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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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P:远溪 作者:a

    正文 第9节

    3P:远溪 作者:a

    第9节

    再一次感激那两个人给了他这麽好的两个孩子,顾溪道:“爸爸希望你们能以平常心去面对乔叔叔和展叔叔,过去的事是爸爸和两位叔叔之间的事,与你们是无关的,可以做到吗?”

    “可以。”放开爸爸,顾朝乐说:“爸爸,我不想知道妈妈是谁,也不想知道自己爲什麽和乔叔叔长得那麽像,我就是怕会和爸爸分开,怕有人拆散我们。”

    “我也是。”顾朝阳握紧爸爸的手,又加上一句:“电视上都这麽演的。”

    “呵呵。”顾溪揉揉儿子的脑袋,“要跟谁在一起,只有你们自己能决定。别被电视剧误导,电视是电视,生活是生活,如果电视剧不这麽演的话,谁会看呢?”

    “哦。”两个孩子受教地点点头,“以後奶奶看电视的时候我们不跟著看了。”

    “那到不至於,就是不要什麽都相信电视里演的。”

    儿子不问,顾溪是真的松了一大口气,心里也对儿子更加愧疚了。弯腰抬起乐乐的脚,顾溪拿过展苏南和乔邵北留给他的冻疮膏,给儿子擦药。顾朝阳见状,向後坐了坐,抬起两只脚丫子,等著爸爸给他擦药。两个孩子懂事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想跟爸爸撒撒娇的心。

    给儿子慢慢擦著药,顾溪语带深意地说:“你们是爸爸的儿子,不管你们在哪里,都无法割断你们和爸爸的联系,这就是血脉的意义。只要血脉不断,你们就不会离开爸爸。就好比姐姐在营海读书,她是离开了家,但她总会回来,不会和大娘大伯和我们失去联系。你们,也同样是。”

    阳阳和乐乐不吭声,等著爸爸进一步说明。

    顾溪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後抬起头说:“爸爸刚才说了,你们和乔叔叔、展叔叔有著很深的联系。如果乔叔叔和展叔叔愿意为你们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爸爸希望你们能慎重地考虑。”两个孩子跟著他太吃苦,也太委屈。

    “我不要。”顾朝乐想也不想地第一个出声,“上学离开爸爸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不要因为乔叔叔和展叔叔比爸爸有钱而离开爸爸。我长大了也能挣到钱,也会变成有钱人。”

    “我也不要。”顾朝阳明显的不高兴了,“乔叔叔和展叔叔有钱是乔叔叔和展叔叔的事,姐姐都能考上营大,我和乐乐更能考上。爸,我不管我和乔叔叔、展叔叔有多深的联系,我也不管乔叔叔和展叔叔能给我提供多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我绝不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爸爸,除非爸爸和我们一起。”

    “我也是!”顾朝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亮亮的,态度坚决。

    顾溪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恼,不过最後他还是笑了,狠狠揉了揉两个脸色极度认真的儿子,他说:“不管你们的决定是什麽,爸爸都支持。你们长大了,有些事情爸爸更愿意看到你们自己做主。”

    “爸。”顾朝乐露出十一岁的男孩子该有的心性,抱住爸爸,带著点耍赖地说:“我不要离开你。”

    “我也不要。”阳阳也抱住爸爸,撅起嘴,寻求安慰。

    “都是大孩子了,还黏爸爸。”顾溪低头,在儿子的脸上疼爱地各亲了一口,搂紧他们,“你们长大了,很多事都要学会独立思考、学会判断,更要学会冷静。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爸爸不希望再看到。”

    “嗯。我们今後一定冷静。”

    上了三年级后就几乎没有被爸爸亲过的两个孩子因为爸爸的这一个吻而有了想哭的冲动。顾朝乐抬头,渴望地说:“爸,我今晚想跟你睡。”

    “爸,我也想跟你睡。”顾朝阳的眼圈也有点红了。

    顾溪笑笑,又亲了儿子一口:“好。今晚跟爸爸睡。”

    “耶!”

    两人一听,高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後迅速下床:“我们去抱被子和枕头。”

    “去吧。”

    欢呼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拿被子和枕头,顾朝阳和顾朝乐把那两位和他们有著很深联系的乔叔叔、展叔叔压在了心底。他们不讨厌那两位叔叔,甚至是有点喜欢的,但是他们不会和那两位叔叔走,那两位叔叔只是爸爸的朋友,仅此而已。

    远溪:第二十五章

    床上,很多年都没有一起睡过的父子三人谁都睡不著。顾朝阳和顾朝乐是因为兴奋,顾溪则是因为心事。顾溪睡在床边,两个孩子睡在里面,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爸。”闭著眼睛躺了一会儿,顾朝乐睁开眼睛,翻身,“有件事我和哥想跟你商量。”

    “什麽?”顾溪也睁开眼睛。

    顾朝乐看了哥哥一眼,得到哥哥的允许后,他说:“我和哥过年的时候想去市里自主创业。”

    “自主创业?”

    顾朝阳马上说出他和弟弟商量的事情,顾溪听後建议道:“卖糖葫芦的想法不错,但氢气球爸爸觉得就算了。糖葫芦你们想现做现卖,那就势必得有明火,而氢气遇火非常危险,会爆炸。”

    “啊!”顾朝阳和顾朝乐眨眨眼,是啊,氢气和氧气遇火不是会爆炸吗!两人打了个激灵,顾朝阳马上说:“那我们不卖氢气球了,只卖糖葫芦。”

    顾溪想了想说:“你们的想法很好,爸爸支持你们。这样,爸爸做一些糖炒花生,你们去买一些食品袋回来,按照相同的分量装成一袋一袋的。卖糖葫芦的时候也可以顺便卖糖炒花生,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好!爸爸做的糖炒花生最好吃了,爸,我要卖!”顾朝乐第一个举手,顾朝阳直接举起了两只手。

    顾溪笑笑:“那好。爸爸先少做一点,你们卖卖看,如果卖得还不错的话,爸爸就多做一些。花生家里有的是,只要再买些砂糖就行了,至於价格,你们自己计算成本,然後定价。”

    “好。”

    得到了爸爸的支持,顾朝阳和顾朝乐自主创业的信心更足了。两人高兴极了,他们就怕爸爸不同意。

    轻轻拍拍两个儿子,顾溪说:“晚了,睡吧。明天你们就不要跟爸爸去摆摊了,你们在家里准备考试,然後把你们自主创业的计划再想一想,要尽量把可能遇到的困难都想到,这样临到头才不会手忙脚乱。卖糖葫芦虽然是小生意,但小生意中往往有大道理。”

    两兄弟迟疑了,顾朝阳说:“爸,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和乐乐还是去吧。考试绝对没问题,至於计划,我们晚上回来再想也不迟。”

    “只是蒸饺,爸爸忙得过来,爸爸明天中午不出摊,下午包好了饺子,晚上直接卖就行了。你们在家里也好帮著爷爷奶奶做点事,要过年了,家里事情多。”

    犹豫了好久,顾朝阳和顾朝乐点点头:“好吧,那爸你也别干到太晚。”

    “好。睡吧。”

    “嗯。”

    接下来,顾朝阳和顾朝乐闭上眼睛努力睡觉了。顾溪却是了无睡意,当身边传来孩子熟睡的呼吸声后,他轻轻下了床,打开台灯。

    在书桌前坐下,顾溪拿出钥匙打开他放钱盒子的抽屉,手指头在抽屉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他取出钱盒子,再取出钱盒子下的假身份证、身份证下的一封多年未寄出的信,最後是一张照片。一张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拿出来看过的照片。

    两手捏著照片的两个角,顾溪的眸光有些不平静,照片里的他只有17岁,展苏南背著他,乔邵北站在後面的台子上趴在他背上,承受两人重量的展苏南被压得龇牙咧嘴。被“强迫”地爬上展苏南後背的他一脸的羞涩,而趴在他背上的乔邵北则笑得像个孩子。

    “爲什麽,要来呢……”深深的、无力地叹气,顾溪抬头,正好看到桌上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摸上眼角,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长著冻疮、粗糙不已的手。放下照片,他神色平淡地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头上的一根根白发、带著沧桑的眼角与脸庞,久久之後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老了,他已经不再是十二年前的他了,而那两个人却是比那时候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也更加有魅力了。十二年前,他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十二年后,他与他们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根本就不该再有任何的交集。

    “爲什麽,要来呢……”

    爱也好,怨也好,十二年了,什麽,都过去了。

    ※

    这一晚,顾溪睡不著,徐丘林夫妇和徐奶奶、徐大爷也同样睡不著。想著那三个突然而来的大老板,那一个长得神似朝阳、朝乐的乔老板,还有和徐蔓蔓很是暧昧的庄飞飞,翻了好几个身的徐大爷出声:“老婆子,明天你去给小河提个醒,他那三个朋友是大老板,丘术家媳妇知道了准来找他,你让他提防著。找个时间你跟丘术说一声,别让他媳妇坏事。”

    徐奶奶一听苦了脸:“怀志下岗了,又有孩子和媳妇要养,月娥要是知道小河的朋友是大老板肯定会来找小河。你这麽一说,我还真是发愁啊。”

    “怀志下岗只能怪月娥她自己,小河自己都不开口找他朋友解决工作,你叫他怎麽去管怀志的事?他们家的事小河管得还少吗?咱们是在小河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但这十几年小河对咱们可是尽心尽力,咱们不能仗著那一点点恩情就让小河对咱家做牛做马。你告诉丘术,如果他媳妇敢为难小河,跟小河闹,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他爱找谁当爹就找谁去。”

    徐奶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你心疼小河我也心疼。丘术家媳妇是个不明理的人,小河要真帮了她这回,今後还有的小河麻烦的。我会跟丘术说。”

    “还有那两万块钱,让他赶紧还了。”

    “知道了。”

    在徐奶奶和徐大爷爲了今後可能会出现的麻烦而烦恼时,宾馆的一间套房里,烟雾缭绕,三个毫不在乎会不会得肺癌的男人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几乎哭了一天的徐蔓蔓在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之後,直接在隔壁房间的床上“阵亡”了。庄飞飞在门口的走道里站著,等著老板的进一步指示。

    展苏南、乔邵北和魏海中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最严重的自然是展苏南和乔邵北。两人的手里各拿著一份庄飞飞整理出来的顾溪这十几年在普河县的生活详情,每看一遍,他们的心就被自虐一回。两人一遍遍地翻看,用这种自虐的方法来惩罚自己,这种惩罚相较于顾溪这十几年吃的苦头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喝了口冷掉的茶,魏海中再也忍不住地直接问:“要不要去查阳阳和乐乐的身世?”那两个孩子太像乔邵北了,如果拿出乔邵北儿时的照片,会发现他们之间更像!那两个孩子带给魏海中的震撼是巨大的。

    展苏南和乔邵北同时停止了吸烟的动作,展苏南看向魏海中:“不用查,阳阳和乐乐是我和邵北的孩子。”

    魏海中猛地坐直了身体,烟灰抖了一身:“爲什麽会是你们的孩子?这说不过去啊。”他有点懵地捂上额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阳阳和乐乐,在听说小河有了孩子之後我以为那是小河收养的或是捡的,因为我不相信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会和别的女人有些什麽,何况他在关庆的四个月一直是一个人。可是看到阳阳和乐乐的照片我不确定了,而见到他们本人后我更想知道他们是怎麽来的。”

    乔邵北非常痛苦地抹了下脸,声音因为吸烟过度而完全变了调。“海中哥,我和苏南可以肯定阳阳和乐乐是我们的孩子,不管他们长得像谁,他们都是我们共有的儿子,是我们和小河的儿子。”

    魏海中手里的烟直接掉在了裤子上,他慌乱地把烟头挥到地板上踩灭了,抬头震惊地瞪向展苏南和乔邵北:“阳阳和乐乐,是你们的儿子?那,那他们的妈妈是谁?”

    乔邵北仰头看著天花板,整个人看上去随时会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发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好像快要窒息似的粗声喘了几口气,这才说:“海中哥,这件事事关小河,在他愿意开口之前,我和苏南不能跟你解释。等时机到了,等小河愿意了,我会告诉你。”说到这里,乔邵北的眉头紧拧,努力压下内心的痛苦与无边的悔恨。

    展苏南手不稳地灭掉又抽完的一根烟,神色同样痛苦不堪。他对魏海中说:“海中哥,你明天回营海,我和邵北不回去了,那边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你把苏帆叫回来,让他帮你的忙。老爷子那边肯定知道我们找到小河了,你告诉他们,如果这次再插手,我和邵北就毁了展家和乔家。”

    魏海中握紧双拳,心里极乱地说:“阳阳和乐乐的事……”

    “不许告诉他们!”展苏南的声音陡然高了一度,拼命压制著某种情绪地说:“他们剥夺了我们做父亲的权利!阳阳和乐乐跟他们没有关系!”吼完,展苏南大口大口喘气,不让自己失去冷静。但是太困难了,一想到孩子,一想到这十二年,一想到顾溪,展苏南就想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毁掉。

    乔邵北扣住展苏南的肩膀,让他克制,语气森冷地说:“我们有我们的罪要偿,他们也同样有他们的孽要还。我们的儿子姓顾,跟他们没关系。”闭上眼睛压下眼里快要溢出的悔恨,过了会儿,乔邵北睁开眼睛说:“明天让庄子和蔓蔓跟你一起回去。你给我和苏南整理些衣物,让庄子给我们带过来。还有带著蔓蔓去给小河、给孩子买些东西,一会儿我把要买的,还有需要庄子带的东西写张单子,其他的你看著办。可能还要麻烦嫂子帮帮忙,蔓蔓毕竟没有什麽经验。”

    知道孩子的事问不出什麽了,尽管内心十分焦急孩子到底是怎麽来的,魏海中还是选择了等待,等待这两人所说的时机的到来。他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就联系空军,早点回去,也以防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动作。老爷子那儿你们就放心吧,十二年前的错你们不会再犯,我也不会再犯。有什么事咱们就远程联系,小河和孩子的事得从长计议,以小河的脾气,他肯定不会跟你们回营海。”

    乔邵北和展苏南缓缓点头,那个人的脾气看似好,可实际上是很倔的。他们曾经使了不少的手段耍了不少的心思才让那人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可是都被他们搞砸了。现在那人哪怕苦死累死也不会接受他们的一分钱,更别说帮助了。

    魏海中起身走到乔邵北和展苏南跟前,一手按住一人的肩膀,用力:“苏南、邵北,小河的事我难辞其咎,哥哥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让你们没有後顾之忧。哥哥没本事得到小河的原谅,只能把希望放在你们身上,你们,一定要追回小河。”

    乔邵北和展苏南按上魏海中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哪怕要追一辈子,我们也不会再放开他,再让他吃苦受累。”

    乔邵北拍拍魏海中的手:“海中哥,你去睡吧,我和苏南再坐会儿。”

    “好。我觉得你们还是先租套房子,在宾馆里始终不方便。”

    “嗯,等庄子回来我们就让他去找房子。”他们两个人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管其他的事。魏海中明白地点点头,知道这两人有事要商量,他没有再多说什麽,把房间留给两个人。

    魏海中一走,展苏南站起来拿起屋内的一把椅子走到茶几跟前照著茶几就砸了下去,一时间玻璃碎片四散,接着是电视、桌子……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宾馆的服务人员,也引来了庄飞飞和魏海中。两人一听屋内的动静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魏海中拦下要敲门的服务员,告诉对方他们绝对会照价赔偿,并且当著服务员的面给宾馆的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安抚了下来。

    靠在门边的墙上,魏海中听著屋内的声响,憔悴的脸上是也想这麽发泄一番的冲动。庄飞飞给魏海中端来一杯茶,魏海中接过说:“你和蔓蔓跟我回去一趟,蔓蔓回来什麽都没带,你回去给自己也给他们带些衣物过来,还有些事要你去办。”

    “几点钟?”

    魏海中看看手表:“让蔓蔓睡一会儿吧,四点钟你把她喊起来。”

    “好。”

    “你回去后把手头上的事情交代给建斌他们,你应该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庄飞飞点点头,他已经想到这种可能了。接下来魏海中就不说话了,听著屋内不停传出的巨大声响,以此来缓解一些他心里的窒闷。

    十几分钟后,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展苏南把能砸的都砸了,唯一完好的床上也是凌乱不堪。喘著粗气,展苏南扔下已经被他砸坏的椅子。乔邵北走进卧室,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在里面掏了掏,却发现没烟了。丢了烟盒,他深吸了几口气,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抿紧嘴。

    背对著始终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拦过他的人,展苏南哑声开口:“邵北,我不敢想,小河是怎麽,生下孩子的。”乔邵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著外面寒冷的街道,没有回应,因为他也不知道怎麽回应。

    “如果我们不认识安吉拉,我们见到阳阳和乐乐只会好奇他们的身世,根本想不到小河遭受过什麽罪。”展苏南举起留著一道明显刀疤的右手,突然照著自己的脸就是几个猛抽。十几个巴掌后,展苏南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我打了他……苏凡,打了他……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怀著孩子!他怀著我们的孩子!”

    双手抱住头,展苏南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他怀著孩子!他怀著孩子!他那个时候怀著孩子!你让我怎麽面对他……你让我怎麽面对他!他怀著孩子,他怀著我们的孩子呀!我还让他离开……我还说会杀了他……邵北,你说我怎麽面对他!怎麽面对他!”

    “苏南。”不知道什麽时候走过来的乔邵北抓住展苏南自虐的双手,在他的面前跪坐下,“你别忘了,还有我。我对他的伤害不比你少。我让他离开,我怀疑他对我们的感情,我甚至侮辱他对我们付出的那一晚。”紧了紧牙关,乔邵北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是没脸来见他,但是我们没有选择了,我们必须厚著脸皮来找他、来见他,来赎我们的罪。小河不会原谅我们,我们对他犯下的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的。所以,让小河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们吧,让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心安,这是我们应当受到的惩罚。”

    展苏南扣住乔邵北的手,如抓住一根浮木:“邵北,我这心里难受啊,我难受啊,我一想到我打了他,一想到孩子,我……”他用力捶捶自己的胸口,“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啊!”

    乔邵北抓住展苏南的那只手:“我也是,我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但是我们不能,我们死了怎麽向小河和孩子赎罪?苏南,振作起来,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忏悔发泄,但明早我要你和我一起正常地去小河家吃早饭,我要你和我一起,来赎我们的罪。”

    展苏南低下头,久久的,久到街上都没有半点声音传进来了,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邵北,我没事了。”

    乔邵北放开展苏南的手,点点头。

    抹了一把脸,展苏南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麽办吧。”

    “好。”

    作家的话:

    远溪:第二十六章

    这一晚,顾溪几乎一夜都没睡著,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下了。阳阳和乐乐因为昨晚发生的事闹钟没叫就醒了。醒过来见爸爸睡著,脸色有点不好,两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胡乱套上衣服就悄悄出去了,让爸爸好好睡。关上门刚一转身,阳阳和乐乐发出惊呼,大门外头停著一辆车,有两个人正靠在车旁抽烟。在阳阳和乐乐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阳阳乐乐。两人丢了烟,朝阳阳乐乐挥挥手。

    “叔叔?”低低地叫了一声,顾朝阳和顾朝乐一边系鞋带一边一路小跑下了楼。慢慢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大门,顾朝乐惊讶地说:“叔叔,你们这麽早就起来啦。”他朝门外望了望,又问:“那个魏叔叔和庄叔叔呢?”

    根本就没睡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对两个孩子露出疼爱的笑容,摸摸他们的头说:“不好意思,叔叔来得太早了。魏叔叔和庄叔叔回营海了,那边有点事要他们处理。你们姐姐也回去了,她来得太匆忙,都没有带行李。”

    “哦。”眼睛盯著展叔叔脸上好像比昨晚还严重的青紫,还有下巴上一夜长出的胡子,顾朝乐嘴上说:“没事。叔叔快进来吧,爸爸还没起床,你们先到厨房里坐会儿吧,厨房里暖和。”

    “谢谢。”

    心里的滋味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跟著阳阳和乐乐进了院子,乔邵北和展苏南情不自禁地往楼上看去,看著他们的眼神,阳阳忍不住说:“爸爸周末不上课,可以多睡一会儿。”

    乔邵北和展苏南心下一颤,脸色僵硬地低头看向阳阳和乐乐,又摸上他们的头说:“那叔叔不出声,让爸爸多睡会儿。”

    “叔叔,你们去厨房坐著吧,我和哥去洗脸刷牙。”顾朝乐指指厨房的方向,展苏南勉强笑笑:“不用管叔叔,你们去吧。”

    顾朝阳这时候已经从厨房提著热水壶出来了,小声唤道:“乐乐,来洗脸刷牙。”

    “来了。”

    不管叔叔了,乐乐跑进卫生间去洗脸。展苏南和乔邵北走到卫生间的门口,看到两个孩子一个人洗脸一个人刷牙,自己搓毛巾、倒热水,展苏南和乔邵北走了进去。拿过阳阳摆在水盆边的毛巾,展苏南在阳阳洗完脸后在水盆里搓了搓,没有交给阳阳,他直接擦上阳阳满是水的脸,上幼儿园就没叫爸爸擦过脸的顾朝阳当即就愣在了那里。而乐乐也楞了,他嘴边的牙膏沫子被乔邵北擦去了,就连手也被擦了。

    想到爸爸昨晚说的话,顾朝乐拿过毛巾笑著说:“叔叔,你们去坐著吧,我和哥哥自己会洗脸。”

    乔邵北弯腰,眼里是怎麽也遮不住的疼爱与喜欢:“叔叔喜欢你们,所以才想这麽做。”再次摸上乐乐潮湿的、稚嫩的、有著顾溪的神态的小脸,乔邵北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顾朝乐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但不讨厌。顾朝阳愣愣地看著乔叔叔,一时不知道要说什麽了,他的心里也同样有著和乐乐一样的感觉。而下一刻,他也被一副比爸爸要宽厚许多的身体拥住了。

    怪异的感觉泡泡直往上冒,顾朝阳下意识地挣脱出来,略带无措地说:“叔叔,您身上的烟味好重啊,我爸爸咳嗽,您可不要在我爸爸面前抽烟呀。我,我去做饭。”丢下毛巾,顾朝阳跑了。见哥哥走了,顾朝乐也挣脱出来:“爷爷一会儿要起床了,我和哥哥去做饭。”说完,他也跑了。

    站在并不宽敞的卫生间里,展苏南和乔邵北搓搓手指,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呀。两人稳了稳心神,快步走了出去,没忘了孩子刚才说他们要做饭。他们只有11岁!走出卫生间的乔邵北脚步一顿又折了回去,阳阳乐乐还没有擦脸呢,天这麽冷,不擦脸可不行。

    走进厨房,果然就看到两个孩子在灶台前忙活著。展苏南和乔邵北脱下大衣放在矮凳上,走了过去。乔邵北拉过两个孩子,打开在卫生间里找到的一瓶雪花膏沾了一些抹在两个孩子的脸上,阳阳和乐乐怔怔地看著和他们神似的叔叔,心里怪异的泡泡又开始上涌。

    “叔叔,我自己抹。”不知道该怎麽处理心中的感觉,两个孩子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看著他们的动作,乔邵北和展苏南心里的一角要融化了。

    “这里没擦到。”

    一手拉著一个孩子,乔邵北和展苏南把阳阳和乐乐脸上没擦完的雪花膏抹开。这就是做父亲的感觉啊……真不想放开孩子的手。

    ※

    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了炊烟,在宁静的院子里,这一隅小小的天地间,有两个人为了偿还他们十二年前犯下的那个致命的过错,迈出了第一步。

    乔邵北打鸡蛋,展苏南帮著阳阳蒸上馒头后开始洗菜。阳阳和乐乐剥葱剥蒜,周末的早上他们习惯炒两个菜,让辛苦了一周的爸爸多吃一点。展苏南和乔邵北根本就不想让阳阳和乐乐动手,但做惯了这些的阳阳和乐乐做不到在一旁看著。而且,不管他们跟两位叔叔有著怎样紧密的联系,他们也还是叔叔。

    剥好了葱蒜,阳阳开始削萝卜皮,乐乐则到院子里打开鸡笼,把鸡和鹅放出来,然後把夜里鸡鹅下的蛋拣出来。从窗户看著乐乐,展苏南和乔邵北一边为孩子的懂事而骄傲另一边又为他们的太过懂事而心疼、懊悔。

    看到了两位叔叔的“怪异”神色,顾朝阳没话找话地说:“叔叔,爸爸说你们是从美国回来的,那你们的英语一定很厉害喽。”

    乔邵北收回对乐乐的注意,笑著说:“你们想学吗?叔叔可以教你们。”

    阳阳的眼里滑过渴望,被展苏南和乔邵北看到了。展苏南马上说:“你们考完试就放寒假了吧,寒假叔叔教你们学英语。”

    阳阳的脸上出现了为难,展苏南和乔邵北见状有点不安地问:“怎麽了?是不是怕你们爸爸不同意?”对顾溪是否愿意孩子跟他们亲近这件事,两人没有把握。

    阳阳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不是,爸爸不会不同意。只是寒假我和乐乐要去卖糖葫芦,可能没有时间跟叔叔学英语。叔叔过了年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卖糖葫芦?!”展苏南和乔邵北这下是怎麽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嗓门都变了。

    看著叔叔突然沉下来的脸,阳阳不解地说:“我和乐乐寒假想自主创业,我们打算去卖糖葫芦。爸爸还会做一些糖炒花生让我们拿去卖。”

    展苏南拧著眉,擦乾净手走到阳阳跟前蹲下,说:“你们还小,天又这麽冷,过年就是应该去玩的,怎麽能去卖糖葫芦?”不行,绝对不行!

    乔邵北的脸色也是极为不好,更多的自然是悔恨。他问:“爲什麽想到要去自主创业?”他不敢直接问孩子他们是不是爲了帮爸爸挣钱,因为想到这种绝对肯定的答案他的心已经揪紧了。

    这时候乐乐走了进来,他在外头听到了哥哥和叔叔们的谈话。放下鸡蛋篓子,他说:“我们要自己挣零花钱,而且今後我和哥哥要做大生意,爸爸说做大生意要先从小生意开始学起。爸爸说了小生意里有大道理。”

    如果,如果他们没有缺失这十二年父亲的责任与权利,如果阳阳和乐乐现在与他们是正常的父子关系,那爲了培养孩子的独立与做生意的头脑,展苏南和乔邵北会非常支持孩子们的想法。但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他们的孩子爲了零花钱更可能是为了减轻爸爸的负担在寒冷的冬天在街头卖糖葫芦,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展苏南起身关上厨房的门,然後拉过一张小凳子坐在阳阳的跟前,再把乐乐拉过来,非常认真地说:“阳阳乐乐,你们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叔叔不同意。”

    爲什麽?两个孩子脸上的疑惑很明显。疑惑叔叔“爲什麽”不同意,疑惑爲什麽“叔叔”不同意,爸爸都同意了呀。

    顾朝乐马上说:“人家国外的孩子都自主创业呢,我和哥哥也想,而且爸爸同意了。”

    展苏南一厅,心要疼死了:“你们以前也卖过糖葫芦?”

    两个孩子摇摇头,阳阳说:“不过我们会做糖葫芦,以前在家里跟爸爸一起做过的。我在同学家上网查了好多糖葫芦的照片,我们打算现做现卖。本来还想卖氢气球,後来爸爸提醒说氢气遇火会爆炸,我们就改卖糖炒花生了。”

    什麽?!他们还想卖氢气球?!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已经快拧成麻花了。展苏南有点强硬地说:“不行,叔叔不同意你们这麽冷的天去卖糖葫芦。你们自主创业的想法是好的,叔叔可以给你们提供别的创业方法,但卖糖葫芦不行!”

    两个孩子为难了,虽然他们可以不理会叔叔的同意不同意,但是……一想到两位叔叔和他们有著很亲密的联系,还有和叔叔在一起时心里怪怪的泡泡,两个孩子怎麽也说不出“不听”的话。

    给了展苏南一个让他先别急的眼神,乔邵北也在孩子的跟前坐下,拉过两个孩子冻疮还未好的手,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阳阳、乐乐,爸爸同意你们去卖糖葫芦是想培养你们的独立性,这一点叔叔也很支持。但是,天太冷了。你们看,你们的手上都长了冻疮,如果还要卖糖葫芦,这冻疮就好不了,时间长了对你们的手骨发育会有影响的。再来,你们还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自主创业的事情等你们放了暑假天也不冷了,叔叔会跟你们一起商量出一个更好的创业点子。如果你们想利用寒假的时间来做些事情的话,不如跟著叔叔学英语,而且叔叔就是做生意的,叔叔还可以教你们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等你们学的多了再去创业就会事半功倍。”

    阳阳和乐乐皱起了小脸,卖糖葫芦的事他们已经计划了好几天了,材料都准备好了,让他们放弃,实在太可惜了。低头看看被叔叔握著的手,乐乐咬了咬嘴,问:“叔叔,你们不同意我和哥哥去卖糖葫芦是因为爸爸吗?”

    展苏南和乔邵北楞了。

    “叔叔和爸爸以前有过不愉快、有过误会,叔叔觉得对不起爸爸,觉得我们吃苦了,所以才不同意我们去卖糖葫芦,是吗?是因为可怜我们吗?”

    展苏南和乔邵北张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乐乐的话直接戳中了他们的心窝,他们说不出反驳的话。看著那两张帅气的小脸、两张认真充满了灵性的小脸,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耳膜突突地响,陡然间发现他们的儿子,似乎,很不得了。

    就在展苏南和乔邵北爲了他们的发现而震惊时,顾朝阳和顾朝乐突然笑了,不是恶作剧成功的笑而是充满了被人关心的感谢的笑。

    “叔叔,我们不可怜,你们不要觉得我和乐乐是因为家里穷才要去卖糖葫芦。”顾朝阳很不谦虚地说出他和弟弟的伟大志向:“我和乐乐将来长大了要挣很多很多钱,要买一套大房子把爷爷奶奶和爸爸都接过来住。我和乐乐喜欢挣钱,我们卖糖葫芦不仅是爲了挣零花钱,也是爲了锻炼自己,我们现在卖糖葫芦以後就会卖别的了。”

    顾朝乐接下哥哥的话:“叔叔,我们想靠自己的能力去挣钱,爸爸说了,人要靠自己。我们是男子汉,更要靠自己。如果叔叔过年还在这里的话,我和哥哥会抽出时间去跟叔叔学英语,学怎麽做生意,谢谢叔叔。”

    人,要靠自己……不敢深想顾溪是在怎样的心态下对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展苏南和乔邵北只想再狠抽自己几个耳光。看著叔叔那麽难过的表情,顾朝阳主动握住两位叔叔的手,笑著问:“叔叔,你们很有钱吧?”

    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乔邵北和展苏南的心魂都被孩子那双主动握住他们的手给吸走了。孩子的手很小,也很暖,可是孩子的掌心却有著他们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茧子。

    顾朝阳坚定地说:“叔叔,我和乐乐会像叔叔学习,以後也会和叔叔一样有钱。所以叔叔,你们不要觉得我们可怜,我们有爸爸有爷爷奶奶,有吃的有穿的,还有书读,我们一点都不可怜。”这句话爸爸对他们说过,他们永远都记得。

    展苏南这下子再也忍不了,他拽起阳阳紧紧把他抱在了怀里,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顾朝阳一下子愣住了,心怦怦快跳了几下。而顾朝乐也被乔邵北抱在了怀里,额头同样被亲了一口。捂住自己的额头,顾朝阳和顾朝乐的大眼睛瞪著叔叔,心里怪异的泡泡快要涌出来了。展苏南和乔邵北内心的情感也是压也压不住,他们该怎麽补偿这十二年来对儿子的亏欠?

    厨房门口,已经起床的徐奶奶悄悄地退开,回了屋。

    远溪:第二十七章

    要不要去卖糖葫芦,暂时还没有定论,因为眼下最要紧的是做早饭。被叔叔抱了亲了的阳阳和乐乐以要给爷爷冲鸡蛋为藉口趁机摆脱掉令他们的心里不停涌上怪异泡泡的叔叔,以忙碌来压下内心的他们说不清楚的情绪。

    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紧逼,尽管他们很著急,但他们知道他们得给孩子一些适应和习惯的时间,习惯他们今後的生活里会多出两个“陌生”的叔叔。哪怕会让那人觉得他们厚颜无耻、死皮赖脸,他们也绝对不会再离开那人,离开那人给他们生下的孩子。

    没有让阳阳和乐乐动手,展苏南炒了一盘萝卜丝、一盘小白菜。在乐乐端著冲好的鸡蛋进屋给爷爷吃的时候,乔邵北也熬好了米汤。乐乐从屋里出来了,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徐奶奶和竟然下了床的徐大爷。

    “展老板、乔老板,你们来吃饭就是了怎麽还做起事来了。”徐奶奶和徐大爷别提有多过意不去了。要不是刚刚不方便进厨房,徐奶奶是肯定不会让这两个人做早饭的。

    展苏南和乔邵北解下围裙,笑著说:“伯父、伯母,你们叫我们名字就行了,千万别叫我们什麽老板,不然我们都不好意思见小河了。”

    徐奶奶和徐大爷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变化,徐奶奶急忙招呼说:“快进屋吧,你们一大早就来了还让你们做事,我们这心里太过意不去了。快进屋快进屋。”

    徐大爷也招呼说:“快进屋坐,以後过来吃就是了,别动手。”

    “伯父伯母,你们别跟我们见外。”乔邵北和展苏南一手搂住一个孩子,说:“我们喜欢跟孩子一起做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快进屋吧。”

    瞅几眼乔邵北的脸,再瞅几眼展苏南脸上多出来的青紫,徐大爷和徐奶奶拉著两人进屋。乔邵北和展苏南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顾溪的房间,跟著徐奶奶和徐大爷进了屋。徐奶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藉口让阳阳和乐乐看看他们爸爸起床没有,然後趁著两人不在,她话里有话地说:“小河平日里摆摊太累,晚上回来还要写讲义、写教案有时候还要改学生的作业,忙活完了都好晚了。阳阳和乐乐心疼他们爸爸,每天早早就起来做早饭,做好了再叫小河起床。本来应该是我这老婆子来做,可他们也不让,这俩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心疼人。”

    乔邵北和展苏南的脸色变得极不自然,乔邵北说:“阳阳和乐乐是我们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我和苏南特别喜欢他们。小河和孩子这十几年怎麽过来的我和苏南都从蔓蔓那边听说了,也特别为他们心疼。我和苏南别的不好说,但让他们今後能过得舒服些、轻松些却是绝对没问题的。”说到这里,乔邵北趁机拉拢道:“伯父、伯母,小河我们很了解,他这人喜欢什麽都自己扛著、自己解决,不喜欢靠别人。以後还请伯父伯母能帮著我们劝劝小河,让他不要拒绝我们的帮助。他的身体不好,阳阳和乐乐又还小,再这麽累下去他的身体会夸掉的,到那时候阳阳和乐乐怎麽办?”

    徐奶奶等的就是这个,不过面上她还是很无奈地说:“小河那孩子有时候就是倔。昨晚上我也跟他说来著,我看你们这麽关心他,还特地跑过来看他,就说让他跟你们提提,看能不能帮他找一份清閒点的工作。他的户籍在营海,又没有学历,不好找工作。可他说他自己挣钱,挣多少心里都踏实,不习惯靠别人。”叹息一声,徐奶奶说:“你们和小河十几年没见面,刚见面我就跟你们提这个真是不好,我们农村人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展苏南和乔邵北摇手,展苏南诚恳地看著两位老人家说:“我们是真心想帮小河,哪怕他不接受我们的帮助,我们也不能看著他这麽辛苦。”

    徐奶奶心里松了口气,很高兴地笑了。这时候,外头传来阳阳和乐乐的声音:“爸,你起床啦?”

    “你们吃饭了吗?”

    听到这句话,展苏南和乔邵北噌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地出去了。徐奶奶看向徐爷爷,两人的脸上是相同的心思,这两个人和小河之间到底是怎麽回事?看起来实在不像普通的朋友。

    冲出屋子,展苏南和乔邵北同时往楼上看,然後他们就看到了正好下楼的人。看到那人比昨晚还苍白了一些的脸,看到那人眼底的阴影,两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呐呐地喊了声:“小河。”

    相比他们的慌张,顾溪则显得异常平静,仍和昨夜一样,他对两人淡淡一笑,问:“什麽时候过来的?海中哥和庄先生呢?”

    两人心思相同地隐瞒道:“他们回营海办点事,我们也是刚过来。”

    不过下一刻就有两个诚实的孩子揭穿了他们的谎言:“爸,叔叔一大早就过来了。早上的菜还是叔叔炒的呢。”

    顾溪皱了皱眉,这个动作在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里激起一阵波荡,顾溪带著点责备地对两个儿子说:“叔叔是客人,怎麽可以让叔叔做早饭。”

    两个孩子张张嘴,无法辩解,虽然是叔叔强烈要求帮忙,但他们也没有太阻拦。被爸爸责怪,孩子的脸上也挂不住笑了。客人……乔邵北和展苏南的心里难受极了,两人上前搂住孩子,解释道:“是我们非要做的。”

    展苏南忍不住说:“小河,你可以怪我们,但别怪阳阳和乐乐。你让我和邵北坐著吃他们做的现成饭,我们做不到。我们,”他顿了顿,还是说出来,“我们也想多和阳阳乐乐,待一会儿。”

    顾溪抿了抿嘴,看了一会儿乔邵北和展苏南,然後他走下楼梯摸摸两个委屈的儿子,说:“对不起,爸爸刚才的话重了,爸爸跟你们道歉。”

    阳阳和乐乐摇摇头,看著爸爸说:“爸,以後我们不会再让叔叔帮忙了,您别生气。”

    “小河。”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声音里带著乞求,自责极了,“不要怪孩子,要怪就怪我们。”

    手指在儿子神似乔邵北的脸上摸了摸,顾溪抬头看向面容憔悴的两人——满是血丝的双眼,凌乱的头发,明显的黑眼圈还有下巴上的胡渣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揉乱两个儿子的头发,低头对两个儿子说:“爸爸没有生气,只是叔叔远道而来,又一大早跑过来,还是爸爸邀请他们来吃饭,却让他们做饭,爸爸心里过意不去。对不起,爸爸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阳阳和乐乐咬著嘴,虽然爸爸这麽说了,但是他们的心里还是很难过。并不是因为被爸爸责怪了,而是……他们也说不好。一句客气的话却令气氛变成了这样,尤其是似乎伤到了孩子,顾溪很是歉疚,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不管他和这两个人之间有过些什麽,孩子什麽都不知道,而他也不想孩子与这两个人生分。他不能剥夺孩子和他们的亲生父亲亲密的权利。

    露出歉意的笑容,顾溪看了眼展苏南和乔邵北,然後问仍抬头看著他的儿子:“你们喜欢展叔叔和乔叔叔吗?”他的话一落,展苏南和乔邵北的眼里浮现紧张。

    阳阳和乐乐看看爸爸,再看看叔叔,过了会儿,他们无法隐瞒地点点头:“喜欢。”虽然叔叔只是叔叔,虽然他们不会因为叔叔而离开爸爸,但是,他们喜欢叔叔。尤其是刚才叔叔亲了他们之後,他们好像更喜欢叔叔一点了。

    这就是父子天性吗?顾溪的心里没有嫉妒、没有不满、也没有不甘。他的儿子是他的自豪与骄傲,不是他用来报仇或是泄愤的资本。他淡淡地笑了:“既然喜欢叔叔,那就趁叔叔在的时候多跟叔叔说说话。叔叔是从美国回来的,你们要不要跟叔叔学学英语?”

    阳阳和乐乐的大眼睛里闪过惊喜,脸上立马笑开了。展苏南和乔邵北则是激动地一把握紧了阳阳和乐乐的手,他们没想到这个人愿意孩子跟他们亲近!看著儿子的笑容,顾溪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叔叔帮忙,你们有没有谢谢叔叔?”

    “有!”顾朝乐猛点头,然後抽出被叔叔握著的手:“我去给叔叔煮鸡蛋。”

    “我也去。”

    两个孩子一溜烟跑了。并不清楚阳阳和乐乐爲什麽要去煮鸡蛋的展苏南和乔邵北站在那里感激与愧疚并存地凝视著顾溪脸上淡然的笑容,刚刚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心脏又开始滴血。这个人不反对孩子跟他们亲近,但,也似乎仅是如此。

    咳嗽了几声,顾溪道:“你们进屋吧,我去洗漱。”

    “我给你倒热水。”展苏南二话不说地转身就走,快得顾溪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疾步跟过去,顾溪喊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厨房里,展苏南已经提起热水壶了。乔邵北拽住顾溪,一手扣住他的肩膀:“让苏南弄吧。”

    “真的不用。”顾溪很不愿意见到他们总是这种赎罪的样子,可浑身骨头都痛的他却怎麽也挣不开乔邵北的钳制。

    乔邵北忍不住凑近顾溪,在他耳边说:“你骨头痛,别拿重物。”

    顾溪下意识地避开乔邵北,皱皱眉,过了一夜,他也没办法去责怪孩子的多嘴了。他不想他们认为他体弱多病,不想他们因此而自责。事情都过去了,他只希望生活能平平淡淡的,就够了。

    “小河,水倒好了。”展苏南提著热水壶站在厨房门口。乔邵北放开顾溪,顾溪看看两人,无声地走出厨房去卫生间洗脸。今天不摆摊了,有些话还是尽快跟他们说清楚吧。

    瞅一眼门口,爸爸去洗脸了,顾朝阳冲两位叔叔招招手,在两位叔叔走过来时他小声说:“叔叔,我爸天一冷骨头就会痛,碰冷水也会痛,而且每年冬天都会咳嗽,有时候还会偏头痛,叔叔,您劝劝我爸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乔邵北和展苏南拧了眉:“有多久了?你爸爸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两个孩子同时点头:“爸爸从来都不去医院,每次生病都是自己买药吃。”顾朝阳说:“我和乐乐两岁的时候爸爸骨头就会痛了,两岁以前我们不记得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一听大吃一惊:“你们记得你们两岁时候的事?”

    阳阳和乐乐很是自豪地点点头:“我们两岁以後的事情都记得。”

    脑袋有点晕,勉强保持冷静的乔邵北弯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叔叔知道了,以後有叔叔在,爸爸的身体会好的。”

    “嗯!”他们相信。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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