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论受被逼成攻的几率 完结+番外 作者:丑时客
正文 第9节
论受被逼成攻的几率 完结+番外 作者:丑时客
第9节
段暄使劲掐着唐豫书的脖颈,面容扭曲,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从!不!胆!怯!”
唐豫书面上血色尽失,太阳穴上青筋突突地跳动着。
段暄的神色有些恍惚,她突然记起几年前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背后是血色,是盛开的火花,天一方艳红,似乎也被血染红了一般。那人笑容邪肆:“俱说段家人不怕天不怕地,原来临死前还是会胆怯的。”
然后,她杀了他。
“你说这世上唯快不破,只是……”段暄有些恍惚,“此快一但被迫,也只能落得受制于人的下场罢了。”
被她按倒在地上的唐豫书即使呼吸不畅,却还是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段暄,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段暄心中大惊,却已经晚了,有脚步声在这一片寂静中急促而响亮地响动,然后有人焦急叫道:“段暄,你做什么?!快松开手!!”
段暄急急松开手,倒在一旁,唐豫书脖上有着鲜明的指印,他抚着自己的喉咙咳着嗽,脸上从苍白迅速变成了通红。
赶来的人迅速开了锁,扶起了地上的唐豫书,左手抚在唐豫书的背上帮他顺着气,然后用痛心的眼神看着段暄。
来人身着黑红皇袍,眼中清澈,他看见了牢房内的混乱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尚温在离开后处理了一下事情,然后倚着书桌小憩了一下,醒来了时候想到了唐豫书,于是就走到了唐豫书的宫殿中,却没能见到唐豫书,于是就拉住了一旁服侍的宫女询问唐豫书去了哪里,宫女只是疑惑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陆尚温便有些焦急,然后他从桌子上的杯子底看见一张小纸条,那上面写着“去见段暄”这四个字。看到纸条的陆尚温顿了一会儿,就立马拔腿走向牢狱。
也不知道是想要见唐豫书,还是心里害怕唐豫书和段暄起矛盾,毕竟唐豫书与段暄应是不熟悉的,不如他理解段暄,恐怕会有误解。
只是一旦陆尚温走入牢狱,心中却有着不安的预感,似乎是觉得等会儿会遇见不好的事一样,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迅速走了进去,到最后甚至开始跑了起来,以至于他身边的人也不得不跟着他跑了起来。
当段暄的牢房进入视线之中时,陆尚温其实是稍微有些放心了的,但是当他看清楚了牢房内发生了的一切时,他的内心马上就被焦急恐慌给充满了,以致于他不由得大声叫了出来:“段暄,你做什么?!快松开手!!”
然后他看见段暄一顿,还是松开了手,倒在了一旁。
陆尚温让牢头迅速打开了门,然后冲了进去,扶起躺在地上蜷缩着咳嗽的唐豫书。他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看到的会露出温暖笑容的段暄会对唐豫书下杀手。陆尚温皱着眉头看向段暄,随后他却又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角落的微凹的墙壁与铁杆,地上的凹陷,以及杂乱散在地上的杂草。
陆尚温手一顿,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对于犯了重大错误的妃子,所等待着她们的刑罚会是死刑。
陆尚温也曾想要救段暄,只是她却对自己的罪供认不讳。当陆尚温问她为何要害唐豫书的时候,段暄只一笑,道:“他几番在臣妾的面前与陛下亲热,臣妾心中嫉愤,故此下此凶手。”
陆尚温有些怅然,“只是……朕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段暄却是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微笑着轻拭眼泪,道:“陛下果然非比常人……有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陛下可懂了?”
陆尚温从没见过段暄这样一幅模样,他伸出了手,指端有些颤抖。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段暄的时候,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所接近的,所喜爱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是最后都离开他的,徐雯雯离开了他,女友离开了他,陆知然离开了他,现在连段暄……也许,他生来就不该接近女子。
陆尚温放下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再不回头,而他背后的少女,脸上带着释然的神色。
死刑定在二月初十,那日的桃花盛开得正好,而陆尚温却是有些抑郁。
他有些漫不经心,时常会盯着外头洒落在地上的微弱的阳光发呆,下午唐豫书来他这看书,喝了口茶,瓷器的细微的碰撞声在静穆的空气中流动。陆尚温像是被这一声碰撞声给惊醒了一样,他揉了揉太阳穴,像是不经意问起一般:“暄这字,似乎是太阳的温暖的意思。”
唐豫书一顿,有暗芒在他眼中流动,最终他还是垂下眼,敛去所有情绪,道:“对。”
“那段暄这名字还真是取对了。”陆尚温喃喃道,看向外头的阳光明媚,却不知道坐在一旁的唐豫书翻开了一页纸,页角被捻得发皱。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码出了一章,好开森
☆、第 二十九 章
段暄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
即使是之前灭杀了她一家独留她一人的仇人,也没让她输过,仅仅只是两年的时间,她的功力就已经强盛到令人咂舌的程度了,然后她找到了那个人,将他杀了。死前那人迷恋地看着她,说她真是块玉,将来必定会轰鸣一界。
段暄从来都是这么以为的,于是当陆纡说要与她合作时,她并没有拒绝,她以为她能够胜任。然后她就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不是输在武上,而是情。
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注定的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个注定的人究竟属于不属于自己。
段暄并不认为陆尚温属于自己,于是她就输了,心服口服的原因在于对方是唐豫书而不是其他人——她这世上唯一服过的就是这唐豫书。
当有人端着托盘向她走来的时候,段暄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
反正她现在身上的罪状已经是重重了,她不介意再多加一项刺杀宫中人的罪状。
段暄将内力聚集在右手上,衣摆像是被这一股气催动,有些飘飘然地在空中摆动。
那人托着放着酒的托盘,旁边有人打开手中的圣诏,段暄跪了下来,他就开始了宣读。
可笑的是,不久前她才刚听过这么一通圣旨,说的她是温柔娴淑大方的美人,现在就变成了罪大恶极的恶人。
一声“钦此”,拖长的尾音后是长久的静谧,他们将酒递到段暄面前,段暄淡然一笑,右手上的内力已然蓄势待发,准备在接过酒杯的那一瞬间就穿过他们的心脏逃命。
只是没等她有所动作,拿着圣旨的人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端着托盘的人有所察觉,转头就要尖叫时,他身后的人动作却比他快,拿着食盒往他的太阳穴砸去,里面所装着的饭都洒开了,随着那人一起倒在地上,混着浓厚的血。酒杯倒在地上,酒洒了一地,还有些沾在段暄的指尖。
段暄有些怔愣,她抬头看了过去,看见了宫女,看见了她因方才的那些举动而有些凌乱的发旋,看见了她脸上的心有余悸。
段暄抿了抿唇。
那宫女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太过灿烂,使得她平凡无奇的面庞有些发亮。然后她朝着段暄伸出了手,小声问道:“主子,我们现在走了可以吗?”
段暄沉默了许久,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回答宫女的话,她看着宫女伸出在她面前的手掌,感觉似乎某艘在海里飘飘荡荡找不到港口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口。
段暄笑了一声,将右手聚积的内力都散开,衣摆被那气吹得飘荡。然后她伸出了右手,搭上了宫女伸出的手。
宫女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了一般,高兴地笑了起来。她拉起了地上的段暄,偕同逃离牢房。
一旦真的遇见属于自己的注定的人,那可谓是真的世上最美妙的事了。
也许过去凶险,也许未来茫茫,但人终有得,失去什么的人总比从未得到什么的人来得幸福,因为上天终会在这个人失去什么之后使其得到更好的,而那些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得到的,其实已经得到,只是他不满足,不知道,所以就来得可怜得多。
当陆尚温得到段暄偕同宫女逃跑的消息时,他沉默了一会儿。来使向他请示是否该追时,陆尚温放下了手中的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来使像是知道他的意思,唱个喏就退下了。
得到来使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陆尚温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窗外的桃花开得正盛,似乎不知道有一段风波才过。
陆尚温折了一枝桃花,然后在屋子里找了个瓶子,装了水就将花枝插了进去。再回到窗边时,他看见有一只虫子,蠕动在断枝之上,茫然地寻找前进的道路。
午后陆尚温来到了李何苦的府邸。
李何苦披着外衣,看起来精神奕奕的。他的面前摆着棋盘,上面黑白两色的棋子数量相仿,分不清谁输谁胜。
一看陆尚温前来,李何苦立即高兴地叫了起来:“嘿!陛下您可来了,微臣自己和自己下都快无聊死了!”
陆尚温走了过去,两指捏着个黑子放在棋盘上,棋盘上的形势立即就往白子倒了过去,黑子再无翻身的机会。李何苦皱皱鼻子,有些不满:“陛下一子一下臣真是更无聊了。”
陆尚温有些尴尬,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李何苦收了棋子,重新摆了棋盘,陆尚温就坐在他对面,与他自己下棋的却是他自己。
两人沉默良久,李何苦下着下着就出了声:“陛下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呢?”
最近的事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陆尚温也不指望李何苦不知道,他略微思考,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心烦而已。”
“无波浪不驶前。”李何苦小声喃喃道,陆尚温却还是听到了,于是他就更尴尬了。李何苦又下了一子,道:“陛下是不是冷淡了您那小情人了?”
小情人?陆尚温一愣,脑子里不自觉形成了唐豫书的脸。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爱卿说什么呢,朕……”
“这几日他找臣下棋找了好几回。”李何苦道,有些赞赏,“此人棋术不错,是可造之材。只是他从前从来都没有寻臣下棋过,臣有些好奇,就问了下,他只道是最近无聊。由此臣便擅作主张认为是陛下冷落导致。”
“……”陆尚温道,“这周事忙,无暇陪伴他。”
李何苦的手摸到了一旁的茶杯,他端起了茶杯,陆尚温看见他的手心有些湿汗,只是他没有在意。李何苦喝了口茶,道:“若是做出了选择,可要好好地对待这个选择。”
陆尚温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万圣节一更,有些短小,但是请不要介意,唉,开学就是不好,现在的三章相当于之前的一章
最后说一句,万圣节快乐!!!
☆、第 三十 章(修)
经过与李何苦的一番对话之后,陆尚温就盘算着要带唐豫书出宫。
从他来到这里到现在,他似乎都没有带唐豫书出去过,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就连他自己也没认真逛过这京城的大街小巷。
于是在前去查事的大理寺卿前来报告事情之后,陆尚温就来到了唐豫书的宫殿之中。
唐豫书对于她的到来似乎是有些惊讶的,不过他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抬眼看着他,示意他坐在唐豫书面前的椅子上。
陆尚温坐下后唐豫书还泡了一杯茶,白雾缓缓升起。陆尚温和唐豫书聊了聊最近的事,扯了几个最近听来的笑话,无非就是某俊男子在出去打猎时头上的纶巾歪了,结果一觉睡醒发现全城的人都戴上了歪的纶巾,亦或是哪家的丫鬟在小姐出家前不久被配送到某达贵公子的房里做陪嫁,结果那公子却不要了小姐,只要那丫鬟,搞得两家都尴尬十分。
陆尚温一边十分正经地闲扯着淡,一边看见唐豫书的手轻轻搭在手上的书页上,静静地看着陆尚温闲扯淡,时而喝一两口茶水,时而微微一笑,算是对陆尚温的话做一个回应。
于是陆尚温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了:“豫书,此时天气正好,你我两人一起去宫外呼吸下这大好天气时的清新空气,可好?”
此时唐豫书正在喝茶,当他听到陆尚温所说的话时,他顿住了自己的动作,怔怔地看着陆尚温。
“我想过了。”陆尚温认真地看着唐豫书,“这么久了,我也没带你去外头,委实说不过去,今天就趁着天气上佳,我带你出去玩一玩。”
唐豫书放下了自己手上的茶杯,眼睫毛微微颤抖。良久,陆尚温才听到唐豫书的一声:“好。”
声如清泉,一声清脆。
于是陆尚温就找了辆马车,带着他们在京城内绕圈。
这日风大,吹得路上人的发尾轻扬,陆尚温一边感受着脚下的颠簸,一边问马夫聊天问这京城哪里好玩。
那马夫面目慈祥,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若说要是真的好玩,那琼花街是真的好玩。”
听到这名字的唐豫书脸色不是很好看。
陆尚温一愣,觉得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妙:“敢问这条街上有什么是好玩的?”
马夫呵呵一笑,眼中精光闪烁:“两位公子一表人才,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喏,那条便是琼花街了!”
说罢那马夫再不给陆尚温唐豫书两人反应时间,停了马就推了两人下车。
陆尚温有些疑惑:“他居然连银子都没要。”
唐豫书道:“你摸摸你的钱袋。”
陆尚温依他的话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钱袋瘪了很多,不禁一愣。他连忙打开钱袋,发现那马夫拿了他将近四分之一的银子走了,这些早已是路费的两倍,陆尚温不由得有些愤愤然,出口骂道:“这马夫真是……”
他没骂出口来,因为他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该骂什么。唐豫书扯了他的袖子,将他往那马夫所指的琼花街走去。
被一个比自己矮的人扯手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陆尚温加快了脚步,想要挣脱开唐豫书的手,却震惊地发现唐豫书的手越握越紧,简直像是要把他攥紧了不让他挣脱开一样。
陆尚温有些无奈,他有些担心会被投以奇怪的目光,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古代从来都是封建的,无法接受这一切的。
他的思绪并没有错,但是他早该知道这个不拒绝男子当妃的世界并不怎么正常,不该用正常人放思路去思考的,这一路走来,不仅没什么人用奇异的目光看他们,他甚至还看见有好几对像是他们这样拉拉扯扯的男性,甚至还有正大光明地接吻的,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思想太落后。
陆尚温有些尴尬,他放空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唐豫书握住自己的手。
走了一会儿陆尚温才发觉这周围的气氛不太一样,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了,而周围的建筑都是些高楼的,二楼有女子站在栏柱边,娇笑连连,散乱的衣领下面是雪白的皮肤与若隐若现的沟壑。
陆尚温的耳根有些通红,他想转过头去问问唐豫书这里究竟是哪里,周围的人却突然多了起来,挤的陆尚温有些喘不过气来,街上本就吵闹,现在这些噪音却好像都一致挤到了陆尚温耳边一样,吵得他耳朵嗡嗡响。陆尚温想要迅速离开这,而之前唐豫书表现得似乎是很熟悉这个地方似的,他转过头来想要唤唐豫书,却看不见他的人,他们之间的人挤得太紧以致于陆尚温只能看见他们相牵的手。唐豫书似乎是害怕他们分散,握住他的手死紧死紧的,却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了个人,而唐豫书的手却愈紧,如果唐豫书始终是用这个力度去紧握陆尚温的手的话,他们便不会分开,但是他没有。唐豫书的手也只是紧了一瞬,然后开始毫无预兆地松了开了,于是他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陆尚温的心里蒙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失落,他张了张嘴,想喊唐豫书的名字,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
在陆尚温来到他的宫殿之前,唐豫书收到了一封信。
收到信的唐豫书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当他心心念念着该如何出去外面的时候,陆尚温出现了,于是唐豫书就有些怔愣,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当他打开了信封时,上面的字体娟秀整齐,唐豫书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吼叫,它告诉他这是个阴谋,属于陆纡说的阴谋,他知道自己已经动了心,于是他决定将这颗丢在陆尚温身上的心拾回来。
与其同时,有另一个声音在极其冷静地说着一句话,一直重复,没有劝说式的委婉。
它说:打开吧,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
于是唐豫书打开了它,看完书信全文的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唐豫书冷静地折好信,然后放在了烛台之上,橘红的烛光在闪烁,在它的边角舞动,随之得来的是环绕在空中的烟。
他和陆尚温隔了太远太远,是故往,是家恨,是唐家上上下下几十人的命,还有他剩下那几年的苦难。
只是他和陆纡说又何尝不是呢,若说他与陆尚温有恨是因为那些长葬地底的怨魂,而同为皇家子弟的陆纡说又如何自居呢?
当唐豫书松开了紧握着陆尚温的手时,离开人群的他看到的是早早就等候在一边的人,当他跟着对方离开时,他转头看向了被拦挤在人群中的陆尚温,他脸上茫然,显得有些无助。唐豫书垂下眼,不再去看。那女孩在他进门之后也没什么表现,就只是低头坐得端端正正的,纤纤素手捏着茶杯,也许是太用力以致于指尖都发白了,与她纤细漂亮的手指不同,她的外表普通,甚至拥入人群再辨别不出来,唐豫书不信这是她的真面目,也许她的脸上覆盖了假人皮或涂抹了其它的什么东西。
唐豫书坐在了她对面的座位,那里正放着一杯茶,余温犹在,上面还冒着白气,也许这杯茶被换了无数次,也许她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唐豫书也不推脱,就这么喝了茶,这茶倒是怪异,清甜十分,不见一分苦涩,温度适中,口感甚好。
唐豫书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茶杯之中,杯盖掀开一角,里面的茶叶已然有些烂了,也不知她坐在这里等了多久,茶又喝了多少杯。
那女孩也不开口,只是喝着茶,她盯着茶,好似根本就没注意到有唐豫书这一人物一般,只是多年的察言观色让唐豫书的五感甚是敏感,唐豫书知道,这女孩只是表面上装作不注意他,说是在喝茶,却是在透过茶杯两侧的空隙偷偷观察着自己,她的眼内有隐藏不住的惊慌与生于俱来的媚意。她很紧张,却也只能够利用茶杯抵挡住观察对方的视线。
唐豫书不知道对方目的何在,又是决定这沉默怪是诡异,便先开口了:“你这茶,不错。”
那女孩像是不知他会先开口一般,唐豫书能够猜到她现在定然是满面通红,尽管那假□□遮挡住了她的脸,但是那泛着红的耳尖是无法骗人的。
“茶……茶不是我的……恩,的确是不错的。我……您……您来了啊。”女孩开口了,“我也是不知这话该怎么说。”
“你问便是。”唐豫书放下茶杯,面无表情。
女孩这才抬起了脸,与唐豫书对视,眼睛朦胧,像是蒙着一层雾。
“我……我姓唐,名青行,字荒倾。”女孩泪流满面,身体微颤,“乃……乃哥哥您的……的三表妹。”
“您还记得我吗?”唐青行哭着问他。
唐豫书愣住了。
记忆里的圆脸女孩,早已褪去从前的无瑕,她生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恨包裹住她的身心一点一点将她蚕食。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似乎顺眼多了,下午发别的。
☆、第 三十一 章
当陆尚温从人群里挣脱开时,夜色已经降临。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却被这群人给打扰了,现在连唐豫书人在哪里也不知道,陆尚温只感到十分郁闷。只能说不愧为帝都,不仅堵车还堵人。
现在该怎么办陆尚温是没怎么意识到,黑暗渐渐蚕食了光明,而街上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早几十年前宵禁便被取消了,此时有的人一日的工作已经结束,便出外散散心或是赶着车按着点回家吃饭睡觉,而有的人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因此这时候的人反而越多了。
陆尚温在人流之中不知所措地走着,人们的调笑声,楼上绝色女子的娇笑声,小店小二的叫卖声,乱乱地混杂在一起。皇宫里的寂静与淡漠在此时像是消散了一般,即使是路上遇到的陌生人却还是可以纵情地交谈,甚至于报出自家家门。
陆尚温遥遥看见前方有座桥,桥上有卖面具的小贩,一旁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光滑的表面闪烁的是橘灯的光,一旁有几个人围着,似在讨价,似在挑选。陆尚温顿了顿脚,然后走了上前。他将正中央挂着的黑红色面具拿了起来,问道:“这面具多少。”
那小贩笑开道:“10铜板。这位公子可是挑对了,这面具可是上好的材料做的,从西域那运来的洋木,再由这天底下技艺最高超的大师一刀一刀刻制而成。原本价格应不止10铜板的,只是小的见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由得升起了膜拜之心,故此给您降了价。”
陆尚温没想到他买个面具也会被拍那么激烈的马屁,不禁有些诧异。他从钱袋中掏出了一块银子,递到小贩手上,道:“我不过买个东西,不必说那么多……这个有够十两了吧?”
“……”小贩有些震惊,他卖了这么久面具,这银子却是没见过几次,方才的那样一番话完全就是哄陆尚温的,他顿时就感激涕零握着陆尚温的手潸然泪下,“公……公子……您可真是个好人啊!!!”
陆尚温:“?”
小贩哭喊着道:“俺活了大半辈子,这银子却是第一次凑近了看……娘喽!原来这银两这么漂亮!”
陆尚温:“??”
小贩已然双膝着地:“公子定然是老天派来为俺指点的,俺这行骗这么多年,却第一个遇见这么一个慷慨的主儿!实话不相瞒,这面具其实是俺从城郊的林地里见的枯木自己做成的,成本低,效率高!今儿见了公子这么纯良的性子,委实感动,再反观自己这脏污性子,实在是再说不出什么来!呜呜……”
此时小贩已经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陆尚温一腿。
陆尚温:“……”
这都是什么鬼啊!
小贩的哭声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甚至于有不知真相的群众在窃窃私语。
“这公子定然是将人玷污了却不负责,以致于这可怜人卖艺求荣,唉唉唉,人不可貌相啊!”
“可不是嘛!可这公子的品味也太怪异了,那小贩我认识,是王家的二麻子,那长相可是……啧啧啧。”
“说不定这位公子还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呢!”
“大抵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吧,我听闻最近常有一本正经的人其实小时候备受□□而后得了怪疾呢!”
陆尚温:“……”
正在这尴尬而令人焦头烂额的时刻,有一女子淡然走了进去,身上淡洁而冷漠的气质令人望而却步。
讨论声似乎瞬间淡了下来,变成了杂乱的声音,有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的,有讨论明天吃什么的。人群散了开。
也许是这变化来得太快,连抱住陆尚温大腿的小贩都沉寂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通过他的这个视角是看不见逐渐接近的女子的。
陆尚温也有些疑惑,他转头,看见了逐渐接近的女子,她的双眼似古井般平静无波,而深藏在内里的灵魂却在脆弱地颤动。
她笑:“这红色可不适合公子,不如小女子做个主,拿这个面具与公子交换可好?”
陆尚温顺着她的动作看到了她从架子上拿起来的银白色面具,然后怔怔看着她轻而易举将自己手上的暗红色面具抽走,取而代之的是那张银白色面具。
那女子没有再去看陆尚温,她笑着将手里的一个铜板塞进了陆尚温脚边的小贩手里,那小贩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给打断了。
“这么一张面具究竟是多少,我知道。”她说。
于是那小贩再也不敢说些什么。
女子得了喜爱的面具,便要离去,却不经意与陆尚温对视。
她看了陆尚温许久,上勾着的嘴角终是垮了下来,恢复了那么一副叫陆尚温熟悉的淡漠表情,透过她的双眼,陆尚温似乎可以接触她畏惧而儒弱的内心。
知乎而然,知乎而然,无物不知,无物不然。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得来的更新,唔,这个月就这章
忍忍吧,还有两个月就寒假了,到时候肯定会日更的
不哭不哭
☆、第 三十二 章
两人对视良久,那女子却突然转过了头,挤过如山如海的人群而逃。陆尚温一见她跑离,立即将脚从原本还纠缠得紧的小贩手中抽出,连还在小贩手里的银两都来不及顾忌就追了过去。
后头传来那小贩的叫喊声,混乱中陆尚温撞到了许多人,他能够感受到黑发衣领摩挲过自己的感觉,但是他没有停下。他的眼中映着的是那女子洁白的袖子与手上的红的刺眼的面具。他知道她是谁,正如她知道他是谁。
行不余几十步,有一个转角。陆尚温只捕捉到了她转过身后飘扬的发带,他迅速跟了上去。只是
可惜人流匆匆,等到他到达转角时,那女子早已失去了踪影。
陆尚温站在转角处,明明站在人世当中,却好像已然失去了寻找去人世的道路,他感到迷茫。
他站了一会儿,又伸出脚继续前进。这条街比方才那条街要来得繁华得多,透红的花灯将这一条街暖得华丽,车水马龙,软红香土十丈,“琼花街”三字贴了金龙飞凤舞于牌匾之上。陆尚温能闻到一股极浓的胭脂粉味,能听到女子或娇笑或惊叫的声音,他想起先前那车夫意义不明的笑容,突然就有了些不是很好的联想。
然而他却不能就此留在街外,在分散之前,唐豫书曾说过他们去琼花街,如果在这里等待,也许能够等到与他分散的人。
看了看手上的银白色面具,陆尚温走进了琼花街。红粉朱纱香烟,游者含笑,眼波流转。楼阁飞檐,金角闪耀。这条街最高的是一座名为“翠铭阁”的楼阁,门口前围着的人是最多的,二楼有红唇粉面红衣的女子,细捻纱巾轻掩止不住笑的红唇,露出轻薄纱衣外的藕臂洁白光滑如斯。陆尚温感到好奇,他站在人群的边缘仰头向那看去。二楼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个原本在谈笑的女子却是突然住了嘴,朝里看去,随后她们往两边让了让,将最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里头一位女子踏着莲步走了出来,白衣胜雪,她微倚在栏柱,上挑着的眼角却极尽妩媚。
“今日小店开张百年,楼主说了,便是要小女子选一人来陪侍青梅姐姐吟吟诗,弹弹琴,尽尽欢……”那女子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她换了个姿势,右手勾着发梢玩弄,“只是小女子想,青梅姐姐才高貌美,若是让小女子一个不谨慎选了个她不喜欢的……这可是怎么办才好呢?”
从她提到“青梅姐姐”起,陆尚温就发现这人群有些隐隐躁动起来。
“于是小女子就想啊……不如小女子就别选了……”有人捧着一件盖着红布的什么东西走了出来,那女子垂眼,眼中有着弥漫不开的煞气,“就让这天,来决定青梅姐姐的去处罢……”她伸出手拨开来人手上的红布,一个绣球安稳位于那人手中。这时候她站直了身子,陆尚温能够看清她垂在腿侧的手,手上有茧,分别位于大拇指、虎口处,她练过武!陆尚温还来不及吃惊,就见那女子轻轻一拨,人头大的绣球就这么飞了出来直冲陆尚温而来,速度奇快,有人伸手要去抢,还有人已经不顾形象跳了起来,目标就是那球!陆尚温只来得及缩了一下头就感觉一阵撞击感从额头上传来,头部震动的感觉令他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压在下面,身上趴着七八个人,挣扎着要站起来,混乱之中不知道谁踢了一脚他的大腿,登时陆尚温的脸就扭曲了。
等到一切都恢复正常的时候,陆尚温这才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湿热,他手上一抹,一手的血。陆尚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这时候所有的声音才都进入了他的耳里。
有人大喜疾呼:“柳姑娘,我抢到绣球了。”
微倚栏柱的柳姑娘却是微笑道:“这位公子确实是拿到了,只是可惜了,小女子要找的,不是最后一个碰到绣球的人,而是第一个。最后一位随时可换,只是第一名,却是换不了的……只是现在问题来了,小女子善忘,却是不记得谁是第一个了,哪位公子却是能够为愚钝的小女子指出谁是第一位呢?”
在那么一瞬间,陆尚温能够感觉到许多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人群中陷入沉默。他们都在等他开口。陆尚温有些尴尬地之间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举起了手。
“我?”他小声道。
柳姑娘却是终于眯着眼笑出声来,“这位公子好可爱,既然你说了是你,那便是你了,姑娘们快快请贵客进来。”再睁眼时,眼中已没了冰冷的煞气,清澈如水,未起一波。
紧闭着的门终于打了开,迎出一群朱钗罗裙面容清秀的女子,将陆尚温推了进去。绕过珠帘红柱,踏上红木楼梯,转过拐角,直去楼道最尽头的房间,路上遇到了被簇拥着的柳姑娘,她一反方才的惑人模样,站得很端正,神情专注,似乎在听谁吩咐什么,只是她面前的人被挡住了,看不见究竟是谁。
陆尚温收回了探究的视线,他们似乎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入目的是雕花棕木门板,那些或窈窕或清纯的女子完成了任务便离去了。他真的要进去吗?陆尚温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开门后扑面而来的是极浓的香味,房间正中吊有一层纱,将里头的光景都蒙上了朦胧与若有似无,白纱之后是一道说不清看不明的身影,身前是一把琴,那人背后的纱窗大开,细风吹得她发梢微动,流落的烛光也将她照的发亮。
“坐。”那人开了口,嗓音甜美尖细,就像是刚入豆蔻之年的少女一般,再配合上透过纱帘似有似无的较小身躯,这不分明只是个孩子吗?陆尚温坐了下来,却想起之前他们称呼她用的是“青梅姐姐”,难道不是因为年龄才叫的?
“公子在想些什么呢?”那人带着笑意问道,轻轻弹动琴弦,“在想青梅吗?”
在她弹动琴弦的那一瞬间,陆尚温却突然听见了一些细语,而当他侧耳去听时,她却停住了弹琴的动作,于是所有声音都沉寂下来,陆尚温正疑惑时,突然想起对方正问他问题,于是他便有些尴尬道:“恩。”
“公子能想青梅,青梅很高兴。”青梅继续弹起了琴,一开始极为舒缓,陆尚温又听见了细碎的说话声,像是从他身后的隔板传来的……也许,是隔壁在说话。
“青梅弹的琴好听吗?青梅为了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她轻声叹息。
隔壁在说话这件事并不稀奇,陆尚温收回了心思,他并不想要偷听别人的私事,然而就在他收回了心思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极其清楚的“唐豫书”,陆尚温的内心犹如雷震,他又放开了收束的思维,朝身后的低声细语延伸。
“公子莫不是在好奇我的身躯怎么这么娇小?青梅事实上已经二十有七,若再不嫁便就无人肯娶了,只是……我这样的身份,恐怕是白送给人也是无人想要的。”青梅用轻快的语调说着,与此不同的是她不断加快调子的琴声,一曲歌,她弹得犹如狂风骤雨,雷震山明。
与此同时,陆尚温却能够听得更加清晰,却犹如隔雾探明。只有在那么一瞬间,他能够听到“陆尚温”这三个字,这令他脑后发麻,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讨论他们。
“公子,你可知为何,一旦我开始弹琴,你便耳力便会大长吗?”青梅道,然后她便发出了几许笑声,“我们修的是同一路功夫,一旦同时发功,便能够增长功力。”
她的话令陆尚温不得不转移了注意力。
“至于为什么是同一路的功夫,我也想知道,可惜我不知道,于是你就来了。”青梅笑道,“我以前不在这里的,也同样不叫青梅,然后先帝驾崩之前,把我们家给抄了,我便被此接收了。”
先帝究竟是怎么驾崩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做下这些?
陆尚温感到疑惑,从前有人跟他说过,先帝是一位明君,算是开国以来治理得最好的皇帝了,只是在他死前那一年里,突然下了许多旨,抄了许多以正直清廉而出名的大家族,其中就有唐家。辛辛苦苦缔建几年的明君形象轰然倒塌,而他的死也是许多人都料之不及的,听说他死前一夜还与众大臣讨论政事直至夜晚也不累,第二天便宣称病死。
书里什么都没写,就让这个悬念留下直至完结。
陆尚温正思考得沉迷,当他后靠时却不自觉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敲上了墙壁,瓷器因碰撞而破碎的清脆声音令他脑里的神经紧缩。
青梅似乎没有听见这个声音,她因拨动琴弦而挥动的手从未停下过,并且越来越快,最终只剩下了留余原地的残影,陆尚温的脑壳仿佛被击打一般疼痛,而他所能够听到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窃窃私语仿佛是从他的脑子里面传出来的一般。
“谁在隔壁?”
“只有青梅姑娘。”
“去看看。”
陆尚温的脑筋像是要炸了一样,他猛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青梅的轻声霎时停下,纱帘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开,露出青梅那张稚嫩绝美而冰冷的面孔。
“你没在听青梅弹琴。”她冷冷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考考烂啦,谁来安慰我一下/(ㄒoㄒ)/~~
寒假第一发~
☆、第 三十三 章
受到主子的吩咐,他轻声开门而去,拦截下送食的仆从,端着盘子进入了隔壁门内,而房内却只有青梅一人,低着头抿着嘴弹着琴,墨发随风而动。而他想起方才主人的话,心里却觉得都些寒冷。
“方才可有谁在房内?”他垂首低问。
“怎么?”青梅轻笑,“我不是人?”她正好弹到了极细的一根弦,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他并没有被这一声影响,却是将视线转向了窗户,此时虽然是入了春,刮来的风却还是寒冷的,“你……不冷吗?”他问。
青梅没有回应他,唯一变的是她弹琴的力度。
他站了起来,朝窗户走了过去,带着水汽的风迎面而来,仿佛拍打。他将窗户打得更开了,由上往下望去,他能够看见街上的一些过路人,仰着头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这个方向。他顺着这些百
姓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对上一个戴着一张银白微笑的面具的人。
此人便是陆尚温。
一得知隔壁的神秘人欲来此查看,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了起来,然后他不顾青梅的反应就冲向窗户,然而他却忘了这是二楼。鉴于他的内力只能用来当暖宝宝而施展不了半空弹跳技能,无奈的他就只好像只壁虎一样吸附在窗旁的墙壁上。他看了一会儿街上的人来人往,然后戴上了手上一直拿着的银白色面具。
他本来以为青梅会揭发他,没想到关键时刻有个好队友也是挺好的,然而即使他这么英明他还是被发现了。
反应到自己被发现的陆尚温立即一蹦跶,体内久久不愿露面的内力终于顺着他的意助澜成波了一把,他跳上了三楼。
被派来查看详情的人一愣,立刻拔剑欲追上去,原本在房间内安安静静弹琴的青梅拨动琴弦的手突然又迅速移动起来,琴声震耳欲聋,恍若催命。那人立即捂住耳朵蹲了下来,指缝有鲜血溢出。由于力道太大,一根琴弦断开,弹起的银丝划开她白皙稚嫩的皮肤,留下一道血丝。
那人惊异转身,只见她面容冷峻,仿佛从冥界踏尸而来,“敢去追的,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跳上三楼窗内的陆尚温首先听到的是妹子们尖利的尖叫声,原来这一间房间的客人比较重口味,正在搞群p,都搞到窗前的桌子上了,一见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吓得都萎了。陆尚温急忙请了个罪先离开了。
比起二楼的寂静,三楼闹腾多了,不细听他都能够听到男男女女叫唤摇晃的声音,陆尚温红着脸奔至楼梯处,却见一群人持剑气势汹汹而来,陆尚温心中卧槽了一番,立即掉了个头跑了。
然而他对这阁楼布局压根不熟悉,跑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有出路。他看着后头英武霸气肌肉汹涌的汉子,与他们手上凶光闪烁杀气磅礴的剑,又看了一眼一旁经过的一间又一间的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传来的销魂的声音,吞了口水,毅然决然打开了所经的一道门,闪身而入。
屋内的人正热情洋溢着,一时之间并没有发觉他的进入,而当他们发觉的时候,陆尚温已经踏上了窗框,手抓着窗框晃了几下,跳进了二楼,又是一阵尖叫。
陆尚温连请罪都来不及就跑离了房间,这次的下楼没几个人阻拦,而三楼那一群壮汉却反应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追着他也下了楼。
由于过于紧张,陆尚温跑得太急,撞倒了几个客人,门边的人在指示之下关上了门,陆尚温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锁,心想这日子真是不能过了,将一旁的桌子带翻,却被领头人一剑劈成两半。看到这一幕的陆尚温心都寒了。
大厅一片混乱。
茶杯、瓷盘已碎遍地,茶叶与水果的残渣被踩了一地的残渣。陆尚温领着那一群凶悍的大汉绕了一圈,然后跑上了二楼,随便躲进了一间房间,紧紧关上了门,确定了外头的人进不来时,他软在地上大口喘气,这才发现这个房间是有人的。
那人正喝着茶,来妓\院也没叫个妓相伴,桌上的烛火摇曳,却没有照亮他的身影。
陆尚温第一个感觉是尴尬,他请了个罪,又一次踏上了窗户,他蹲在窗框上沉默了一会儿,在门被暴力打开的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跳了下去。
在跳下窗户的那一瞬间,陆尚温终于知道信仰之跃究竟是什么感觉的了,他听到了街上路人的尖叫声,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落地的那一瞬间内力顺着经脉聚在了他的小腿处,顿时惊起一片灰尘,本来捂住眼的围观群众顿时就鼓起了掌。
陆尚温本来做好了非伤即残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即使他忘记了该如何使用这些内力,他的身体却还是记着的,他舒了一口气,抬头朝着挤在二楼窗边瞪着“妈了个逼”双眼的持刀壮汉门,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主子,他……他跑了。”
被称为主子的男人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责罚他们,他伸出了右手,眼中有着疑惑。
一剑一劈,一切了结。
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
男人饮了一口茶。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
陆尚温不知是跑了多久,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跑出了琼花街的时候,他抬头一看,发现这里还是琼花街。这里的人比刚才要来的少,传来的声音也要来得正经得多。
陆尚温放了心,拖着将近虚脱的身子走了一会儿,心想今晚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操心事,真是吓得他怕怕,以后都不敢出门了好吗?!
不过一会儿,便遇到了一条河,河上横跨了一座桥,桥边停了许多船,那桥还是蛮长的。陆尚温实在是不想再走路了,便雇了一条船。
本来船夫静静地划着桨,过了一半时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开始扯淡,从河里的鱼扯到琼花街的小浪蹄子们扯到自家老婆子,陆尚温还什么话都没说就把自己的家底透露得一干二净了。陆尚温耐着性子听他讲了许久,那老头子突然就问道:“这位公子,你放河灯吗?”
河灯?不是放给已经死去的人的吗?陆尚温突然背脊一凉,问道:“为什么要放河灯?”
那船夫叹了口气,道:“其实这琼花街有分上、下街的,先皇驾崩之前,琼花街只有下街,就是我们驶去的这道,是专司卖琼花的。后来这里引了条河,上街便出现了……都是做那活儿的。”
陆尚温:“道理我都懂,能不能说重点。”
船夫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先皇驾崩那年,有个人在这河里跳河了。”
陆尚温一惊:“啊?!”
陆尚温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船夫说,“那时候我还是个少年,还在为上榜而奋斗,落榜归来时,这件事就发生了。本来之前这里是没有桥的,后来不知谁就在这里修了座桥,听说是为了纪念跳河的那人,桥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在这里放河灯祈愿的习俗也是后来有的,听说在每年的这一天放河灯祈愿,自己的心愿便会实现,因为……有那人在守护。”
卧槽!陆尚温想,这是要从宫廷转灵异的节奏啊!
陆尚温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这桥……叫什么?”
“好像叫……”船夫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好像叫……什么桥来着?”
“……”陆尚温无奈抽搐,这和没说有什么差别吗?
陆尚温接过船夫不知是从哪掏出来的河灯,写了自己的愿望,便把它放入河中,看着它随波而去。他看了一会儿,视线却不自觉转移,看向站在桥上看着河道的路人的脸,看到熟人的时候,他轻笑一声,让船夫移向那处,然后将脸上的面具上移,露出自己俊逸白净的脸。
他看向那个站在桥上的人,看见他唇红齿白,看见他眼中清冷如斯,却倒映着自己的脸。他朝着那人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不下来吗?”
陆尚温遇到的熟人,叫唐豫书。唐豫书上了船后,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陆尚温没有问唐豫书的去向,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遇到了什么。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陆尚温突然问道:“你放了河灯了吗?”
唐豫书摇了摇头,陆尚温又继续道:“那么为了省钱,不如你将我刚才放的河灯找回来,你和我写在一起如何?”
唐豫书灼灼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点澜河面上,挥袖清风间。唐豫书几步踏步于河面上,只一闪影,他便用剑端托起了一盏河灯,举在陆尚温面前。
陆尚温面不改色地看着那盏河灯,上面字迹未干,也确实是他的字迹,他笑了笑,道:“很好,你写吧。”
唐豫书于是收了剑,在那上面写了自己的愿望,等他放了河灯,船已经到达码头了。他们下了船,付了钱,走上了琼花街下街的大道。
那船夫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卖花的,陆尚温方才在船上便能够问道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接近了这味道更是浓烈。仿佛要把他的身心,都浸染,都沾染,都沉醉。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陆尚温突然开口了:“你方才……有看我写的愿望了吗?”
唐豫书顿了一下,回答:“没有。”
陆尚温这才释然地笑了,仿佛他刚才的沉默就是因为担心这个一样,“那就好了,你可千万别看,有些心愿,被知道了就不灵了。”
唐豫书却更加沉默了。
他确实是看到了,河灯上写的字。
他不能不怀疑这就是陆尚温故意要他看的。
上面写着:
——杀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放了个寒假,我的脑子里全都是阴谋。
不要猜测这个文章会怎么发展,其实我也不知道
☆、第 三十四 章
等到他们找到客栈住下时,已入深夜。
陆尚温要了两间房,回到房内他吃过了饭洗浴了一下便沉沉睡去。
等到他从混乱怪异的梦里醒来的时,窗外阳光明媚,鸟鸣叫的声音清澈悦耳。他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洗漱,与唐豫书吃过了饭便上路回宫。
回到皇宫的日子如常,陆尚温吃饭睡觉下棋,最近宫里进了一只鹦鹉,羽毛翠丽,会“翠儿翠儿”地自称,于是陆尚温的日常生活中就多了遛鸟这一项运动,后来这只鹦鹉就学会了叫皇上和陆陆,皇上是外头的嫔妾宫女侍从教的,而陆陆是陆尚温教的,于是有时候这只蠢鸟会很纠结,不知道究竟是叫陆陆好,还是叫皇上好。
没有唐豫书,没有唐豫书,没有唐豫书。
他生活得像是一个既普通又贪图享乐的皇帝,厚重的宫墙就如母亲的子宫壁,坚韧而温暖地保护他,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危险重重的荆棘。
倒是李何苦闲的蛋疼似的一直跑来他这求对棋,在陆尚温心烦之下只好跟他对棋,然后不小心就输成了狗,然后陆尚温就流着两条宽面泪,颤抖着手要再来一局。
了终,李何苦欣慰地叹气:“只有在皇上这下棋,微臣才能得来一点快意,那是和别人下棋所得不到的。”
你骗人,别人都说你下棋从没输过的,都是赢,有差吗?
后来某一日,李何苦突然在下完棋后非常严肃道:“皇上,如果您想要当皇上,再遇上像微臣一般倚老卖老的人,就杀了他。”
那一刻,一排鸿雁穿过苍穹,视乎跟着夕阳一起回家了。
陆尚温知道李何苦的意思,但是他注定只能儒弱下去,注定只能在战火撩起之时坠落,所以李何苦的苦心注定无果。
他没有回答李何苦的话,而是在摆完棋局之后道:“我们再来一吧。”
李何苦灼灼的眼神就像是突然被夹含着冰的冷水浇凉了,他低下白发苍苍的头,捻了棋子使其在棋盘上发起清脆的响声,像是沉闷含在心中的一声叹息。
几日后,李何苦都没有前来与他对棋,递上来的假条他批了,陆尚温的生活里倒是少了一两项趣事。当他无聊到自己与自己下棋时,才惊发现原来下棋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习惯。
如果有一件事情,在时间漫长的蹉跎之下变成了自己的习惯,那定然是极可怕的。
而当他发现这些的时候,李何苦已然死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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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