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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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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正文 第15节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第15节

    “回客官,小禾今年虚岁十八。”

    “看起来不像,面嫩,顶多十五、六岁。”

    “多谢客官夸奖。”

    “家是哪里的呀?”

    “小禾家就附近。”

    “哪个乡哪个村的呀?”

    小禾微微一笑道:“客官,一会儿小禾给您上餐前小点心。”

    说完,小禾就恭敬的退下了。人家礼貌的无可挑剔,但是始终和你保持距离。

    石碌两口子小声的讨论着屋里的摆设,小心翼翼的摸着镶着金边的透骨精瓷,而牛氏见人退下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了小禾刚才打开过的柜子。

    只见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餐具,茶具,茶叶等物,最显眼的还有一包包香料和一个鎏金的兽首小香炉。牛氏伸手就抓了一包茶叶就想放进自己的兜……唉呀该死!兜太小了,里头装的从府里拿的糖太占地方,茶叶装不下了!怎么办?

    此时,听到门响,牛氏立刻关上柜门,迅速而又敏捷的坐到自己位置上。小禾推开门,身后进来一个同样服饰的侍者,侍者端上一盘盘的精美点心,中间最大的琉璃盘里就是他们带来切成花样的水果拼盘,小禾细心地在水果上扎上牙签。

    “客官先慢用茶点,一会儿饭菜就上桌了。”

    石碌看小禾要走,慌忙叫住他:“那个小、小禾?”

    小禾回身,礼貌地行礼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杨捕头呢?”

    小禾微微一笑:“在下不知。”

    说完,又翩然退下。

    石碌一脸失望,叶大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莫慌,这就是贵人!人家下人都是这个气派,何况正主儿呢?刚才杨捕头对俺家大小那熟络劲,定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让大小找他去,大不了让俺大小把他叫到咱西兔儿村!”

    “大小,你能行么?”

    石碌不相信大小有这个能力。

    叶剪秋摇摇头:“我和杨捕头并不熟,他只和我们家大人关系不错。”

    他只是和杨捕头在署衙偶尔见过几次而已,均是点头而过,没想到杨捕头竟然这么热情好客。

    “唉呀你这个大小!你莫不是怕欠杨捕头人情哩?大着胆子直接去找他说事!不成就送礼!都是熟人哩,不办事他以后见你好意思么!”

    叶大山一脸责怪,这孩子怎么还没他会办事呢,有关系不用就浪费了,他这当爹的还得多教教才是。

    见叶剪秋没有说话,石碌反过来安慰叶大山:“没事,没事,有机会。”

    叶大山突然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大小,俺咋听说军团要建农场?还听说用了很多农民干活,一天能挣不少钱,这事儿咋没听你提起过?”

    “没错,军团是要建农场,但这件事是朝歌具体负责的。”

    “你给朝歌大人说说,你看你爹和你石头兄弟也能干活,咱自己村闲人多呢。”

    “现在估计不好办,已经承包给别人干活了。”

    叶大山和石碌感到非常惋惜,叶大山道:“以后有这好事得回家说哩,让自己老家的人干多好。”

    石碌也点附和:“没错,大小啊,往后这好事得先想着给咱们村争取。”

    “好的。”

    这件事倒不是坏事,可以让石头出来打工挣钱,而且离家又不远,可以考虑。

    石碌道:“大小,叔听说你和市场里的商贩挺熟,你看你能不能帮叔个忙。你叔农闲的时候也做生意,倒点粮食炭石啥的,需要买一百多条毛皮口袋,俺原来买的价是二个半钱,不知道你能不能找熟人给算便宜点?”

    “好的,我回头问问。”有顾树林在,估计不成问题。

    石碌开心地道:“那敢情好,叔这就把钱给你。”

    叶大山捂住石碌的手死活不让他掏钱,生气道:“他叔!你这是不给兄弟面子,有大小在还能让他叔花钱哩?传出去不丢俺的人么!”

    “不成!咋能让孩子又帮忙又花钱呢!”

    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大声吵吵着站了起来,像两只大猩猩打架似的怒吼着推让了一番,里正老婆吓得趴在桌上像老鹰护小鸡似的护着精美的瓷器,而牛氏趁乱不动声色的将一个小瓷碗放进了叶大山随身的褡裢里。

    看到连站在门口的小禾都忍不住掩嘴笑了,石碌只好无奈地坐了下去,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叶剪秋。

    叶剪秋摇手道:“算了,这次算了。”

    里正老婆本来还想托叶剪秋买几十斤的猪板油,看这情况不对,也只好罢了这个念头。

    很快,饭菜就上齐了,拼成花瓣形各种颜色各种馅料的一碟碟的包子非常诱人,黄色玉米面皮的,黑色荞麦面皮的,绿色豆汁皮的,白色水晶面皮的……透过面皮,都能看到里面的馅料。

    叶剪秋好笑,原来这里的包子就烧麦啊!他还以为是自己印象里传统的十八个皱褶的包子呢!不过这里的烧麦做的真是极好,在松针铺垫的笼屉里像士兵似的站得稳稳的,烫面制成的外皮薄透如水晶兰,状如半开的牡丹花。汁液从上端褶皱处隐隐露出,似流非流泛着油光,看起来非常可口。

    大家刚要准备动筷子,牛氏突然想到什么,她腾地站起来大声道:“他爹,俺要去找二妞,俺想起来了,二妞的绣坊离这里不远,俺得叫她来吃一起饭!”

    叶大山不以为意,端起茶水轻咂一口道:“叫她干啥,咋能这么多人等她一个?”

    “不成,俺二妞不在爹娘身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爹娘在外吃香喝辣享福,咋能不叫上闺女?不成!”

    牛氏不由分说,转身就跑出了门。叶大山只好随她去。

    叶大山招呼石碌,石碌两口子推却,说要等等牛氏娘俩。石碌的老婆还紧紧按着自己两个儿子的手,不准他们动筷子。叶拴看着众人都不吃,噘着嘴也不敢动筷子,他在家里已经养成习惯了,好东西都是他二姐的。

    光能看不能吃,叶拴很难熬,于是他走到窗户前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眼巴巴的等着娘和二姐,过了一会儿,叶拴终于高兴地蹦起来呼喊:“来了来了!她们来了!”

    石碌家的两个小子一阵欢呼,这两个人一到,就能开饭了!

    随着门被小禾打开,叶婉珍就如同春风一般飘进屋里。她进门就先和诸位一一打招呼。

    “碌子叔,婶,你们来啦,身子可好哇?家里忙不?”

    两口子忙不迭的回应:“都好,都好着哩。”

    叶婉珍笑如春花,热情如火,连里正家的两个孩子也打招呼:“碾子,碓子,你们也来啦?这一路淘气了没有啊?叔,婶,这两个孩子不好带吧?”

    里正的老婆道:“可不,累死人了!这不,一不小心就捅了马蜂窝。”

    叶婉珍大惊失色:“唉呀,让姐瞧瞧,可真是的,蜇了这么多包!你们都这么大了,就不能让你爹娘省省心,下次叔婶就不带你们来青阳玩了。”

    石碾翻了个白眼:“你谁呀?”

    叶婉珍笑:“我是你姐呀!当姐就是这样罗嗦,多说两句也是为你们好。姐还想给你们兄弟两个买好吃的呢!若是下次叔婶不带你们来,姐可给谁买好吃的去?”

    石碌直夸:“还是生个丫头好,瞧二妞真贴心,句句话都贴心窝子,俺要是有个闺女就好了,这两个臭小子只会惹事。”

    牛氏自豪地说:“没错,闺女是小棉袄嘛。”

    石碾和石碓沉不住气了:“爹,娘,俺饿了!”

    叶婉珍立刻站起身,细心地给两个小子挟包子,还体贴地帮他们沾了沾醋放进小碟里。

    “快吃吧,都怪姐来的晚了!都饿坏了吧!叔婶你们也吃,别管我,我不饿,早上吃的晚,这三个弟弟都交给我来带!”

    石碌真心夸:“大山,你真有福气,这个丫头一个顶十个的出色。”

    叶大山嘿嘿笑着给里正倒酒:“咱哥儿俩喝酒,让婆娘和小子们先吃。”

    “成!”

    牛氏和里正老婆不用管孩子,安心的开始动筷子。

    叶婉珍给几个孩子忙个不停的挟菜,看到谁喜欢吃哪个种类的包子,就极有眼色的将那盘包子递到那个人面前。里正的老婆看着自己最喜欢的荞麦包子送到了眼前,她抬头道:“二妞,你也吃吧,不用管婶。”

    “婶子,客气什么啊,咱们两家轻易不坐一桌,我婉珍高兴着呢!娘说碌子叔和婶一家子都来了,我高兴的直往这里跑,也没顾上给婶子买些东西。”

    “买啥东西呀,婶子有吃有喝的。”

    “那哪成啊,一会儿走的时候婶子顺道拐我那水云裳,瞧那个布料合适扯一身,虽说我没别的本事,但是给婶子做身衣服的本事还是有的!”

    里正的老婆心里叹气,这叶家出了个厉害二妞,也不知道哪里烧的高香!

    等叶婉珍忙了一通后,悄悄地挟了一个包子放在叶剪秋面前,小声在他耳边道:“大小哥,爹娘不会说话,木讷的很。二妹得替爹娘招呼着客,冷落了哥,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

    叶婉珍又凑向前,用更低的声音道:“哥,你银子够么?这里花费很高的,妹出来时带银子了。”

    “我有,你的放着吧。”

    “嗯哪!哥真好!”

    叶婉珍笑着飞快地擦了把眼泪:“咱爹娘能坐在这么好的地方吃饭,都是托大小哥的福,妹子心里都记得呢。”

    “你放心吃饭,不必担心。”

    叶剪秋拿起了筷子,可是当他看到牛氏站起身将远处一笼包子从头翻到底,挟起一个包子一路流汤的放到自己碗里,丝毫不顾袖子沾上了菜汤的粗鲁吃相,又默默地将筷子放下了。

    善于察颜观色的叶婉珍悄声道:“哥,咱娘就这个样子,我说了她多少次也改不了,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咱自己人就别计较了。”

    叶剪秋只好挟起面前的一碟小菜放进嘴里。

    整个桌上,只有这盘菜没有被牛氏骚扰过,还清清白白的保持完壁,那就是——苦瓜拌杏仁。

    ☆、六十一

    席间,大家都很开心,特别是招牌菜上来后,小孩儿们都对魔芋充满了好奇,大人说这是素菜,可是小孩子们却争辩说是肥肉,一席人争吵个不停,热闹极了。

    只有守在角落的小禾静静垂手而立,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让人觉得屋里好像没有这个人。但是他又无时无刻不刷着存在感,不是给这个添茶,就是给那个递手巾,甚至有人不小心将筷子掉到地上,他也会飞快地来到身边捡起,重换一套新的牙箸送上,润物细无声的服务让人叹为观止。

    石碌道:“你们这家人处得好哇,二妞聪明活泼,大小懂事能干,大山哪,你就等着享福吧!”

    喝了点酒,脸色通红,眼角糊着一团眼屎的叶大山得意地盘起一条腿压在屁股下面,一边剔牙一边道:“要说这个,除了俺孩儿运气好外,主要还是俺的眼光准。大小进了巡检史大人的府,俺看那本事不比那马婆子差多少!学会了种菜,做饭,还会做买卖!还有二丫头,在水云裳贞娘子也高看一眼,很多手艺就单独教她,另眼相看哩!”

    叶大山一边说一边又重重往下压了压屁股,这椅子真不赖!坐上去舒坦得像坐棉花堆里。

    石碌点头称是。

    叶大山继续道:“孩子争气,爹娘脸上也有光哩!就说前些日子,俺婆娘的大哥家娶儿媳,听说彩礼要的不少,俺就主动找上门,问他大舅有啥要帮忙的,他大舅张口就说手头困难,俺一下子给了他二两银子!”

    石碌和他老婆震惊之余,表示非常不理解。

    “给他那么多银子哪!你为啥不自个儿花?留着将来给儿子们娶媳妇多好?”

    叶大山得意地道:“你们不懂,自打那件事后,俺婆娘只要一回娘家,孩儿她姥姥全家出村口迎接啊!娘家还专门给她留了房子让她独住,给她做从小就爱吃的小米粘糕。这是她出嫁多少年都没有享受过的事了!回来还高兴的哭了半宿呢!”

    石碌惊的张大了嘴巴,他老婆也愣住了。谁说这叶大山傻?他精着呢!怪不得原来在叶大山面前总是河东吼狮般的牛氏,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温顺听话,叶大山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那大小跟叶拴怎么办呢?”里正老婆问道。

    叶大山一拍大腿道:“大小比俺有本事,啥事都不用俺操心,俺还得听他的哩!至于叶拴,这不还有他姐和他哥了嘛!他们会不管自己家兄弟?二两银子罢了,俺家大小很快就赚出来了,怕甚!”

    一脸古井无波的叶剪秋不动声色的挟了一片苦瓜放进嘴里慢慢嚼。

    此时,叶大山坐直了身子,正色对叶剪秋道:“大小啊,爹当着你碌子叔的面告诉你,你爹不会就这样一直窝囊下去的,将来你爹还会给你和拴子挣钱,还会拼了老命挣大钱!不管将来爹给你们挣的多或少,都是你和拴子的,大妞和二妞没有份!有你碌子叔做证,此话绝不是酒后瞎说。”

    一听此言,叶剪秋不由得一愣。

    叶大山又道:“今日趁着你叔婶都在,咱爷俩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大小,爹知道你恨俺,恨俺将你卖了,可是爹也没有法子,若不然,只怕咱家要少两口人了——你和你爷爷。咱家穷,你爷爷会因为没有银子看病去世,你也会在家生生病死。爹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是爹也知道你现在府里过日子比在家要好,不仅没有再生过病,手头也有银子花。若爹没有说错,你现在也有能力赎自个儿出来对不?”

    看叶剪秋没有表态,叶大山接着道:“不管你是想出来,还是继续待在府里,爹都不会说啥。你想回来,咱还住在西兔儿村跟爹去锄地。想呆在府里,那就随你,爹还会常来看望你,只要你不嫌弃俺这个当爹的给你丢人就成。”

    说完,叶大山抹了一把辛酸泪,扭脸对石碌痛心地道:“他叔呀,你不知道,自打这孩子被卖掉后,就再没喊过俺一声爹……”

    石碌戚戚,同情地道:“大小,咱村里的人哪个卖儿卖女都是被逼的没有活路了才走了这一步,谁也不愿哪!其实你爹一心为你们兄弟两个,大妞和二妞在家里不管做的多好,终究是外姓人,你们才是叶家的根哩!”

    叶剪秋看向叶婉珍。

    叶婉珍撒娇的扑到牛氏的怀里,可怜巴巴地仰着小脸叫道:“娘!爹偏心,你莫不是也偏心么?这大小哥还没有成亲呢,你们就开始分家产了,让闺女好寒心哪。”

    牛氏疼爱地搂着叶婉珍,抚着她黑亮的发顶道:“二妞,爹娘定会给你备份好嫁妆,不会让俺闺女受委屈。”

    “娘,闺女不依。”

    看着叶剪秋发愣,石碌语重心长地道:“大小啊,你还年轻,不懂老人的心事。你爹看重你,也是看重这个家哩!你是长子,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万一你爹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老小可咋办?你上有爷爷,爹,娘,下有三个弟妹,一个未嫁,一个身有残疾,还有一个幼弟,你将来都得管哪!还有哇,你们家将来的事儿多哩,红事白事都得你操办,老家这些亲戚也得常走动。叔听说你忘了不少事儿,这没关系,等你回老家,叔领着你去认认门,将来家里有了事,全靠亲戚街坊帮趁,你自个儿不行哩!”

    叶大山附和道:“是哩,谁家办白事若是连个孝子都没有,七里八乡的不笑掉大牙!前些年有个村就是,那家人儿子啥事都不管,只顾在外埋头做生意赚钱,根本不和老家亲戚走动,结果老爹死了,村里连个抬棺材往祖坟里送的人都没有,这不丢人哩?事儿到临头,眼看这死人都要长蛆了,这人才急眼了,挨家挨户说好话,又送礼又送钱,可是最到后也没几个人去帮忙,这件事让村里的人笑话好几年呢!”

    里正也点头:“是啊,咱们农村人就重这个,风光入土,才证明为人厚道有福泽。”

    “是哩,人得想的长远,不能光顾眼前。混的好了咱就不说了,但若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家里这些穷亲戚定会帮你!爹保证,只要爹有口吃的,也会有俺儿吃的!”叶大山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叶剪秋没有说话,只是用心的挟起一个小小的白色杏仁放进嘴巴里嚼。

    叶二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叶剪秋身边,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哥,爹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咱爹今天喝的不少,说的话也多。俗话说酒后吐真言,爹也是喝了点酒才壮起胆子跟你说这些真心话的,平时均闷声不吭把对哥的愧疚都憋在心里……其实二妹我和咱爹娘都不相信那张薄薄的卖身契真能隔断血肉亲情,不过是一张纸罢了!若不是爹娘的辛苦养育,咱们兄妹几个能长这么大吗?”

    是啊!那张薄纸其实对叶剪秋来说也没有什么,去留他自己就可以拿主意,他想做什么也不会因为那张纸所约束。

    他只所以一直和叶大山一家打交道,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一缕孤魂来到异世,第一眼从洞屋的炕上醒来时,就被这里的贫穷落后惊呆了,如果这是一种注定的缘份,他原意为真正的叶大小做些什么,也原意帮助一下可怜的叶大妞——无论有没有那张卖身契。

    如果叶大山是个老实淳朴的人,那叶剪秋也会将他当成李氏那样的长辈尊敬对待,也会想办法帮他们一家脱贫致富,或许直到他们白发苍苍,愿与人为善的叶剪秋也会一直照顾到底……可惜,这一切都被叶大山搞砸了。

    叶剪秋抬头看着窗外的无言的大树,细细回忆他初来异世的情况。原主叶大小身上布满辛劳的伤痕,双手和双脚全是老茧,还伴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初接手这个躯壳时,他黑瘦而又羸弱,眼睛足足肿了一个月,如同一根脆弱的小草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还有叶大妞,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孩子,在家里任劳任怨什么活都干,早就没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和鲜润。

    “爷爷九十有三了吧?”

    听到叶剪秋的问话,叶婉珍立刻回嘴道:“没错,爷爷高寿,全靠爹娘侍候的好。”

    “虽然爷爷和我们都活着,可是活的好坏自己心里有数。”

    “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一碗野菜汤和一碗荷包鸡蛋的区别而已。”

    叶婉珍的脸唰的就变了。

    叶剪秋心里冷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呵!

    若是涉世未深的人听到刚才叶大山那番“发自肺腑”的话,肯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如果不是他一直保持头脑冷静,慢慢斟酌叶大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也很难发现他的话里的漏洞。

    想当初,叶大山苦着脸发愁叶二妞的学费,张口就要一百两银子。可是他竟然主动上门给娘家大舅子二两银子,连叶二妞也不管了,很明显学费的事是他在撒谎,连这个叶二妞也帮着她爹一起撒谎。叶大山是真的在乎自己的老婆牛氏么?非也,只怕是在娘家受白眼遭冷遇多了,花银子来买个扬眉吐气的机会罢了!还有给爷爷买牛肉,叶大山张口就说爷爷喜欢吃,如果他说实话,直接说是老婆孩子喜欢,叶剪秋也不是不买,可是他却选用叶剪秋最讨厌的方式——撒谎。

    叶大山已经在叶剪秋心里失去了所有的信任,他猜想,只怕连爷爷生病也是杜撰的,只是一个要银子的借口而已。

    叶剪秋前前后后给了叶大山十多两银子,可是家里仍是一穷二白,叶大山没有往家里添置任何东西,更没有帮穷的可怜的大妞一把。表面看起来叶大山好像很“大公无私”,他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花一文钱,也没有享受挥霍,可是他准备将所有的银子都花在自己的脸上!可见他为自己所谓的虚名,自私到了骨子里。

    他冠冕堂皇地说为了儿子可以付出一切,他的一切都是叶家子孙的……呵呵!这一切无非是他死后想让叶剪秋为他风光大葬,就连他埋入黄土,也不想放弃最后一个炫耀的机会!

    本来在叶剪秋面前如同绵羊一样的叶大山,现在逐渐显露出了他张狂的真面目。相比他身边的牛氏,反倒是没有什么心眼,爱吃爱占小便宜,一眼就能看穿本质。

    在叶剪秋前世今生二十多年的简单生活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叶大山这样性格独特的人物。他曾经厌倦,嫌弃,直到后来的虚委与蛇。他突然发现,只所以自己对这样的人产生烦恼,是因为自己经历的太少。他想做一个生活的强者,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很好,到今天为止也算有收获,叶大山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也激起了叶剪秋骨子里的倔强。

    叶剪秋坐直了身子,迅速调整了心态,心里隐隐有些兴奋。他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观察者,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开始做壁上观,尽饱眼福。就好像自己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不管有毒还是带刺,他都想看看这颗种子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六十二

    中午时光最难熬,不仅太阳很毒辣,干燥的热风也会将路上的行人几乎吹尽,偶尔有人不得已出行时,帽子,遮挡面巾必不可少,人们行路匆匆,根本不敢在在阳光下过多停留,否则皮肤会被灼伤。地上的沙子被晒的滚烫,埋进去个鸡蛋很快就能烫熟,虽然靴子穿起来有些捂脚,但是保护双脚还是穿厚底皮靴子最合适。

    就在这天地仿佛快要被太阳晒溶化的路上,从远处匆匆的走来一个人。他头戴宽沿大帽,脸系面巾,脚上也穿着厚底的皮靴子,他快步走在大路上,不时地还小跑几步。这个赶路的人,就是叶剪秋。

    叶剪秋结完帐出来的时候在包子铺门口又巧遇杨捕头,杨捕头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司徒瑾回来了!

    归心似箭的他来不及和杨小迷过多寒喧,就告辞先回府了,而叶大山等人却没有放过杨捕头,而是纷纷将他了起来。

    首先发问的是里正石碌。

    “杨捕头,俺是西兔儿村的石碌,前些日子来衙门报过官,你可还记得俺了?”

    杨小迷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杨捕头,俺想问一下俺村的那件案子进展如何了?”

    “正在查,正在查。”

    “那王大川您准备如何处置啊?”

    杨小迷总算是想起来什么事了,他摩娑着下巴眯着桃花眼道:“王大川啊,定是公事公办。”

    “可是俺有些等不及呀,大人。”

    “那也得等啊,总得给我时间嘛。”

    石碌急的跳脚,可是人家回应的滴水不漏,他毫无办法。

    石碌只好开口求道:“杨捕头,您是个好官,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俺村再打口井?村里人吃水难呀。”

    “这是利民的大好事啊,不过得先去曹县令那里报批文。”

    “批文得多长时间啊?”

    “公事审批都慢着呢,得耐心等。”

    杨小迷太极打的太好,可是这石碌快郁闷死了,为啥他听不懂这当官的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怪不得这当官的不是寻常人能干的,说话就是一门学问。

    随后是巴结心切的叶大山。

    “杨捕头,俺听说府衙里会有邸报可看,对么?”

    “是。”

    “那能拜托杨捕头给俺拿几份邸报看看可好,俺也想瞧瞧上头都说的啥。”

    些言一出,众人皆惊。

    牛氏悄悄扯了一把叶大山:“他爹,你识字么?咋给人家要东西?”

    叶大山一本正经地道:“俺啥都明白,只有读书识字才是成为有本事人的根基,若是大字不识一个,将来啥也弄不成!俺早准好了文房四宝,也和邻村的一个童生约好了,他每隔三天就来咱村教俺写字读书,俺将来也要成为一个出口成章的人物!”

    牛氏简直是用崇拜的眼光来看着叶大山,唉呀!他爹将来莫不是还会试着考取个功名?万一成了呢?又万一她成了官太太……俺哩老天爷呀!这个“万一”不敢想哩!

    叶大山一脸满足的微笑,大小那个楞头青的后生崽子,将来还说不定谁巴结谁呢!

    杨小迷道:“叶叔有这份心境倒是难得,人生不学,冥冥如夜行。就连绵州巡府的老父也是和自己的孙子一起听西席先生授课,温故常知新,可以为师矣。”

    “西席授课?俺咋听说高官家的子弟都在皇宫里头上官学哪?”

    杨小迷微微一笑,这叶大山知道的还挺多,估计是那个童生告诉他的。

    “没错,宫里的官学子弟几乎全是皇家子弟,非富即贵,精中选优,所以每年收学子不足百人。学子们分为文武双科,每月均有朝廷发放的二两银和一定数量的米粮,比大殿守门的军士饷银都高。连授课都是翰林和将军,这些学子得天地亲师,圣人教化,将来都是青鸾栋梁,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叶大山兴奋地都快要跳起来了,他实在是太喜欢和杨小迷这样的人物交谈了,几句话都能得知他从来没听过的东西!

    “那俺将来有没有可能学业有成呢?”

    “叶叔其心可嘉,当拭目以待。”

    杨小迷暗笑,想当年司徒瑾也是官学武状元出身,没有背景不一样被打发到青阳了么?还有那曹达,高中进士又如何?想出人头地,不是门第就是裙带,就叶大山?切!

    几个人聊完眼看杨捕头要走,牛氏慌了,她扯了一把身边的叶婉珍,并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叶婉珍立刻走向杨小迷面前娇羞地行个礼道:“妹妹我也不知道给杨捕头叫哥哥好,还是叫大人好,妹妹人小不懂事,在这里就斗胆跟着我剪秋哥也叫声杨大哥了。杨大哥,我是叶家二妹,在水云裳绣坊跟在贞娘子身边做事,也是她得力助手呢。”

    杨小迷点头示意:“叶家二妹叫哥什么都好。”

    叶婉珍脸带红晕羞怯地道:“能结识杨大哥这样杰出的男子真是让人欢喜,那小妹回去就吹牛了,就说我有个厉害的捕快哥哥,看以后谁敢欺负我!“

    杨捕头豪爽的将手一挥:“吹去吧!将你杨大哥夸的好一点啊!你就说你杨大哥狠到长刀一出,人头落地,血溅五步!帅到人神共愤,令人发指!”

    叶婉珍惊喜瞪大双眼,高兴地拍着手,跳着小脚一派憨态天真:“真的呀,那妹妹我真的吹牛去了!杨大哥真是好人,一看就是能文能武的人物!若是小妹抬出大哥的名号吓唬人,可别怪小妹不懂事,狐假虎威啊!”

    “不怪不怪。”

    杨小迷暗道,这位妹子谁呀,甜的都发酸了。

    众人言谈甚欢。总之,没有人注意叶剪秋。

    叶剪秋气喘吁吁跑到府,一把推开了朱漆大门。马友道听到门响站了起来,透过小窗看到是叶剪秋进来后又坐下,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

    叶剪秋慢慢的走进去,午后的府宅安静而空阔,白花花的太阳透过院内的大树,照射在青石板地上斑斑驳驳。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一声声刺耳的蝉鸣传来,院子里阵阵似有似无的幽香,看到砖缝里都是芬芳如碎米的落花,才知夏已深。

    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晃,飞快地躲进树后。从树后慢慢探出一个白色连帽的小脑袋,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叶小溪,你在干什么?”

    一听这话,白色的小脑袋反而“嗖”地又缩进了树后。

    叶剪秋大步上前将躲藏的叶小溪拎了出来。

    “叶小溪,你为什么躲着我?”

    只见叶小溪闪烁着两只大眼睛,有些泪汪汪地道:“剪秋哥,俺要是说了,你别打俺。”

    “我从不打人。”

    “也别骂。”

    “我也不骂人。”

    “那你也不能生气。”

    “那不一定。”

    “那俺不说了……”

    “你倒是说呀!”

    看叶剪秋着急,叶小溪一跺脚,干脆地道:“俺说不好,剪秋哥,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说完,他一把拉着叶剪秋就跑,叶剪秋看着他那手上还戴着清理厕所专用的白色的大手套,不由得唉唉叫了几声。可是叶小溪拧着头,用力地拉着他一直跑,一直往翠竹轩的方向跑去。

    叶剪秋远远地看到翠竹轩院子上方那火红鲜艳的凤凰树的树冠后,他心里有些惊讶,这叶小溪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翠竹轩位置其实很偏,几乎没有人迹。

    原本翠竹轩里面种的全是竹子和松柏,可是青阳的环境不适合竹子生长,残枝败叶的竹子已经死光了,柏树的叶子也黄蜡蜡的,好好的院子里落败成一片萧杀之气。

    叶剪秋就向马婆子要了钥匙,没事就来这里种种花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凤凰树耐旱喜光,只是不耐寒。但是经过叶剪秋这开了外挂的手种植后,果然不出所料生长的很快,那巨大的树冠开满了红色的鲜花。“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院子上空如同一片鲜艳烈火可以和如血的夕阳相媲美。

    院子里被他铺成了一条弯曲的沙岩甬道,甬道直通凤凰树,沙岩道旁边竖起了半人高的木栅栏,上面缠满了开着大如喇叭的紫色金边的牵牛花和红色的鸢萝,青砖围绕着凤凰树的树根墁成一个圆形地面,上面摆了一张样式质朴的厚板木桌,两边还放了两把小摇椅……

    厚重的青砖瓦房边也被他种满了爬山虎,生机勃勃的爬山虎已经将房子完全包裹,推开绿叶丛中的红木窗,这所小院子就像童话故事一样完美。

    这里本是他的秘密基地,等建成后,他想留给自己和心爱的人一起住……

    很快,叶剪秋就被叶小溪带到了地方。只见翠竹轩大门敞开,门口站了几个丫头小厮正踮着脚尖往里看。

    叶剪秋心情复杂的跟着叶小溪来到众人身后,看着翠竹轩门口那自己亲自种植的百日红和木槿那一地粉紫色的落花,心里感非常不安。

    叶小溪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道:“剪秋哥,你自己看!”

    众人回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并悄悄地给他让了条路,叶剪秋默默地走向前。

    只见院子里那棵巨大的凤凰树下他精心准备的那把摇椅上,有一个年轻男子正悠闲地躺在上面晃悠。

    他旁边有个陌生的丫环站在那里轻轻替他打扇,另一个小厮上前单腿跪地恭敬地奉茶。那男子伸出一只修长洁白的手,端起茶碗仅轻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男子,眉眼精致,脸色洁色如瓷,黑发轻挽只簪了一根羊脂玉簪,额顶有一个很明显的美人尖,一个耳垂上钉了昂贵的七彩钻耳钉,华美的耳钉在他举手投足间不断地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那一身粉底金线绣大朵满斯菊的衣袍华丽的如银河星光泻地,腰间精美的玉佩带着金黄的穗子从摇椅上垂了下来,不停地随着摇椅的摆动晃晃悠悠。

    “他是谁?”

    “听月楼的良辰公子。”

    “谁送来的?”

    “杨捕头。”

    “剪秋哥,这良辰公子谱子可大了!他嫌弃咱们宅子不好,挑来挑去就选了这翠竹轩,马婶子说钥匙在你身上,她没有办法开门。结果良辰公子拿砖头就将大门砸开了,连马婶子也没办法……”采霜不满地道。

    旁边有人跟着告状:“可不,他嫌屋子里有霉味儿,马婶子正领着良辰公子带来的几个丫头正在屋里熏香呢!良辰公子对咱们府里的下人都看不上眼,一个也没用,还教训我们没有规矩,丫头不分什么一,二等,小厮不分主次什么的。”

    “是啊,嫌弃我们不会察眼意,懂眉语,还嫌弃这里没有荷塘,没有锦鲤,茶也不好,饭也不精……足足闹腾了一上午呢,这刚消停下来。”

    “大人呢?”

    “在书房。”

    叶剪秋立刻转身离去。

    ☆、六十三

    风是大漠的灵魂,风是大漠的呼喊。

    无边无际的大漠落落寡欢,太阳将荒漠炙烤成滚烫的火球。天地苍茫,只有高空中盘旋的孤鹰。它就像独来独往的侠客,不惧烈日和狂风烁金销骨的气焰,将雄姿展示给万里云天,南北大雁偶尔附和,也难掩它沙漠王者之位。

    灰白苍穹下,悲怆壮阔的荒漠,不时刮起强悍而又骁勇的大风。风卷黄沙,吹散不了热血男儿的身躯和胆量,也吹不去他们的意志和梦想。

    将士来,将士还,横断鹰头山。

    一队人马出现在鹰头山脉那苍凉的荒漠上,司徒瑾带着几个弟兄开始刮地皮式的巡山。他眉头紧锁,眼神凌厉,看到可疑的洞穴立刻下马,一一亲自探查,决不放过。

    他内心自责,天晶石作坊还是他太依赖朝歌和黑鹰所致,他必须自己亲手抚遍这片大漠,才能真正安心。

    众人来到一处断崖前,司徒瑾手搭凉棚,看到远处可疑的地方后立刻示意军士原地等候。他飞身扑向那被风刮得不断流泻沙石的断壁上,如同壁虎般紧贴石壁,十指紧紧抠住仅能固定身体的细小缝隙,等身边的狂风稍缓,他提气上跃继续向上攀爬,终于来到那处窄小的石洞。

    只见这石洞细长窄小,堪堪仅容下一人钻入,司徒瑾探头往石洞里查看,里面虽然黑黝黝,却有细弱的气流从里往外蹿,他毫不犹豫抓住上方的石壁就伸腿向里跳。

    “大哥,定要小心!”

    守在崖下的军士担心的呼喊。

    “无妨!”

    司徒瑾说完就径直跳了下去,当他落地后,发现这里果然是一个外窄内宽的山洞。不同于外的狂风肆虐和烈日高阳,除了洞口有呜呜怪叫的风声外,洞内安静而又幽深。赤红色的山石遍地,地面崎岖不平,脚底全是风化的沙石碎砾。他屏神静气的弯腰向前,跟随洞内着那缕似有似无的气流慢慢向前查看。

    忽然,司徒瑾的耳朵一动!他听到一丝不易查觉细微的声音,和他仅一壁之隔!

    是人!那脚步和呼吸绝不会错!

    司徒瑾心里紧张而又狂喜!真他妈来对了!

    他一手里紧握腰间长刀,另一只手按袖箭机关,蓄势待发!

    洞内的风时有时无,石壁另一侧人的脚步和呼吸也时断时续,幽暗的洞内司徒瑾侧耳倾听,目光灼灼。就在前方石壁拐弯处,司徒瑾疾速加快脚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下了长刀!

    只见眼前巨大的黑色影子一晃,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不好,火蒺藜!

    司徒瑾就地一滚,躲开对方抛出的一把暗器,火蒺藜触碰即炸,洞内顿时火光四射,碎石纷纷,滚滚狼烟。司徒瑾迅速起身扑向那团黑影,对方见偷袭不成,立刻扭身就逃,司徒瑾紧跟不舍,只见对方边跑边向前又抛出一把暗器,只听到“砰”地炸开一处石壁后,那黑影竟然从冒着烟尘的破口处一纵而出,司徒瑾毫不犹豫地跟着大步跳下。

    洞外刺眼的光芒大盛,司徒瑾有些不适应,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空中飞舞,一个熟悉而粗犷大笑声响起,对方黑红肥胖的脸庞一脸得意。

    司徒瑾定睛一看,不禁大骇:“乌雷!原来是你这螭国丑夷!”

    乌雷是和司徒瑾交手较多的螭国将领之一,他体形巨大,毫不夸张的说体重约有三百斤,尤其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肚子更是累赘。若是乌雷穿上铠甲,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战车,寻常的马匹根本载不动他,他只好坐慢吞吞的皮狙兽。

    他尤爱和司徒瑾交手,但每次均娄战娄败,娄败娄战,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螭国人体壮如牛,力大如山,擅于角斗和骑射,尤其好斗。司徒瑾念乌雷性格憨直,执拗倔强,勇往直前,总是手下留情放他一马。其实司徒瑾从不小看乌雷,若是长戟折断,战马被伤的情况下,那螭国人在地面上的角斗术绝对是一大杀器!

    乌雷身形笨拙,但会使一手黑色的玄铁长鞭,他的长鞭还被司徒瑾打脱手几次。可是司徒瑾从未见他用过轻功,更没有见过他像眼前这般庞大而轻盈的体态,就如同被狂风吹向天空一片巨大的树叶!

    “乌雷!你何时学的轻功?”

    “哈哈,我乌雷喜欢秘密!”

    “你下来我们打一架!”

    “打不过!”

    乌雷说完就欲离开,看到司徒瑾来追,他袖子一挥,撒下密密麻麻的暗器投进山石的缝隙处,只见声声爆炸中,司徒瑾身后山石纷纷滑落,烟尘滚滚处眼看断崖要坍塌。

    “往后撤!全部后撤!”

    随着战马嘶叫,军士们后撤,可是仍有来不及退下的军士被砂砾掩埋。司徒瑾立刻冲下山崖,拼命往外刨……

    …………………………………………

    书房内绿植葱郁,空气清新。

    司徒瑾闭上眼睛疲惫的躺在被绿意包裹的床上,这些绿植让他心神宁静。一片碧绿,一汪清浅,鲜活的植物会让他想起沙漠绿洲。

    只是他仍脑子纷乱,心事重重,海大牛又受伤了,而且伤势很重,这让司徒瑾很痛心。

    他无法理解那乌雷在短短的时间内,轻功怎么会有如此出神入化的突破。乌雷离去时,那被炸毁的残垣断壁处竟然能隐约看到地道的痕迹,是人挖的,还是利用原来的地势?地道下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看来还要再查一查。

    那火蒺藜,本是青鸾兵部和工部共同研制的重大机密之一,同雷震子,火药箭列为三大重中之重,就是因为有这三种重火器的出现,才使周围那些附属小国震慑而臣服。那乌雷又是如何得来的?是自己内部有问题,还是他们通过特殊渠道购买?

    鹰头山的沧桑巨变,总能引起人们无限遐想……

    此时,听到门声一响,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司徒瑾不用睁眼,闻着那股清幽的味道就知道是谁。

    叶剪秋进屋后将自己的帽子和面巾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悄悄来到司徒瑾身边。

    司徒瑾闭着眼睛睡得正沉。

    他看起来疲惫中还带有几分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碴,脸颊晒的发红,有些地方还脱了皮,头发和耳朵里还有残留的沙土。他和衣而卧,连靴子也没脱,被子也没盖。

    叶剪秋站起身来,细细检查他全身上下有没有受伤,看到除了十指有些破损外没有其它外伤后,他这才放了心。叶剪秋轻轻抬起他的长腿慢慢将他的靴子脱下,又拉开了被子一角给他盖上。

    叶剪秋静静的坐在他身边,轻轻的抚着他英俊的脸颊。

    真想他呵!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累坏了吧?这些天定是在外面受苦了。

    叶剪秋弯腰俯下身来,隐约闻到司徒瑾身上仍带有一股烈日风沙的味道,不禁心疼的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攥住,力气大的几乎将手腕的骨头生生捏碎!

    “别动,我很累。”

    叶剪秋强忍痛疼轻声道:“是我。”

    司徒瑾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道:“给我按一下。”

    “好。”

    司徒瑾翻了个身,叶剪秋揉了揉手腕开始给他按摩,司徒瑾不禁舒服的哼出声来。

    “大人,这几天一直都在巡山么?”

    “唔。”

    “很辛苦吧?”

    “唔。”

    “我们聊聊天好么?”

    “嗯。”

    “你枕边有新织的浅棕色鸡心领毛衣,料子轻盈软滑柔顺,配上一件白衬衣,暗金色领带,竹麻料长裤,肯定很好看。只是扣子和领带你用不习惯,回头我帮你穿。”

    那衬衣上十个扣子是他用薄木片精心磨制成的,而毛衣和裤子是他和李氏商讨了很久,才最终定下的款式和面料。叶剪秋早就期待司徒瑾穿上这身衣服了,若是再配上他自己黑色高筒战靴,高大帅气的他定是如同t形台上的男模!

    “菜园里的蓝莓熟了,我制了果酱,回头可以给你烤面包吃。菜园子里有很多漂亮的小鸟,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你喜欢那只我可以你帮你捉,但是不能关在笼子里养。我喂养的小鸡终于开始下新鸡蛋了,个头特别小,但是味道却很好,回头做给你吃。对了,那棵红绒树下我绑了一个吊床,可以躺着玩……”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鸡毛蒜皮,司徒瑾不禁皱了皱眉:“幼稚。”

    叶剪秋立刻尴尬的闭了嘴。

    他其实有一肚子话想对司徒瑾说,本来还想准备邀请他去见见李氏。李氏肯定很喜欢英俊潇洒的他,三个人坐在李氏家小院子藤架下的小桌子边聊天喝茶,然后自己下厨做上一桌拿手好菜……他甚至还打算请司徒瑾一起逛街,他们穿梭在那青石板铺成的阡陌纵横小巷,或找个特色茶楼听戏,或是街头漫步……可惜,忙碌而又辛劳的司徒瑾好像给不了他。

    叶剪秋咬了一下嘴唇,终于开口道:“翠竹轩的那个良辰公子,你知道么?”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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