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纹戒之清羽/你是我的限量版 作者:吻者
正文 第33节
纹戒之清羽/你是我的限量版 作者:吻者
第33节
“不用,我吃医院里的就很好。”龙妈把姚瑶的手拉了过来,朝龙天羽摇了摇,“你看,这是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你奶奶传给我的结婚戒指。我叫人拿去改了下,改成了小姚的尺寸,好不好看?”
她没注意到龙天羽脸上的异常,很是兴奋的样子,一直拉着姚瑶戴戒指的那只手给龙天羽看。龙天羽看了一眼,那是一只翡翠戒指,玉的水头很足,是龙家祖祖辈辈世代传下来的,很有些年头了,价值不菲。母亲虽然还有很多比这更贵重的珠宝,但这只却是母亲的最爱,只在重要的场合才舍得拿出来戴一下。
“妈,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我和姚瑶的订婚戒早就买好了,这只你留着。”龙天羽朝姚瑶看着,示意她把手上的戒指还给母亲。
姚瑶听了他的话,马上就要去取手上的戒指,被龙妈一把制止住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戒指本来就是传给龙家媳妇的。妈老早就盼着把戒指交出去的这一天了。小姚,你收着就行了,别听他胡说。”
龙天羽站在那里,裤袋里装着的是母亲和易清签的那份协议书,他把它紧紧地攥着,看着母亲脸上的笑,攥地手生疼。
“怎么这么看着妈?有什么事吗?”龙妈又拉着姚瑶的手,两个人看着戒指又说笑了一阵,这才抬起头,问了龙天羽一句。
那些憋了一路想要对母亲说出来的话,那种不管千难万阻也要向母亲坦白的心情,在对上母亲看过来的眼睛的那一刻,全都堵在了胸口,龙天羽把手里攥着那张纸,揉成了一团,低下头:“没事,我去外面透透气。”
他走了出去,一口气冲到洗手间的一个隔间里,门还没关上,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了隔间白色的瓷砖上,像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雨。他右手撑在墙壁上,左手粗暴地解开衬衫最上的几粒扣子,然后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感受到一股窒息般的晕眩,胸口像被钉住般的一阵钻心地疼,他张开嘴想喊,想大声地吼,可是身体却难受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痛苦地张大着嘴,一遍遍地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任凭泪水在脸上决堤。
易清,他在心底里念着他的名字,易清,易清,易清,易清……每多念一遍,心痛就增加一分,好痛,痛地他弓着身子,撑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用力地按着自己的胸口,蜷缩成一团。
他爱易清,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还要爱他,甚至比过去的自己还要更爱他。他多想重新找到易清,将他过去七年里受过的那些苦,用加倍加加倍的好来疼他爱他。他多想和易清在一起,将两人失缺的七年时光用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的朝夕相对来慢慢地填满。
那个在他过去的年月里最爱的男人,那个他最想拥在怀里好好疼一辈子的人,那个他现在一想起心就揪疼的男人,那个他想爱却无法再爱的男人。易清,原谅我知道地太晚了,原谅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没有退路了,母亲已经快不行了,她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他不能只顾着自己,再这么不孝下去了。
这现实的痛苦压得他毫无形象可言地蹲在厕所的隔间里哭地失了声,像一尾被抛上岸脱水的鱼,拼劲全力地呼吸着,奋力地挣扎着,却还是逃不了濒死的命运,绝望而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更到这里看的人还是这么少,如果不是在别的地方也一直有读者在支持着,晋江这边真的是有种更不下去的感觉。有时也会看着那些头榜上点击率老高的文,不知道别人的文精彩在哪里了就有那么多人拥护着。
只是小小的吐槽下,希望不会影响你们的心情,在这也坚持半年多了,即使一直没什么人,但也努力更了下去。今天任性一下发点小情绪,以后不会了。
这边我会继续更完的,不管有人没人看,不会让你们掉坑的。
加油!
☆、第二百一十二章
龙妈的葬礼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因为上门吊唁的人实在太多,车子几乎从龙家门前的那条路开始堵了差不多两公里,动用了交警队一整个支队维持次序都不管用,一度陷入交通瘫痪状态。
龙天羽穿着黑色的西装,手臂上戴着一条黑布,大部分时间里都需要一动不动地跪在灵堂的一侧,接受宾客的吊唁和安慰,遇上特别重要的来宾,除了表示感谢,还要自己亲自陪同一番。到了晚上,等前来吊唁的人都散去了,他还要跪在母亲的灵台前守夜,一跪就是一整晚,不吃也不睡。
他说话不多,对上别人的安慰和投过来的关心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点个头,最多说一句“谢谢”。偶尔对上几个哭得厉害的来人,他还会反过去安慰别人几句,叫人过来帮着安抚情绪。
自从那天从医院出来后,他就没再流过一滴眼泪,即使是母亲骨灰下葬的那一天,都没见他擦下泪。他冷静地根本不像个常人,在那样的环境里,即使连张亮他们那群哥们一个个都忍不住偷偷擦眼泪,他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他心里跟装着明镜似的,没出半点纰漏。
这一个星期里,杨一在旁边陪着他,看他拢共睡了不超过十小时,一天吃的东西还没别人一顿吃的多,处理过的事情却是别人的两倍多。
用韩星的话就是:“天羽是不是魔怔了。”
“昨晚又是一整晚没睡,我半夜特意起来开了他卧室的门查看了下。他没睡,坐在床上抽烟。我喊他睡觉,他就说睡不着。”龙妈下葬后的第二天,杨一几个聚在一起,为龙天羽的事担心着。
“这样下去,迟早要垮掉的。不吃不喝不睡觉,铁人也撑不了这么久啊。”张亮听着一阵头疼。
“他公司现在怎么样?阿姨这么一走,会不会有人趁机出什么乱子?”韩星关心着。
“公司那边先暂时由几位副总代理着,姚瑶也在那边帮忙,毕竟她在羽哥身边待了那么久,很多事她最清楚。”
张亮喝了口茶,眼神里满是担忧:“公司里一时半会还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羽哥。他一直这么憋着不发泄出来,我怕他又会像很久以前那样自暴自弃来麻醉自己。”
“你和杨一二十四小时轮流在他身边陪着,即使出什么事也能马上知道。可以的话,拉他出去散散心,别让他一整天闷在家里,不利于情绪的抒发。”韩星说完,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张亮眯了她一眼,朝杨一说道:“你还是别去了,星星不是快到临产期了吗。羽哥那边我和李景灏两个人轮流守着就行了,再不行,我就叫果果过来也是可以的。”
三个人就这事又争论了一番,最后勉强协商下来后,几个人一起回到龙天羽的住处,开门进去一瞧,人却不见了。
打电话过去,关机。张亮马上打到了公司,让人上楼查看了龙天羽在公司里的房间,也没人。
车子还停在家门前好好的,人却不见了。
几个人满屋子的找,后来还是韩星细心,在客厅的桌子脚下发现了一张纸,叫杨一捡起来看了,是龙天羽留下的字条:我出去走走,过几天回来,无紧急的事不要找我。
三个人对着那张字条相顾无言,心事重重。
龙天羽从家里出来,本来只是想下楼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就看见窝在客厅沙发上的一一。这之前,它都被寄养在宠物之家里,是昨天才被张亮接回家里来的,此刻见到了龙天羽,兴许是太久没见面的缘故,竟然难得的没像之前那么的态度高冷,反而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围着龙天羽跳上跳下,尾巴甩地上了天。
龙天羽蹲下身子,抱着它的头揉了揉,然后转身去了厨房,拿了一袋干面包就要上楼,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裤腿就被一一咬住了。他甩了甩腿,一一咬得挺紧的,硬是没把它从自己裤管上甩下去。
“干嘛?”他朝一一问了句。这是这么些天来,他第一次从自己的那个世界里走出来,去关注另外一件东西。
一一看着他,死咬着裤管不松口,身子一个劲地往后退,嘴里还小声呜咽着。
龙天羽朝大门口看了看:“想出去?”
“汪汪”,像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一一松开了他的裤管,朝他叫了两声,还很自觉地把丢在客厅角落的项圈给叼了过来,放到龙天羽面前的地板上。
龙天羽把面包放下了,站在那里沉思了一阵,然后走到楼上换了身衣服,随身带了个钱包,一个手机,在桌上给张亮他们留了张字条,就带着一一出门去了。
他带着一一沿着家门前的那条路一直走,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只任凭一一在前面牵着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了下去。
中午的太阳还有点大,途中路过一家咖啡馆,他带着一一进去了,找了个卡座,点满了一桌的点心,坐在沙发上吃一会点心发一会呆,慢慢地熬到了下午。
他看着阳光一点点地从桌面的咖啡渍上移到了一一吃剩下的饼干上,然后又落到了对面打着瞌睡的一一身上,再然后慢慢地消失,咖啡馆里开了灯。
旁边的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他还是和一一坐在那里,桌上点的那些东西,除了一一吃了那点,龙天羽只喝了一杯咖啡和一小份点心。
他望着黑下来的天,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他不想回家里,家里到处都是母亲用过的东西,无论走到哪都能让他想起母亲,想起她在这个房子里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这些让他受不了。
他也不想回公司里的那个家,那里是母亲亲手建造的帝国,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母亲曾经的存在,这些,他也受不了。
他只想逃走,逃到一个不会让他想起母亲的地方,一个能让他忘记这一切的地方。
一一从睡梦里醒了过来,跳下了椅子,朝他摇了摇尾巴,要往外走。
他不得已,牵着他去柜台付完帐,走了出去,站在马路边上,不知何去何从。
他从咖啡馆出来,也不知道要去哪,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公园,就带着一一进去了。一人一狗花了一个小时慢慢地把公园溜达了一圈,然后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愣,到最后怎么就睡着了都不知道。到了半夜的时候,龙天羽被公园里巡逻的保安射过来的灯光和旁边的一一吵醒了。
“小伙子,这么晚了睡在外面很危险的,看你穿的这么好,也不像没地方睡觉的样子啊。赶紧回去吧。”巡逻的保安拿手电筒朝他脸上晃了晃。
龙天羽被灯光刺得差点睁不开眼,从长椅上面站了起来,牵着一一,在保安不住的摇头中离开了。刚才的那一觉,算的上是这阵子自己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
午夜的街道上有点安静,路上的行人不多,他像一个梦游症患者,面容憔悴,神情呆滞,被一条狗带着在街上游荡来游荡去。
他突然有点喜欢这个时候,他想象着自己此刻走在一座沉睡的城市里,所有的人都睡去了,只有他和一一醒着。他可以尽情地大声说话、大声笑,也可以破口大骂,更加可以放肆大哭,因为所有人都睡着了,无论自己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知道。
一想到这里,他就笑了,在他憔悴地不成人样的脸上,显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从他的嘴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有路人和他擦肩而过,不小心瞥到了他脸上露出的怪异的笑容,像见了鬼一样的,惊得飞快地从他身边跑走了。
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活成了一只鬼。
一直走到天微微亮,环卫工人开始上街扫地,卖早餐的开始出来摆摊的时候,龙天羽才带着一一,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他怕见到人,怕见到别人脸上的笑,怕听见别人嘴里发出的笑声,他也怕看到哭,怕听到哭声,他怕这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高兴的还是悲伤的,都让他没来由地想起自己离世不久的母亲。
所以他要走,要趁着所有的人都从睡梦里醒过来之前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出租车将他送到书店的门口,龙天羽付了车费,牵着一一下了车,在临街的几家店面还没开门之前进到了店里,上了二楼,回到了易清的房间。
他把一一的项圈解开了,任它在一楼和二楼跑上跑下,自己却一下子瘫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几乎不到半分钟,就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易清这里,在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的时候,他犹豫了两三分钟,然后脱口而出这个地址。直到他躺到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沉沉地睡过去之前,他才知道了原因。这里,使他心安。
龙天羽在这里待了下来。他会在很晚的时候带一一去很远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买烟买酒,还有一一的狗粮,然后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喝酒睡觉。
易清在接到他的电话时,法国那边还是大白天,他正和自己先前几个同学相约在餐厅里吃东西。
“易清,你回来。”龙天羽喝了酒,声音含混不清。
“请问哪位?”易清从安静的餐厅里走了出来,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没怎么听清楚那边在说什么。
“你回来。”龙天羽又说了一遍。
易清这次听清楚了,他握着手机,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问了句:“龙天羽?”
“易清你回来。”龙天羽嘟囔着,醉得连手机都握不住,一下子从脸上滑落了下去,被一边的一一看见了,扑过来咬住,直接叼走了。龙天羽醉呼呼地看着一一把自己的手机抢走了都没力气追上去,直接倒在沙发旁边的地上睡过去了。
易清在那边一开始还能听见人说话,到了后来就只剩下叮叮咚咚、啪嗒啪嗒各种怪异的声音,只好挂断了重新打过去,那边却再没人接了。
他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想着那人刚才说的那些话,在街道上站了足足十来多分钟,直到朋友出来喊他才进去了。
刚才打电话的,是龙天羽,没错的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易清接完电话回到餐厅里后,也没多大心思继续聚餐下去,和同学吃完饭后,就先回酒店去了。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又拿着手机拨了过去,才发现那边已经关机了。
他算了下时间,龙天羽那边应该已经是半夜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听声音好像还是喝醉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来这边也有十多天了,笔试已经考完,易清觉得自己没多大问题,就等着结果出来后参加下一轮的面试了。这些天,他除了等通知外,就是和以前的同学朋友还有同事聚会。这里的人大多热情而友好,自己在这里待了六年,即使是不好相处的性格,却也交到了一些对自己很好的朋友。时隔一年回到这里,竟然开始怀念起以前在这里的时光来,虽艰辛,却自觉比国内过的那一年要活地轻松,至少在这里,不会有和龙天羽一次次的针锋相对,也不会有家人满怀善意的对自己感情的追问。
易清把手机刚放下,就来了电话,拿起来一看,却是夏文奕打过来的:“今天聚餐怎么样?我还以为你们会玩很晚,没想到紧赶着把事情处理完了打电话过去,你们已经散了。怎么回事?”
“有点困,就先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聚,不差这一次。”
夏文奕在那边笑了笑:“也是,反正你以后都待在这边了。对了,笔试那边我跟朋友打听过了,恭喜通过。”
易清听了也不觉得意外,只问道:“面试什么时候?”
“我估计下周就会公布笔试结果,面试的话,应该在那之后没几天就会有安排。”
“行,我等着。”
夏文奕在那边停顿了下,然后试探着问了易清一句:“要不去外面玩一圈再回来?在这干等也无聊。”
“你不是有事要忙吗,不必了。正好以前的导师知道我回来了,要我帮着辅导下几个学弟,我也答应了。”
“哦。”听了易清的话,夏文奕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改口道:“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打电话过来。”
易清挂了电话,看着通话记录里那个号码,有点出神。龙天羽之前从没打过电话给他,这次突然打了这么一通,还说了那些话,怎么也不像他的风格。
按着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他也知道,龙天羽对自己的恨早就不是一些些可以形容的了,此后的互不打扰,算地上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宽容。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轻易打这通电话?!
易清把床边的平板拿了过来,打开了,稍稍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网页,在搜索那一栏打上了“龙氏集团婚礼”几个字。
这么些天来,尽管自己一直在回避着那个日子,甚至有些庆幸能有这么个好的理由赶在龙天羽订婚之前离开,但偶尔一走神,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人,已经为人夫了。
手指按下回车键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是发疯了才会找虐般地突然要去关注他的消息,并且还是这一条。
他等了几秒,没等页面跳出来,就“啪嗒”一声把电脑合上了,然后把房间里的窗帘都拉上了,透不进半点光进来,闷着头睡觉。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竟然出了一身的汗。他把窗帘拉开了,外面天色已黑。房间里的空调明明好好的,他却觉得燥热地不行,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全喝光了也没纾解掉内心莫名的烦闷。
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白天里龙天羽那句醉呼呼的“易清,回来陪我。”
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到浴室里重新冲了个澡,浇掉了心头挥之不去的烦躁,然后回到了房间,把平板拿了起来,打开了,定了定神,输入了那几个字。
关于“龙氏集团婚礼”的消息从页面上一条条显示了出来,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各式关于婚礼如何隆重如何豪华的报道,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各种关于龙妈去世的消息。
易清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一条条地打开仔细看了,直到在最后一条新闻报道里,他看见龙天羽顶着憔悴的面容,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菊花,在一群保安的簇拥下,从墓园的门口出来,无视等在门前的各路记者的追问,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龙妈走了,走得这么突然,不知道龙天羽当时是怎么接受了这个消息,又是如何熬过这些天的。没想到自己出国没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关了电脑,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想着此刻的龙天羽醉倒在了哪里,身边有没有人照顾着。
他摸到了床上的手机,又给白天的那个电话打了过去,显示的却仍是关机状态。
易清下了床,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然后拿起了房间里的座机,打给了酒店的前台:“帮我订张直飞中国s市的飞机票,要最早最快的那一班。”
那边的酒店房间他早就预付了两个月的定金,想着还会回来,便也没有退房。前台也算给力,竟然给他找了一家当晚的航班,他也没多犹豫,随便清理了几件衣服就坐车赶去了机场。
连续飞了十多个小时,在飞机上也因为龙天羽的事而没有怎么睡好觉,当飞机降落在s市xx机场的时候,易清从飞机上下来,看着黑蒙蒙的天,有种自己还在法国的错觉。
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回家里,父母和哥哥知道他突然回来肯定会问东问西。书店那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自己打包好了,如果回那里的话,今晚肯定又要整理到半夜才能睡上一觉,但仔细想想,身体累点总好过精神折磨,所以从机场一坐上出租车,他就叫司机往书店那边开去了。
一直到坐在出租车上,他都想不清楚自己这次回来到底要干什么。只知道在关上电脑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如果自己不回来一趟,就一直不会心安。
他自知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份,根本帮不了龙天羽什么,也不配去帮。但只要一想到他因为母亲的事,有可能一个人跑到哪个不知名的小酒馆给自己灌个半死,或者把自己关起来整日整日不见人,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非回来不可。
那通电话,不管是他在喝得断片的时候无意打过来的,还是清醒着的时候想找人发泄,如果不知道龙妈去世的消息,易清至少还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忘掉。但是现在,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了龙天羽的那句话,他也必须要回来。至少,要看到他好好的,自己才算放心了。
他下了车,走到书店门口想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上的锁早就不见了。
不可能是遭贼了吧?
推门进去了,还没朝楼梯那里走几步,模模糊糊地就看见一道黑影朝自己冲了过来,扑到了自己的身上。
易清躲了一下,摸到墙壁上的开光,打开了一楼的灯。那朝自己扑过来的,竟然是一只狗。他瞧了阵,不敢确定眼前这只瘦不拉几、全身脏兮兮的狗是不是一一,但那咕噜咕噜黑闪闪的眼珠子却很相像。
“一一?”他朝一个劲扑向自己的狗喊了一声。
那狗蹦得更欢了,呜呜地叫了几声,然后拿脑袋在他的小腿处蹭了蹭,撒娇似的。
易清朝它刚才跑下来的二楼望了一眼,那上面没开灯。他快步走上了楼梯,房间门是开着的,还没走到门口,从里传出来的酒味和烟味就已经呛得人无法呼吸。
他走了进去,把包放在门边,看见客厅的沙发那里坐了个人,嘴里吸着一根烟,因为背着光,看不清人的脸。易清也没开灯,就着外面透进来的光朝人影那边走了过去,不小心踢到了地板上好几个空酒瓶子,“哗啦啦”地在寂静的房间里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那人之前一直靠坐在沙发边上没动,连易清进来了都没朝门口看一眼,直到这时候才转过了头,朝酒瓶子发出的声音这边看了过来。
易清一路踢着酒瓶子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龙天羽仰着头看着易清,嘴里的烟都忘了拿,易清低着头也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对看了好久,直到易清伸出手,把龙天羽嘴里的烟拿了下来,丢到旁边的桌子上,摁熄了,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你怎么回来了?”龙天羽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高了,看见了易清的幻影。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跟别人说过话了,此刻对上一个幻影,说说也不要紧。
“嗯。”易清低低地应了他一声。
龙天羽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易清,是你?”
“是。”易清转过头,看向他,“我回来了。”
黑暗里,他看不太清龙天羽的脸,只能从他干涩的声音和满身的烟酒味中,感觉出眼前这个人的颓唐。
龙天羽把脸凑了过去,盯着易清看了好一阵。他感受到从易清鼻翼里呼出的热热的气体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还有微光里他投在眼睑下轻轻颤动的睫毛的剪影。是易清,不是自己的幻想,是真真实实的易清。
他感觉到自己鼻头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易清,我妈没了。”
易清,我没妈了,以后这世上,我就是一个人了。
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易清,像堕入无边黑暗里看见的最后的一点光那样,死死地抓着不放手。他抱着他,好似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那么地用力,同时却又那么地悲伤。
“我没妈了。”他的头靠在易清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从龙天羽心底里嘶喊出来的那几声回荡在易清的耳边,听得他心一阵一阵地疼。如果自己没有回来,不知道这个人还会在这里不人不鬼地待多久,更不知道他会如何挨过这一切。
易清伸出了手,反手抱住了龙天羽,任他搭在自己的肩头,哭地声嘶力竭。
感受到易清的回抱,龙天羽哭地更凶了。这是自医院里出来后这么久,他第一次在人前掉下了泪,哭出了声,哭地像一个没了妈的孩子。而他又确实是,真的没妈了。
易清是唯一一个能让龙天羽将自己的伤口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的人,是龙天羽受伤无助时最想找到的那个可以庇护自己安全的洞穴,是龙天羽此时此刻,最想要他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些在人前强装出来的坚强和镇定,那些拼命忍住的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抱住易清的这一刻,全都卸下了伪装,露出深藏其中的脆弱和隐忍已久的悲伤,化作了放肆的痛哭和泛滥的泪水,一股脑儿地喷涌出来,淹没了一切。
易清紧抱着他,感受着肩膀上一片湿湿热热,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幸好是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龙天羽哭了好久,眼泪刹不住车似的从眼里涌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易清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后来的自己越来越疲惫,然后就那么靠在易清的肩膀上,抽噎着睡了过去。
易清一直等到龙天羽不哭了睡了过去,才小心地挪了下身子,让龙天羽靠在自己的怀里,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进到卧室里,将他放在了床上。
他开了床头一小盏灯,借着幽暗的灯光细细看了阵龙天羽的面容。眼角还挂着泪水,脸上湿湿一片全是泪痕,胡子拉喳着,即使睡着了,那留在面上的悲伤却还未退却,憔悴而悲戚。
易清从衣柜里拿了自己的睡衣裤出来,又到洗手间里打了水,把龙天羽身上沾满烟酒味的衣裤都脱了,用湿毛巾给他洗了脸,又给他擦了下身子,替他穿好睡衣裤,然后才将他从新放回到床上,给他盖了薄薄的被子。
他坐在床边上,看着洗干净脸,换上干净睡衣裤后的龙天羽,想着自己不在的这些天里,他是怎么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手不由得抚上他的额头,轻轻地把两道紧拧在一起的眉毛给顺开了。
龙天羽在睡梦中动了动,脑袋偏了过去,避开了易清放在自己脸上的手,陷入更深的睡梦之中。
易清站起身来,把他换下来的衣裤拿起来,熄了灯,走出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里已经开了灯,地板上到处都是空酒瓶子、烟蒂,还有各种分辨不出名字的食物残渣、液体残渍。
龙天羽占了卧室,今晚要想在客厅里睡上一觉,不把这清理干净是不行的了。
易清把客厅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通风透气,酒瓶子装了满满一垃圾袋提到楼下去了,然后又拖了好几次地板才把那上面的污渍给清理干净了。等把这一切都弄完,都快天亮了。
一连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没休息,回来又不停歇地干了这些,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他差点没靠着墙壁睡了过去。勉强着打起精神洗了个澡,把脏衣服什么的全扔进了洗衣机里,然后给手机定了闹钟后,就一头栽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再也起不来了。
龙天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眼睛肿了起来,得用好大的力才能睁开。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难闻的气味已经没了,还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裤,昨晚发生的一些事情在他脑子里闪现,他隐约记起易清好像回来了。
他下了床,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光着脚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卧室,看到客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和自己刚来的那一天一样。看来自己没有记错,易清是真的回来了,龙天羽在心里这么想着,然后走到了洗手间里,里面没有人。他又走到厨房里瞧了瞧,里面也没有人。
“易清?”他返回到客厅里,朝房间里喊了一声。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易清其实没有回来,或者他回来了,却又走了。
“易清?”他又喊了一声,等不及再去听回应,他急急地跑到了门口,拉开门就要往楼下跑去。
“你去哪?”易清站在门口,拿着钥匙正要开门,龙天羽突然从里拉开了门冲了出来,差点没撞到他身上。他往后退了几步,站稳了,眼睛落在龙天羽光着的脚上:“怎么不穿鞋?”
龙天羽站在门口,看见易清就在自己的面前,那颗不安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了下去,只是对上易清的询问,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默不作声地盯着易清,生怕他从自己眼前消失似的。
易清见他不回答,只好自己提着东西先进到了屋里,从鞋柜里取了一双拖鞋来放到龙天羽脚边,然后进到厨房去了。
他昨晚很晚才睡,闹钟又设地很早,中间拢共就睡了那么三四个小时。醒来后把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捞出来晾好了,又把脏地不成狗样的一一拉到浴室里洗了个澡,带着它到一楼把毛吹干了,然后就出门骑车去超市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
龙天羽把拖鞋穿上了,跟着易清到了厨房那里,站在门边上瞧着易清从提回来的袋子里一样一样地往冰箱里放东西,有蔬菜、水果、鸡蛋、肉、海鲜,还有牛奶、饮料……那么一大袋东西提回来,肯定很重很费力气的。他不由地朝易清的手看了过去,就看见他的手掌上有几道红红的像是被袋子勒出来的印子。
他看得出神,丝毫没察觉到易清已经把冰箱关上,从袋子里拿出了牙刷和几条毛巾,递到了他的面前:“洗澡后出来吃早餐。你要吃什么?”
“什么?”直到易清问了第二遍,龙天羽才回过神来,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愣愣地反问道。
“你想吃什么?”易清打开冰箱,一边看着里面的食物一边问:“鸡蛋三明治、烤面包、瘦肉粥……”
“有面条吗?”龙天羽问。明明只要能吃到他亲手做的东西就很满足了,却还是忍不住要更多。
易清看了眼龙天羽,点点头:“好。”
龙天羽拿着他给的洗漱用品进到了浴室里,终于有了一点点想收拾下自己的心情。
易清下了楼,骑着单车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他没买面,照着龙天羽现在的精神状况,他都不能肯定自己做的东西他会不会吃。所以一听到他说要吃面的时候,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肯吃东西总是好事情。
龙天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胡子刮了,干净利落了不少。他坐在餐桌前,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热气腾腾的面条,拿起筷子,半天没舍得下筷。
“再不吃就坨了。”易清已经吃了一小半了还不见龙天羽动口,忍不住叫了他一句。
龙天羽透过蒸腾着的热气,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易清,易清的脸孔同样被热气笼罩着,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西红柿酸酸甜甜,鸡蛋细嫩,面条煮的刚刚好,即使一切完美,但到底材料有限,最终端上桌的也只不过是一碗简单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而已,和高档餐厅里那些动则几千上万的高级料理不能比。而龙天羽夹了一筷,只吃了一口,就哽咽着湿了眼眶,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母亲生前不是下厨的高手,唯一拿得出手的厨艺就是下面了,盖浇面、杂酱面、凉拌面、汤面……啥样的她都会,这全都得益于她之前忙的时候没时间给上小学的龙天羽煮饭炒菜做早晚餐,面条最容易做,不耗多少时间,所以她才三不五时地就给龙天羽吃面条,怕他吃得厌烦了,就换着花样做。
兴许是小时候吃面条吃怕了,等以后家里有钱了,龙天羽就再没碰过面条这东西,有时候龙妈一时兴起要给他做一次,他也是死拧着脖子不吃的。
如今母亲走了,没想到曾经最讨厌的东西,却成了现在最怀念的。
他吃着面条,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以面条为主食的日子,想起了母亲为自己整日在外奔波劳碌的那些苦日子,眼泪终于藏不住,滴进了面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生怕易清会发现自己掉了泪,只能把头埋得更低了,大口大口地吃着。
易清没做声,自己吃完后收拾了碗筷到厨房里去了。一直等到龙天羽吃完了面去洗手间洗脸去了才出来把他的碗也收走,拿到厨房里一道洗了。
尽管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些热气,龙天羽还把头埋地那么低,但从他脸上掉下来的泪,易清还是看见了。这样的龙天羽,他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似乎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过苍白而多余。
自己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陪着他,陪他一起撑一起熬,一起从这个噩梦里走出来,然后再各奔东西。
龙天羽吃完早餐后就又进到卧室里休息去了。易清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去打扰他,任他一个人在卧室里呆着。他给一一喂了狗粮后,自己又把客厅里拖了一遍,连着所有的角角落落都不放过,然后躺在沙发上,还没过一会,就又睡着了。
这两天下来,实在是把他累得够呛。
那一整天,要不是夏文奕打电话过来,易清觉得自己可以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之前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就去酒店找你了。前台跟我说你回国了。”夏文奕在那边有点担心地问:“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就回去了,连我都没告诉一声?”
“我现在在家里了。突然想回来就回来了,没什么事。”
“那你这边的面试还参不参加了?”
“不是还有十来天吗,回去的话也来得及。”
“易清你有事别瞒着我。要是家里真出事了,我打电话给你哥那边也是能问出来的。”夏文奕有点信不过,易清前天晚上还和自己说要帮以前的导师带学弟,怎么突然就决定回国了。这么草率的做法,一点都不像易清能做出来的事。
“这我私事,你别插手。”易清没了耐性。
夏文奕沉默了会,声音放低了:“好,我不问。面试时间出来后我告诉你,到时记得提前买票过来。”
“好。”
易清挂了电话,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才知道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一天,月亮都出来了。
他从沙发上起来,开了灯,打开卧室的门朝里看了眼,龙天羽还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刚睡过去还是和自己一样一直睡了那么久。
易清也没叫醒他,估计着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现在好好地恶补一下也好。
倒是一一,见他醒来后,马上从客厅里的一角冲了出来,围着他直转。他给它喂了狗粮后,就带着它去楼下胡同里逛了几圈,算是给它放放风。
一一也是可怜,被寄养在宠物店里的那一个星期可把它受罪的,每天对着那么多阿猫阿狗的,吵得它吃不香睡不着,天天就盼着龙天羽来接它回家。好不容易被接回去了,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变故,要不是一天都见不着龙天羽个人影,要不就是见着了他也无视自己。终于逮着次机会让他注意到自己了,拼了命地要他带着自己出去散散步,没想到这么一走就走了一整晚,差点没把它的狗腿走残废了。
后来被龙天羽带到了易清这里,这地方它是记得的,自己之前来过。一上到二楼,它就想起那个对它很好很温柔的大帅哥来,本以为自己这阵子的苦日子可算熬到头了,没想到一连好几天没等到大帅哥的出现,自己倒是天天陪着龙天羽过上了有一顿没一顿的地狱般日子,活生生把自己身上的膘都给熬没了,一身棕黄发亮的皮毛也没了往日神采,简直苦逼地不得了。
万幸老天开眼,到最后总算让它盼到了易清回来。龙天羽那边它是打算放弃了,以后自己的幸福狗生,一一觉地还是得傍着此刻牵着自己出来溜达的一易清身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就凑到了他身旁,把脑袋伸了过去,眨巴着眼睛要易清摸摸。
别说狗眼看人低,其实狗也是很会看人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易清带着一一在胡同里转了好几圈,回来的时候在店里边吃了小炒,顺便给龙天羽也带了一份。
回到家里一瞧,屋里还黑着灯,这人还窝房里睡觉呢。
他开了灯,进到卧室里,直到这时候,才闻到了房间里有股酒味儿。走到床那边一瞧,地上一溜儿的酒罐子,估计把冰箱里剩的那些全喝了。
出门的时候只在门口瞧了一眼,还以为这人和自己一样睡了一整天,没想到趁自己睡着的时候竟然喝了这么多酒。
这哪是困的,分明是醉过去了。
易清把房里的窗户打开了,被子一掀,对着床上醉得七晕八素的龙天羽喊道:“龙天羽,能起来不?”
床上的人没做声,这会怕是睡死过去了。
易清对着床踢了一脚,整张床都晃了晃,上面的人还纹丝不动。
得,叫不醒就等着。易清把地上的瓶瓶罐罐全收收拾出去了,仍旧关了门,自个在客厅里拿了本书窝沙发上看着。
他给一一买了个球玩,随便往哪里一扔,一一就跑过去捡,捡着了再叼回来给易清,再扔,再捡,一一玩得特别带劲。这种幼稚的小游戏,以前龙天羽也和一一玩过,当时一一就瞄了眼从自己脑袋上飞过去的球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趴地上一动不动,任龙天羽怎么在它眼前扔都没动心。所以说,在狗面前,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猪的差别还大。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卧室的门才见开了,龙天羽从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客厅里亮堂的灯光,还有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易清,难得地开口问了一句:“几点了,怎么不睡?”
“你要不要吃东西?”易清指了指餐桌上的外卖:“应该凉了,吃的话放微波炉里热热。”
龙天羽摇摇头,站在卧室门口没动。他醒来后本来是打算出去买点酒喝的,没想到易清这时候还没睡,一时站在那里犹豫着还要不要出去。
易清站起身,提着桌上的外卖进到厨房里。龙天羽这才走到客厅里,坐到了沙发上,听着从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十多分钟后,易清从里端出一碗白米饭,还有热好的菜,配了一小碟开胃的凉菜,摆在龙天羽面前,“多少吃点,吃完了谈谈。”
他也没多劝,把东西放下后就走卧室里拿了睡衣裤进到洗手间里洗澡去了。
龙天羽这阵子喝酒太多,胃口也变差了,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刚一看易清端上来的那碟菜,他差点没胃酸上涌当场干呕出来,像得了厌食症一样的,现在一看到食物就反胃。眼下虽然不想吃,但人易清都亲自给热了端了上来,自己要是碰都不碰一下,太说不过去。
他没吃炒菜,就拣着易清自己在厨房弄的那小碟凉菜,就着白米饭吃了起来。那凉菜酸酸辣辣的,特别好下饭,像龙天羽这样的,都一吃起来就有点停不了筷,到底把那碗白米饭给干光了。
易清洗完澡出来,见龙天羽吃完了正要收拾碗筷,喊住了:“你先洗个澡,东西我来收拾。”
龙天羽听了他的话,乖乖把碗筷放下了,进到卧室里去了。
易清把他刚吃的都收拾干净了,就干坐在沙发上等龙天羽洗完澡出来。他心里清楚,自己今晚要是睡着了,龙天羽那时候保证是出来找酒喝的,就这么混混沌沌地过下去,别说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不把自己给搭进去就不错了。他可以陪他一起耗日子,但不是这种耗法。
龙天羽洗完澡出来,身上还是穿着易清的睡衣。两个人虽然身高差不多,但易清比他消瘦些,同样尺寸的衣服,穿在易清身上正合适的,龙天羽穿着就显得有点局促。他觉得领口有点窄,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拽了好几下领子,想把它扯松些。
易清看了眼,也没发表意见,只问道:“你来这几天了?”
“忘了,该有一个星期了吧。”
“什么时候回去?”易清问他。
龙天羽停住了拉领口的动作,“回哪?”
“你自己那。”
龙天羽没说话了。他现在哪都不想去,就只想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只要有易清陪着自己,谁都别来打扰,这么一直下去就很好。
“要不要出去走走?”易清看着他:“离开s市,去外面待几天?”
“我……”
刚要拒绝,易清又说了:“我把家里的车借来了,露营装备什么的都齐全,要是想走,今晚就可以走。早上的时候估计就可以出s市了。”
“你……”龙天羽想问易清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的,又是打算去哪里。只是还没问出口,易清就已经站起来,走到卧室里开始清东西。
“车子我来开就行,你要实在不喜欢,我们再回来。”
龙天羽就这么半愣着被易清支使上了车,坐在车后头的时候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老实地跟他出了门上了车。明明自个现在是多排斥外面的一切,易清还偏偏要带他往外面跑,碰上这样的,不该是死都说不动么,怎么自己就这么好说话地跟着他出来了。
他坐在后座上,隔着车窗玻璃瞧了眼外面黑成一片的天,心情也暗沉了下去,干脆躺下去了。
这车空间宽敞,两排后座,放平了可以竖着睡仨人毫无压力,父亲当时买它就是图个全家出游时一家人坐里头大人小孩都舒坦、方便。这车买了平时也不怎么用,一般就停家里的车库里吸灰,易清晚上等龙天羽的时候给家里司机打电话让他开过来,叮嘱了好几次不能让父亲知道这事。他回来是瞒着家里人的,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保不齐又要追过来审问一通,虽说他也没指望自己能瞒过这么多天,但至少也得等他把龙天羽这事解决了再说。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龙天羽郁郁寡欢地朝窗外望了一眼然后又躺下去了,这反应也在自己预料之中,不过好歹是出来了,离开s市,暂时换个环境,对心情总是有好处的。
车子驶上马路,他放了轻音乐,任舒缓安谧的音符静静地流淌在车厢里,环绕住这一片空间,隔绝了窗外呼啸而过的车辆和喧嚣的尘世。
一一坐在副驾驶上,一副很乖巧的样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车前方,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天微亮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了s市,龙天羽醒来,朝车窗外一瞧,路两边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前面后面都没看见别的车的影子。
“到哪了?”他问。
“不知道。”易清在前面回答着。
车子走一段就要拐一个弯,看这走势,好像是往山上开的样子。
“我们这是在山上?”龙天羽问道。
“算是,这是条盘山路。再开一段就好了,前面应该有人家,到时下车找个旅馆洗漱,吃完早餐后再继续开。”
“这地方你以前来过?”
“没。我随便选的路。地图指示上写着前面有住宿的地方。”易清微微转过头看了龙天羽一眼:“要不要再睡会?”
“不了。”龙天羽坐起来,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找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问道:“有烟吗?”
易清伸手在前面盒子里摸了摸,头也不回地扔给了龙天羽。
龙天羽接住了,开了车窗,把烟点上,靠在后座上,吸了一口,看从嘴里喷吐出来的烟雾一瞬飘出了窗外。清晨里的山风带着些许凉意吹了进来,驱散了车里闷了一晚上的空调气,感觉身子都活跃了起来。
易清关了车里的空调,把车窗都放了下来,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人前额的头发直往后翻,舒缓了一晚上的轻音乐换上了动感的摇滚,在这条寂静的盘山道上,躁起了一路。
一一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钻到后排,跳到龙天羽身上,朝窗外伸出了小半个脑袋,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龙天羽抱着一一,嘴里叼着烟,吹着山风,听着让人热血沸腾的摇滚,那积郁在心头许久都未消散的气结仿佛在体内开始流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短暂的远离尘嚣的二人之旅,o(n_n)o哈哈~
☆、第二百一十六章
车子继续开了个把小时,前面开始出现了岔道口,易清拐了个弯,开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驶进去没多远,路面开始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就看见路边依稀出现了矮矮的民宅和小商铺,街上穿梭的全是骑着摩托车或单车的当地居民,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背着个书包嘴里咬个包子在路两边推推嚷嚷……看来,是到了一个小镇上来了。
易清慢慢地开着,指着前面一家挂着个简陋的住宿牌子的民房问道:“不然就住这家?进去洗个澡休息下,吃点东西,然后再继续走。”
龙天羽朝房门口挂着的那一排花花绿绿的衣服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易清下了车。
小镇子,又不是旅游景点,外地人来得少,难得有几个住宿的。虽然是要了最好最贵的一间,但两个人进去了一看,也比不上s市最普通的一家家庭旅馆布置出来的条件。不过虽然简陋了点,但幸好收拾地干净,加上住的人少,房间里的东西还是比较新的。易清跟着老板到楼下付了钱,让龙天羽先洗澡休息。
他去前台付完定金,又到车上把装着衣服等日用品的箱子提上了楼,一开门,就看见龙天羽仍然保持着自己下楼时的样子,坐在床上盯着地板出神。
“怎么不去洗澡?”
龙天羽抬头,呐呐地回了一句:“没有内裤。”
易清把箱子放到地上,打开了,在一堆衣服里面找了找,掏出一个塑料袋来,丢给龙天羽:“都是新的。”
又拿了一件t恤和牛仔裤出来,“我穿着有点大,之前没穿过几次,你先穿着。到时路过卖衣服的地方,你再买。”
龙天羽拿着他给的衣裤进到了洗手间里,不一会儿就从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易清又把自个带来的牙膏牙刷的摆到洗手间的台子上,旅馆里自带的那些都是便宜劣质货,和自己带过来的不能比。
一一坐在房间里看易清仔细检查了遍两张床的床单、被子和枕头停下来后,这才吐着舌头小心地蹭到他的腿边,呜呜地叫了几声。它是饿了,陪着易清开了一晚上的车,只想马上填饱肚子然后啪地板上好好地睡一觉。
易清知道一一是饿了,他也饿,一连开了这么多个小时的夜车连口水都没喝,体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龙天羽还在里面洗着,他把门关上了,自己跑楼下去问老板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下馆子。老板也热情,告诉他店名后还不放心,硬要领着他出门,站大马路上用手指着告诉他怎么走。易清按着老板给自己指的路去了那里买了两份早点,碰见下早市的瓜农挑着卖剩的水果路过,又叫住了买了些水果,样子虽然丑点,但是大都是从自家园子里摘下不久的,图的是一个新鲜。
他提着东西进了房,洗手间的门大开着,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易清把东西放桌上,进到洗手间里一看,龙天羽正把换下来的衣裤泡在洗手台的池子里,水“哗啦啦”流了一地也没关,池子里的泡沫堆得老高。
“你放那吧。”易清踩着水进去把龙头关了,看龙天羽一头的汗,“楼下有洗衣机,待会我洗完了拿下去一起洗。”
龙天羽一手的沫沫,擦了把脑袋上的汗,看着池子里被自己搓地皱巴巴的裤子,到底还是出去了。
易清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叫了他一声:“早餐在这里,一定要吃。”
龙天羽站在房间里没动。易清也没再说,拿了衣服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出来的时候,桌上的早餐只剩了一份,龙天羽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易清把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拿到楼下的洗衣机里洗了,守在旁边半个多小时把衣服洗了晾在在向阳的地方,这才上楼进房把快凉掉的早餐匆匆解决了,然后才上床睡觉。
两个人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退房后到街上的一家餐馆里吃完饭后就上路了。上车之前,易清照样要进驾驶座,龙天羽先他一步钻进去了:“我来开吧。去哪?”
“没路线。随便开。”易清进到后面,朝往后看的龙天羽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真没路线,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龙天羽转过头,朝前面的路看了眼,最后还是决定调转头往之前下来的大路那边开去了。
易清躺在后面看书。
这一开就开到了晚上,沿途路过的的城镇越来越萧索,车子离繁华大都市越来越远。八九点多的时候,龙天羽才找到了一个可以投宿的地方,就一农家小院,老板租了好几亩地,门前挖了个鱼塘养鱼,后院弄了个菜园子,旁边还搞了个小小的果园,散养了一些鸡鸭鹅在里面,就这样像模像样地开起了一个农家乐。
这地儿偏,来这里玩的都是开车当天来当天走的,不像龙天羽这样专门借宿来的。老板有点为难,易清倒很爽快,从钱包里拿出了好几张大钞给了老板,没人跟钱过不去,手上拿了钱,马上就叫人收拾客房去了。
知道是有钱的主,把住房给人安排妥帖后,老板又很会做生意地叫人去园子里抓了鸡给炖了,又炒了几道时蔬招呼着两人吃了,吃完去收拾碗筷的时候,桌上留下的几张红票子没把老板给笑眯了眼。
龙天羽吃完饭后就一个人闷不做声地上楼去了,易清也没跟上去,自个搬了条凳子坐园子里逗一一玩。
马上就要进入夏季了,院子里有个葡萄架子,青绿色的葡萄一挂挂地从架子上垂下来,老板闲着没事也搬了凳子坐在易清旁边拉近乎,指着架子上的葡萄说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摘下来酿葡萄酒了。
易清抬手摘了几颗,硬邦邦的,用力一挤,有翠绿的汁液流了出来。一一见着新东西都忍不住要尝一口,伸着舌头顺势把易清手里的其他几颗卷走了,没咬几下就全都吐了出来,酸地它直晃脑袋,把蹲在一旁看的老板的几个小孩逗得哈哈直笑。
龙天羽坐在客房外的阳台上,眼睛往下一看就能看见易清坐在板凳上微微弓起身子的结实的背影,被头顶上一盏暗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人身上被打上了一层浅浅的暖暖的光晕。
他听着从楼下小院里传来的孩童的笑声和一一的叫声,池塘里不知有多少只青蛙在呱噪,惊得旁边果园里的鸭子也耐不住似的干嚎了一阵。今晚的天色很好,不知是不是远离城市的缘故,从这里看上去的天空比自己在城里看到的天空要显得更远、更澄澈,看到的星星也更多、更大、更亮。
龙天羽躺在躺椅上仰头看着星星,晚风里有从远处田野里带过来的泥土味儿,拂过他的身体。他闭上了眼睛,听着下面断断续续传上来的易清和老板的闲聊声,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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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