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纹戒之清羽/你是我的限量版 作者:吻者
正文 第24节
纹戒之清羽/你是我的限量版 作者:吻者
第24节
出了卧室,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张亮只以为李景灏走人了。只是还没进浴室,就听见厨房里又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走进去,就看见李景灏正挥舞着菜刀朝案板上的一个胡萝卜砍去。
他妈的,这还没玩没了了。张亮在心里骂了几句娘,趁这个有前科的人还没再次犯案之前,夺下了他手里的刀子:“你以后再敢进我厨房一次试试,信不信我砍你?”
“给我做饭。”
“不做。”
“做。”
“不做。”
“做不做?”
“不做。”
“……”李景灏把切了一半的胡萝卜片全都用手扫到了地板上,然后把手上还剩下没切的半截胡萝卜看也不看地朝空中一扔。“啪”,墙壁上的壁灯应声而落,溅起的碎渣子都飙到张亮穿拖鞋的脚上了,有微微的刺痛感。
纵是再好的耐性,在这样的争执中也消磨殆尽。张亮也火了,把刀往案板上一扔:“怎么着,想打一架?”话还没说完,手已经先发制人地握住了李景灏的手臂,拖着他就要往宽敞点的客厅里面去。厨房毕竟有太多不安全的因素,虽然是想狠狠收拾下这个人,但张亮也不想一不小心把人推菜刀上一刀卡擦了。
“呲”,手刚碰到李景灏的手臂,就听他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声音:“靠,别碰。”
张亮朝自己握着的地方一看,才发现李景灏的手臂上红了一大片,当下一惊,自己也没用多大力啊,怎么红成这样?慌忙把手松开了,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你手怎么了?”
“拿锅的时候被锅烫的。”
看着手上那一片血红,再想着这人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结果到现在还饿着肚子,想想也是挺悲惨的。张亮有点不忍:“我卧室的床头柜里有一瓶万花油,你拿去擦擦。”
张亮看着李景灏走进自己的卧室,再看着洒落一地的胡萝卜片,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把搭在肩上的衣裤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鸡蛋、玉米……
李景灏在卧室里擦完药出来,张亮也已经把一盘金黄灿灿的蛋炒饭做好了,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也不喊人过来吃,只重新拿了沙发上的衣裤,进到浴室去了。
李景灏看着桌子上那满满的一盘蛋炒饭,眼睛不自觉地就眯缝了起来,脸上说不完的得意和高兴。看了看手臂上的伤,想着:为了这碗蛋炒饭,值了。
等张亮洗完澡出来,李景灏已经吃完了。不像以前大佬们样的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这次破天荒的,张亮看见这人在洗吃完的盘子。
“你会洗吗你?妈的别把我盘子砸了,给放那晚上……”晚上一起洗。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李景灏拿着摔成两半的盘子,尴尬地朝目瞪口呆的张亮笑了笑:“我给你买一套全新的。”
张亮直接把门甩上出去了。果然,对这人就是不能太好,对他好,就是对自己残忍!!!妈的,下次就是烫成残疾,我也不会再出手了。
李景灏自己在厨房里拿着半个破盘子傻笑了一阵,然后才把厨房草草收拾了一下,关上门,赶去上课去了。
晚上上完晚自习回来,一进厨房,就看见一大叠光亮的白瓷碗盘摆放在案台上,不用猜也知道是出自谁之手。张亮把那叠碗盘放到橱柜的最下层,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拿出来用。
晚上睡觉前,李景灏来敲了门:“我新买的碗看到了没?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明儿个叫人再去弄一套。”
“嗯。”张亮含糊地回答了。
李景灏朝他宽松的睡衣看了眼:“要睡觉了?”
“关你屁事。”张亮把门一关,走卧室睡觉去了。
被当面甩门的李景灏在外面磨了下下槽牙,把浮现在自己脑袋里的穿睡衣的张亮翻来覆去蹂躏了一遍,这才踱回了自己房间。
没成想睡到半夜的时候,自己旁边会多出了一个人。张亮已经被李景灏不计其数地突袭私宅锻炼地相当淡定,睡到一半枕边多出个人,他也不像先前遇见鬼样的大喊大叫了,只是小心地摸过枕边的手机,开了手机屏幕往旁边一照。
李景灏的脸毫不意外地出现在自己的眼皮下。卧室里开着空调,李景灏已经把盖在自己身上的夏凉被抢去了大半,难怪自己会被冻醒。
张亮抬起手,想照着这人的侧脸给他几个嘴巴子让他清醒清醒,妈的,半夜私闯住宅霸占人大半边床还抢人被子盖,这还不该打的话怎样才能被打?
眼看大巴掌马上就要响亮地落到熟睡中的某人脸上了,却在落下的一瞬间,看见那人在睡梦中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还有滋有味地砸吧了一下嘴。在幽暗的手机屏幕灯下面,张亮突然有种觉得他很可爱的错觉,本来准备打下去的巴掌在那一瞬间也慢慢地减了手下的力量,到最后只是轻轻地落在了那人的侧脸上,手指不自觉地依着微翘的嘴角轮廓滑了下去,在自己发觉失态之前,手指已经滑到了他的下巴处。
靠,张亮,你疯了吗?慌慌张张地把手收了回来,心跳时速堪比火箭发射速度。张亮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看李景灏一眼,像做贼一样地走到客厅里,眼睛睁得老大地,回不过神来。他妈的自己刚在是在干什么?鬼上身了还是怎么了?怎么会去摸李景灏?摸李景灏?!!!
明天请个假去拜下佛吧,肯定是身上晦气太多,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鬼迷心窍的。张亮一边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死死地抱着靠枕,生怕自己的心脏会不受控制地自己蹦跶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张亮第二天还真请了半天假开车去了s市传说中最灵的一座庙里拜了拜。出门的时候还在旁边的玉器店里面逛了一圈,买了个据说是开了光的玉佩戴上了。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张亮忐忑了一晚上的心总算平定了不少。
下午上公开课的时候,李景灏挤到了张亮旁边的位子上:“上午哪去了?”
为了验证自己拜佛有没有用,张亮转过头直直地对上李景灏的脸,左手悄悄地覆在心脏处:“你说啥?靠近点,我没听清。”
李景灏把脸又凑近了点,两个人鼻尖都快对着鼻尖了:“你上午去哪了,中午都没见你回家。”
张亮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处,诶,没有什么异常啊!一下子松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他妈的吓死老子了,总算正常过来了。我就说嘛,肯定是被脏东西附身了,不然怎么会对李景灏做出那样奇怪的动作呢?
李景灏见张亮压根没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正自顾自地一副神经病模样摸着自己的胸部,脸上还带着点不正常的红润,还以为他又被下药了。趁老师转身写字的时候,正想问他有没有事,张亮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来了。
“真的?你说羽哥醒了?”张亮“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顾任课老师的大喊,直接拿着手机冲出了教室。
张叔打来了电话,说龙天羽醒了。是真的意义上的醒了,能睁开眼睛看人,听声音,动手指的醒了。
几乎是一路飙车开到了医院,上楼的时候差点没撞倒自己前面的几个护士,张亮跑到龙天羽病房外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门刚一打开,看到病床上那张看向自己的脸时,张亮差点在那一刻不争气地哭出来。
“羽哥,你总算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每天来看你的时候,一个人对着安安静静毫无反应的你,对我是一种多大的内心折磨吗?
相比于张亮的激动,病房里的其他人却平静地多。龙妈和张叔站在病床边,早就没了一开始知道龙天羽醒来后的大喜过望,此刻都心事重重地沉默着。
将近四个月的昏迷不醒,只能靠营养液维持身体各项机能运转的龙天羽消瘦了不少,脸上是不正常的苍白。从张亮进房间到现在,他只在开门的那一刻,脸朝门口侧了侧,然后长久地维持着那个姿势,根本没看见也没听见张亮似的,只紧紧地盯着还未关上的门。
“羽哥?”张亮又喊了一遍,提高了音量。
仍然是没有任何回应,那人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只死一般地盯着门外看。
“不是说醒了吗?羽哥这是怎么了?”张亮着急地问龙妈。看龙天羽这个样子,醒和没醒根本没什么区别啊。难道脑子撞坏了?
“今天上午就醒了。一醒来就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医生也过来检查了,说一切正常,不存在声带异常或什么问题。”龙妈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天羽,我是妈啊。你不要再吓妈了好不好?妈求你了,你就开口说句话吧,这是怎么了啊?”龙妈伏到龙天羽的床前,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天天求菩萨求佛祖保佑龙天羽早日醒过来,千恩万谢地感激佛祖显灵让自己心愿成真,却没成想,孩子醒过来后是这个样子。
都一个上午了,龙天羽连看自己都不看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像痴呆了一样。龙妈都快给他跪下了,也没换来只言片语。对着这样的儿子,龙妈心都痛死了。
张叔在旁边是看着实在没办法,才想起打张亮的电话,想把他叫来,看龙天羽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看来,也是没用了。
病房里除了龙妈间歇性的啜泣声,安静地有点可怕。张亮就那么盯着龙天羽看了好一阵,渐渐地,终于看出来了,龙天羽把脸歪向一边不是无意的,而是有意图的。他那看似空洞的眼神也不是表面上的虚无缥缈没有焦点,顺着他的目光,张亮看向了门外。那里,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张亮却极其确定地,龙天羽就是在盯着那个地方看。
“阿姨,张叔,你们先出去下,我跟羽哥单独待一会,可以吗?”张亮朝龙妈和张叔说道。
等龙妈和张叔出去以后,张亮走到龙天羽旁边:“羽哥,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他不确定龙天羽会不会和自己说话,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那样看向门外的眼神自己不会看错,龙天羽在等人,等一个自己再也不想提起的人。
“易……易清呢?”在长久的沉默后,龙天羽终于说出了四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艰难而干涩地,像用尽了连心脏都要扯出来的力气,才说出了那几个字。
易清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怎么,没来看我呢?
“羽哥……”张亮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龙妈在外面看见龙天羽的嘴巴动了动,终于如释重负般地倒在了走廊的椅子上,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哭泣。
房间里,龙天羽在说完那句话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羽哥,你身体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的吗?”张亮想换个话题,他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和龙天羽谈论易清。
那床上苍白的面容终于动了一下,将目光移到了张亮的身上:“帮我……带易清过来。”
帮我带易清过来,只要易清,只能是易清。
龙天羽仰面躺在床上,眼睛虚虚地看了张亮一阵,又把眼神转到了床边竖立着的输液的袋子上,那输液管里一滴一滴往下流淌的液体又让自己想起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做着的梦来。
龙天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和易清牵着手,两个人共打着一把雨伞,走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易清穿着中长的白色风衣,脖子上松松地围着一条灰色羊绒围巾,围巾在冷风里轻轻地摆动,不时地飘拂到自己的脸上。这些,龙天羽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件风衣是他出门的时候,亲手给易清穿上的,那条围巾,是他亲手给易清围上的。他牵着易清的手,和人群一起站在十字路口等对面的绿灯亮了过马路。
雨从四面八方飘了进来,打湿了半边肩膀。两个人明明拿了两把伞,自己却为了和易清靠地更近,宁可让雨水打湿半边身子,也要和易清挤在同一把伞下。
“10”
“9”
“8”
“7”
“6”
……
距离绿灯亮的时间已经在倒计时,身后的人群开始小幅度地躁动。龙天羽紧了紧握着易清的手。“清宝儿,拉紧我,别被挤散了。”
易清转过脸来,对着龙天羽,笑了。随风飘进来的雨点落到了易清浓浓的长长的睫毛上,他一笑,带动着睫毛的颤动,震落了上面的小小雨珠,流光溢彩,也不过如此。
“如果走散了,你会找我吗?”
“什么?”绿灯在那一刻准时地亮起,人群相互推挤着往前挤,在嘈杂的人声中,龙天羽没怎么听清楚易清刚刚和自己说的话。
“没什么。”易清把手里的伞递到龙天羽的手上,在拥挤的马路中央,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将自己的手从龙天羽紧握着的手里抽了出来,取下了围巾,围在了龙天羽的脖子上,“你别找我,你在原地等我就行了。”
你在原地等我,等我回来找你。
“易清,你说什么傻话?”梦里的自己毫不自知地反问着。
可是,还没等到易清回答,两个人就被突然出现的两股人流冲散了。龙天羽被人群挟持着往后退了去,易清却跟着另一股人潮往前面去了。
龙天羽拼劲全力地想往前追赶,却发现自己越努力向前,倒退地却越快。他想张开嘴朝易清大喊,可是一张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恐惧和无措侵袭着他,他在心里乞求着,呼喊着:“易清,快回头。易清,等等我。”
易清没有回头,易清也没有等自己。他随着人潮越走越远,那抹显目的白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不见。
挟持着自己的人潮一下子又全散开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又恢复了正常似的,龙天羽又感觉到了雨水打在自己脸上的湿润感,他发现自己又可以往前移动了,他张了张嘴,试着发出声音:“易清?”
“易清?易清?易清?……”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中央,在瓢泼的大雨中呼喊。
只有铺天盖地的雨水回应着他,浇在他的脸上、手上、衣服上……
他的脖子上还能感受到从易清身上取下来的围巾的温暖,他的耳朵里还回响着易清的那句傻话,他的眼睛里还留存着易清消失前的白色倒影,可是,他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回应了。
他发疯一般地在雨里行走,一条街一条街地一路喊过去,“易清……易清……易清……”
在那个冗长梦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淋着雨,就那么走啊走啊,一路走不到尽头。他把易清丢了,是他没拉好易清的手,是他不够拼劲全力把易清拉回来,所以,易清才会和自己走散的。
在梦里有时候,他也会偶尔碰到一两个人。他问他们:“你们看到易清了吗?”
梦里的他们总是摇摇头,然后对自己说:“你该回去了,大家都在等你。”
龙天羽只能撇下他们继续往前走。他好累,脚好痛,身上好冷,他觉得自己生病了,他觉得自己再找不到易清的话,他自己就要先倒下了。回去?回哪去?我回去了,就找不到易清了,而易清,也会找不到我的。
他不记得自己在雨里走了多远、多久,但是到最后,他还是受不住而倒在了倾盆的大雨里。他躺在水流成河的街道上,将脖子上湿漉漉的围巾拿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胸膛处。“易清,你在哪?”
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你来找我罢,我等你,我等着你来找我。
然后,龙天羽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病床上,全身插着莫名其妙的管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想起自己怎么会躺在医院里,他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在看到自己后会大哭。他只呆呆地躺在床上,似乎自己根本还没从那个梦境里走出来。
直到看到张亮进来的那一刻,一下子,他全都记起来了,他根本没有把易清弄丢了,那只是一个梦。他记起自己出事的那个晚上,他记起自己看到易清和陆鸣在一起后愤怒地冲出了酒店,他也记起自己突然醒悟后想急切地回去见易清的时候被对面的大卡车撞上,他还记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易清的身影。
易清,我没把你弄丢,是吧?易清,我们并没有像梦里那样走散,是不是?
他艰难地抬了抬手,想去触摸一下自己的胸膛,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一条围巾。只是虚弱的自己连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只好努了努力,眼睛往下看了看,在看到自己胸膛处平平坦坦,不像里面有塞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再一次确定那只是一场梦。
他现在已经醒了,梦已经结束了。
可是,想见易清的心却还和梦里的一样,是那么强烈。要见他,要见他完完整整、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要听他跟自己说话,要看他对自己笑……
他原以为自己醒过来了,也就能马上看到易清了。可是,张亮却告诉他,易清不见了。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理解了张亮那句“不见了”的意思。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梦里和现实其实都是一样的。他是真的把易清弄丢了,他再也找不到易清了。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易清都以他自己的方式跟自己道别了,是自己太笨,没听懂易清的话,没明白易清的苦心,所以才不知道在事情发生前紧紧地握住易清的手,所以才会在看到易清那样后掉头就走。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滴滴”声,龙天羽再次陷入了昏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当龙天羽再一次被护士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时候,龙妈自己已经躺在病床上爬不起来了,长久以来的忧虑和过度悲伤让她吃不下睡不着,早就击垮了她的身体,维持她继续坚持下去的只剩病床上那个还没醒过来的儿子。只是到现在,她再也支撑不住了,当自己听见病房里尖锐的仪器声,当亲眼看见仪器上那条趋于直线的心电图时,她再也站不住了。
儿子,你要是去了的话,妈陪你一起走。
“夫人,少爷抢救过来了,没事了。”张叔站在龙妈病床边:“要不要我……扶您去看下少爷?”
龙妈虚弱地摇了摇头:“老张,去叫张亮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好。”
张亮此刻还心魂未定地坐在龙天羽的病房里,那刺耳的“滴滴”声还在自己的脑子里盘桓不去。被张叔连叫了三四声才迟钝地回过神来,然后游魂一般地跟着张叔进到了龙妈的病房。
“阿姨,你叫我?”
“小亮,你跟阿姨说,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天羽有那么大的反应?
“阿姨,这……”张亮犹豫着,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向龙妈说。
“小亮,阿姨求你了。”
“阿姨,羽哥在等易清。”
龙妈听完张亮的话后,脸上是一片死灰,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用力地捶了自己胸口好几下。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好像自己一生的眼泪,全在这些日子里流光了。她只能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心脏,心痛啊,心太痛,痛地自己想把心脏生生掏出来。
我的儿子,这一生,都要毁在易清身上了。
为什么是易清,为什么,偏偏是易清?
老天啊,我们龙家是做了什么孽,要这么折磨我们娘俩?
良久,龙妈才朝张亮轻轻地说了声:“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门合上,龙妈有气无力地对张叔吩咐道:“派人找到易清。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过来。”
“夫人,您这是要……”
“天羽在等他。”龙妈喃喃地说着。儿子在等他,昏迷了四个来月,在鬼门关走了几趟,一醒来什么话都不说的儿子,在等他。作为龙天羽的母亲,作为和儿子一起历经生死的母亲,还有什么,比满足儿子的心愿更重要的呢?
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同性恋又怎么样?比起儿子的健康,儿子的幸福,那些旁人的闲言碎语又算的了什么?至于对龙家祖先的交代,就让自己死后下地狱吧,任烈火烤滚油烫,一切一切的罪,就让我替他扛下吧。
“去找易清吧。跟他说,他和天羽的事,我再也不阻拦了。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所有的罪,让我一个人扛下吧。
龙妈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张叔沉默着在房里待了一阵,悄悄地出去了,叫来看护陪在龙妈身边,自己则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医院。
龙天羽再次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只是,第二次醒来并没有比第一次的状态好多少。依旧是整天沉默着不说话,每每盯着一个地方,就能那么死死地看上半天,一动也不动。对于医生和护士的询问,他一概不理睬,只在该吃药的时候吃药,输液的时候输液,做检查的时候配合检查。只是要想知道他更多的感受,却无论如何问不出来了,这使得今后对于龙天羽的身体恢复工作进行地异常艰辛。
“儿子,你跟妈说说话好吗?”龙妈伸出手,摸了摸龙天羽冰冷的脸,手背上因为频繁的输液而留下的淤青触目惊心。
龙天羽转过头,看了龙妈几眼,然后又把眼神转向了窗外,没有说话。
“天羽,你还在怪妈不准你和易清交往吗?你还在因为这个和妈怄气吗?妈错了,妈以后再也不为难你们了,好吗?你跟妈说句话吧,妈求你了。”
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的龙天羽慢慢地转过头来,像盯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了龙妈好久好久。“妈……”
久违的,弥足珍贵的一声“妈”,龙妈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已经有泪光在微笑的眼里闪现:“哎。”
“妈……你能帮我找易清吗?”毫无生气的脸上,就只能从那双期盼的眼睛里,还能分辨出几分活力了。
龙妈点点头,眼泪在低头的瞬间从眼眶里滴落了下来,她赶紧别过脸去,用手迅速地擦干了,转而强笑着对上龙天羽:“妈已经叫张叔派人去找了。肯定会找到的,你相信妈。”
“嗯,我等着。”
“那你也答应妈,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好吗?”
龙天羽没有回答。
“天羽?”
“等我看到易清。”等我看到易清,等我真的亲眼看见他站在我的面前,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只是现在,我不能。
龙妈一阵心酸:“天羽,你还是不相信妈吗?妈真的……”
“等我看到易清。”龙天羽说完这句话后,按了护士的铃。马上有看护走进来,给他戴上呼吸机,龙天羽闭上眼睛,静静地睡了过去。
龙妈轻轻地走出病房,在外面隔着门玻璃又朝里面看了一阵,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
龙家这边动用各方人力在打探易清的下落,而易家那边,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炸开了锅。因为他们发现,远在美国的易清,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了。
因为怕生什么变故,易家还特意派了一个人跟着易清过去了,就怕他临时反悔跑回来。那人跟着易清在美国呆了个把月,吃喝住寸步不离地跟在易清身后,每天都向易子峰报告当天行程。
这一个月里,易清方面一切正常,去各地旅游、去xx大学参加培训小组、办理入学手续……该做的,看似一件件都落到了实处。
易子峰本来还担心易清会因为龙天羽的事情而受到影响,观察一段时间后,确定易清是真的想在美国那边安定下来了,这才把陪同的人召了回来。
没想到,和易清的联系畅通无阻地又持续了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天,那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叫人去查看易清的住处,这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与易清失去联系后过了一周,就在易家全家上下急地快要找人去易清所在的城市报人口失踪时,清爸收到了一封邮件,署名是易清。
邮件内容很简单,易清在上面再一次地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并表明自己已成年,以后想一个人生活,叫父亲和哥哥不要打扰。
一家人看了那封言简意赅的信,整整一个星期,所有的人都不同程度地沉默了。费劲千辛万苦将两个人分开,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两个原本好好的年轻人,一个现在在医院躺着生死不明,另一个去向不知所踪。面对这样的结果,清爸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简直失败地一塌糊涂。
“爸,现在怎么办?要派人去美国找吗?”易子峰问清爸。
“怎么找?报案?贴寻人启事?找侦探?……”清爸反问。
“办法总是有的。这么大个人,不可能消失不见吧?他总要消费,要吃,要穿,我叫人去银行查他的账单,总能查到线索的……”易子峰这几天也是愁地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易清一个人只身在外,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哪里,安不安全?
“人找到了又怎么样?揪回来打一顿?骂一顿?”清爸手里紧紧握着打印出来的易清的那封信。这封信,他一个人在书房里的时候,反反复复地看了几十遍。只是,他终究还是参不透,看不懂。他不懂两个男人之间怎么会存在爱情,他也不懂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为什么要赔上所有,只为了那个自己眼中无法理解的性向问题能被自己接纳、理解。
是自己老了吗?所以已经无法现在的年轻人的思想观念了吗?清爸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被时代的潮流所淹没,他站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的末端朝灯火辉煌的对岸观望,发出一声无力的喟叹。
真的是自己老了。而他们,却还那么年轻。
清爸陷入沉思中,易子峰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小心地提醒了句:“爸?那你说,难道就这么不管易清了吗?他才多大,一个人在国外怎么生活?这些你不担心吗?”
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几岁的娃娃丢都会牵挂一辈子,何况养到这么大,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见了!
“他要独立,就让他自己独立去吧。人长大了,总要学会自己生活的。易清已经19岁了,早就成年了,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随他去吧。”
“可是,爸……”易子峰不同意,父亲和母亲对弟弟一向要求甚低,很多事情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过去。对于这些,易子峰不是没有在心里对父母的疏于管教而心存芥蒂。
“子峰!”清爸把手里的信重重地拍在书桌上,声音也提高了:“你难道还没明白易清想表达的意思吗?只要我们一天不承认他的性向,他就一天都不会回来。你即使现在找到他了,又有什么用?他不会再低头了,我们手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再低一次头了。”
易子峰木然地站在那里,过了半晌,才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我们,就不管他了吗?”
“我们还管的着吗?他的思想,我不懂。他以后要过的生活,恐怕也不是我能理解的。他要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了,总还是会想起这个家的,总还是要回来的。只要我还活着,他还叫我一声‘爸’,我就认他这个儿子。只是其余的,我不想再管了。”清爸看向易子峰,鬓边的白发让他看上去憔悴而苍老:“子峰,你弟的事,你也别再操心了。他自己选的路,让他自己去走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龙家花了半个多月,才从易家的一个园丁那里套到了一点点关于易清的消息。无论张叔怎么用重金诱惑,那人也只敢透露自家二少爷是被送去美国了。至于美国哪个州哪个城市,那人没再多说半个字。
美国那么大,知道的线索又那么少,要把易清找到,简直是比大海捞针还难。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关于易清的消息还是少之又少,龙天羽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甚至在昨天晚上,还发生了突发性的休克。
“肺部感染,必须立刻动手术。”主治医生通知龙妈。
“那请尽快安排啊,只要人没事,医生,其他的您都不要管。”龙妈心急如焚。
“我们也想马上安排。只是,令公子个人方面,还需要家属这边做下思想工作,因为病人拒绝配合。”医生对于这位得罪不起的贵公子很头疼。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劝,医生,你那边也先安排着吧。”
龙妈进了病房,看见龙天羽一直咳嗽不停,慌忙上前扶住他的上身,手在他的胸前轻抚着,一下一下给他顺气:“儿子,咱听医生的,先把病治好,好不好?”
龙天羽因为连续的咳嗽,脸上涨地通红,呼吸急促。他咳出了一身汗,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用手擦,只盯着龙妈:“妈,有易清的消息了吗?”
“快了,正在找。儿子,听话,咱先治病好吗?医生说了,你肺部受到感染,要马上动手术……”
“妈,你在骗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根本没去找易清?”
“咳、咳……”龙天羽因为激动,一下子气顺不上来,只剩剧烈的咳嗽。那一声声的咳嗽,简直是咳在龙妈的心上,一声一声喝她的血挖她的肉。
“羽啊,听话好不好?妈真的已经在找了,你再等等,好吗?”
“我要见易清。我要见易清……”龙天羽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嘶吼。激动中,他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不顾身上插着的其他的管子,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护士、护士……来人啊……”龙妈一个人根本按不住龙天羽,慌忙朝门外喊着求助。
等龙天羽被几个人按着强制性地打完一针镇定剂,慢慢地安静下来后,龙妈看着病床上陷入短暂昏迷的龙天羽,脸上满是悲怆。
儿子,你要什么,妈都给,给不起的,妈去求,好吗?妈去求易家,妈去求他们告诉我易清的下落。只要你能好,要妈做什么,妈都可以。
龙妈去了,她去求易家了。三十多度的烈日下,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易家的门外,站了整整一个中午。门卫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敢擅自去通报主人。直到看见门外的那个人脸色渐渐地越来越难看,身子都禁不住打颤的时候,他才怕出事,跑进房里通知了清妈。
清妈已经卧床几天了,易清的失联击垮了她最后一根神经,而清爸和易子峰放弃寻找易清的决定更让她绝望。一天一天对易清的想念和担心让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在这样一天天的伤心绝望中,她终于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这时候,她透过紧关着的窗户,看着站在烈日里的另一位母亲,又让她想起易清来,想起自己那个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消息的儿子来。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在女佣的搀扶下下了楼,又慢慢地走出了房门。
隔着铁门,她和龙妈对视着。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那时候剑拔弩张,都觉得是对方儿子的错,都在为自己的儿子那段不光彩的爱情开脱。可是,时隔半年,两个人再见面,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你来干嘛?” 清妈隔着铁门问了一句。
“易清被你们送到哪去了?”龙妈的腿有点站不住了,长久的暴晒让她有点脱水。
“你来就是问这个的吗?”清妈的嘴唇在发抖。易清到哪去了?我也想知道我儿子到哪去了,现在过地好不好。
“求你了,告诉我吧。我家天羽,只想见见他。我家天羽……”我家的天羽,在拿他的命在等啊。
清妈虚弱地笑了笑,你儿子丢了半条命,我呢,我连我儿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不要来了,没用的。我们也不知道易清在哪。”
清妈说完,就叫女佣过来扶着自己,缓缓地往回走。
龙妈不信,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了,这个答案不是她要的。龙天羽在等她,等她回去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一定要,一定要问到为止。她踉跄着跑到铁门前,用力地拍打着栏杆,铁门发出尖锐而凌乱的响声,“求你了,我求你了,告诉我吧……”
我求你了,这个即使在自己创业初期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一个人的女人,这个从不在人前示弱的女人,在此刻,在自己曾视为敌人的人面前,说出了求人的话。
清妈已经进去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铁门刺耳的声音在回响。龙妈手下渐渐地没了力气,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脚快站不住地往下滑。她握着栏杆,靠着铁门慢慢地蹲了下去,不顾水泥地上的灼热,坐到了上面。
“妈,回去吧。回去,陪我做手术。”
龙妈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让她一下子脑袋发昏,花了好几分钟才适应了强烈的光线,看清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龙天羽,他来了,被张叔背在背上,经久不见阳光的身子在明亮的阳光的照射下更显苍白。
龙天羽来了,他本来是不会来的,他本来应该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死死地撑着,和母亲斗气,让她为自己心痛,让她受不住,让她妥协去找易清。他不信如果母亲真的有派人去找的话,会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所以,他才宁可自己咳出血来,他也要撑着,逼着自己的母亲去行动。
可他最后还是来了,只是是被张叔硬背过来的。张叔实在看不下去了,做父母的像龙妈这样做到这个份上,对孩子就是一万个尽心尽力了。少爷不该再这么逼自己的母亲了,再逼,就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了。
“少爷,这次,你真的错怪夫人了。”张叔不顾护士的阻拦,背着龙天羽出了医院。
龙天羽坐在车里,远远地看见,看见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如何地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如何地苦苦哀求。他看见了,便也明白了,也死心了。母亲没骗他,是真的尽力了,是真的,找不到了。
“妈,我们回去。我去做手术。”龙天羽看着虚弱的龙妈,趴在张叔的背上,艰难地,苦涩地,又说了一遍。妈,我不跟你犟了,我不为难你了,不要再这么降低自己了,我会好好的,我会好起来的。
…………………………
龙天羽开始积极地配合治疗和复健,无论是治疗过程中的各种疼痛和药物引起的不良反应,还是复健中一次次艰难而痛苦地尝试,尝试正常的进食,尝试行走,尝试自己穿衣……还有,尝试微笑。
他从不说痛,对于反复的病情也从没有过一次怨言,医生说怎么做对自己的身体好,他就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照做。他总是对扎错针的护士笑,对每天来查房的医生笑,对龙妈笑,对来看望自己的兄弟们笑……在人前,他总是笑的,耐心的,好脾气的,多话的。只有在夜深人静,在一个人的病房里,他才会整夜整夜地睁着眼,隐去白天极力伪装的笑容,露出深藏其下的痛苦神色。
他不想再让母亲为自己操心了,母亲没有什么罪,不该让她受自己的折磨了。为了母亲,他会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他也会为了母亲不再担心自己而强颜欢笑,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地好起来,而自己的心,却在一天天中,死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年冬天,龙天羽是在病房里度过这充满各种事非一年的最后一晚的。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张亮和李景灏一起来看他,说是要陪他一起跨年。
他依旧下不了床,脚上的骨头裂了,长了这么久,竟然还没长好。几个月的努力,他好歹长了点肉,即使不能跟以前比,但总算脸上有了些血色,显得眼睛里也多了些光彩。
“羽哥,要不要看烟花?我和灏子买了一后备箱,今晚要不要闹闹?”
“看屁。几个大老爷们看什么烟花,矫情。”龙天羽笑笑。
“要不,我喊杨子和韩星一起过来吧。韩星那丫头最喜欢看烟花了。”
没等龙天羽再说什么,张亮就拿着电话出了病房,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在走廊上冲电话那边吼。
龙天羽对坐在不远处一直嗑瓜子的李景灏笑笑:“你和亮子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我说什么都不算数,你问他。”李景灏拿眼神指了指外面还在打电话的张亮。
其实龙天羽就是不问,光是他俩这几次一起来看自己时的状态,就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不一般了。“李景灏,亮子是实在人,在我们这帮兄弟里,他是办事最稳的一个。他和你之前玩过的那些不一样,你要敢玩他,我跟你死磕。”
李景灏递了一盘开心果到龙天羽面前:“我没跟他玩,是他在跟我玩。他你就放心吧,在我这里,他吃不了亏。”
见龙天羽没接盘子,他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多吃点开心果,开心下。你看你那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操。”龙天羽把盘子接了,却也没动里面的开心果,只又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如果吃几颗开心果就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话,世界上每天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自口杀了。
两个人正没话说的时候,张亮拿着电话走进来了,“杨子那没出息的,这才和韩星好上多久啊,竟然年三十就赖人家里不走了。这该多厚实的脸皮才扛得住啊,啧啧。”
“他俩过来不?不过来的话就不等了,咱先下去放了。”龙天羽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多钟了,再过一个多小时,这一年,就算过去了。
“来,敢不来吗?杨子说把他买的那些也一道拖过来,放一晚上。”
“你们这是要炸医院吧?”李景灏把落一身的瓜子皮直接往地上扫,“哗啦啦”地掉了一地,“跟医院还有这片区的治安警署打招呼了没?别到时把人都招来了……”
“他妈就你晦气,大过年的说这种扫兴的话。你要无聊能先走行不,在这碍眼睛。”张亮毫不客气地踢了李景灏一腿。
“得,就知道你们这些丫的是土霸王,天不怕地不怕。我去当个跑腿的,好歹去知会人一声,也让你们这些少爷把炮放爽了。”
李景灏站起身,在走过张亮身旁的时候,在他旁边耳语了一句。龙天羽也没听到说的是什么,却看到张亮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赶紧撇过脸去看向灯火通明的窗外,假装没看见刚才暧昧的一幕。
等杨一和韩星赶过来,已经是一小时以后的事了。杨一脸上通红,比煮透了的虾子还红。还没进房,就听见他在外面大着舌头嚷嚷开了:“羽哥,羽哥,你不厚道,只喊亮子不喊我。我不干的。”
杨一是被韩星半搀着晃进来的,一进房间,韩星就把他推倒在了沙发上,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嫌弃地看了眼沙发上的醉虾:“喝不了还喝那么多,出糗都出到姥姥家了。”
张亮看了眼杨一:“怎么,你们这是才从你姥姥家吃完年夜饭过来呢?”看看表,又补了句:“这都什么点了啊,才吃完?”
“今年几个舅舅都回来了,摆了两桌还坐不下。他呀,不能喝还使劲陪人喝,傻不拉几的,被我几个舅舅轮番整了好几次。要不是你的那个电话,今晚肯定得被灌到桌子底下去。”韩星从包里翻出解酒药,倒了温水端到杨一面前:“起来,把药吃了。”
杨一勉强从沙发上支起身子,红着眼看了眼韩星,笑嘻嘻地端过了杯子,乖乖地把药就着温水喝下去了。
杨一总算和韩星在一起了,龙天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打心里替杨一高兴。只是看着韩星倒水给喝醉了的杨一喂药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之前,自己身边也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自己喝醉的时候,给自己准备着醒酒药,还有一杯醒酒茶……
在思绪还要不受控制地往更多的地方想时,龙天羽强迫着把自己从回忆里拽了回来。为了压下那些开始往上窜的过往,他强迫自己做些别的:“快到时间了,你们先下去把烟花摆开了,到时一起放,壮观。”
张亮从小房间里推出轮椅:“羽哥,我推你下去。”
“我不下去了。我在上面看就行。”龙天羽的床紧挨着窗,一歪头就能看见外面的风景。更因为是处于高层,视野开阔,这个位置看烟花,确实不错。
刚吃了解酒药安静没几分钟的杨一马上不干了,满嘴酒气地就朝龙天羽床上靠:“羽哥,这怎么行。我特意过来就是陪你看烟花的。怎么能我们在下面放,你一个人在上面看呢?看我今晚背也要把你背下去。”
要不是韩星拦着,杨一就真的要上去掀龙天羽的被子了。
张亮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龙天羽望向窗外落寞的脸,他就不再进一步游说了。龙天羽的心情并没像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尤其是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这种特别容易让人五味杂陈的日子,张亮知道,羽哥已经尽力让自己高兴起来,不想扫大家的兴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执意要过来陪龙天羽跨年的主意来。早在龙天羽把龙妈从自己的身边支开说是要一个人过一个年的时候,自己就该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人只想尽力避开充斥全世界的欢乐和热闹,找一个安安静静的角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会。此刻的龙天羽就是这个人,而自己还很没脑子的不仅把自己和李景灏留在了这里,还把杨一和韩星拉了过来,要知道,这样的热闹,本来就不是龙天羽所期待的。
唉。张亮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和韩星一起扶着杨一,下去了。
两个人把两大车的烟花都搬下来,放到正对着龙天羽窗户下面的那片草地上时,真是壮观地很。杨一醉得走路有点飘,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吹风散酒,时不时地还在旁边瞎指挥:“诶,亮子,你摆个心形。到时一起点了,肯定带感。”
“星儿,你过来陪我坐着,让亮子一个人摆就行了。可别把你累着了。”
“……”
“……”
张亮听得直接从兜里揣了一把沙炮,“啪啪”全扔杨一脚边,那一串响声儿,吓得杨一直接从椅子上后仰过去了。
龙天羽在床上挪了挪,把窗户打开了一些,冷风马上呼呼地灌了进来,空气里有雪的味道。龙天羽又努力把身子朝窗户边靠了过去,强劲凛冽的寒风让他有点呼吸困难,他把手伸出窗外,从指尖处传来的冰凉慢慢地往上蔓延,那份刺骨的寒冷让他清醒。
“又要下雪了啊。”他自言自语着,朝下面看去,就看见张亮几个人正仰着头,拼命地朝自己挥手。
脸上带着独属于美好青春里灿烂而肆意的笑,让龙天羽看着,都在不知不觉中弯起了嘴角,跟着露出了一个算得上真心的笑。
李景灏不知道从哪还搞来了个喇叭,被杨一抢了过来,在零点即将到来的时候,拿着大喇叭朝龙天羽那边吼:“羽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嗯……”
杨一这一嗓子吼地有点大,整栋楼都被大喇叭吵醒了似的,很多只能在医院里过年的病人和家属都抛下了正在播放的春晚,趴窗户边上看热闹。
张亮见杨一有点词穷,忙挨着杨一,对着喇叭接了一句:“羽哥,什么事,兄弟们都在,兄弟们陪你。新年快乐。”
李景灏在后面飞快地点燃一个个烟花桶,“嘭”“嘭”,好几道亮光飞速地蹿上了天空,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然后在半空中绽放出无数的火花。电视里,零点的钟声响起,新年快乐的祝福快要从屏幕里冲出来般得朝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
龙天羽看着漫天绽放的烟火,红的、蓝的、紫的、绿的、黄的……,比着赛似的,一个蹿地比一个高,一个开地比一个大,刚还在为这个惊呼,下一秒马上又被另一个吸引住了目光。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和另一个人在零点的钟声里,也是看着满天的烟火,情景竟是如此地相似。只是今年,自己的身边少了那个人,少了那句比烟火还灿烂的“我爱你”。
听着从别的窗户里发出的一声声尖叫声和欢笑声,龙天羽扯了扯嘴角,想从嘴里也发出一声笑声来,可是努力了下后,还是放弃了。
龙天羽把头伸出窗外,闭上眼睛,把头向上仰着,尽力地让自己的上半身多点伸出窗外。眼睛里是一片漆黑,耳朵里是一片轰鸣,他闭着眼,感受到有什么落到了自己的脸上。凉凉的,轻轻的,软软地,落到了还没完全冻僵的脸上,一点、一点地覆盖在自己的唇上、眼睛上、额头上,然后,再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融化成几乎小不可见的水珠,被风吹去了。
是下雪了啊。龙天羽在心里笑了下,猛地睁开了眼,就看见洋洋洒洒的雪花从看不见的高空中飘落了下来,因为是仰着头,有好几朵还直接掉到了自己的眼睛里。他把头转过来,看见亮子几个正担心地往上面看着自己。
“下雪了。”他笑着,朝下面的几个人挥了挥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清自己说的话。
刚才,是在担心自己吧,担心自己一时想不开要跳楼?!龙天羽又笑了笑,好不容易才捡回了条命,怎么可能又亲手把自己葬送了呢?自己没那么矫情。
嘴唇上,还残留着被雪湿润过后的冰凉触感,湿湿冷冷的,像极了那个人唇上的感觉。那个人啊,在冬天里,总是穿再多的衣服都捂不暖,一整天都全身冰凉的。他总是心疼地把他的手揣在自己的口袋里,紧紧地握着,握到他血液开始流通,手上通红了也不松手。
今年冬天这么冷,那个人,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还有没有,手脚冰凉?
张亮几个足足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两车的烟花消耗掉了,上来的时候,头上、身上全是烟花散落下来的细屑。杨一还在下面陪韩星看烟花,没有一起上来。兴许是太过兴奋,张亮竟然走到床前,轻轻地抱了下龙天羽:“羽哥,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龙天羽的目光越过张亮的肩头,看见李景灏又在无聊地拨弄盘里的瓜子了,“亮子,你们都回去吧,不要陪我了。我有点困,想睡觉了。”
龙天羽感受到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紧了紧,然后又很快地松开了,恍惚中,好像还听见张亮在自己耳边的一声轻叹。但他很快就看见张亮咧着嘴对自己笑着,搓着手:“羽哥,那你先睡,我们就先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龙天羽把吵吵闹闹的电视机关掉,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有发现什么吗?”
“少爷,没有。没有看到人回来。”
“……知道了。”
挂了电话,把手机远远地扔到沙发上。窗户大打开,任满室灌满寒风与飞雪。龙天羽感受着这寒冷,想象着环绕在自己周身的气体,是从那个人身上带出来的冷冽。
这样的夜晚,他的被窝,也不知暖不暖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景灏开车带张亮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在车上扯着扯着又扯到了龙天羽身上:“看来你大哥被易清伤地不轻啊。这么久了还没走出来?”
“够呛。”张亮想起这个就有点气闷,“羽哥算是栽在这事上了。”
“谁他妈要是敢那样对我,看我不弄死他。”李景灏在前面阴沉着冒出了这么一句。
张亮就坐在副驾驶,听了李景灏的话,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就事论事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对于这种事,他不想往深里想,所以只把头偏了过去,转向窗外,当做没听见的样子。
下一秒,就有一只手掐在了自己的脖颈处,以无法反抗的力气强迫着让人转回了头,“我刚说的话,你记住了。”
“你妹。”张亮把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掰开,这回不再偏头了,而是直直地盯着前面,思绪却因为旁边人的那句话而飘到了几个月之前。
其实回想起自己和李景灏这几个月的生活,张亮就会想起周杰伦的那句歌词“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只是,需要把“爱情”两字去掉而已。
他跟李景灏之间,已经能称地上是爱情吗?什么样的爱情,是羽哥和易清那样的?还是杨一和韩星那样的?好像哪一种,都套用不到自己和李景灏身上。
那么,如果不算爱情的话,这种三不五时就凑一块上床的关系又该用什么来定义?炮友吗?算是炮友吧。嗯,炮友!
这种奇怪的关系,到底是才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就是,从狗血的第一次开始的吧。
那阵子,应该是因为龙天羽醒来后的关系,自己一直挺高兴的。这人一高兴啊,神经就会松懈下来,于是,张亮就任由自己的大脑在睡梦中的时候天马行空了。只是,当李景灏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后,张亮就有点慌了。
按理说,这佛也拜了,开过光的玉佩也戴了,不该再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啊。因为这,他又偷偷地跑到据说算命很灵的一位大师那里算了一卦。那大师拿了他的签,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张亮一眼,说道:“施主最近有血光之灾,建议少吃辛辣食物,自求多福。”那大师说完后,连算卦的钱都没收,就把张亮请出去了。
张亮听得那一句血光之灾,吓得自己赶紧到学校请了病假,拎了个小包就开车回家避难去了。对于张亮的突然回来,张爸张妈倒没多问,只有张瑾萱除了上学不在家外,其余时间都缠着张亮好奇地问东问西。
暑假的时候,她也去过几次张亮的火锅店,每次很巧的,都能碰到李景灏也在那里。她吧,每次想从张亮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可把她那颗八卦意淫的心折磨地够惨。
如今眼见着自己最喜欢的清羽cp已成往事,她不得不把自己的所有注意力转移到哥哥和李景灏这一对上。于是,张亮在家待着的这几天,耳边时刻回响着的,就是“李景灏”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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