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米虫 作者:莫青雨
正文 第31节
米虫 作者:莫青雨
第31节
“他说要跟你算账。”丘北山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一把爽朗声音道:“臧飞龙,你堵了我的生意,这笔账该怎么算?”
臧飞龙莫名其妙,“谁堵你生意了?”
“听人说前头山道来了一大队的马车,把整条山谷都占了,其他马车都不走这儿过了。”叶英眉头一扬,跨进门来,“那队人是来找你的吧?这不是堵我生意是什么?”
臧飞龙挥手赶鸡似的,“去去,没事做就跑爷这儿来闹事,你要是闷得慌,就去其他山头打劫,没人拦你。”
“那不成。”叶英抱着手臂,“其他小贼窝是我大哥定好的,到时候就一并收了做小弟。如今还打不得。”
他顿了顿,道:“不如我们打一场?”
“给我个理由?”
“你赢了,我不跟你算账,我赢了,你这左山头大营就归我了。”
“……”陈南海忍不住将脸从稀饭里抬起来,“叶二少,我第一次知道你原来如此不懂得算账。”
“什么意思?”
“你说的条件,平等吗?”陈南海好笑,“你输了,右山头大营归我们,这才叫平等呢。”
“那不一样。”叶英摆摆手,“我没有当家做主权,你们老大却有。”
他说着一挑眉,“赌不赌?”
“赌。”
只一句话,所有人都惊讶地看了过去,陈南海还以为臧飞龙脑子又被门挤了,回头才发现,说话的人是林冬。
臧飞龙也诧异,“赌?”
“赌。”林冬点点头,“我们只有一个条件。”
林冬竖起一根指头,“这场架,打得越大越好。”
“那有什么关系?”叶英来劲了,这些天在窝里闷得实在难受,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就在山谷里打,地方大,手脚放得开。”
“成。”林冬点头,转头,伸手拍了拍臧飞龙的胸口,“一定要拿下他!”
臧飞龙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俯身在小孩嘴边偷了个吻,舔到小孩嘴角的水晶饺子沫,舌尖一勾,卷回自己嘴里。
小孩脸腾地红了,陈南海念着:非礼爀视非礼爀视。一边却转着眼睛去看对面施成杰。
施成杰仿佛老僧入定,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就走!”叶英豪气的一挥手,一边解下背后长剑来。
林冬摆手,“明天一早。”
“为什么要是明天?”叶英不解。
“因为飞龙还没有心理准备。”林冬严肃点头。
叶英倒是乐了,“这还要心理准备?也是,这场输了,你可就得归我叶家管了。”
这么一想,叶英便轻易答应了,又将长剑背回身上,转身颠儿颠儿地走了。
臧飞龙眯着眼看人,“我要心理准备?”
“只是拖延一下时间。”林冬还没说完,陈南海便接着道:“你想让朝廷的车队撞上这一幕?”
“总不能什么都由他们说了算。”林冬和臧飞龙互看一眼,彼此都瞬间明白了对方心意。
林冬这是在为臧飞龙平气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皇帝,他们就算没办法多做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被带过去了。
臧飞龙问:“吓吓那些人?”
“何止吓吓。”林冬眨眨眼,小狐狸尾巴又露了出来,肆无忌惮地晃啊晃,“最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逃回去,然后禀报皇上,臧家后人那可是啧啧啧……”
臧飞龙看他这样子就想笑,捏着他鼻子问:“啧啧啧什么?”
“以一敌百,天下无双,智勇双全……”林冬顿了顿,突然道:“哦,智勇双全不算。”
臧飞龙没脾气了,“你就不怕皇上心里卡了根刺?”
“可不就是要他卡根刺么?拔不了,动不得,亲自给平了反,也不能再随意加罪名。多好。”
陈南海眼睛都亮起来,“小冬冬,你太坏了。”
“还有后招呢。”林冬眨眨眼,“等他们都吓回去了,我们就立刻搬家,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呵!”陈南海抚掌叫绝,“这回皇上心头不知道该多堵!”
“让他睡不安稳,也算是报仇了。”林冬笑笑,转头看向臧飞龙,话是这么说,他的表情却透着征询的意思。
臧飞龙和他额头抵着额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哦?”林冬轻轻撞了他一下,“不嫌我喧宾夺主了?不烦我抢了你的戏了?”
臧飞龙:“……”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会被林冬时不时提出来,念叨一辈子。
翌日一早,山谷里就响起了别树一帜的号角声。
先是从右山头大营开始,悠扬地号角声随风在山谷里来回飘荡。清晨山谷上浮着雾,看起来有些飘渺和不真实的感觉,号角惊起鸟儿,扑腾扑腾地翅膀声随即而来。
之后是左山头大营的号角响了起来,更尖锐一些,仿佛一个人在肆无忌惮地大笑。
两边的号角来回响彻,仿佛对话,又仿佛试探。
很快那头有信来了,说是等雾散了,二人就在山谷里决斗。
臧飞龙拿过自己的大刀,重新缠了一遍手柄的卷带,系紧了,又将刀沾水磨了磨。
“还真像那么回事。”陈南海远远看着,跟林冬道:“万一他输了呢?”
“他不会输。”林冬倒是自信得很,“他所有的情绪都积攒着,就等着一个合适发泄的时机。这会是他最好的报复,也会是最完美的谢幕。”
“你确定这样以后,他就彻底放下仇恨了?”
“放不下也得放下,这是我唯一能为他想到的办法。以后的路,我会陪着他。”
陈南海肩膀一抖,“原来书呆子肉麻起来这么让人受不了。”他坏坏地一笑,风瞬时将两只袖子灌满,鼓胀起来,“这可是深情告白,你不对他说?”
“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林冬一笑,面上仿佛有光流过。
臧飞龙似有所感,抬起头来,二人双眸相对,那些不尽之言仿佛也都尽了,又仿佛永远不会尽。
“雾散了!”
丘北山在山头大喊出声,随即就见呼啦啦一大群人从各个山头树后冒出脸来。
叶英拿着剑下了山谷,臧飞龙起身,一甩刀身,水珠四溅,刀尖寒光闪烁。
施成杰从远处落下来,刚巧蹲在树干上,道:“车队近了。”
“大概有多少人?”
“三司里至少来了两个,我看见他们的家族徽章了。其他的是随行侍从、护卫。笼统加起来大概有五百人左右。”
“这么多人?”陈南海有些惊讶,那日他们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也没细看。
“马车最后有牢笼,看样子是抓昊天的。”
“昊天呢?”林冬突然问。
“还关着,我没让人告诉他今日车队会到。”陈南海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
臧飞龙冷哼,“难不成还怕他自尽?”
“死在这里虽然没关系,但对于我们来说,能少一个话柄就少一个。”林冬想了想,“把他们都绑起来吧,一起推到山头来看表演。”
“表演……”臧飞龙有些无语,合着自己就是个耍杂技的?
不过如今他对林冬是马首是瞻,让往东不往西,自然也就只努努嘴,并未真当回事。
“我去了!”他说得义正言辞,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决斗,可对他来说,意义却非凡。
叶英功夫不差,若是对方用了全力,这场戏恐怕还真有看头。
要从皇上那里搬回一成,唯一剩下的,就是这场比武了。只能赢,不能输。
林冬朝他比起小拳头,“等你回来。”
臧飞龙也伸出拳头,和他拳面一碰,随即又转了个方向,伸向陈南海。
陈南海一愣,随即笑道:“我才不跟你玩这么肉麻的游戏。”
“我是想说,谢谢。”臧飞龙扬起笑容,真挚得让陈南海半天没搞清楚这真的是臧飞龙本人?
他只稍作迟疑,就抬起手,伸出拳头,与臧飞龙轻轻一碰。
这么多年的交情,帮助,包容,谅解,生死之交,尽在不言中。
臧飞龙又对着树上的施成杰挥了挥拳头,“也谢谢你。”他顿了顿,才别扭道:“师兄。”
施成杰一个翻身从树上落了下来,伸手,拳面一碰。
衣袂随风翻飞,佩剑叮当作响,站在臧飞龙等人身后的其他兄弟,突然激动地叫起来:“大王必胜!”
“大王必胜!”
“大王必胜!”
丘北山吸了一大口气,对着号角狠狠吹起,呜呜的声音顿时在山头上飘扬。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洪亮而振奋人心。
这同样是战场。
仿佛当年臧家军只是旗帜飘扬,盔甲碰撞,嘹亮战歌就吓退千军万马。
臧飞龙飞身往山谷下冲去,几个轻功翻出山壁,身体如大鹰空降,脚步几乎贴着山壁直下,风扯起他的黑发,大刀出鞘,一路在山壁上划出火花。
“叶英!”黑影砸下,狂狮般的吼声响起,“来战!”
叶英一挑眉头,器宇轩昂,声如洪钟,“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放屁!”臧飞龙哈哈笑起来,“今日右山头归我们了!”
林冬被陈南海带着,往下落到小山坡上,看着下头瞬时缠斗到一起的人,只有一个想法。
战场修罗,世上唯有臧家一人。
施成杰也带着昊天落在二人身边,林冬就听昊天呆呆来了一句:“我大唐毁了臧家,果真是最大的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累成狗了,困死……于是爬窝里去挺尸了,各位晚安qaq
☆、第八十五章欺君之罪呵
雾彻底散开了,阳光从头顶直直落下来,兵器相碰的撞击在阳光下看来仿佛要燃起火来。
如臧飞龙所料,叶英用了全力,自己还一时得不到什么便宜。
二人互相找着对方破绽,只求一击得逞,剑光刀光交织在一起又投回各人脸上:叶英是一派的从容,微微上挑的眼角还带着痞气笑意;臧飞龙双眼如炬,打斗时认真的神情和平日判若两人,每一招一式都仿佛狂龙出海,掀起波涛,浩瀚千里。
远远的那头,车队来了。
先从弯道出现的是几匹高头大马,为首之人穿着灰黑色锦服,不似朝廷中人,带着一只袖章。
施成杰眯着眼看了会儿,道:“是镖局的袖章。”
“镖局?”陈南海奇怪,“镖局怎的会跟着朝廷车马来?”
施成杰摇头,显然他也很是不解。昊天道:“凌云镖局的大堂首领叫凌安,听说和臧飞龙有点仇怨。”
凌安?
林冬似乎想起什么,那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陈南海扑哧一声,“怎么?以为拿朝廷当靠山就能打赢臧飞龙了?”
昊天摇头,“兴许是他自己跟着车队来的。”
话正说着,那头已渐渐显出大部队来,大马后头跟着护卫,再后头是两辆马车,旁边插着旗杆,倒是没写字,只有颜□别。
“那便是三司?”林冬远远望着,他还头一次见着三司的旗帜。
三司里来了两人,这气势可不是一般的大,见他们就如见皇帝,他们的身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看这随行护卫就可见一般。
那头显然也看见了正打斗的臧飞龙二人,凌安抬手,身后的车马顿时停了。
有小厮从后头跑上来,大概是问原因,凌安翻身下马,草草说了几句,单独往这边行来。
陈南海一笑,翻身跃了下去,背后扇子出手,往前一横,挡住来人去路,“站住,什么人?”
“我叫凌安,凌云镖局大堂首领。”男人五官方正,十分有气势,他淡然看着陈南海道:“我身后是朝廷车马,让前头人停下打斗。”
陈南海往他身后看了看,敷衍道:“不行,我家大王正与人决斗,不能停。”
凌安一眯眼,“这可是朝廷派来的人,你可知上面坐的谁?”
“坐得天王老子,也不关我们的事。”陈南海见凌安伸手要拔剑,扇面一转,轻易落到男人手背上,点住即止,慢悠悠道:“劝你别乱来,否则没有好下场。”
凌安倒是笑了,“那正合我意,我苦练一年就是为了将当日的账讨回来。”
陈南海挑挑眉,“你也要决斗?那就等着。”
话音未落,前头剑风呼啸而来。陈南海和凌安侧身避开,就见地面竟裂出一条肉眼可见的缝隙。
凌安大吃一惊,抬眼,见是个穿月白衣衫的长发青年,黑发拿牛皮绳随意扎在身后,眉宇间满是邪气,“打扰我决斗的人,杀无赦。”
他只往凌安的方向轻轻瞟了一眼,随即回身,刚好挡下臧飞龙一刀来。
臧飞龙慢条斯理道:“你眼睛看哪儿呢?当心我砍下你一只手来。”
叶英回头笑道:“有本事你试试看!”
二人瞬时又打到一处,风声四起,内劲携着风,将山坡上生长的树木晃得摇摇欲坠。
凌安脸色有些白,见臧飞龙手起刀落利落干净,身子虽高大,脚步却轻盈,每一次格档都恰到好处,又辟着险位朝对方袭去。
亏得叶英居然也都一一让开了。
这二人身手不凡,岂是他苦练一年便能赢的?凌安白着脸,看了半天,随后不发一言往回走去。
陈南海吹了声口哨,丘北山带人从山坡各处滑了下来,形成一个扇形,包围住朝廷的人马。
马车里半天没有动静,隔了会儿,才有一把苍老声音淡淡道:“放肆。我等岂是你们能拦的?”
前头一片护卫纷纷拔刀,凌安也拔剑而出,道:“我即答应了要护送二老到达营地,便会保护二老。”
马车里的人道:“都把刀收起来……来人,扶我下去。”
凌安和丘北山遥遥相对,隔了会儿,才将剑又收了起来。
马车那头有人扶着一人而出,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背脊却是笔直,仿佛不倒山峰,气势如虹。
穿着一身深色锦服,玉带缠腰,袖边镶金却不明显,有一种沉入骨子里般的内敛沉稳。
那人走下来,护卫纷纷让路,到了前头,他隔着丘北山等人看着那头打斗的臧飞龙,半响,才道:“穿黑衣的那个,是我们要找的人?”
凌安低头,“按阁老之前所形容,便是这人没错。”
“嗯。”那人摸了摸雪白胡须,点头,“好身手,好体魄,好气势。果然是臧家后人……”
“臧家?”凌安抬头,狐疑道:“什么臧家?”
老头也没想细说,摆摆手,又看向丘北山。
“可否向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老头有事求见。”顿了顿,他又补充,“敝姓柳。”
三司用“求见”这个词,让周围护卫都大吃一惊。
他们并不知臧飞龙是何人,这么看来,不过一介山贼而已,居然还劳动三司大驾……
凌安眯起眼,脸上倒是若有所思。
那头丘北山回去报信,隔了会儿,林冬被带了下来。
“柳大人。”林冬笑眯眯,一边有礼地拱手施礼,“左山头大营何德何能,竟能让您大驾光临?”
柳洪上下打量他一眼,“这位先生是……?”
“学生姓林,没什么本事,只是帮大王看着库房而已。”
柳洪笑起来,声如洪钟,“不不不,你绝不是看库房的这么简单。老朽看了一辈子的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护在林冬身边有些紧张的丘北山等人,道:“让我猜猜,小先生是臧公子的军师?”
“担当不起。”林冬不卑不亢,有礼回答。
柳洪笑笑,身后又走出一人,比柳洪更胖一些,脸圆眼圆,看起来福气得很。
“我说一觉醒来怎么就停住不动了,原来是到了地方。”他声音略细,圆圆的眼珠子看着林冬打量,“这娃娃是谁?长得真是可爱。”
柳洪介绍,“这是老朽的朋友,也姓林,你们倒是一家人。”
林冬看过去,“林大人。”
“你也姓林?那还真是巧。”林如钟看起来很和蔼,也没柳洪那么大年纪,下颚上光秃秃的,脸上也泛着光。
他看向前头打斗的人,眯起眼,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这是……在干什么?”
林冬道:“我家大王正与人切磋,江湖规矩,这时候是不能停的,还请二位见谅。”
林如钟高深莫测地看林冬,“这还有江湖规矩?”
林冬脸不红心不跳,淡淡道:“有的。”
林如钟哦了一声,转头对柳洪道:“看来,我们只能等一等了。”
柳洪抚着胡须,笑眯眯道:“有戏可看,何乐不为?”
说完,还看了林冬一眼。
林冬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显得淡漠安静。
那头叶英额头已见了汗,他渐渐察觉不对。
他虽一直没伤到臧飞龙,可臧飞龙却一直和他兜圈子,虽也没伤到自己,可自己却一直在频繁的左躲右闪,并且还被他带着跑。
体力消耗加剧,加上臧飞龙的攻击范围越来越刁钻,让他的躲避已经开始有些跟不上了。
刺啦——
刀身滑过叶英肋下,叶英慌忙跳开,低头一看,呵,居然给衣服拉出好长的口子。
臧飞龙邪邪一笑,“二少,可别让你家弟兄看了笑话。到时候光着身子回去可丢人。”
“放屁!”叶英怒了,伸手长剑一挽,朝臧飞龙肋下刺去。
臧飞龙早有所料的转身让开,叶英眯眼一笑,一手抬起朝男人背后袭去。
“你和你大哥一样。”臧飞龙叹口气,“心思简单得很。”
叶英一惊,打出去的掌却收不回来了,臧飞龙脚下刺溜一滑,仿佛泥鳅,一躬身,从叶英掌下躲了过去,掌风堪堪从鼻尖拂过,臧飞龙的刀已到了脖子下头。
叶英抿住唇,脸色难看,眼睛滴溜溜看着比在自己脖颈下的刀尖,半天不吭声。
山谷里一下静了,臧飞龙慢条斯理直起身子来,潇洒的换了只手握住刀柄,牢牢比在叶英脖颈前头。
“怎么样?认输了没?”
“卑鄙!”叶英怒道。
“这叫使诈。”臧飞龙摇头,“兵法讲,兵不厌诈,懂?”
叶英鼻子一皱,“我认输。”
“那右山头……”
“我没答应!”
臧飞龙无语地看他,“你耍赖啊。”
“我本来就没答应过。”叶英哼了一声,“而且我是山贼,又不是君子。”
臧飞龙一耸肩,收回大刀来,“白被你占了便宜。”
“我占你便宜?”叶英瞪大眼,“什么时候?!”
“我浪费时间和你打着半天,不是你占我便宜是什么。”臧飞龙露出白花花的牙齿,一眯眼,“爷不随便和人打架。”
啪啪啪——
鼓掌声从另一头传来,臧飞龙回头,见柳洪正拍着手。
“这一招用得干净利落,有你父亲当年之勇。”
臧飞龙握着刀,刀尖点地,半响才道:“不敢当,我父若是真有勇,便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柳洪也不尴尬,摸了摸胡须,慢慢道:“我和林大人这次来,便是为了还你公道。”
他说着,抬眼,看向脸色惨白的昊天,慢慢道:“昊天,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昊天扯出一丝苦笑,淡道:“欺君之罪。”
柳洪满意点头,“既然知罪,便与我一道回去接受惩罚吧。”
☆、第八十六章第一大将军
“我们日夜兼程赶来,臧公子不打算请我们坐坐,喝杯茶吗?”林如钟笑得油腔滑调,圆圆的眼睛眯起来,精打细算的光芒从小眼缝中透出,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柳洪帮腔,“诶,臧公子原本就不想看到我们,我们还是赶紧办了正事就离开吧。”
林如钟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臧公子绝对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柳老,你也太小看臧家的气度了。”
臧飞龙收了刀过来,冷眼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林冬也不吭声,等他俩说完了,齐齐看向臧飞龙,林冬才道:“小寨简陋,怕二位大人不适应。”
“哪里的话。”柳洪一抚胡须,“还记得我幼年时,还住在四处漏风的乡下小屋里呢。”
林如钟也道:“我也曾三天吃不了一顿饭呢,看见生米都两眼冒光。”
柳洪转眼看他,“我怎么记得,林大人世代是书香世家?”
“我十岁时被父亲押去前线当兵。”林如钟拍拍自己挺着的圆肚子,“那个时候,苦啊,大雪封山,粮草一断,连树皮都吃不到。”
臧飞龙冷冷道:“若不嫌弃,就走吧。”
他转身带头往前走,丘北山等人押在两侧,小心翼翼地观察。
柳洪左右看看,点头,“这山寨里的人哪里像山贼了,我看比李将军的军营还要守规矩。”
林如钟摸着他的大肚子,“那是,训练的人不同啊。要我说,大唐还是离不得臧家……”
柳洪一眯眼,林如钟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踩地雷了啊。
臧飞龙身影只是在前头微微一顿,随即似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去。
经过叶英时,叶英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黑着脸,拉过林冬,“死小孩,算计我呢是吧?”
林冬笑眯眯,“哪里的话,不是按你的要求打了一架吗?”
“这是做戏呐。”叶英哼地一声收起剑,“这笔账我记下了!”
林冬想了想,“你们不是要左山头么,过几天这山头就给你。”
“真的假的?!”叶英傻了,瞪大眼,“你别蒙我!”
“不骗人。”林冬拍拍胸口,“我们可能会搬家。”
叶英先是惊讶,随后脸上露出一些寂寞的神色来,“搬家……搬去哪里?这里住着不好么?”
臧飞龙从林冬后头冒出来,一搂小孩腰,道:“你们三兄弟太烦人了,所以要搬家。”
“烦……”叶英皱起眉头,“没你烦!”
林冬嘿嘿地笑,三人正说着,察觉到前头柳洪和林如钟打量过来的目光,叶英瞪了臧飞龙一眼。
“就算搬了家,偶尔回来看看啊。”他有些别扭道,随后带着兄弟们回自己窝里去了。
臧飞龙心头倒是有些感慨,“这三兄弟有一点倒是相同,都重感情,就算是对手。”
林冬笑笑,“挺好的,我喜欢他们三个。”
“嗯?”臧飞龙眯起眼,“喜欢谁?”
林冬故作不知,板着指头数数,“叶家三兄弟,南海哥,施大人,还有北山哥!”
臧飞龙拿脑袋在小孩脖颈里蹭,“我呢?排最后?”
“哪儿轮得到你?”林冬挣开,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前走,脸上迎着光却是笑得灿烂,“往后排还有寨子里其他的兄弟,还有厨子大哥,还有池马镇的伯伯婶婶,还有看门的那条狗……”
臧飞龙蔫在后头,扁了个嘴。
林冬回头看了他一眼,哈哈笑起来,伸手过去拉他。
“你要是表现好点,我可以考虑把你排进来哦。”
臧飞龙捏他腮帮子,“行,我对你好,谁让我输了。”
林冬笑得开心,两人这一幕的互动全落进了前头柳洪和林如钟的眼里。
二人诧异的互看一眼,心里头也有了底。
进山寨时,林如钟压低声音道:“柳老,这么看来,臧家是绝后了。”
“谁说不是呢。”柳洪眯着眼,摸着自己的胡须,“可惜啊可惜。”
林如钟又道:“皇上该安心了吧?”
柳洪却是摇头,“这林冬不简单,有他在,臧飞龙便如虎添翼。”
“那派人把这小孩……”
“万万不可!”柳洪转头,瞪了林如钟一眼,“你难道没看出来,臧飞龙忍着我等是为了谁?”
“为了……”林如钟恍然大悟,“是我没想周到。”
“皇室不可再亏欠他了。”柳洪摇头,“他全家被灭,从昊天嘴里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时,我与皇上皆是大惊,可如今我们需要他。要拉拢那帮老臣,和贵妃太后的棋子牵制,否则皇上日子不好过啊……”
林如钟恨道:“女人也敢议朝,都是皇上太宠她的缘故!”
“这话你我知道也就行了。”柳洪顿了顿,才道:“他家人已被皇室诬陷,如今再抢走他身边的人,他绝不善罢甘休。到时候就是给皇上找了个大麻烦。”
“所以这人动不得了?”
“动不得,还得顺着。”柳洪仰起头,思考了一下,“总之我们能答应什么,就答应吧,不管开什么条件。”
林如钟半响才道:“这就是山水轮流转,该还的,迟早都还。”
柳洪自嘲笑笑,“天意如此,就算是皇上,也反抗不得。”
等进了大堂,臧飞龙坐主位,柳洪和林如钟等其他人都坐了,他们才坐。
这期间,二人表现简直不似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司,反而像两个普通的中老年人。
茶水端上来,又摆了些零食。不过零食都摆在林冬面前,其他人没份。
林如钟再次知道了林冬对臧飞龙意义深重,更为自己刚才莽撞的想法愧疚。若是给皇上招来这么个麻烦……
别说他一人究竟能掀起什么风头,这一寨子死忠的人,加上臧飞龙那身气势,还真是让人捏把汗。
别到时候又是血洗大地,和当年臧家军的最后一博一样。皇室的名誉恐怕会更糟。
他越想越觉得冷汗直冒,这后果无法估量啊。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干净,这才微微放轻松了一些。
柳洪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到臧飞龙脸上,“臧……唉,这里也没外人,我可否称公子为少将?”
臧飞龙冷笑,“早就没有臧家军了,何来少将?”
柳洪尴尬笑笑,“还在我们心里。”
臧飞龙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柳洪道:“这次来,是有人揭发了昊天的阴谋。当年臧家的事……乃是他一手策划造成,皇上误人子弟真是……为了弥补,特让我与林大人专程来押解昊天回京,一定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也是……慰藉臧将军在天之灵。”
臧飞龙没吭声,仿佛没听见。
林如钟接话道:“当然,这么多年了……臧家一直背负诬陷的罪名,就这么轻松惩罚了他确实不够弥补……少将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皇上都会满足。”
“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臧飞龙一下抬眸,眼神里杀意瞬时闪过。
坐在他旁边的林冬仿佛无意般地将手放到他手背上,轻轻握住。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臧飞龙拿蓄势待发的怒气一下消散了下来。他冷冷道:“那就让皇上为我臧家雪耻,为我父母立碑。”
“好说好说。”柳洪赶紧道:“皇上正有此意,将军和夫人将是我大唐第一将军,和第一将军夫人,从此再不会有人有这个称号。他们将是独一无二的。”
臧飞龙点了点头,“再有,我要黄金万两。”
林如钟吓一跳,“万……要那么多是用来?”
臧飞龙道:“我自然有我的用法,怎么?刚才不是说什么都能答应?”
柳洪尴尬道:“这毕竟是一大笔钱……不瞒少将,如今到处旱灾,边疆战乱,好些流浪百姓往其他城里迁徙,造成各城压力繁重。我们虽已发了灾粮和钱,但……收效不大好。”
“呵。”臧飞龙笑道:“那是自然的,贪官太多啊。”
林如钟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柳洪道:“是……我们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只是国库最近不太……”
“那就黄金千两。”臧飞龙一挑眉,“不能少了。”
柳洪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想了想,咬牙,“行。”
臧飞龙满意点头,“行了,你们走吧。”
林如钟道:“敢问少将,今后打算……如何?”
“我的打算,为什么要告诉你?”臧飞龙一口喝干了茶,起身。他明明只穿着普通的衣服,甚至说不上是多华贵,可那气势,却如同站在千百敌人面前,迎着旭日,银盔被闪耀出夺目的光。
林如钟张了张嘴,竟是没找到话说。
臧飞龙冷笑,“告诉你们,让你们一直监视我不成?”
“不不。”柳洪赶紧道:“我们绝无此意,臧家委屈了这么多年,我们的愧疚无法弥补。只希望少将过得好,皇上也能安心。”
他若安心,才是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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