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正文 第21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第21节
随着《宝玺论》传单一样散发到江北,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哪处不议论几句。天下到底是汉人多,看不惯史朝义的大有人在,哪能不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灭灭胡人的威风。北燕朝廷因得了玉玺而掀起来的狂热劲头被付东楼一盆冷水灭得透心凉,史朝义封禅泰山之事骑虎难下,去了丢人不去更丢人,连玉玺真假都说不清楚了。
南山苑里的顾贤靠在柏熠怀里,一边吃太上王殿下喂过来的葡萄一边读《宝玺论》,读到精彩之处拍案叫绝。
“楼儿真是好文笔,比起那些言辞空洞的骈俪文,如此博古通今针砭时弊的文章才真正是国家需要的。”
顾贤手里的这篇是付东楼亲笔誊抄派专人给顾贤送过来的,为的就是让顾贤给掌掌眼,这几天顾贤读了好几遍了,每次读心情都会特别好,他简直能想象出史朝义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岂能不开心。
柏熠也是文武双全的人,能得了顾贤青眼的人又岂能不在书画上有些造诣,除了付东楼的文章,柏熠更喜欢付东楼的字:“字也是好字,飘逸豪放又有筋骨,笔力也不差。”
顾贤颔首:“这是自然,南山苑的匾不就是楼儿写的。”
“我听说楼儿在羽林军营搞了个古文运动,羽林军上下的公文如今是精简凝练,可是比以前那种长篇累牍的废话看着舒服多了。”顾贤眯了眼睛,唇角一勾,“军营里一群粗人讲什么文辞文笔,他这是琢磨着将来在整个大楚都搞一番改革,所以才先在羽林军试试,能有如此远见,不愧是我瑞王府的王卿。”
说到这个柏熠也少不得赞付东楼两句。以前还是房伯的时候,他只觉得付东楼心地仁慈于制造物件上面很有些偏才,纵然字写的不错也不过是用来陶冶性情而已,却不知他能有如此好的文采,更不知他能有如此的心胸见识。
“读书人是最不好讨好的一群人,楼儿这篇《宝玺论》既打了史朝义一耳光,又将他所倡导的秦汉文风亮了出来,有此一篇足以震撼文坛一扫浮华之风。明年春闱,考生们的文章面貌怕是要为之一新了。能在读书人中树立威信收拢人心,这才是难得的本事。”顾贤说着笑意愈深,“昊儿这下又要着急上火了。”
见心肝宝贝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柏熠无奈,暗自替亲侄子默哀:怎么就非要惹你贤王叔呢?
“当初楼儿建博古苑昊儿看着眼红找茬儿给封了,自己弄了一个集贤阁东施效颦。这回楼儿写了《宝玺论》,我看咱们皇上怎么应对。也不知道木炎文笔怎么样,能不能帮皇上写一篇出来打擂台。”
爱人促狭的表情少了往日的文雅俊秀,多了一丝俏皮灵动,柏熠眼中的顾贤仿佛回到了两人初见时那副青葱少年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顾贤多解风情的一个人,当即回手揽了柏熠的颈子仰着头与他唇舌痴缠,一时间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行了,闹起来受不住的可是你,腰还酸着呢吧。”柏熠说着伸手探进顾贤的衣裳里揉捏起顾贤柔韧的腰身来。十年未见,如今有机会朝夕相处,纵然两人为了对付木炎十分忙碌,晚上也是要同榻而眠的,哪怕不是夜夜笙歌亦不遑多让了。
白了柏熠一眼,顾贤满不在乎:“要的就是这股子劲儿。说起来以往你狂起来还真有让我直不起身子下不了榻的时候,现在倒是不行了。你这些年干什么去了,把自己身体弄得这么亏,要不要把花院叫过来给你开几服药?”
“你就是个妖精,心疼你你还不领情。”将果盘放到一边,柏熠翻身压了上来。去他娘的白日宣淫于礼不和,老子要是连媳妇都制不住还当个屁王爷。
“奸计”得逞的顾贤由着柏熠扯弄自己的衣服,带了媚意的笑声低沉悦耳,无形中延长了南山苑的夏天。
与搂着老婆妖精打架的王爷爹比,柏钧和就没那么好的命了。羽林军的主力已经到了一直被楚军控制在手中的斜谷,两路出兵合击长安的时机已到,这一战,他一定要将大楚的军旗插到长安的城楼上。
大战之前的军营弥漫着一种不一样的气氛,既不是紧张也不是肃杀,仿佛风暴来临之前的海面格外平静。走在营中,可以听到营帐中传来的磨刀的声音。柏钧和不是第一次听这种声音,他总觉得羽林军将士磨刀的声音是与众不同的,好像并不是用磨刀石在磨,而是用心在磨,用来润滑的也不是水,而是鲜血。
“上将军,各营已经整装完毕,时辰一到就可出兵。斜谷那边会比咱们早出去一个时辰吸引南酆出城迎战,咱们趁机偷袭,定能打南酆一个措手不及。”左将军杨峰说完正事儿跟柏钧和赔笑道,“上将军,咱们王卿那篇文章写得真是好啊,别的不说,至少我手下那群兵都能读得明白。”
杨峰一嘬牙花子:“我早就嫌弃那起子文人写的四六句了,要我说,文章能让人读得透彻才叫好文章。任你文辞再华美,老百姓看不懂也是废的。”
杨峰那句“咱们王卿”让柏钧和挑了下眉。杨峰肯这么称呼意味着他已经接纳了付东楼,他是羽林军左将军,羽林军里自柏钧和以降,除了江涵就是他和范书意了,他们接受了付东楼,付东楼就真正成为羽林军的一份子了。
不过……
杨峰见柏钧和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赶忙揉揉眼睛,还没等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就听他们上将军邪气四射地来了一句:“那是本王的王卿,是爷的媳妇,哪来的‘咱们’。”
杨峰是羽林军的老人,说是看着柏钧和长大也不过分,当然听得出柏钧和是在开玩笑,话里话外的嘚瑟劲儿别提多讨打了。
吃独食的臭小子……杨峰腹诽了一句,可转念一琢磨,那是媳妇,可不就是要吃独食么!
原本付东楼的玉佩被拿走取玉玺后柏钧和身上就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别扭得很,出征的时候有了付东楼写的那首《小戎》倒也算有了弥补。如今又多了付东楼亲笔原稿的《宝玺论》,两个一起放在锦囊里挂在胸前,成了瑞王爷别致的护身符。
不自觉地抬手摸上胸甲,柏钧和的目光投向远方。时辰一到他将纵马而出,为那个人打下一片天地;待到凯旋时,便能见到那个人白衣墨发素手烹茶的样子。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那个美人还可与他并肩而立指点江山,何其快哉!
作者有话要说:古文语法有错的地方请轻拍指正,多年不写早就生疏了……orz
☆、第九十章
柏钧和攻占长安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柏钧昊正在为另一件事糟心。谢才人流产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娘家的庶妹。不是野心家企图篡位而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这个真相仿佛是最好的,却让柏钧昊实在难以接受。
谢才人怀孕之初萧彤锦把她送出宫,固然是防着木炎动歪心思,但也不是没想着旁的人。皇长子之母就算不是皇后,在后宫的地位亦是举足轻重惹人眼红,更别说柏钧昊还直接下旨立后了,简直就是怕谢才人死得慢。世上之事,终究是得意的少失意的多,谢才人想不成为众矢之的都难。不过谢家的庶女能有此手腕把亲姐姐暗算了,着实是个人才。
嫡庶之分嫉妒之心,案子查到这里本已没什么好查的了,但有一个疑点萧彤锦始终存疑——谢家庶女用来毒害谢才人的乃是一味极罕见的香药,宫中女官太医若不是查了典籍都不知道此物有堕胎的效果,这才让谢家庶女进宫请安的时候得了手。只是她一个身在后宅被嫡母捏在手心里的庶女哪来的此等稀罕物呢?
太后本是好心想和柏钧昊提一句,但柏钧昊在看了案子的卷宗之后面色阴晴不定情绪阴郁到了极点,以太后对柏钧昊的了解,不难猜到他是由谢家姐妹的事儿联想到了自己和柏钧和之间的关系。萧彤锦最见不得这样的男人,正事一句没说喝了杯茶就走了。
皇长子到底是没有生出来,谢才人立后的圣旨虽然没有撤回,但柏钧昊以让谢才人安心休养为名无限期拖延了立后大典。谢才人知道了伤心是免不了的,至于谢家和其他世族,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就在柏钧昊诸事不顺的当口,柏钧和攻破长安城的奏折放到了柏钧昊的御案上,东边日头西边雨,对比之下柏钧昊的心情败坏程度达到了极致。思及顾贤当初撂下的狠话,柏钧昊恨不得不顾一切直接把瑞王府满门抄斩。可惜皇帝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尤其他这个皇帝还没有乾纲独断的本事。
同样是接到了柏钧和大捷的消息,顾贤和柏熠却也没有喜形于色弹冠相庆,相反,两人的心思反而重了。
长安是什么地方,北接草原西通大漠南锁川蜀,更是隋唐的故都,从唐朝到令狐纯,将近两百年经营下来说是铁打钢铸也不为过,更有南酆把守,怎么会让柏钧和一战而得?即便是奇袭,所有人也都做好了战局反复的准备,长安拿得太容易太稳当反倒是叫人心中不安。
“当年随着皇兄打天下的时候咱们是和风易并肩作战过的,他的本事你我心中有数,他若是无能之辈皇兄也不会让他去负责朝廷放在北燕的细作。”
因着萧彤锦的事儿,顾贤总觉得自己亏欠柏焱,素来称呼柏焱皇上、先帝将自己放在臣属的低姿态上,从不肯叫一声皇兄。如今心结打开了也就不在意了,跟着柏熠改了口,回想起当年开国时的种种又多了一分亲切与感慨。
“风易如今丢了长安城不说,竟还被令狐纯的属下烧死在军营里,说去骗鬼鬼都不会信!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凤眸半阖一手托腮,顾贤斜倚在软榻上虽是闲散自在的姿势身上却透出凛然的杀气来,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正在谋算自己的猎物。
柏熠与顾贤想法相同,却也心疼顾贤远离战场还要操心受累,轻啄了爱人面颊一下安慰道:“和儿心思缜密为人沉稳,这么大的漏洞他定然能看得出来,我们在后方替他打点好了,前线的事儿他应当可以解决。”
柏熠虽没机会亲自养大柏钧和,但多年在一旁观察对儿子还是有相当的了解的,可仍是比不上顾贤清楚亲儿子的脾性心思。只见顾贤突然睁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抓住柏熠的手:“和儿给朝廷的奏章里只说南酆战死,可没说得如我们手中这份私信一般详细,还提到了令狐纯的手下动的手脚,莫非他是猜测此事是木炎安排的,警示我们木炎可能会在成都有动作?”
“若是如此他何不明说?”柏熠心里一凛,细细思来后背不禁升起寒意。
顾贤摇摇头:“和儿最是谨慎,他有此猜测却拿不准,便不会直接说出来。他描述了南酆之死的具体状况,你我看了自会有决断。若是他一番猜测直接说了,对了也罢,错了反而误导我们跟着一起陷进去,若是再采取了什么行动,说不得就会打草惊蛇,没事儿也有事儿了。”
“到底是你亲生的,对你的这份儿贴心可算是无以复加了。”柏熠说这话是欣慰。柏钧和又不知道自己是顾贤亲生的,却对自己与顾贤孝顺有加。自己不在这些年,柏钧和更是早早撑起瑞王府的门户帮顾贤分担,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实打实的父慈子孝亲近和睦,一般的权贵之家看了都羡慕,更别说从无父子兄弟的皇家了。
“我顾贤这一辈子,能有你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又得了和儿这样的好儿子,以后的日子便只剩下感激上天行善积福了。”顾贤淡雅一笑,头靠在柏熠肩上由着柏熠抚弄着自己披散的长发。
“我们的儿媳妇也很出色不是吗?院子里那个神臂弩,啧啧……”柏熠与顾贤试弩试了一上午,两人皆是爱不释手。一箭射出四百步在踏弩里已是傲视同侪,更别说付东楼设计的杠杆轴承等传动之物让神臂弩用起来格外省力,哪怕是臂力一般的军士都能张得开,对大楚军队战斗力的提升不言而喻。
“我最喜欢楼儿的并不是他才华出众,而是这孩子不骄不躁虚怀若谷。”顾贤笑意更深,“你看他在信中说此物能做出来多亏公输如何如何,可公输哲若是能做出此物,早多少年就做出来了。那弩上几样关键的稀奇构件还不都是楼儿的手笔,只他不说罢了。”
“虽然这孩子有时候还不够沉稳会抖个机灵什么的,也不过是因着年纪小少历练,却不是真的不走脑子不分场合,从来不会走了大褶儿,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我大楚的擎天玉柱。”
柏熠搂了顾贤蹭蹭他的发顶笑:“我柏熠何德何能有你们这样的家人,儿子孝顺倒也不稀罕,儿媳妇也如此孝顺有才贴你我的心才真是可遇不可求。”避忌着没说“婆媳”二字是怕顾贤不满,言语间的意思能明白就成了。
“是呀,有时候想想这些舒心的事儿,我就劝着自己别去计较那些小人作祟。我们日子过得这么好,自是该宽大些的。”顾贤叹气,“可皇上做得太过了,我把王府的产业亮给他查是想告诉他我心里没鬼,他倒是实在,真借着谢才人的事儿大肆清查了一番。既然他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这次和儿若能平定长安凯旋而归,这皇位便换人做吧。”
柏熠眉头一锁:“皇帝是不是昊儿,对于大楚来说真的没有致命的影响,凭你我的手段不到一月就可安定朝局,更不说内宫还有彤锦坐镇。可有两件事不得不考虑,其一便是木炎,其二便是那些世家大族。”
顾贤脸色一冷:“哼,陈郡谢氏也好,太原王氏也罢,打的都是凭着女人往上爬的主意。楼儿是男人,他们怎会让楼儿轻易立后,少不得要折腾些风浪。倒是兰陵萧氏,这几年被彤锦整治得消停了许多。不知萧家家主会不会后悔当初把彤锦送给皇兄了。”
萧家现在是仰仗着太后却又怕太后,太后没事就给他们找点堵心他们也无可奈何,甚至还要倒贴挺着太后,原因无他,萧家的爵位承恩公是靠着太后来的,而子弟里能挑大梁的实在是没有,要不萧彤锦也不敢那般收拾娘家给自己出气。
“说着说着就远了,咱们还是想想风易之死到底有什么后招吧。”皇位易主还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儿,柏熠按下这一桩不提,总之是不会委屈儿子儿媳妇的,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要紧。
顾贤凝神细思片刻,忖度着说道:“我觉得风易是诈死。木炎与风易之间的情分,别人看不出,你我还看不出吗?若是风易真的死在了长安城里,木炎只怕会不顾一切冲到洛阳把史朝义和令狐纯碎尸万段。”
柏熠一惊:“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木炎会武的?”
木炎从未在人前展现过身手,柏熠暗中监视木炎多年才知道他会武之事,却也没亲眼见过木炎出手,顾贤又是怎么知道的?
“从翟夕身上猜出来的。翟夕的武功路数很是特殊,我曾猜测是木炎教的翟夕武功。加之我几次拉拢翟夕他都未下定决心投靠,我就更肯定了这一想法。除了养育之恩,翟夕定是从木炎处学了本事的,有了真的师徒情分才会那般难以决断。”
唇角一扬,顾贤故意跟柏熠得瑟了一下:“你看我猜对了吧。”
“不说‘鬼谋’,我看木炎是该把‘神算’之名让给你了,真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主上,定国公求见。”
夫夫二人正说着话,房喜的声音突然从屋门外传了进来。柏熠伪装成房伯,房喜自然不会是他亲儿子,亦是他手下的暗卫,现下不对外的时候,南山苑诸人已然不再伪装了。
“付泽凯怎么来了?”柏熠嘀咕一句,扬声吩咐道,“请付大人客厅用茶。”
“一起出去看看吧,付泽凯这个老狐狸定是有重要的事儿,否则也不会找到这儿来。”顾贤说着招呼人进来起身更衣。
开国功臣,世袭公爵,两朝宰辅,付泽凯又怎么会是个软柿子,以往不过是顾忌太多投鼠忌器罢了。付东楼后来就评价他这个国公爹,神一般的存在遇上了猪队友,一样是团灭的节奏没跑,幸好付泽凯抽身早,否则定会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
现在的付东楼还不知道他的三个爹在他的别苑里憋什么坏水,他刚刚向前线送了一批辎重走,这批辎重里就有一百架这几日连夜赶制出来的神臂弩。
神臂弩构造精巧复杂,若不是付东楼在羽林军推广了标准化流水线生产方式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一百架来。可对比前线十几万驻军一万弓弩手,这一百架神臂弩还远远不够,但还是能给柏钧和守卫长安城提供不少战力。
难得松了口气,付东楼请了和他一样忙了多日刚闲下来的公输哲来喝茶,两人遇到一起少不了继续聊一些制作上的心得,相谈甚欢。
“曦瑜,我看你心事重重的,面上高兴眼里却看不出欢喜来,你在想什么?”
没想到公输哲眼光这么贼一眼把自己看透了,付东楼也没瞒着,饮了口茶道:“我总觉得卓成的长安来得太容易。你看我们的后备主力粮草辎重都是照着两个月分量准备的,卓成虽说是奇袭,却也是想一击重创罢了。真要拿下长安,他也是做了持久战的准备的。可现在不过七日就进了长安城,北燕连援军都没有,南酆还死在长安城了,岂不是太顺利了?”
“顺利还不好?”
“事有反常即为妖。”付东楼揉了揉太阳穴,“我从前也不是多思的人,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肩上又有羽林军的担子,再不多思多想长点心眼,我就是白痴了,更是辜负了卓成的一片期许。我担心卓成被人暗算,更担心敌人会在我们背后出手。”
公输哲没料到付东楼想得这么深,沉默片刻,赞了一句:“你真是聪慧过人,灵性更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现在只恨自己对大楚朝局了解太少,不然还能理个头绪出来。眼下我除了好好学习军务守着汉中,什么都做不了,只盼着两位殿下和卓成一切顺利。”
公输哲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祝大楚国运昌隆,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
付东楼笑着举杯附和:“同祝。”
☆、第九十一章
长安丢了,令狐纯手下的军队损失并不是很惨重可南酆却死了,还被一场大火烧得认不出模样来,这与令狐纯当初的计划大相径庭。
令狐纯之所以愿意用长安城换一个假玉玺,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确实是要拿玉玺向史朝义表忠心,但史朝义拿不拿玉玺当真货他不在乎,他是想用长安城坑南酆。
南酆的算盘打得多好,用着令狐纯的人马打柏钧和,长安守住了功劳是他的损失却是令狐纯的;长安要是丢了大可把罪过全都推到令狐纯的军队消极作战不听指挥上,史朝义定会觉得长安的军队只认柱国上将军不认皇上。如此一来令狐纯要么变成了光杆司令没牙的老虎,要么被史朝义猜忌拥兵自重,怎么都没好果子吃。
令狐纯怎会让南酆如愿。长安,南酆是一定会丢掉的,因为令狐纯不会让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去给南酆当垫脚石,可罪名南酆休想推到他身上。只要他把南酆的身份在朝堂上抖出来,南酆的下场可想而知。哪怕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南酆就是风易,令狐纯也一样可以让“假的”变成真的。
但是现在南酆死了,不仅死了,还是令狐纯的副将依照令狐纯的亲笔密令亲自放火烧死的。南酆的亲兵冒死跑回洛阳告御状,甚至那封要命的密令都给带来了,令狐纯成了实打实的国家罪人,全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如果这时候令狐纯再说南酆是奸细,只能弄巧成拙。
史朝义与令狐纯君臣多年,令狐纯还是史朝义的女婿,史朝义怎会不了解令狐纯。虽然猜忌他忌惮他,可也知道令狐纯不会干出这种漏洞百出引火上身的蠢事。可南酆在北燕多年,虽深居简出从不露真容却也在朝堂上有些朋友,令狐纯年纪不大权力不小自然也就有不少政敌,如今这两拨人都吵吵着要严惩令狐纯,史朝义左右为难。
借机会除了令狐纯?那派谁去收复长安啊?要知道长安可不仅仅是一座位置紧要的城池,它在政治上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它在军事上的战略地位。本就被假玉玺丑闻缠得心烦的史朝义如今又没了长安,封禅大典只得作罢,他这皇帝的脸面都丢到阴沟里去了,再不把长安收回来北燕就真离亡国不远了。
可若是对此事不闻不问权当没发生也不行。
一来不管南酆是不是风易,他北征回鹘有功于国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惨死还是被谋杀,朝廷不查出真相来难堵悠悠之口,更会使朝廷的威信公义荡然无存。
二来令狐纯手握重兵,如果他背负着杀害南酆的罪名继续领兵,会给其他手里有兵权的将军一个不好的信号。若是人人都效仿令狐纯,史朝义就要等着被哗变的将军砍头了,北燕就会像唐朝一样灭亡在叛臣叛将手中。
事出紧急,史朝义并没有时间仔细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晚一日往长安派兵收复的难度就要大一分,要是洛阳的朝臣们十天半个月争不出个结果来,柏钧和就要在长安安家落户了。
最终,史朝义乾纲独断,着刑部兵部一起调查南酆之死。在案子查明之前,令狐纯的柱国上将军之位被褫夺,以长安都督的职衔带兵出征收复长安。史朝义让令狐纯当朝立下军令状,长安要是收不回来,他令狐纯也不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令狐纯来说还不算完全脱离掌控,毕竟他一早计划的就是怎样收复长安而不是怎样防守长安,他只答应柏钧和不在他攻打长安的时候出手却没说不在他占领长安之后出兵。至于南酆蹊跷的死,他实在□乏术无暇顾及。
羽林军攻占长安,全军上下的兴奋与喜悦不言而喻,可柏钧和却并没有太高兴。南酆之事在他眼中并不是简单的北燕权力斗争互相倾轧,因为他知道南酆效忠的本就不是北燕。而南酆之死这一幕,与之前的博古苑查出《浮世录》之事极为相似。都是看似荒谬低级的栽赃,却又证据十足无可辩驳,柏钧和在权力场中浸淫多年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又是木炎耍的花招。
即便柏钧和心里有几分成算,可到底是敌在暗他在明,如果按照原计划彻底把长安收归大楚,恐怕会正中敌人下怀,对大楚对瑞王府都未必是好事。况且仅凭羽林军就想灭亡北燕亦是痴人说梦,非要大楚上下军民一心所有军队都要参与不可,毕竟这是两国之间的战争而不是瑞王府要打史朝义。但考虑到大楚的国力两国的国情,现在还不是挑起大楚和北燕的全面战争的时机。
可让柏钧和将长安拱手还给北燕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抛开柏钧和个人荣辱不说,此举对大楚的民心士气将会是极大的打击。如果长安得而复失,眼下北燕朝廷的尴尬难堪就会是大楚的明天。
柏钧和先是安排了人接收了长安城里所有的文书档案与钱粮,又叫人细细排查了城中的可疑之人,不管木炎有什么后招,他都要先把背水一战的令狐纯打回去。
手中摩挲着一架神臂弩,柏钧和坐在桌案前细细思索着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正如他离开成都之前对柏钧昊说过的话,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打败仗,但他柏钧和现在不能输更是输不起。
“曦瑜……”
付东楼做出来的物件总能给柏钧和带来惊喜,神臂弩运抵长安,柏钧和亲自上阵在校场试射。超乎想象的威力带来的不仅是羽林军战斗力的提升,更是极大的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看着小伙子们围着神臂弩兴奋的表情,柏钧和心头的沉重减轻了不少。
分别的时间还没到一个月,可思念却像是刻进了骨髓里。柏钧和深邃的眼眸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的目光,仿佛透过手中的神臂弩就能看到付东楼俊美无俦的面容。
其实曦瑜最喜欢做的东西应当是瓷器之类的吧,做军械不过是为了帮我……柏钧和默默想着。思及以前闲聊时付东楼提过的通商富国,把大楚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贩卖到西域甚至远渡重洋,柏钧和觉得自己身上又多了一股支撑他坚守长安的力量。
只要能拿下长安,大楚的商队就可以顺利地去往西域而不必受北燕关口的盘剥,这样一来,曦瑜烧制出的雅致瓷器就可以远销西域诸国,那定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柏钧和浅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楼儿财迷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总勾得人想再多纵着他一些,楼儿那种小孔雀似的骄傲只会让自己更想亲近他,可这话又不能明说。
柏钧和其实很想告诉付东楼,很多时候自己喜欢搂着他亲吻他并不是拿他当女人来哄,而是情感到了那里便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
付东楼是瑞王卿,是柏钧和的正室,并非侍妾娈宠之流,是以大婚之前柏钧和最多也就是在两人独处时吻一吻他,并不曾有更一进步的动作,这是对王卿的尊重。又因着付东楼有胡人的血统,这份尊重在人前便又加了几分,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轻了瑞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柏钧和对自己的未婚妻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
此时此刻付东楼远在汉中,柏钧和多日见不到他只在心中想着,身上竟泛起一丝燥热来。脑海中浮现出意乱情迷的画面,耳边也仿佛听到了付东楼带着笑意的呼唤。
“卓成……”
那声音不是平日里听惯了的付东楼清亮的少年嗓音,声音里掺进去了一丝妩媚的味道,好像一片羽毛划过心头,搔得人心上痒痒的。
“上将军,属下有军务禀奏。”
亲兵的声音骤然响起,将柏钧和缱绻的心绪惊散了。察觉到自己的窘态柏钧和不禁苦笑:在中军大帐里想着未婚的王卿起了那档子心思,这算什么事儿。也亏了自己领军来前线了,否则一直和楼儿待在一起,没准真就会做出什么来,那可真真委屈死楼儿了。
深吸了几口气,柏钧和闭目调整着内息,自己现在都佩服自己那一日能迈得出腿,没有留在中军大帐中与付东楼同榻而眠,要是现在曦瑜就睡在他的榻上,那可是致命的诱惑。就算是为了能在冬至与曦瑜完婚,也要尽快解决长安的麻烦,这婚事真不能再拖了。
帐外的亲兵等了一阵子没听到柏钧和的声音,便提高了声调又禀奏了一遍:“上将军,属下有急件待呈。”
“进来。”
收敛好心思,柏钧和将神臂弩放到一边正襟危坐。那名亲兵进得帐内莫名地觉得大帐中气氛诡异,他们上将军身上透出无形的威压向他袭来好像是要发火,可偷瞄一眼上将军的表情却并无异样。呈上一封来自汉中的急信,亲兵不自觉地多往后退了几步。
信是从成都传来的,是瑞王府特有的密信。自从付东楼正式册封的圣旨下来,顾贤就派了专人来教付东楼王府密信的密码。之后所有柏熠顾贤寄给柏钧和的信,都会由飞隼传到汉中,由付东楼再传过来。
虽然付东楼知道这些信除了柏钧和之外没人看得懂更没人敢看,可他并没有在信中多加几句儿女情长,却也少不了亲昵的问候。柏钧和了解付东楼的想法,付东楼是不想让那些小儿女心思影响自己阵前决策。对此,柏钧和心下熨帖不说,更是对汉中的来信多了几分期待。
让亲兵退下,柏钧和颇有兴致地拆了信,却是没看几行神情大变,脸色愈发阴沉。
信中所说之事正是付泽凯那日特意找到南山苑告诉柏熠顾贤的。如果说北燕现在混乱的朝局是狂风巨浪都摆在明面上,那大楚的危机则是暗潮涌动都在水下面。自谢才人流产之后,大楚各大世族之间的走动愈发频繁起来,并非是正常的礼节性走动,他们的串联让人感到不安。
而这些不寻常的串联背后隐隐有李家的影子,才是让付泽凯焦虑忧心到毫不避忌地找上门去与顾贤柏熠商讨的真正原因。
☆、第九十二章
付泽凯作为开国功臣一国中书令,政治智慧与权谋手腕都是有的,但他寒门的出身在某些时候会成为一个短板让他处处被掣肘。
不要说兰陵萧氏太原王氏这样世家里的世家,便是顾贤出身的无锡顾氏这样的小世家都不买付泽凯的帐。在这些传成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眼中,付泽凯就算权势滔天,也和暴发户没区别,骨子里的泥土味永远去不掉。是以,平衡各大家族关系的事儿付泽凯做不来,他实在没那个威信,说了话也没人听。
但眼下这情形顾贤或者萧彤锦也不好直接插手干预。虽然付泽凯的政治直觉向来准确,他说各大世家有异动绝非信口雌黄,可各大世家毕竟还没做出什么越矩的事儿来,冒然采取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
几日来顾贤和柏熠都收了谈情说爱的心思思忖起对策来。顾贤回王府办了个茶会,把各大世家的人执牛耳之人聚到了一起谈天说地。顾贤这茶会找的由头也好,说是让大家开开眼见见付东楼指导下王府私窑烧出来的秘色瓷。如此一来各大家族为了长见识都争着来看稀罕物,既达到了顾贤探底的目的又给付东楼博了好名声,可谓一举两得。
世家大族能屹立百多年不倒,其宗族之长又岂能是蠢钝之人。顾贤皮里阳秋大家都懂,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见王府这么快就作出反应心下岂能不多几分寒意。一个茶会下来,那些打着算盘的人不得不收敛几分愈发谨慎。
这厢茶会上顾贤和一群权力场里的老油条斗心眼儿套话,那一厢柏钧昊在宫中坐卧不安。在柏钧昊看来,顾贤请了这些人去喝茶,是要兑现之前“讨说法”“要交代”的威胁了。
让皇上放□段去和臣属道歉,柏钧昊做不到。即便顾贤是长辈柏钧昊也不能这么做,否则日后在朝中瑞王府的权势岂不是更加煊赫,他这个皇帝当得愈发没滋味了。
本来是为了给谢才人的胎祈福,柏钧昊把木炎留在宫里没让木炎回青城山,可这几日柏钧昊都没见到过木炎,眼下正好想找木炎问个主意,柏钧昊便去了木炎在宫中的居所。
因着是想讨个主意对付顾贤,柏钧昊怕走漏了风声并没有大张旗鼓带着仪仗过去,到了木炎的寝宫门口都没叫通传。一眼看去客厅里没人,柏钧昊走了进去,左右看了下扬声道:“国师在忙什么,朕此来可是打搅到国师了?”
半晌没人回应,柏钧昊觉得很奇怪。若是木炎没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宫人就该告诉自己了才对;若是木炎在,为何不出来?
寝殿中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氛,柏钧昊皱了眉,抬脚往内间走。
木炎此刻正躺在内寝的一架摇椅上,他并没有在睡觉或是闭目养神,而是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柏钧昊从未在木炎身上见到过的,仿佛眼前这人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灵气全都被抽走了,只留下一副形容憔悴的空皮囊。
“国师?国师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惊觉身边有人,木炎眼皮一动,目光移转到柏钧昊身上,极为失礼地盯着柏钧昊看了片刻才匆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参见陛下,臣御前失仪,陛下恕罪。”
虚扶了木炎一眼,柏钧昊此时怎会和木炎计较这些小节:“国师不必如此,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国师这般……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像是您身上该有的。”
“不瞒陛下,臣的大徒弟风易前几日殉国了,他的身份本就是大楚机密,纵然他死了臣也不能对人直说此事更是无法为他求一份哀荣……这些也都罢了……可风易他陪伴臣多年,臣与他之间的情分放在那,他走的这么突然,臣实在是……”
木炎哽咽,已然是说不下去了。
柏钧昊在听到风易死了的一瞬间就懵了。柏钧昊手中关于北燕的情报全都来自于风易那里,这是一条皇帝嫡系的情报线路,与瑞王府那边毫无牵连。尽管风易在北燕究竟是什么角色木炎一直没透露过,但这对柏钧昊的影响不大。
可如今风易死了,兵部上下又都是王府的人,那就意味着柏钧昊要变成聋子瞎子,以后关于北燕的事情,瑞王府说什么他就只能信什么,哪怕北燕没有要攻打大楚,瑞王府也可以谎报敌情借机调兵兵变了。
“好端端的,我们又刚刚拿下长安城,风易将军怎么就……”
“正是因为瑞王打下了长安风易才死了。”木炎顾不上君臣之礼,自顾自地坐回到摇椅里长叹一声,声音轻浅地说了一句:“风易就是北燕的将军南酆。”
“什么?!”
“本来镇守长安驱逐令狐纯是风易多年苦心经营寻求到的好机会,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在长安城里制造事端让史朝义彻底剥夺了令狐纯的兵权。陛下想想看,若是令狐纯的兵权到了风易手中,我大楚岂不是白得了长安城?更别说以后里应外合灭亡北燕了。”
“在王爷攻城之前,风易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找过翟夕,想让翟夕告诉瑞王爷不要轻举妄动。翟夕和风易的情分一向不错,臣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起了争执,总之翟夕回去之后瑞王就出征了。如今羽林军大胜占了长安,可风易却被令狐纯的部下烧死在了长安城里,死后也只能以北燕将军的身份埋在胡人的地界……”
柏钧和一早就说过劫走付东楼的人就是令狐纯,那柏钧和救出付东楼的过程中是不是和令狐纯有过接触,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密约协议不成?
柏钧昊思忖着,沉了脸半天没出声。
“现在陛下知道为什么臣一直不愿意告诉您风易的真实身份了吧。”木炎心痛已极,强忍着悲伤继续说道,“皇宫之中耳目众多,臣不是信不过陛下,而是怕有人算计了陛下从您这里知道了风易的伪装身份。”
“风易在北燕能有那般地位,将来就是我大楚的奇兵,可若是他身份泄露,立时就有殒命的危险。如今他身死长安,可不就是……哎……难保不是令狐纯知道了南酆就是风易才会下此毒手。”
所有人都以为柏钧昊知道风易的伪装身份,有歪心思的人想打柏钧昊这边的主意是可以理解的,柏钧昊真的一无所知才是最安全的。对此,柏钧昊并无异议。
“你说风易冒险找过翟夕,那和弟应当知道风易的身份了?”难道是柏钧和见国师帮朕故意害死了风易?
思及此处柏钧昊立时胆寒——若是对国师的人都能轻易下手,那大楚还有谁是瑞王府的对手?
木炎长叹一声:“陛下莫怪瑞王,两军交战刀枪无眼,瑞王就算想救风易也是力不从心。说到底,风易的死应该记在令狐纯身上才是。”
揭过这一节,柏钧昊安慰木炎道:“国师心痛自己的大弟子,朕何尝不心痛风易将军这般忠臣良将。不如朕下旨为风易将军正名,追授他正一品衔赐公爵如何?”
柏钧昊说话的时候凝视着木炎的眼睛,他总觉得木炎今日的说辞透着蹊跷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能说,柏钧昊的这种感觉是本能。
“陛下万万不可。”木炎竟然给柏钧昊跪下了。
“国师万不可如此,快快请起。”先帝在的时候就免了木炎的礼数,柏钧昊又怎么受得起木炎一跪。
“陛下,臣是替风易谢陛下的厚恩,可是陛下为了仍然潜伏在北燕的细作着想,也不能在此时暴露风易的身份啊。”木炎顺着柏钧昊扶他的动作站了起来,“再说了,若是陛下公开了风易的身份,只怕北燕会将他挫骨扬灰。臣听说风易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若是再不能入土为安,臣这后半辈子只怕不能安心了。”
“是朕思虑不周全,险些好心办了坏事。”柏钧昊打量着木炎的脸色,试探着问说道,“和弟是年轻人,贪功冒进也是极有可能的,但他此次为了瑞王府的荣耀牺牲了国之大将,实在是太过分了些。不过这事儿无法声张,朕原还考虑封赏和弟,如今看来是大可不必了。”
“有功之臣如何能不赏,陛下就是不看瑞王府的脸面,也要顾及前线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士,这可是陛下施恩的大好机会。”
“此时此刻国师还能为朕考虑,朕心甚慰。国师放心,日后朕一定好生奉养国师,替风易将军尽弟子之责。”
想到木炎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一死两叛,柏钧昊疑窦丛生:有神算鬼谋之称的木炎怎么会连自己的徒弟都看不住?翟夕与公输哲之事柏钧昊并非一无所知,翟夕因着公输哲对木炎起了外心不难理解,可付东楼就算失忆了又怎会与木炎离心离德到这般境地?木炎当是熟知弟子的性情弱点能对付东楼再次加以笼络才对。而付东楼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实在是难以解释。
“国师好生保重,朕今日就不打扰你了。”柏钧昊说着就往外走,也不给木炎留他的机会。
自从和弟订婚以来的这半年,似乎所有的事情矛头都指向瑞王府,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瑞王府真的要动手了?柏钧昊回宫的脚步比来的时候更沉重了。
世家的问题没解决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柏钧昊突然间发现,他似乎已经落入了一张大网中,可织网的人是谁他一无所知……
汉中羽林军营里,王斌想了半个多月了都没想出下联来,只能乖乖服软来找付东楼请教。
付东楼只是想降服这些拔尖闹事儿的,既然人家已经认输了,也没必要得理不饶人,当即就给王斌对了好几个下联,惊得王斌瞠目结舌,差点没拜付东楼为师。
说起来这些下联里,付东楼自己最喜欢的便是“桃燃锦江堤”。且不说这个下联的意境与“烟锁池塘柳”十分登对,更有“燃”字用的极妙,与上联的“锁”字交映生辉,让整个对联都活了起来。与“桃燃锦江堤”比起来,“炮镇海城楼”简直是入不了眼。
没对上对联,王斌自然没脸找付东楼要他的官职,正待王斌愿赌服输想乖乖回去做大头兵时,付东楼以调度后勤拱卫汉中有功的名义将他官复原职,当然了,留守汉中的所有军士都有封赏。
上前线打仗拿了长安杀敌立功有赏赐,在后方作保障的难道就没功劳了?付东楼此举不仅让王斌感激涕零,更让全军上下都念付东楼的好。
不过这一手高招可不是付东楼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翟夕提的醒,付东楼只是额外给了王斌恩典罢了,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有个台阶下,毕竟不能真的让太原王家的人去当兵,眼下这时局,还是稳着这些世家大族好一些。
还没等王斌好好跟付东楼表忠心,江涵突然急急冲了进来,顾不上礼数便着急忙慌地带了付东楼往外走。
“殿下请快向城外撤离,令狐纯带着大军直扑汉中,现在已经到了子午谷了!羽林军主力尽在长安,汉中防守薄弱,我等不能让殿下有任何闪失。”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付东楼惊愕之下脚下一绊差点摔倒,随即稳住了神大力甩开了江涵的手。
“我不走。”
“殿下,此刻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殿下不是武将……”
“够了。”一声喝断江涵的话,付东楼冷肃的表情像是遭受了极大的侮辱,“我确实不是武将,也不会带兵御敌,但是我知道,卓成将羽林军交给了我,我又是瑞王卿是羽林上将军,我现在出城会让所有人丧失坚守汉中的信念,这么做无异于对北燕敞开大楚的门户!”
“我不否认我怕死,可我更怕一辈子背着临阵脱逃误国误民的罪名,那样活着,我生不如死!”
☆、第九十三章
付东楼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会当逃兵,可也知道自己没本事上城楼指挥作战,在中军大帐中老老实实待着当吉祥物是最好的选择,自己安全也不给别人找麻烦。
不仅如此,付东楼还派人把公输哲翟夕都叫到中军大帐来。公输哲身体不好没什么战斗力又是北燕一直想弄到手的人,与其分兵去保护,还不如和主帅待在一起比较稳妥。
“大将军,这里有我、雷霆以及王爷留下的亲兵足矣,大将军还是带着其余人去守城吧。”翟夕一身戎装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站在公输哲身后,颇有几分儒将的味道。
还没等江涵拒绝,付东楼就提出了更让江涵无法接受的要求:“江涵,你把卓成留下的亲兵也带走。”
“殿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更遑论您这般贵重的身份。若是您有个闪失,末将如何与上将军交代。”江涵心道付东楼这是要逼死他,文人这股子迂腐的气节真是要命。
付东楼摇摇头,坚持道:“如果汉中失守,你更没法和卓成交代。”
“东楼,亲兵还是要留下的,万一有什么情况,我和雷霆两个人怕是不好应付。”
战火烧到眼前,付东楼不仅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思路更清晰了,只是冰凉的双手掩在袖筒里没人知道罢了:“早先我被令狐纯抓走卓成亲自去救我让令狐纯知道了我对卓成的重要性,今次他攻打汉中实是围魏救赵之计。”
“如今羽林军主力尽在长安,汉中守军不多,想要抵挡住令狐纯的强攻本就不容易,自然是能上战场的人越多越好,只要能守住汉中,我又怎么会有危险。”
“等一下我和我身边的人就在营中随便找一处帐子藏起来,身边没有亲兵在,反而没人找得到我们。退一步讲,倘若真有奸细或是敌军潜入军营来想抓我,我们人越少目标就越小行动越灵活不是吗?”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雷霆忽然道:“大将军,霜衣和雪襟并非普通小厮,在下与翟大人再加上霜衣雪襟,定能保殿下与公输大师安全,大将军放心。”
自从知道霜衣和雪襟的身份,风泱就不如从前那眼活泼了,在付东楼跟前话也少了,只安心伺候着付东楼的饮食起居。此刻雷霆话音一落,风泱突然插话道:“大将军,风泱虽然只是个下人文不成武不就,可风泱有一颗拼死护主的心,任何人想伤害殿下都要先从风泱的尸体上踏过去!”
在付东楼心里,他身边这几个小厮不管本事多大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本就该是被保护的,可他又不好说让风泱躲在自己身后,那样会打击风泱的自尊心的。
付东楼微微一笑,拉了风泱在自己身边:“那你可要一直在我身边待着,不许四处乱跑,要不可怎么保护我。”
“嗯!小的一定好好守着主子!”
江涵不得不承认付东楼说的有道理,付东楼在危机关头的应对也着实让江涵眼前一亮,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羽林上将军。
“既然如此,末将先护送殿下到别的帐子再带亲兵们上城去。”
“不必了,你们现在就上城去吧。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我换地方太惹眼了,如此做反而失了我换营帐的本意。”
“是,末将这就去了,殿下保重,末将定能守住汉中城,不负王爷与殿下的托付。”江涵不再多话,行了一礼带着王斌退出大帐带走了大帐周围的亲兵。
“我们也赶紧走吧。”付东楼托着腮想了下,“要不要找一处离伙房近的营帐,这场攻城战打的时间短不了,现在军营里这么乱肯定没人顾得上做饭,我们离伙房近点也好自己弄吃的。”
翟夕原本对付东楼大义凛然的举动钦佩不已,刚想夸两句就听到了付东楼此番言论,上扬了一半的唇角僵住了,满心赞美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付东楼见周围的人都一副哭笑不得尴尬窘迫的样子看着他,一摊手道:“你们也太没幽默感了,我不就是说个笑话活跃下气氛吗,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太让人难受了。”
公输哲笑着冲付东楼拱手道:“曦瑜有主帅之风,面对强敌仍能谈笑自若,公输哲佩服。”
付东楼连忙摆手:“公输大师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心里怕得要死,要是再不说点什么转一下注意力,就该让你们看我笑话了。”
“刚想夸你领兵这几日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不过你刚才唬江涵那几句还真有点大将风范,险些把我也骗过去了,以为你真是胆子大了呢。”翟夕故态萌生,逮到机会就要损付东楼几句。
“翟大人就会欺负主子,若是现在王爷在,看翟大人还敢不敢这么说。”雪襟嘴皮子伶俐,自然不会看着自家主子被翟夕挤兑,话一出口果然让翟夕闭了嘴。
“阿夕,你总欺负师弟也不觉得羞。”虽是嗔斥了一句,公输哲的语调却并不生硬,反而透着一丝宠溺的味道,“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像雪襟这样孩子气了。”
付东楼见公输哲明着是说翟夕的不是暗地里却是讽了雪襟,心道公输哲是替情人报仇,又见雪襟涨红了小脸咬着嘴唇愤愤地不说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群人好了。这到底是谁更没正行一些啊?难道你们现在这样子就能应了烽火连天的景儿?
还是雷霆老成持重,马上岔开话题引着众人转移。走出营帐,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将付东楼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城头上一片刀光剑影,兵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看得人心寒。付东楼这才真切地感受到,战争原来近在咫尺。
趁人不注意与雷霆交换了一个眼神,付东楼见雷霆略点点头便知道传国玉玺是安全的,如此便心安了些许……
尽管令狐纯一路刻意隐藏行迹,柏钧和还是察觉到了令狐纯的意图。令狐纯的大军刚一转向柏钧和就猜到令狐纯是要攻取汉中引自己出兵回援,他对此早有计划,他并不打算救汉中。
在长安城头上巡视了一番加强了长安城的戒备,柏钧和回到营中叫了杨峰过来。
杨峰以为柏钧和是担心留在汉中城里的付东楼,来的时候准备了一车话劝他顶头上司宽心,可又觉得说什么都白费,正头疼呢,一进来却看到柏钧和正在摆棋盘,像是要找他手谈一局。
“上将军好雅兴,怎么想起下棋来了。”杨峰见柏钧和不说话只好自己没话找话。
“忙了这些日子总算将长安城里的事务梳理妥当,难得闲下来片刻,下盘棋放松放松。”
“末将的棋力太差,恐怕上将军不能尽兴。”柏钧和冷若冰霜的表情让杨峰浑身难受,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杨峰忍不下去了,索性挑明了说道,“上将军,您就别担心了,您在汉中布置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保证王卿殿下的安全吗?咱们汉中是金城汤池,殿下不会有事的。”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柏钧和侍弄棋子的动作一滞,刻板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您连夜调了咱们最精锐的两营人马在斜谷和子午谷口守着截死了令狐纯的后路,又早早传令给剑阁守军向汉中移动,到时候令狐纯被前后夹击,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伤害到殿下了。”
“事情总有万一,世上又有谁敢说自己算无遗策呢?”柏钧和揉揉太阳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您不是给江涵留了信儿,只要汉中情势不对就让他带着殿下离开吗?您把自己的亲兵都留给殿下了,殿下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了,翟大人也在汉中,他是殿下的师兄又身手了得,总不会看着殿下有危险吧?”
见柏钧和脸色还没好转,杨峰又道:“您既是这么担心殿下,当初又何必把殿下留在汉中故意引了令狐纯过去。就算令狐纯直接来打长安又如何?咱们已经把令狐纯埋伏在长安的人手消灭得差不多了,硬碰硬未必打不赢他!”
杨峰也就是安慰柏钧和才会这么说,如今的局面是早在出兵长安之前就布置好了的,怎会说改就改。
令狐纯在长安经营多年,羽林军清理了这么久也不敢说把令狐纯留的后手都清理干净了。若是令狐纯真来打长安,没准就会有北燕余孽蹦出来开城门把令狐纯引进来,羽林军哪能还像现在这样主动。
“上将军,恕属下冒昧……您对殿下……”有顾贤与柏熠这对恩爱伉俪在先,羽林军众人都觉得柏钧和对付东楼的疼爱是出自真心的,毕竟付东楼有才有貌,除了胡人血统这一点外真的没什么可挑的,但如今这情势杨峰不得不多想。柏钧和对付东楼的态度,直接影响着他们该怎样对待这位王卿。
“曦瑜是本王此生挚爱。”柏钧和看向杨峰的目光陡然间变得犀利,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曦瑜留在汉中确是本王有意让他吸引令狐纯围魏救赵不假,可本王绝不会为了让他变成有价值的棋子而做那些虚情假意的事!”
杨峰不过是白问一句,他与柏钧和共事多年,柏钧和的行事作风他还是有了解的,断然做不出欺骗自己王卿感情肆意利用的下做事来。
讪讪地摸摸鼻子,杨峰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那一问很是僭越不说,更是对柏钧和的侮辱还挑拨了人家夫夫感情,好在柏钧和并没和他计较。
只要能守住汉中,付东楼就是大功一件。柏钧和此时不在付东楼身边,哪怕那些不愿意见付东楼成事的人想把这份功劳推到柏钧和身上都没机会。到了那个时候,付东楼在大楚的声威才算真正立住了。再有想打这位瑞王卿主意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比不比得过被瑞王卿打败的北燕柱国上将军令狐纯。
杨峰心里暗叹,他们上将军为了自己的媳妇可真是煞费苦心。
“曦瑜就像是一份无穷无尽的宝藏,他有多强的能力、底线又在何处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本王也不想用这样残忍又危险的方式逼迫他,可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曦瑜他必须要变得更坚强更独立才行。”
柏钧和长叹一声,神情是杨峰少见的怅惘:“说到底都是本王无能,不能给他一个平和安宁的天下让他一展治世之才……”
“上将军,其实您大可提前跟殿下交个底……”哪有功劳是好来的,他们这些人还不是提着脑袋打天下才能有一份功勋,可没人替他们苦心谋划做嫁衣。杨峰虽是这么想,可心里还是偏着付东楼,因为他很清楚,付东楼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有朝一日四海升平,他们这些人便不再有用武之地,而那却正是付东楼该施展才华的时候。在汉中的那段日子,军士们都喜欢付东楼做的一些小玩意,那些东西不是军械,而是一些居家用的器物,从摆件到厨下的用具什么都有。
杨峰还记得付东楼做了一个木头的抓手,可以让火头军的大师父们轻而易举地将装满馒头的盘子从蒸笼里拿出来而不会烫伤手,当时大家看到那东西都新鲜极了,一个个都想上去试试。杨峰也喜欢那些东西,他能在那些东西上体会到小日子的美好,看到他们期盼的和平安宁。
“如果告诉了曦瑜,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柏钧和淡然一笑,似乎是想开了,话里话外也多了些和杨峰拉家常的味道,“曦瑜的本事都是逼出来的,让他知道自己还有后路他就不会那么努力了。”
“当初我那么讨厌他,他没有办法和我对抗,却别无选择只能和我成婚,所以他才会又是做纺纱机又是做兵器来证明自己让我不要轻视他。倘若我从一开始就对他以礼相待,哪怕我们之后的日子无甚感情,他怕是也能忍了。说起来是我歪打正着,把他的斗志激了起来,要不哪来的今日的瑞襄王卿。”
杨峰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到底是上将军更了解殿下。上将军既然想来了那就别发愁了,王卿殿下最是有福气的,一定能守住汉中大获全胜。”有上将军这般殚精竭虑地替他着想,这福气是没人比得了的。
“只盼曦瑜事后不要怪我才是。”柏钧和苦笑。
沉闷的气氛淡了下去,杨峰对柏钧和也少了上下级之间的恭敬疏离多了几分老熟人之间的亲近。
“上将军别担心,我看您就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我这个外人看来,殿下他最是善解人意了,只要您能和殿下把话说清楚,殿下一定不会怪您的。又不是娘儿们,哪来那么多斤斤计较弯弯肠子。”
杨峰的话说得柏钧和一愣,表情却柔和了许多:“说的也是,曦瑜不是那样的人。”可为什么又盼着他使个小性子和自己抱怨一番才好呢?
念头一闪而过,柏钧和暗暗嘲讽自己贪心,就是因为曦瑜太乖了自己才会被惯出这副脾气来。
抛开这些小心思,柏钧和将一盒棋子推给杨峰道:“我们手谈一局,本王让你执黑,你就代表令狐纯了,本王执白代表羽林军,今日本王一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第九十四章
汉中城是一座很大的城池,尤其是汉中的外城,比内城还要大。羽林军为了不扰民,一向是驻军在外城。此刻敌军攻城,内城的百姓只知道敌人来了而外城却能清楚地听到巨大石块砸在城墙上发出的巨响以及传来的震颤。
“刚才都忘了问江涵了,令狐纯究竟带了多少人来?我听说汉中城坚不可摧,北燕几次打汉中的主意都无功而返,令狐纯倒是有勇气,敢来啃这块硬骨头。”
付东楼等人真是在伙房旁边找了一处营帐,这里条件简陋,只有军士们睡觉的床榻别无其他,付东楼想找副围棋解闷都不行。不过付东楼还要庆幸自己是在汉中的军营了,因着这处是羽林军固定的营地,各个营帐的条件还算好了,若是赶上野外扎营,帐篷里哪还能有床榻,只有铺盖卷,那可真叫这群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汉中城固然坚固,可能抵御北燕还是靠羽林军的骁勇。现在羽林军主力尽在长安,令狐纯敢大军来犯也就不稀奇了。”翟夕席地而坐抽出佩剑拿了手帕擦拭着,“如果王爷回援汉中,北燕就可以调拨其他兵力夺取长安;如果王爷不回来,令狐纯打下汉中就等于打开了大楚的门户,结果不言而喻。”
柏钧和走之前留给付东楼的几套作战方案里并没有关于令狐纯打汉中的应对,柏钧和计划的是在长安与令狐纯决一死战,付东楼对令狐纯的袭击毫无防备,也难怪静下来细思之后会觉得心里没底。
“曦瑜不用担心,汉中定然无恙。”公输哲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他这情状莫名地叫付东楼觉得安心。
“阿哲,你怎么知道汉中一定没事?我和王爷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尚且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你又怎会如此笃定?”翟夕倒也不觉得柏钧和会拿付东楼做诱饵吸引令狐纯从而达到某种战术目的,他更觉得汉中的危局是柏钧和的失误。
公输哲从翟夕手中抽出手帕,唇边扬起柔和轻浅的微笑:“以己度人罢了。”
“诶?”
“当初我落在木炎手中被用来挟制你时我是如何做的?”公输哲见翟夕依旧懵懵懂懂的,不禁觉得好笑,“在我看来,一个真正的男人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所爱之人有半分差池,王爷自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待曦瑜之心有目共睹,汉中定然能守住。”
“阿哲……”一把握住公输哲的手,翟夕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公输哲实在是太少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感情了,尤其这次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时间翟夕竟是连害羞都顾不上了。
见翟夕一副摇着尾巴想要扑上来的样子,公输哲俯身到翟夕身边轻声嘀咕了两句,翟夕立刻松了手下意识地扶上自己的腰,惊恐地瞪着公输哲。
付东楼不知道公输哲说的什么,一头雾水地打量着两人,扯了扯身旁的霜衣问道:“公输大师刚说了什么你听清了吗?”
霜衣自然听清了,可他到底是小孩子,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小声告诉付东楼:“主子,公输大师对翟大人说‘想感激我就在榻上好好表现,你越浪我越喜欢’。”说完霜衣窘迫地捂了脸。
付东楼也跟着捂脸:“口味太重了……”
其余人齐齐望天。
“你们大爷的!偷听别人的悄悄话还给抖出来,你们要不要脸!”翟夕“腾”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指着身边这群混蛋大骂。他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能给这辈子修来这么一群……畜生啊!
“阿夕,比起天各一方来说,你我此刻能在一起就该知足了,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公输哲说着挑衅地睨了付东楼一眼。
尼玛,秀恩爱死得快你妈妈没教你吗?天下有情人都是亲兄妹失散多年,秀恩爱的立刻反目成仇,你没听说过吗!
自家男人不在身边,付东楼也就只能在心里诅咒一番了。若是柏钧和在……付东楼心下发狠……他非要立刻抓着柏钧和给这群古人表演下什么叫法式热吻不可,看谁更会秀恩爱!
正待付东楼要说点什么反击回去,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雷霆突然开口:“主子,您说令狐纯会不会是以为传国玉玺实际在您手中才特意来攻打汉中的。”
猛地说起正事,付东楼、公输哲和翟夕都有些尴尬。不远的地方将士们浴血拼杀保家卫国,他们却在这里打情骂俏,实在不合适。
“令狐纯怎么会这么想?当初离开地宫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没拿。”
“小的也只是随口一猜并不作数,但小的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雷霆的猜测有几分依据。当日地宫中的情形处处透着蹊跷,如果只是为了藏个假玉玺为真玉玺打掩护,那完全没必要在深山老林里开凿一个地宫,要知道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儿,很是劳民伤财。
令狐纯当时处境不利,为了脱身可能来不及细想,这才会中了付东楼的圈套。倘若令狐纯离开之后回过味来了,玉玺何在便很容易猜出来了。
“雷霆此话有理,令狐纯打汉中没准就是存了一箭双雕的心思。他现在背负着杀害南酆的罪名,此役打下长安也不过是将功补过罢了。但如果他能把真玉玺弄到手,定能重获史朝义的信任,要知道史朝义现在为了玉玺作假的事情可是头疼呢。”
翟夕说着冷笑一声:“史朝义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他是配拿传国玉玺的人吗?我不信令狐纯给他玉玺的时候没说玉玺有假的事儿,令狐纯可不敢担这么大的干系。定是史朝义自己欲望膨胀贪心不足,以为能瞒天过海才做下欺世之举,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话说回来,东楼,难道你真拿了传国玉玺?”翟夕不敢信。
“有了!”没注意翟夕问什么,付东楼一拍手兴奋地道,“我有办法兵不血刃让令狐纯的大军不战自退!”
“什么办法?!”帐中所有人异口同声。
“佛曰:不可说。”付东楼眨眨蓝眼睛狡黠一笑,“走,咱们上城去,我要跟令狐纯好好谈谈。本王能忽悠令狐纯一次就能忽悠他第二次,不仅忽悠他,本王要把北燕的军队全给忽悠了,我看令狐纯还能再翻身的!”
江涵看到付东楼上了城楼,脑袋“嗡”一下就大了。
我的祖宗诶,亲祖宗,您别来添乱好吗?您要是有个闪失,我们全都要被上将军杀了给您陪葬啊!
江涵没那么实心眼儿,柏钧和留下的亲兵他没真带走,而是叫人暗中跟着付东楼在他藏身的帐子四周散开警戒。显然这群亲兵没意识到他们要保护的人会跑城楼上来,一开始还只是悄悄跟着,等到城楼底下的时候已然晚了。
江涵狠狠瞪了亲兵队长一眼,这么没用,连个书生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江涵,你别瞪他,我上城楼来是有话要和令狐纯说的。”
令狐纯的攻势虽然猛烈,可还没能跨过护城河将云梯推上来。城楼上时不时飞过流矢,江涵为了付东楼的安全把他拉进城楼里面,心里有些烦躁:“殿下还是回去吧,和谈之类的,都要打出个结果来才能谈,现在胜负未分,令狐纯岂能给殿下说话的机会。”
付东楼淡定地看着江涵,蓝色的眸子中透出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他朝后面一伸手:“雷霆,把传国玉玺拿出来。”
“传国玉玺!”江涵大惊失色,“传国玉玺在殿下这里?殿下您不是开玩笑吧。”
不光是江涵,在场所有人除了雷霆都惊呆了。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拿军国大计开玩笑。”付东楼唇角一扬,“这个真的传国玉玺,就是我从令狐纯眼皮子底下保下来的。我当初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他骗了,江大将军,你还觉得我现在要和令狐纯说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废话吗?”
传国玉玺本是被雷霆贴身收着的,可带着那东西行动由不方便,是以雷霆专门找了妥帖的地方将玉玺藏了起来。付东楼说要用,雷霆才特意去取了来。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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