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正文 第4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节
“噢,其实也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摔了。”
“小先生,您是这位女士的孙子吗?”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西装笔挺,文质彬彬,就站在dux旁边,乍一眼,也有些像是车主,但凌敬知道他不是,透过dux深色的玻璃,后座上的人影隐隐绰绰,那想必才是正主。
“我是。”凌敬淡淡道,继而又担忧的看向林秀俪,“奶奶有摔到哪里吗?”
林秀俪摇头,“没有。”
“虽然这位女士坚称我的车没有碰到她,但人毕竟是在我的车边摔的,我还是建议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只是这位女士不同意,坚持说自己没伤到。既然小先生您是他的孙子,就劝劝她吧。”男人道。
“诶。真是我自己摔的,和你没关系。开这么好的车,必定也公务繁忙,你快去忙吧。”林秀俪忙道。
“再重要的事情都是死的,怎么能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呢?”
“唉,先生,老婆子我谢谢你了。”林秀俪也挺无奈,“我真没事,我也不蠢,何苦要自己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们倒是和谐。凌敬无言。只是有些过了吧。
“小先生怎么看?”得到当事人的首肯还要征求家人的意见,他还真是设想周全。
凌敬瞥了他一眼,“奶奶,电力三轮那么稳,怎么开着开着就摔了?”言下之意便是,是不是真的有外力撞击,如果有,大胆说,有孙子给你撑腰。
“唉,走神了,车轱辘不小心卡进排水沟里,就倒了。这位先生只是碰巧路过,真和他没关系。”
想来也是,要真有点什么,林秀俪何苦要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又不傻。
“我一向听奶奶的。只是,刚才的话,是你的意思,”凌敬朝车里微微抬了抬下巴,“还是你老板的意思。”
那人怔了怔,“自然是老板让我传达的。”
“奥,替我们谢谢你老板的好意。自便吧。”
一个礼貌过头,一个太明事理。围观的人显然也对这种你谦我让的戏码没兴趣,人只散剩下三三两两。
“咔哒”一声轻微的响声,凌敬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便恢复淡定。
“很抱歉,耽误两位的时间,但我想我有必要确认事故责任以及这位女士的身体情况。”
伴着低沉磁厚的嗓音,高大的男人缓慢而优雅的跨出车子。
那刹那,凌敬心底竟隐隐生出类似于落荒而逃的想法。他没忘记他现在的模样,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便不想让他看到,那会使他有一种隐约的……羞耻感。
这在过去从未有过,这种夹杂着羞怯与窘迫的感觉,让凌敬有点暴躁。
傻逼,有什么好害羞的,别说他根本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了又怎么样,他还敢嫌弃?
事实是,凌敬果真是多虑了,他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只是带着些面对陌生人的礼貌,礼貌而疏离。
当目光终于可以坦然的对上真人时,凌敬的心底还是不可抑制的狠狠震荡了一下。眉长入鬓,眼眸若星,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头发利落的梳到脑后,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合体,线条流畅,勾勒出完美的颀长身材,配上暗红领带,不显沉闷,不失稳重。
他就那样不动声色的站着,也异常惹人注目。
就好像他在哪里,哪里便是世界的中心。
在凌敬那短暂的一生中,没几样他放在心上的东西,他引以为傲的职业,他珍而重之的友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否带上“热切、期许”一类的词,但至少眼神定是起了波澜的。
哪怕事情出现偏差,他依旧选择信任。
毕竟是决定要做一生的挚友。
大脑短暂的被情感支配后,凌敬迅速恢复那个理智的凌敬。
快速思索后,他迅速的做出判断,露出一点少年人的惊讶与惊喜,又因岳林静本身的性格而表现的很内敛,又带上些恰到好处的迟疑,“请问,是夏泽深先生吗?”
经常出现在杂志封面的科技领军人才,本该在专业领域才为人熟知,却因他的年轻英俊,甚至不需要在电视上露面,就红遍网络,拥有一群庞大的女性粉丝和诸多男性的钦佩或嫉妒。
凌敬这个年纪,正是将网络玩转手心的年龄,认出夏泽深不奇怪。
夏泽深微微颔首,“你好。”表情依旧不咸不淡。
凌敬盯着他看了一秒,心中微动,面露哀色,“凌敬先生的事,请节哀。”
迟钝的感官感觉不到夏泽深情绪的起伏,但凌敬敏锐的双眼告诉他,夏先生的眸光有瞬间的波动。
无论如何,至少“凌敬之死”仍能牵动他的神经,虽然不知道这种牵动是做贼心虚还是情深之至。
“我非常崇拜他,我能去看看他吗?”凌敬很努力的演出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天真无畏。他惦记自己很久了,但公墓需要权限,并非谁都能进,况且他连自己睡在哪块地都不知道。
“劳烦挂记,他喜静,不喜欢被打搅。”情绪的泄露只在极快的一瞬,夏泽深即刻恢复一脸淡然,冷淡的有些漠然,漠然的十分欠扁。
人家好好的去缅怀,就被你说成是打搅吗?
意料之中的结局,若是放在平时,凌敬如何都不可能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但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冲动一点可以理解。
“这样啊。”凌敬垂眸,将扼腕叹息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叹息这样一位人才的早早陨落,叹息自己不能亲手在他坟头栽一束秋菊。
当然,这只是凌敬饰演的少年岳林静需要在人前展现的情态。
“努力学习吧,看到后人的超越,他会很高兴。”轻声收尾,余音仿佛带着悠远的悲恸,一圈一圈卷到天上,尽管他的语调依然平凡。
凌敬有霎那的惊讶,以他对夏泽深的了解,这种类似于激励的情感占比很高的话,几乎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而且语气还那么微妙,淡淡的恸然下,深深的哀怆。
凌敬露出少年人的受宠若惊,“谢谢,我会努力的。”旋即又低低叹息道:“凌敬先生啊,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夏泽深怔了怔,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变化,虽然很快。垂下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明明那么高的个子,站的笔直,五官更是和柔弱一类毫不相干,但他微微敛眸的那刻,竟无端让人觉得脆弱。
唉,他不过是厚着脸皮吹捧一下自己。
与夏泽深先生的第一次正式会晤,隆重而简洁。开头轰轰烈烈,结局平淡如水,过程,也并不很令人愉快。
看着那辆“大杀器”渐渐驶远,带着他的熟知与陌生,而他站在原地,看他们静静离开他的世界,仿佛又一次与前世的自己挥手告别。
“奶奶,大中午的,你去哪啊?”
“奥,有个客人定了一大堆东西,我给送过去。”
无声的叹了口气,“都叫你不要为了省那几块钱物流费亲自跑了。”
“几块钱也是钱嘛。”
……
与此同时,夏泽深并没像凌敬以为的那样走的潇洒,他的视线从没离开过后视镜。
说不清为什么,明明那个少年和他没有任何相像之处,但看到他,诸多陈年旧事便不受控制的翻滚上心间。
青葱的、明快的、单纯的、甜蜜的、忧伤的,每一件都是与他有关的美好往事,每一段都是注定无法归去的旧时光。
明明是两个人的回忆,却只剩他一人来承担记忆的重量。
何其狠心。
“老板。”
“嗯?”他终于将视线调转,再不掩饰眼中的深刻疲倦和浓重悲伤。温暖的日光下,他像死寂寒冷的冰雕。融化的不是心,而是身体。
“需要将会议时间推迟吗?”
“嗯。”他低声说,“我想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二更~
☆、重生如涅槃
失去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六月,蝉上枝头,整个城市像是正在烹煮的锅炉。
还处在沸腾的上升期,超短裙和冰激凌的王国已正式开启。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两个多月地狱式惨绝人寰的锻炼,营养均衡却油水可观的三餐折磨,以及越来越折磨味蕾的草药煎剂,凌敬成功从肥胖界的黑胖子挤进微胖界的小帅哥。连林秀俪也万分惊叹于孙子的变化,直呼快要认不出了。倒是林悦见,可能辨人不看脸,虽然凌敬面容变化巨大,但气息没变,依旧每天围着他“静静静静”叫得欢。
然而微胖,显然还不能让凌敬满足。未来的几个月需得继续努力,争取将“微胖”这个前缀一举摘除。
只是减肥进行到这里,才真真正正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从微胖到瘦削的距离,才最难跨越的,很多人都败在这里,从此再难爬起,甚至反弹回初。
这种事,凌敬自然不允许它出现在自己身上。
只是眼下,却有叫他更头疼的事。
半小时,凌敬盯着本古书看了已经有半小时了,却半个字没看进去。
卜易远执意收他为徒,但他天生就不是这块料,认认草药记记功效也就罢了,对着这些繁琐深奥的古文字,他半分兴致都提不起。
但卜易远于他也算恩情深重,心怀感念,硬着头皮也要看下去。
卜易远从书案前抬头,看了眼他的好徒弟,皮肤白净,眉眼清淡俊秀,瞳仁漆黑,覆上一层浅薄的水光,宛若一汪清潭,并不如夜色般幽暗深沉,但目光专注时,让人恍惚觉得,他的眼底藏着一只吸魂摄魄的妖。此刻他容色沉静,神情专注,旁人或许会错以为他定是阅读的极为认真,但卜易远活到这个年纪,识人无数,可以说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从小徒弟微抿的朱唇便可看出,他正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暴躁和不耐。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开口的语气仍旧平常,“小徒弟跟着我有多久了?”
凌敬抬头,理所当然的不去看那些枯燥乏味的古医书,“唔,两个多月了。”
他这一抬眼,熠熠明眸直直的视过来,卜易远不禁心下暗叹,他这小徒弟啊,跟两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如今轮廓还稍嫌圆润,若是真真瘦成一副好身材,想必也是祸水一枚。其实他外表并非如何绝顶的帅气,但秀气的五官糅合在一起,看着却异常顺眼,尤其配上他清冽淡然的气质,也不知道能骗去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又会叫多少曾经嘲笑过他的人后悔莫及。
今日的卜易远着实有些怪异,比如像现在,眼睛虽盯着他,神思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眼中还涌动莫名的有点诡异的情绪。
“老师?”
“嗯。”卜易远瞬间回神,继而面不改色,完美的掠去了方才的走神环节,无缝隙的衔接上先前的对话,“那为师就考考你吧。”
这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因为他什么都不懂。面上却只能微微颔首。
“说说你这两个月来的体会吧。”
这很简单,凌敬几乎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祖国医学十分神奇……”
“我不要听这些空话。”卜易远打断,“你给我好好说。”
“这并不是套话,虽然没有留证,但如果拿一张两个多月的照片和我现在的照片对比,我想几乎不可能有人能认出这是同一个人,就算被告知是一个人,他们也会相信这是现代技术精修出来的结果——虽然不明白这种面目全非的修剪有什么意义。而恐怕令人很难置信的是,带来这种惊人变化的功臣,草药无疑独占一份。所以我并非在打官腔,而是在陈述事实,以及发自内心的惊叹、认同和尊崇祖国医学。”
只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淡淡然,实在看不出他的惊叹和慕濡。
无论凌敬是否是打心眼里赞同国医,卜易远不打算深究,毕竟有些事不能强求,叹了口气,“小徒弟,那就说说你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味药吧。”
凌敬想了想,“桑叶吧,普普通通的东西,叶、枝、皮、果都能入药,功效各有不同。”
再叹了口气——确实是普通的东西,但比之普通的药多了去了,只怕是对他来说最简单好记的东西吧。
“不仅是桑叶,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出自同一个植物身上,功效却大有不同,比如麻黄,麻黄根,一个解表,一个收敛。还有不同的制法,带来的效果又不一样了,炒一炒,炙一炙,炭一炭,侧重又各有不同。”
凌敬安静的点头,不质疑不辩驳,乖巧的认真的听着。
这样的小徒弟,让人一点也气不起来,至少外表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不是么,卜易远叹了第三次气,“小徒弟,其实对于咱们国医而言,世间万物皆能入药。”
“万物?”凌敬似乎提起了点兴致,“头发也能?”
“正是,《伤寒论》便记载有一方,药用猪皮及人发,名曰猪发方,能疏邪散热,润燥利咽。”
凌敬敛眸,淡笑,“徒儿受教了。”谦恭中仍自带一点倨傲。
卜易远终于也露出了笑容,“小徒弟,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课,希望你牢记心底,虽不能传承,也望你能认真的好好的尊重我们深厚的国医文化。”话到最后,已没了笑容,满脸郑重。
凌敬微怔,“为什么?”
卜易远微笑,“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但为师又怎么会看不出,你根本对这些桑叶麻根没兴趣。这段时间是我强人所难了,毕竟这事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现在你自由了,小徒弟。”
明日将遍洒在天地间的光芒渐渐回纳入怀,天光不再如最初那般灼烈,却比之前更艳,温柔的打在卜易远头顶,将他华发数尽。他整个人仿佛散了活力,站在余辉中,平添一些苍凉和悲廖,也有一点垂垂老矣的暮态。
凌敬不喜欢矫情的虚情假意,这时被卜易远看的这样透彻,也没什么婉转的余地,只是淡淡的颔首,“谢谢。”
这一声倒是诚心诚意,情深真挚。
卜易远回以一笑,有淡淡的失落,有深沉的怅然。
“我确实对这些没兴趣。”凌敬默然,“但是师父,没兴趣不代表不尊重。而我,也不会做我不想做的事。”
卜易远愣住,凌敬视着他,嘴角绽开一抹极浅的笑。
凌敬专注训练的这段时间,几乎日日早出晚归,正好与他的邻居们时间错开。他们大多都朝九晚五,干着轻便的活,获得低廉的报酬。
出卖毫无价值而廉价的劳动力,他们却乐在其中。
但这日不同,作别卜易远后,凌敬早早的回到了家。
正在小区门口碰到陈太太……以及她的儿子。
理所当然的,陈太太没有认出他,但她儿子——似乎叫陈鸣,却是多看了他几眼,目光敏锐。
“陈太太。”擦身而过之际,少年清越的声音成功使得陈太太定住了身形。
陈太太用她特有的尖锐目光上上下下将凌敬好一番打量,得出结论——有些耳熟的声音,但确实不认识。
“好久不见,您体型日渐丰腴啊。”凌敬微微笑着。
陈太太脸色一变,这种不紧不慢的淡然语调,已然让她认出了这个声音——岳林静那个小杂种,但是……
自上次一役,人口凋零的林家和人口更为凋零的陈家未再有碰面,没有刻意的躲避,只能说命运这样安排。但陈太太自然没少在背后乱嚼舌根子——林家那个大儿子整天阴沉阴沉的,到底缺爹少妈,没教养的很;真搞不懂林老太婆把那个弱智孙子放出来干吗,不嫌丢人现眼吗;林老太婆抠的要死,一毛两毛都要跟人计较……
凌敬虽没有亲耳听到,但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不可避免的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对于陈太太这类自己比谁都没容人之量却时时都要谴责别人心胸狭窄的刻薄之妇,当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不能咬牙忍受将满腹苦水都往肚子里吞。
在陈太太心里,岳林静早已和体型肥壮肤色黝黑性格阴沉没礼貌没教养的小杂种划上了等号,此时骤然见到他顶着如此相貌,纵然觉得这个声音和岳林静相似无比,心底仍不免存疑。
“穿衣风格仍旧这么……乡土,看来是没有听从我的意见添购一面镜子。”
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这几句话,让陈太太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该死的岳林静,内心不禁大为骇然,为什么,怎么一段日子没见,他就成了这副样子……
凌敬继续懒懒散散语气温和风度翩翩的说着薄情的话,“奥,千万不要跟我说府上有镜子,那可就更加糟糕了。”言下之意,那就暴露了你低俗无比的品味。
然而,比起凌敬的外表,陈太太显然更在意别人对她的评论,而这等扇人巴掌的话也成功的激怒了她。只见她双目圆瞪,两鼻翼快速的翕动着,就像一只气喘吁吁身体宽大的黄牛。
凌敬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兴高采烈,只是举步想要离去。
“等等。”凌敬望向在长久静默后终于出声的少年,本以为他应当是要批他一顿,以维护自己的母亲,却不料他道:“横平一中,你可以的吧。”
眉梢微挑,“嗯?”
“到时见。”陈鸣说罢,便拉着仍然怒火中烧的陈太太走了。
横平一中,浮都最好的高中,陈鸣这是和他约定了?
凌敬莫名,为什么?
……
被拉走的陈太太十分不情愿,她还没好好教训那个小杂种……忽而就反应过来,猛地转头,欣喜万分,“鸣鸣,你同意要考一中了!”
“嗯。”陈鸣淡淡。
“真的啊,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不对啊,你对那个小杂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和他约在帝兰都……哎,鸣鸣你走慢点,妈妈跟不上……”
儿子突然想通要去考第一中学,陈太太自然欣喜万分,怒气霎时就散了大半,而说起凌敬,又不禁想起他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还来不及震惊,就被凌敬气得不行,这会儿想起来,实在叫人惊诧万分,回神后不禁嘀嘀咕咕,“这个小杂种,不会是去抽脂美白了吧……不可能啊,这些违背自然规律的玩意儿早被国家禁了……哼,就算长相变了又怎么样,还是那个又贱又恶心的小杂种。”
前头的陈鸣蓦地停了脚步,一向不见表情的脸上此时双眉深深蹙起,“你能不能积点口德。”
说罢,也不待陈太太回答,就加快步伐朝前走去。因为他不用看就能猜到她的反应,必定是……
陈太太愣了愣,随后捂住胸口,痛苦状,“鸣鸣,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这么说妈妈,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可不能做白眼狼啊……”
陈鸣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其实挺羡慕岳林静的……
任何事,告诉了陈太太,就等于告诉了全小区,甚至一条街。
自那以后,凌敬每每回家,总会遇到偷偷摸摸跟他后面指指点点的人。
有他认识的,有认识他的,但无一例外都震惊于他的判若两人。
“岳……林静?”
“那个又黑又丑的……大胖子?”
“怎么可能……”
几天下来,在确定他是岳林静无疑后,皆是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某个整天游手好闲却还不遗余力抨击他又丑又胖的男人在看到他后,嘴巴大张,半天没合上,连叼在嘴里的香烟掉下来都毫无所觉,“岳…林…静?”
扫了眼地上的烟头,凌敬漠然,“捡起来。”
“…啊?”
“听不懂人话?”凌敬淡淡的看了眼面前这个穿着皮夹克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
放在平时,岳林静这臭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他绝对一拳招呼过去,但现在……看着他冷淡却清澈如明镜的双眼,他白皙秀气的面容……男人乖乖捡起烟头扔进垃圾桶。
凌敬勉强满意,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转身,眉宇间刻着一丝不悦,“跟着我做什么?”
片刻的不清醒后,男人恢复了往日的痞气,“别走那么快嘛,让我好好看看你。你真是岳林静?怎么做到的……”男人兴致勃勃的声音忽然静滞了一瞬,随即声音恢复正常,“喂,你不会是做什么违法的事了吧?”私自整形,是违反法律准则的。
凌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点好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不出来你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男人也不尴尬,反而得意洋洋的相当理所当然,“那是。”
“你刚才的行为,相当对不起你的好公民标签。”
《联邦环境保护法》第四十八条第三则规定:凡联邦自由共和国公民,故意乱扔垃圾者,处以五天以上十五天以下行政拘留。
男人一愣,后扯了个大大咧咧的笑,“我可不是故意的。”
《联邦环境保护法》第四十八条第四则:凡联邦自由共和国公民,非故意乱扔垃圾,认错态度良好者,可只予以罚款处置,认错态度较差者,视情节严重而定。
凌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骄傲?”
男人:“……”
……
此后,凌敬能明显感觉到众人对他们家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谈不上多和善,但至少也很少有咄咄逼人了。
“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小帅哥,比原先不知道顺眼了多少倍。”有大妈的原话。
所以其实这还是个看脸的世界,无论男女老少。
然后大家便发现,不仅是外貌,就连“岳林静”的性格,似乎都变了许多,虽仍旧比较冷淡,却不再像原先那样阴沉孤僻。
不被人丢白眼,凌敬自然乐观其成,只是注定不会有深交,和那些欺软怕硬以貌取人到了可怖境地的墙头草。
永远不要欺凌弱小,说不定他哪天奋发强大了,从此你只能生活在他的脚底下。
六月下旬,凌敬参加了全市的初升高统考,试卷尚在批改中,结果如何还不明确。
在莘莘学子还心怀忐忑等待着十余日后的查分时,凌敬早已对自己有了评估。
估计在他外貌巨大的变化惊掉了那帮街坊邻居的下巴之后,他的成绩即将再一次刷新他们的世界观。
清晨五点,长安街,鸱吻山。
孤伶的墓碑前,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身姿挺拔修长,他的背影落寞孤寂。
柔和暖黄的晨光透过笼在半山腰的薄雾,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肩头。
然而再暖的光,似乎都无法将他的身体染上一丝温度,反而更衬出他的形单影只。
朝阳渐渐升起,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大片金黄在他背后的天地间挥洒出如画的光景,晨曦已至。
他不在画中,他的眼里只有眼前这座雕刻精致的墓碑。仿佛就算世界在他身后崩塌,他仍能在原地静静站成彼岸。
——挚友凌敬生无憾,死无悔。
夏泽深弯腰在他坟头轻轻放下一束天堂鸟,心口破裂的那个巨洞又在呼呼漏风,吹的他一阵阵的疼。
如鹤般娇嫩的天堂鸟在晨露中温柔绽放,如同吸尽了天地辉华,只为装点他在地底冰冷的梦。
天堂鸟,因花瓣形状如鹤,故又名鹤望兰,孤独的仙鹤默默的注视着清丽的兰花一点点盛放,正如我,默默的注视着你被时光浸润的日渐饱满迷人。
我沉溺其中无可自拔,却忘了,花开终有凋零,人生终将一死。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打的他措手不及……
唇角泛起苦涩,眼眶有些酸疼。
视线又触及那束鹤望兰,她仍然幽静盛开。
他喜欢她的花语,自由,吉祥,幸福,即使在天堂。
——亲爱的,你在天堂,一定要幸福,人间的苦楚就由我一人来担。
☆、最好的年纪
外表不重要,那是鬼话。——《凌敬·一句话日记》
九月,凌敬站在一中大门口。
横平一中,横平区第一中学,浮都大市范围内最好的高中之一,是广大学子挤破头颅也想跻身的高级学院。
名师云集,学风优良,教学严谨,聚集了首府各地最具潜力的学子,为国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高级人才。在这里,最后一名走到外面也能独挡一面。
除了一中这个简单通俗的名字,它还有个尊贵又俗气的称谓,帝兰都皇家学院。
在时间的漩涡里兜转一圈,万贯家财,香车宝马,顷刻间化为须有,而他又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即将重复他那乏善可陈的人生轨迹,从头开始。
洁白绵软的云飘过澄蓝的天,风中有花的香气。
或许年轻,比什么都重要。
一中惯例,无论你住多近,无论你家财多少,一律住校,方便管理。
然而宿舍却跟人一样,也有三六九等,按费用高低分为四人间、双人间、单人间,以及复式豪华套间。住单人间的是有钱人,住双人间的是中产阶级,住四人间的是平民百姓,简单来说,就是穷人。复式间,不说也罢。
一二四人间虽然规格不同,但设备却是差不多的,都很齐全。
凌敬毫无疑问住在四人间。
他的东西很少也很简单,收拾完时宿舍其余三人还没来,凌敬先一步去了教室。
高高低低的楼房埋入错落的树木中,有现代的精致,有古典的庄重。
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林荫大道,走过花圃小径,鸟雀低鸣着飞过他们头顶,烈日炽热的光落下,每个人的脸上写满青春。
一切陌生又熟悉。
凌敬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或许他的脸仍年轻,但他的眼神满是沧桑,心也早在起起伏伏的世事中缓慢沉寂,再不会鲜活跳动。
许是他去的早,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触及他时,眼神各异。
有直白兴奋的,有暗含惊喜的,有漠然转开的,凌敬礼貌一笑,找了个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好帅啊啊啊!”女生a一手撑桌挡住半张脸,眼睛偷偷的往凌敬瞄,压低着声音,激动的对女生b说。
女生b又快速的瞟了眼凌敬,故作冷静道:“还好吧。”只是眼波乱了,耳尖绯红。
坐在角落的男生安静的看着书。
凌敬若有似无的勾起唇,正是躁动的年纪啊。
人三三两两的来了,璞玉即使置放角落仍难掩其光芒,长得帅长得美难免会被多看几眼。
对此,凌敬视若无睹,眼神仍放在窗外,仿佛外头正上演着震撼精彩的科幻大片,才叫他这样事不关己,目不转睛。
其实窗外不过是另一个角度的校园罢了,只是对凌敬来说,外面明艳的光景确实比里面嘈杂的人头好看多了。
也有开朗直率的同学前来询问凌敬的名字,凌敬便淡淡一笑,报上三个字,就不再言语。
并不见得是有什么想法,只是性格爽朗,喜欢广交好友。
有人见凌敬不喜多话,便会识趣的离开,有人神经比较大条,也不介意凌敬的冷淡,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班主任踏进教室时,交谈声骤然停止,聚在一起的同学回到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出乎意料的年轻,小小的个子,娇俏的模样。目光巡视一周,扫过高低错杂男女混搭的同学们,微笑道:“同学们,早上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严,叫严莎莎。其余的先不多说,咱们先点个名,排个座位。”
“鲍汉冬……卢新……”
“……苗朵朵。”凌敬终于转回头。
但是无人应答。
“苗朵朵。”仍然无人答。
“苗朵朵没来吗?”严莎莎看了一圈学生数和座位数配比一致的教室,果然有两个空出来的座位,在师用平板上轻轻点了点。
顿了顿,继续报,“秦以风。”
“在。”好听的男声,仿佛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和缓的答道。
不过那一声‘在’,在清一溜的‘到’中显得很突兀,包括严莎莎在内,众人一下将目光集中到声音来源——挺拔的男生,面目清浚,侧脸柔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和煦如风。
严莎莎看了一眼,便继续,“韩学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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