子里洗衣服的瞎眼叫了一声:“二头。”

    紧接着几声吭哧吭哧的大脚步,老狐狸便同尾巴似的小眼睛,一齐出现在了门口。他手上提着个竹篾编的小箱子,放到沈延生身边拉开盖子,里面摆了两套新做的衣裤。做工面料都是上乘货,掀起个角来,底下盖着层层叠叠的钱。

    沈延生不动声色,当着瞎眼的面翻了翻那些面料光鲜的衣服裤子,仿佛是有点高兴,对待刘炮也稍微显出点和颜悦色的尊重来。

    刘炮态度自然的同他说了两句闲话,便匆匆离去。沈延生摸了摸竹篾编的小箱子,心情很好,仿佛是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一样,忍不住都要笑出来。抬眼看见站在门边的瞎眼,他把箱子往腿边一摆说:“你去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洗澡。”

    沈延生爱干净,虽然这土匪窝让他活的没个正经的少爷样,可他一刻也没撇弃过自己少爷的身份。凭良心讲,赵宝栓待他算是不错的,可这不错两个字也就是不错而已,他断然不会因为胡子老粗的几口热饭几瓢热水,就跟瞎眼一样的死心塌地跟着人家做土匪。

    他是少爷,赵是匪,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在这帮粗壮野蛮的人面前,他得努力的让自己活得高档精致,时时刻刻做出区分,不能丢了身份。

    维持身份,最基本的就是从外貌做起,隔两天,他就会叫瞎眼烧水来给自己洗澡。天气冷,他就弄个半人多高的大木桶在屋里洗,炖汤似的把自己浸得热乎乎的,然后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抱着自己的小兔子四处勘探地形。白天看,到晚上再用纸牌做记录,四种花色各有用途,怎么记,记多少,只有他自己明白。

    瞎眼让人抬着木桶进来的时候,沈延生已经脱掉了外面的棉袄,里头一件打底的白衫服服帖帖的勾勒出腰身和屁股的形状,起伏的很有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资本。

    抬手跟那几个帮忙扛活的喽啰指了指木桶摆放的位置,这位假夫人从桌子上拿起了半片镜子。他头发是真有些长了,几乎能从耳后掖到颈窝里。他也知道该剪一剪,但是看看马二墩和瞎眼那几个憨头憨脑的前车之鉴,他又不愿意自己也同他们憨到一处去。

    大木桶灌上热水,沈延生脱得赤条条的迈腿进去。盘腿坐到桶底,四周的口子高度适宜,正好露出颗脑袋。仰头往后靠,他脑后垫了块浸透热水的毛巾。毛巾软绵绵的躺起来十分舒服,这位沈少爷就闭目养神的思考起事情来。

    钱,他是有了,白堡坡的地形和守卫分布,他也有了,剩下的还有罗云镇里的风向。如果依照先前的计划,他只要做好这最后一项奔逃的工作,便能妥妥的奔赴似锦前程,不过有件事情,他还在犹豫——那就是赵宝栓。

    他同赵宝栓之间,除了头天晚上一出洞错房的闹剧,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要钱,赵宝栓给的很大方,他要自由,赵宝栓也没有关着他。

    虽然找人盯他的梢,但考量之下,这也在情理之中。对于他这样来路不明去意不定的,没有时刻软禁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平常由着性子出东门进西门,底下的喽啰虽然多有议论,但没有一个敢拦他,仿佛真是他把这压寨夫人的位置给坐到了边,喽啰们不由自主的就要因此多有忌讳。

    翻来覆去的想,沈延生在木桶里坐直了身体,伸手从底下的热水里撩起一捧兜头浇下,他挂了自己满头满脸的水珠子。水珠子晶莹剔透,一颗颗的挨着浓密好看的眉睫滚,最后汇聚到溜尖的下巴上,再一粒粒的滴回水波荡荡的大木桶里。

    水声滴滴答答作响,他终于理出头绪。

    赵宝栓的坏,是不能用好来弥补的,因为那好他本就该得。与此同时,这土匪头子的坏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化,他倒是没这么恨他,但是不恨不代表不会厌弃,只要一想到这个粗糙的大男人每天跟自己挤在一个炕上睡,他就浑身不舒坦。

    赵宝栓先是拿他当女人用了一回,接着又因为不是女人而取笑他,沈延生心有不甘。这种不甘慢慢的趋向晦暗,居然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妒恨的情绪。他从小到大都有人疼,可这种疼和床上那种疼不一样。沈少爷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想象过自己跟别人相互交心彼此爱慕的模样,更不要说因着满腔爱意滚上床的情况。那些耳厮鬓摩成双成对的在他看来,不过是统一的脑子灌了水,肚子进了风,不是个正常人的模样。不过他可以不爱别人,却渴望别人可以来爱一爱他,仿佛只有人爱他,才能让他获得一些精神层面上的慰藉。

    而眼下,他一方面讨厌赵宝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得到对方的倾慕,如此矛盾之下,沈延生不禁皱起双眉——他自己也闹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大木桶里,热气腾腾的往外冒着白烟,沈延生脸蛋微红的坐在缭绕升腾的水汽云雾当中,美得跟个临世仙童一般。湿毛巾被他从桶沿上扯下来,通透的吃饱了热水。抓着毛巾来回往身上擦拭,他下手极狠,像是跟自己这身标志的细皮嫩肉有仇似的,没一会儿功夫就从底下的白皙里透出了道道红痕。胸脯上两粒点缀受了毛巾粗糙湿热的刺激渐渐硬挺,红润水亮的顶成两粒小珠球。把毛巾摁进水里继续往身上拍,柔软湿润的触感沿着胸脯一路向下。走到末路,他把手伸向了自己腿间。两条雪白的长腿盘在一起,当中端端正正的伏着一套东西,那东西生得不大不小,尺寸颜色全是标志可看的。

    热毛巾往那器具上一裹,他仰头作了个深呼吸,一手划开水面撩到脸上抹了一把,同时,思想和身体一道正气满满的豁达开朗了。

    他想道:自己这样漂亮出挑的公子哥,还需要一个土匪的倾慕?

    笑话!

    洗完澡,沈延生顺便在热水里舒服了一把,很久没有弄,底下的东西几乎有些人来疯的趋势,稍稍抚弄,便迫不及待的倾囊相授。脊背一颤射进热水里,沈延生有些意犹未尽,因为这爽快实在是来的过于短促。不过也好,美味之所以能美得让人思念频频,多半也是这样少而短暂的。况且这种事情做多了容易伤身,也只有三秋相隔才能凸显出那一日的弥足珍贵来。

    自顾自的编出一套顺遂的理论,沈延生穿戴整齐,然后把瞎眼叫进来收拾了屋子。

    地上有残留的水迹,湿湿嗒嗒的一路沿向炕席,小眼睛跟班端着个脚盆,视线顺着那些细碎的痕迹往上看,只见沈延生趟在炕面上,正对他露出两只雪白的脚丫子。这脚丫子像两块精心雕凿的美玉一般,不仅沿袭了他身上惯有的白,还细腻透亮的在起伏的脚窝里露出一点淡淡的血色。

    瞎眼看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发直。

    这时候沈延生在他面前坐了起来:“小眼睛,去把我的纸牌拿过来。”

    瞎眼顿了一下,视线上提,提到沈延生雪白的脸蛋上。沈延生催促似的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翻身跪到炕席上,开始往边上推开垫子被褥之类的东西。他刚洗干净,宝贝似的把肚兜穿到了身上——这是要走的准备。

    接过瞎眼递过来的纸牌,他盘腿而坐,后背挺的笔直。依次在面前摆开那些花色各异的纸片,他又独自的沉浸在繁琐的游戏规则里。

    瞎眼看他摆两张收三张,实在弄不出什么名堂,就独自收拾了毛巾之类的什物,接着喊人来把大木桶扛了出去。

    等人都走干净,沈延生忽的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纸牌中抬起了头。他很高兴,几乎有些欢腾。伸手往自己胸口肚子上摸了摸,他摸到衣服下肚兜的轮廓。纸牌被他重新打散,总结了前几天最新的观察结果,重新在炕席上排列开来。他脸蛋红红的十分兴奋,嘴角也翘着,总像有一抹笑不开又抹不散的轻松挂在那里。

    我要走了。他想。

    心里的激动因着腔子里噗通噗通的心跳而越来越浓烈,他感到自己这趟信心百倍。跳下地,他拿出那只竹篾编成的小箱子,箱子两边都生了搭扣,很结实。像抱小孩儿似的把箱子抱进怀里,他光着脚,梦游似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地上很凉,凉得透脚,可这凉意却刺激得他分外精神抖擞。

    我终于是要走了。他又想。

    站在地上,他抬头望了望房梁中间的大红花,彼时这东西让人觉得很是忿然,此时却又有了几分热闹的喜庆。

    他手里有钱又有情报,什么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全都唾手可得。

    这真是妙,简直妙得无法再有极致。

    16第十六章(上)

    十六章(上)

    赵宝栓进屋的时候,沈延生已经睡下了。这小白脸最近很安静,也不四处遛兔子,也不扛着枪托到处打人。单单就是洗洗澡,晒晒太阳,要么就是对着镜子来回照。

    依照瞎眼汇报而来的情况,赵宝栓摸不透这位白脸少爷到底什么脾气。读书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讲究,作风习惯,通通的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但是赵宝栓却从来没有因此就觉得自己低人家一等。桥归桥路归路,沈延生有的智慧他也有,比起对方的白白弱弱,他甚至还有个高大威猛的身躯,外加一身蛮牛似的好气力。如此,综合起来说,似乎还是他稍稍的占出这么点优势。

    每次和沈延生说话,他两个眼睛笔直平视,那目光都是平等坦荡的,不回避不轻薄,倒是沈延生有几回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主动自觉地把视线别到一边去。

    站在地上脱了衣服裤子,这位老大照例光着屁股去爬炕。一个膝盖刚放上去,他像是忽的意识到动静一般,探头往沈延生的方向看了看。沈延生背对他,面朝里躺着。两人早就分了被子,此时那被子卷饼似的整个裹在身上,小白脸睡得很安稳。

    赵宝栓动作轻之又轻,几乎有些小心翼翼,两条腿一同跪到炕面上,他用胳膊支着上半身,慢慢的把视线眺进里面去。他想看看沈延生的脸,白天没什么机会看,到了晚上就不能再错过。

    其实这个小白脸长得挺好看的。

    赵宝栓虽然不是个挑嘴的人,但也有美丑的区分。虽说他对待女人总是抱着体恤与怜悯的态度,可这不代表他不爱美人,不能接受美好的事物。

    沈延生就是桩美好的事物,而且由内向外的让他感到受用。

    屏住口气把手伸到对方面前,他本意是想摸一摸对方豆腐一样滑溜细嫩的脸蛋,然而指头到了跟前直转弯,他竟是突发奇想的用指肚碰了碰对方长翘浓密的睫毛。睫毛小扇子似的垂在两片眼皮底下,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

    赵宝栓很想笑,却又不能笑出来。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只是镜花水月,稍有响动就会惊醒不见。

    顿住手势,大胡子借着室内昏黄的光线把人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后动作笨拙的帮他压了压被角。

    扭身坐回自己的被窝,他手一扬,往枕头底下塞进把驳壳枪,闭上眼睛躺倒的同时,他也想:这个学生哥,要是真能留下来给自己做个师爷就好了。还得是安安稳稳的真心留下,反正自己横竖不会亏待了他,到时候真闯出名堂,吃肉喝汤都跟自己在一个碗里,还能少了他一口半口的好处?

    这边吹灯拔蜡的刚作罢,沈延生立即在一屋子的漆黑里睁开了眼。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手脚统一的蜷在被褥里发凉,要不是硬含着一口气,恐怕刚才赵宝栓碰他那一下,他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破绽。

    这胡子老粗要干嘛?

    沈延生睡得早,所以从来不知道自己睡着以后还有这样心惊肉跳的一出,陡然间失了安全感,他开始无端的发出各种臆测。

    是不是自己身上腿上都让这混蛋摸过了碰过了?

    要知道,他睡觉只穿一件裤衩,尤其是俩人分了被子之后,恨不能偷偷的在被窝里把裤衩都脱干净了!

    说实在的,赵宝栓的触碰抚摸并不可怕,他沈延生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睡也睡了,看也看了,断没有如此金贵的道理,可那触碰抚摸的理由却让他脊背发颤的紧张到骨子里。

    他不明白赵宝栓究竟拿的什么眼光看他,如果是男人看女人……

    他需要倾慕,却不需要倾慕之外的肉体亲密!

    如此,沈延生顿时双眼圆睁睡意全无,悄悄的在黑暗中把个拇指抵到嘴唇上,他微微蹙眉。

    要走,一定要走!

    指甲顶进齿关,他竭力的控制着忽起忽落的呼吸,劲量的伪装成安稳熟睡的鼻息。赵宝栓就躺在他身边,刚睡下,这会儿鼾声未起,可见这人还醒着。

    月色淡淡的从窗格里透进来,从起初单纯的黑暗到渐渐适应的微弱光线,沈延生在炕席一侧的墙面上,捕捉到两隆起伏的黑影。那是赵宝栓和他的倒影,皮影似的贴在白色的墙面上,随着规律的呼吸微微发出起落。

    他渐渐有种如梦初醒的恐惧,赵宝栓是谁啊——土匪头子。

    这样的人,自己怎么能安然无恙的睡在他身边还毫无自知呢?

    一个人高兴与不高兴,通常只是分毫有别的心念之差,或许今天赵宝栓还供着他,转天也有可能让他脑袋开花。

    沈延生没有虞定尧那样天真无畏的少爷气,他见识过残酷的杀戮与暴力。子弹虽然冰凉,可出膛的一瞬间却可以变得跟火焰里灼出来的刀尖一样滚烫锋利,而且速度超常,几乎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

    沉默着吞下一口唾沫,沈延生冒了一额冷汗。

    依照他的计划,等下了山,他就把白堡坡的情况高价卖给一心剿匪的罗云镇镇长。一招借刀杀人,既可以让他鼓了钱囊,又能帮自己解了那一枪捅屁股的恨,真可谓是两全其美。

    然而现下,他畏惧了。

    恨不如当初那般浓厚,惧意却骤然加重。

    钱?他暂时不缺。恨?他暂时可以不解。万一镇长没有端掉这位毛丛丛的大胡子,大胡子再反过来同自己结下深仇大恨,岂不是得不偿失?与其憋着一口气去赚那几个可能让自己掉脑袋的钱,还不如安安稳稳的过自己小日子。

    反复权衡,他悄悄的活动起手脚往里面挪动了身体。靠墙的最里面,放着一盒纸牌。这是他连日里用来记录机密情报的道具。默默的在黑暗中盯住那窄小规矩的方盒子,他决定暂时放弃这个报复计划。

    一遭遇上赵宝栓,这本来就是孽缘,既然是孽缘,那就该早早了断,彻底断干净。下了山,他就彻底的同身边这个男人没了关系,往后各走各的庄康大道,谁也不要记起谁。

    打定主意,沈延生在黑暗中闭起眼睛。

    出这间大屋,往后走是马厩,马厩里有的是膘肥体壮的快马,随便牵一头即可出行。看院门的喽啰他也熟悉,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天,除了四处刺探情报,他还动手打人,哪个喽啰多看他两眼就要挨打,而且打起来不分轻重,统一的使狠劲往死里打。很快,这一拨看守院门的,走游哨的,全叫他打了个遍。战绩越多,他就越骁勇,工夫技法没什么进步,倒是在喽啰里竖起了威信。进进出出,顺畅自如。

    演练似的在心里把出逃计划编排了一遍,这回沈延生是浅浅的出了口气。

    白墙上的月光越来越浓,屋外寂静的院落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寥落的虫鸣鸟啼,游哨悉悉索索的脚步,看守低低的细语声,还有偶尔的几响咳嗽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慢慢的把半个黑夜向黎明的日出推过去。

    沈延生一手抓着纸牌盒子,黑暗中,两个眼睛睁得很大。而赵宝栓就在他身边,侧身躺着,好像半堵小山丘。

    慢慢的转过身,他沉默着面对了前面黑黢黢的影子。赵宝栓实在是生的很壮实,而且皮肉紧实。此时搭出一条胳膊摆在棉被外面,起伏的肌肉轮廓被窗外透入的月光勾勒的分外流畅饱满。他长的很大,手大,脚也大,简直像座小山一般。而沈延生只要一想到头天夜里就是怎么一具厚实沉重的身体压制了自己,心里头就有种难以言喻的郁闷与惆怅。

    看着看着,他心里的恨又悉悉索索的开始冒头。

    一边胳膊支起身体,他尽量的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揭开被褥,身上完整的衣物立即让月光照得一片透亮。悄无声息的从炕席上坐起来,他起的很慢,几乎每动作一下,就要停上这么一小刻。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赵宝栓,他把两条腿伸到地下。

    赵宝栓睡的很熟,胡子嘟噜在嘴边,让进出的呼吸带的阵阵发抖。沈延生坐在炕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发现这土匪头子真是有些面目难辨。虽说他们同床共枕这么些天,但到底对方是个什么长相,他还不能描出细致的轮廓——胡子碍眼,始终是让人有些云里雾里。

    悄悄弯身下地,沈延生捡起地上的布鞋抱进怀里。竹篾编的小箱子被他放在门后的角落边,那位置他摸了好几遍,绝对不会摸错。箱子里有衣服,他出去再穿也不会冻到。

    一步一顿,他走得像个初上台的提线木偶,脚步轻轻的,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及至到了门边摸到箱子,他胸口吊了半天的心才有了几分难得的安定。

    白堡坡山势陡峭,要是直上直下,这黑灯瞎火的肯定要出事,所以他早就仔细的研究过一番。除了上山的正道,后面隐秘之处其实还有一条地势低缓的小道,只要在这小道上跑开大马,天亮之后他就能顺利下山。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喽啰肯定不敢拦他,只要出了这个院门,他便是自由之身!

    沈延生想着,忽而有些雀跃。就连先前躺在赵宝栓身边的那种恐惧都被无形的削弱了。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个蹲在赛道前等枪响的运动健将!

    直起身扬起脸,他把手放到门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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