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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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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正文 第32节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第32节

    湖泊旁边是青青草原,周围是雪山皑皑。蓝湖,绿草,雪山……简直是世间最纯美的三种颜色。

    圣洁的山水,宛如人间圣土仙境,令人心醉神迷,让人心动了情。

    叶剪秋躺在地上,手枕在脑后,跷着二郎腿,嘴里叼根野草,惬意地享受美好时光。

    按照约定,他每隔五天就要来这里陪着赵淳住上两天。

    其实两个人在山洞里各自相安,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一个低头弹琴下棋,一个弯腰折花掐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一天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随着悠扬的筚篥声响起,叶剪秋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无奈地告别了面前湛蓝的湖泊,挥手驱散了身旁一群白色鸥鸟,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黑袍翻飞的赵淳的站在高处,正在静静等待他。

    赵淳拿出几本线装古籍:“给你的。”

    叶剪秋接过书翻了翻,看起来这些古籍有年头了,纸片发黄发脆,字体更加生涩难懂,甚至还有手法粗犷的插图。赵淳看到他用心研究洞内的植被,就主动给自己借了书,倒是挺有心的。

    赵淳指着一本书道:“这里面有一种植物的介绍,我想你会很感兴趣。”

    “哪种?”

    赵淳接过书翻了翻,找到其中一页道:“这种。”

    叶剪秋凑上前仔细查看,只见上面写道——蓇蓉,叶细长,茎似桔梗,花呈黑色,白色花萼,食用后会使人绝育。但其偶开红色花,花瓣呈黑色纹理,结果似枳实,食用后男女均可得子……

    ——男女均可得子??

    叶剪秋眼睛突然睁大了,不由得仔细观看这种植物。

    他看了很久后默默地开了口:“这种植物世间真的有吗?”

    如果他的异能还在,如果他早一些发现这本书,如果司徒瑾还没有成亲……可惜,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赵淳道:“这本书很古老,里面很多动植物我也闻所未闻。但图文并茂,或许真有其事。”

    叶剪秋按捺住心里很激动,飞快的翻了几页,只见这本书里还有很多动植物的说明,但是越看他越觉得越离谱。

    什么凫寫——雄鸡人脸,叫声似嘻笑,出现后会有战争。

    肥遗——一头五身,蛇状尾,出现会后大旱。

    迷榖——黑色纹理大树,木质华光照四方,带上它的枝叶不会迷路。

    沙棠——黄花红果,果形似李子状而无味,吃了它不会沉水。

    龟草——葵菜叶红茎干,花似禾苗吐穗时花絮,食用后可无忧虑……

    叶剪秋苦着脸对赵淳道:“这些书里记载的都是传说吧?哪有某种动物一出现就会打仗的?还有这个肥遗,难道青阳的大旱是因为它吗?更可笑的是龟草,我怀疑吃了他会变傻,成天笑呵呵的不知冷暖饥饱,当然会无忧无虑……”

    赵淳笑道:“如果想知真假,你须先好起来,然后一一验证。”

    “好吧,如果我能恢复异能,一定要试试看,特别是那个什么沙棠的,吃了它到底会不会沉水。”

    “我觉得,你更应该试试蓇蓉。”

    叶剪秋脸红着合上书:“不说了,放风时间结束,泡温泉的时辰到了。”

    “嗯。”

    赵淳用胳膊挟着着他,纵身一跃,就飞入了高空。

    他们又来到了那个被冰雪覆盖的熟悉山洞,走过绿藤掩盖下的曲折小径,穿过落花如雪的梅林,来到热气腾腾的温泉边。

    这个含有丰富矿物质的温泉,对缓解身上的疼痛效果非常好,许大夫让他多在水里泡泡,可以治疗身上的疼痛。

    他将衣袍脱的一干二净后,不禁伸手按了按自己身上那可怜的“排骨”。无奈的叹口气后,开始慢慢走到温泉中。

    刚一入水,他立刻猛吸气咬牙,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在热水的刺激下,浑身的骨头每一寸都开始剧烈的叫嚣,骨髓内似乎千万只蚂蚁在快速的爬来爬去,不仅疼痒难耐,且无处下手去挠抓,只能这么咬牙硬生生抗着。

    即使泡在热乎乎的水中,身上的温度也在冷热间飞快的交替,冷时嘴唇哆嗦的发白,热时脸红如碳火,眼前阵阵发黑。

    由于呼吸困难,他张着嘴巴如同干渴的鱼,不停的剧烈急喘。坐在水中的他,如同一片掉落在风中的树叶,不停的摇摇晃晃。

    正时,感到身后有人托住了他,并轻轻在他后背按摩。

    “如何?”赵淳的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好些了。”

    “要快些好起来。”

    “明……明白。”

    “疼?”

    “不……不……不太疼。”

    “逞强。”

    “你怎么会按摩?”

    “今日在许大夫处临时学了几招。”

    “很,很好……”

    叶剪秋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尽管赵淳的双手有利甲,但他动作拿捏的很好,小心翼翼的并没有划疼他一下。

    感觉到身上疼痛缓和了很多,叶剪秋松了口气道:“赵鸣岐,你可以休息了一下了。”

    对方也是个病人,不好意思这么使唤别人。自己虽然身体不好,但每一天都有好起来的迹象,但是赵淳就不一样了,仍然是老样子,头发一捋就掉,脸上如同得了皮肤病般露出了粉红的皮肤,真担心他终于有一天,就成了光秃秃的圣诞节火鸡。

    但是,叶剪秋永远不会嫌弃对方比自己更丑,他会陪着赵淳,一直到最后。

    身后的手很温柔,而且力道适中,赵淳的手法虽然并不娴熟,但很细心。

    “你的腰腹再按一下。”

    “好的,谢谢你。”

    “不必多礼。”

    叶剪秋暗自道,赵淳不就是想让他种个田吗?如果他好起来,定会帮忙的,这是公益事业,又不是干坏事。看在他这么巴结的份上,朕准了!

    感觉到腋下传来的阵阵麻痒,叶剪秋不禁笑着扭来扭去:“呵呵,我怕痒……不、不行,那里不能碰!”

    赵淳突然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急促地道:“别动!”

    叶剪秋僵住了,他分明感觉到一个热乎乎的硬家伙顶着自己。

    他立刻挣脱赵淳的怀抱,飞快地游到远处,隔着白茫茫的雾气不满道:“赵鸣岐,你这是骚扰!”

    赵淳不是病人吗?为什么功能还这么强大?哦,原来对方爱吃锁阳!

    赵淳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由于禁欲时间太长,肌肤相贴中竟然敏感到一触即发。

    他懒懒的倚着石壁道:“本王对某些本能无法掌控。”

    叶剪秋不禁暗笑,本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赵淳这么说自己,真有霸道总裁的范啊!

    “赵鸣岐,你有王妃吗?”

    “没有。”

    “那赵灏不为你指婚吗?”

    “赵灏最厌恶我有子嗣,但是他乐见其成我娶一个男子。你可知那日他来找我说了什么?”

    “什么?”

    叶剪秋紧张。

    “他说若是我开口,他即刻拟旨将你与我赐婚……但,我拒绝。”

    叶剪秋松了口气:“赵鸣岐,你办了件好事。”

    “我不喜强人所难。”

    “赵鸣岐,问你件私事好吗?”

    “尽管开口。”

    “你原来的王爷府里没有什么很宠的人吗?”

    听说这些贵族不是喜欢在后宅养一些什么男宠美妾的嘛,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些,毕竟他发育的那么……超级正常。

    赵淳笑了笑道:“没有。”

    “不信。王爷府内虽然没有,外面肯定莺莺燕燕。”

    赵淳挑起嘴角浅笑:“你说的没错。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我年少时也曾架鹰斗犬,提笼遛鸟,打架酗酒,赌钱赛马,流连风月……”

    “但你现在看起来很寂寞。”

    “习惯了。”

    “你不怀念过去那种时光了吗?”

    “我已经过了荒唐的岁月。”

    “……”

    年少轻狂时的赵淳,风流倜傥。床上风月,床下风雅,经常结交一些江湖侠客,三教九流之辈在一起吹唱消遣,彻夜高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其实无数天潢贵胄,过的都是一种类似高级囚犯的生活。

    王爷想要成亲,必须先到宗人府履行报备手续,其次,娶妻还有个限制条件——王府的亲家,以后全家都不能在做临月做官。不能在国城当官,这就意味着不能进入权力中心,基本丧失了前途。

    分封出去的藩王,来朝见皇帝时,路上所有花销都要自行解决,不得动用国库财产,更不得打扰地方官。而且,亲王决不能结交“奔竞佞巧”之人,否则一律法办。藩王不能离开封地擅自出城,不能私自放债,不能购买民女……最狠的一条是“二王不得相见”,避免两王之间联手造反。

    ——赵王爷心里苦啊,所以才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赵淳撩起水花洗了把脸道:“叶剪秋,你的卖身契可是拿回了?”

    说到这里,叶剪秋叹口气:“没错。”

    赵淳点点头:“很好。”

    叶剪秋无语,好像什么事情都在赵淳的掌控中。

    其实这个赵淳,也是冲他的异能而来,但他比司徒瑾更费心思,他用一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声的手段来感化自己。

    但是赵淳并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目的,甚至很坦荡的当着他的面做这一切,就像在无声的向叶剪秋表明态度——没错,我是冲你的异能来的,没错,一切都是我干的。

    但叶剪秋承认,自己却并不讨厌这种方式。

    想到这里,叶剪秋开口:“赵鸣岐,抓我进绵州府的大牢,是你干的吗?”

    “你很坚强,我很满意。”

    叶剪秋的脸似苦瓜,看!绵州府大牢中的七天,却成了极限拓展训练,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让教官满意了。

    “如果那七天中,我死了呢?”

    “事实证明,老天对你很厚爱。”

    真有说话的艺术,就是不想让人恨他!

    “你其实和司徒瑾一样,只是对我的异能感兴趣。”

    “我比他更男人。”

    “……”

    赵淳看叶剪秋脸色恢复了正常,“哗啦”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

    “哦……哦,去吧!”

    叶剪秋脸色通红的低下头……我的天哪!

    就刚才那一撇,就看到一个非常显眼的东西——真不愧是百鸟之王啊!

    赵淳转过身,拿起挂在梅枝上的衣物,慢慢的穿戴起来。

    叶剪秋忍不住好奇,往前凑了凑,不知道这个浑身是毛的家伙不穿衣服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本着科学严谨的求知欲,他看的很专心。

    只见赵淳身材很高大,四肢很匀称,虽然他并不很健壮,但也并不显得瘦弱。浑身上下通体覆盖火红色的细羽,连脚趾也是钩化如同鹰爪,从脚脖子往上,直到大腿根部的羽毛最为丰满和坚硬……看来,所有的禽类的腿都是肌肉最发达的部分。

    只是后背真的很惨,两个微微隆起的骨翅羽毛稀疏,只有几根零星红羽,但那羽毛真的很漂亮,红色的长羽周边是一圈金黄色的光泽,随着动作之间,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

    赵淳突然转过身,吓得叶剪秋哧溜一下就缩进水里。

    等叶剪秋再次从水里出来时,就看到赵淳又换了一身普通的农家衣袍。

    “咦?赵鸣岐,你要去做什么?”

    赵淳将头上的斗笠往下拉了拉,脸上的布巾紧了紧道:“给你抓黑虎鱼吃。”

    这件衣服很眼熟,叶剪秋想起来了,那是赵淳第一次遇到他穿的那件渔夫装。

    “别去了,你也需要休息。”

    洞里不是有锦鲤吗?看来赵淳心疼了。

    “乖乖等着。”

    说完,赵淳背着那只鱼篓就走了。

    看着赵淳离去,叶剪秋有些奇怪,当初他第一次见赵淳的时候,他的情绪好像并没有现在这么低沉……

    “罗宾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叶剪秋吓得一哆嗦!

    可恨的妮基塔!可恨的隐形人!

    看着不远处水面一动,叶剪秋恨恨的砸起水花:“妮基塔,你怎么在这里?”

    “早就到了啊,我亲眼看到你们双双脱衣入水的。”

    叶剪秋无语望天,若不是妮基塔总是有秘密告诉他,他就真的生气了!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做个淑女,却和男子们在一起……泡澡!

    “说吧!”

    “赵淳是朝歌的爸爸。”

    “!!!”

    每次妮基塔开口,都是语不惊人不罢休!

    “胡说,他们看起来年纪差不了多少!”

    妮基塔咯咯的笑:“是养父啦,他在这个山洞里养过朝歌一段日子。那些锦鲤,就是朝歌养的。”

    “他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赵淳说,这个秘密应该让朝歌来亲口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朝歌会在你面前痛骂他。”

    “……”

    “罗宾汉,赵淳看起来就像历尽了千帆,看透了滚滚红尘。他唯一挂念的,就是他的江山,所以,他才对我们两个很好,好的让我们感动。”

    “妮基塔,你是不是喜欢他?”

    妮基塔的声音有些淡淡的忧伤:“很喜欢。赵淳在我心目中就是天生的贵族,俊朗而不失英雄气概,懂品位又不酸涩,大雅大俗,有形有款,永远新潮而又怀旧……就像古堡中珍藏百年的王室油画,他就是画中那历史上著名的萨伏伊王。”

    “什么什么王?”

    “你是个平民,所以不懂啦。”

    “哼!”

    叶剪秋心里有个感觉,这个妮基塔好像欧洲的贵族,不仅说话带有很重的口音,甚至能感觉到她激烈的手势。

    不过,她和赵淳倒是挺门当户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猜出赵淳是重生的吗?由于他这辈子历史轨迹发生了重大偏差,所以,赵王爷夺位又失败了……可怜的赵王爷……

    ☆、一百一十一

    黄昏时的阳光温柔地照在流沙河面上,河水浮光跃金,似乎一颗颗玲珑剔透的小星星,闪闪发光。

    这时候,河流好像也会发出歌声。它在河床里旋转着,高高低低的韵律,以声音的方式,与天空里的云朵通过视觉的方式,彼此呼应着。

    水声在歌唱,云朵在飘舞。

    朝歌捧着一盆大骨头,来到河边一处水洼前,蹲在地上开始慢慢清洗。

    他洗着很慢很仔细,每当他洗干净一块,就捡起石头将大骨中间敲打出裂纹,然后丢在身旁的铜盆里。

    夕阳落山了,夜幕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河岸的风也开始凛冽。

    当朝歌将手里的骨头洗完后,伸手摸向身边的大铜盆,结果却摸到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

    他猛一回头,发现身后竟然静静的停靠了五、六条巨大的黑虎鱼!而那只离他最近的一只,正张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朝歌拎起一个大骨头往空中一抛,那条黑虎鱼就从地上弹跃到半空,精准的咬住那块骨头,随着“扑嗵“一声重重落地,可以清楚的听见牙齿咬碎骨头的声音。

    而其它的黑虎鱼立刻蠢蠢欲动,扭着巨大的身躯向朝歌扑来。

    朝歌又往空中扔了一块,但这次他没有撒手,而是像拿着钓饵似的引诱,果然,一条更大的黑虎鱼高高的跃起,一口咬住朝歌手里的肉骨头。朝歌和黑虎鱼双双落地,一人一鱼开始在沙地上剧烈的翻滚。

    虽然黑虎鱼的咬合力很大,但它如同鳄鱼一样不会咀嚼,撕咬强度只能通过翻滚来增加重力和拉力,从而吞下猎物。

    当最后朝歌拍拍手起身的时候,那些黑虎鱼还不想离去。

    朝歌掸了掸身上的沙土,弯腰端起盆,对那些黑虎鱼道:“不给了,这些留给我媳妇儿!”

    黑虎鱼通灵般的一条接着一条无声无息的又滑到水里,只有留在最后的那条黑虎鱼身上,有着一条很明显的伤痕。

    朝歌蹲下来,给他喂了一块肉,对它道:“那天我用铁铲拍的可是你?”

    黑虎鱼发出怪异的吱吱声,朝歌拍了拍它的脑袋,就准备离开。

    他刚站起身,就愣住了,夜幕中,赵淳静静站在那里。

    “你来干什么?”

    朝歌没好气儿。

    “洞里的锦鲤快被叶剪秋吃光了。”

    “那就来伤我的族类?”

    赵淳笑:“这话说的,你就没有吃过禽类吗?”

    “不准。”

    “成,那我再给他捞一条锦鲤就是。”

    “慢着!”

    朝歌走到赵淳面前,盯着他的金色的双眼道:“你到底想如何?”

    “我只想留下他,甚至想让他生个孩子。”

    朝歌“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盆远远的扔到沙坑里,他上前就狠狠地揪住赵淳的衣领:“赵淳!你是不是想同归于尽?”

    赵淳微笑:“非也,我只想让他留下来罢了,你以为,我这个残破的身体,能给他未来吗?”

    “赵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淳拨开朝歌的双手,转过身看着滔滔不绝的河水,冷静地道:“他现在和妮基塔在一起,那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聊到了回家的事。”

    “什么?!”

    赵淳点点头:“妮基塔和叶剪秋不同,她是意外坠落在这个世界里的人,还保持着原身。那就说明,极有可能某一天,妮基塔的家人会寻找过来,那么……”

    “那么,叶剪秋会跟着她回故乡?”

    朝歌的脸色变了。

    赵淳点头:“如果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值得留下的话……”

    两人默默的看着远方黑色的村庄,久久无语。

    ……………………………………

    青阳镇,司徒府。

    一个狭长黑脸,钩鼻薄唇的婆子脸色不善的走到厨房,她往门口一站,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指着里面正在忙碌的下人道:“马婆子!你是怎么带下人做事的,亏你还是个老人儿,连只八宝糯米鸭到现在都做不好,不想干就吱一声,亏得好材料都败在你们这些人手里!府里现在用度紧张,少浪费炭石柴火,老夫人都不高兴了,怎地如此糟蹋东西!”

    马婆子立刻走上向,弯着陪着笑脸道:“曾嬷嬷,老身知道了,您老消消气儿,这不,小溪从菜园子里给您新摘了一篮子马齿苋,新鲜着呢,给您还煎几张大饼子吃可好?”

    曾嬷嬷脸一怔:“罢了,快去做饭,别耽搁了主子们用饭,太太可是等着咱们农场的八宝鸭子呢!咱们太太可是位老饕客,农场的鸭子肥美肉嫩,若是做成老木柴,统统罚一个月的例银!”

    “哎,曾嬷嬷放心就是!”

    马婆子送了曾嬷嬷出去后,采霜悄悄的呸了一声。

    “呸,活该便秘只能吃马齿苋润肠子,拉不出来憋死你!”

    马婆子瞪了一眼采霜,采霜噘着嘴将灶台里的扣水晶肉、蒸米粉鸡、素丸子等菜碗,用笼布垫着手一一拿了出来。

    “不是说府里用度紧张么?为什么弄这么多菜,大人不常在府里用饭,只有三个主子在家,却整整十多个菜!竟然还有一条酒酿糟鱼,真是铺张。”

    “丫头,少说两句!”

    马婆子吓得捂住采霜的嘴:“下人们都遣散的差不多了,现在留下来的可几乎都是太太的人手,你想被赶出府吗?”

    采霜无奈的把马婆子的手拉开,叹气道:“我就想不明白,马婶子你管家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让你在厨房做事。”

    马婆子苦笑,话里透着股酸意:“那曾嬷嬷可是太太的奶娘,正尔八经的自己人,我一个外人可比不起。再说了,若不是当初跟着剪秋学会了腌制酱豆和泡菜,也许我也不会在府里了。”

    “是啊,要不是马婶子求太太开恩,咱们这几个人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太太看在马婆子是老管家的份上,留下了叶小溪和采霜,而马友道实在年纪太大,已经遣出府了。

    采霜看到那碟子熏鱼就来气:“这菜一准儿是那良辰公子要吃的!他说过很多次要吃鱼,咱们厨房都没给他做!自打老夫人一来,隔几天桌上就有这道菜,看来真得老夫人喜爱,这鱼不仅贵,还得去螭国商贩那里买熏好的!”

    一直低头不吭声直往灶台里塞柴火的叶小溪终于开了口:“采霜姐,俺知道是咋回事。”

    小溪长胖了,脸蛋圆乎乎的一张婴儿肥,他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道:“就是那良辰公子顶了俺剪秋哥的位置!”

    采霜和马婆子一起叹气,几个人默默的低头干活。

    老夫人一回到府后,由于受不了长途奔波,又躺在床上休养了十多天,等她正式接见府里的下人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中,最后胜出者竟然会是公子良辰。而且,背后还是太太授意的。

    乔氏不仅成功的安抚住了老夫人,而且她又大刀阔斧的将内宅整理了一遍。

    虽然府里的下人数量不多,只有三十多个,但小厮和马夫,婆子,护院,家丁等等,倒是每个位置都有人在职。丫环也分了三六九等,一等丫头可以随意出入内宅,二等丫头和三等丫头是绝对禁止的,只能在外面做粗活。

    曾嬷嬷将这些下人每天归集在一起训斥,练走路,眼神,举止,谈吐……不仅规矩森严,而且常常打下人板子,或是关柴房挨饿三天。这曾嬷嬷说话尖刻,为人冷酷,打骂下人如同家常便饭!

    小溪和采霜无比怀念当初在府里的日子,只有马婆子长叹一声道:“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大户。”

    小溪边烧火边抽泣个不停,他的白胖胖肉乎乎的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次良辰公子的耳光了。

    采霜安慰:“莫要哭了,那假货不过是仗着老夫人疼爱才做威做福,太太心里有数呢,早晚容不下他!小溪,姐姐回头给你煮臭鸡蛋。”

    “俺不吃,俺只想将臭鸡蛋扔到那良辰公子身上。”

    马婆子也劝:“还是小心为好,这些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我们都会被赶出府。还有,主子不喜欢臭味儿,就莫要贪嘴。”

    “嗯。”

    叶小溪懂事的应了一声。

    采霜将最后一盘菜肴放在托盘上后,对马婆子道:“婶子,我去呈饭了。”

    “走路小心着点,千万别摔了。”

    “小心着呢,万一摔了,那良辰公子不得吃了我!”

    采霜端起托盘,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饭厅内,老夫人娄氏正和乔氏,良辰在一起用餐。

    只见娄氏脸形周正,皮肤白净,细眉亮眼,微笑起来眼角略有细纹。额上裹了一条银丝抹额,中间缀了一块蓝色的宝石,头发上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上面簪了一个通绿的寿字形的玉簪,耳垂那细长的银线吊了对儿件祖母绿的坠,就像一颗绿色的水珠在肩头轻晃。

    她身上穿了件对襟的玉兰花图案的大衫,中间的扣子全是用金纽对接,玉兰花芯是用金丝和无数颗珍珠点缀,动作之间光华闪闪。

    ——可以看出,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位美人。

    娄氏道:“家里人丁并不多,吃个饭也不用你一屋我一屋的,一家人坐在一起热闹。”

    “娘说的是。”

    乔氏低声答道。

    太太乔氏容颜秀丽,皮肤莹润,长长的黛眉,口若朱丹,身穿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头上玳瑁闪闪发光。

    脚下穿五彩绣鞋,腰系流纨素带,耳朵上垂明月珰环,浑身上下一幅贵妇风范,由于常年习武,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当采霜进去后,将菜肴呈到桌上,行个礼就准备退下。

    “抬起头。”

    听到老夫人的声音,采霜只好慢慢抬起了脸。

    娄氏正细细端详她,采霜也悄悄观察着老夫人,只见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显然是个脾气温和的老太太,若是剪秋哥在,该有多好……

    老夫人点头,这丫头五官端正,眼睛很灵动,看起来倒是个伶俐的。

    “嗯,模样挺标致,瑾儿书房还少一个丫头,这个我看行。”

    老夫人心里暗自打算,玉英若是将来有了身孕,就不能侍候儿子了。那良辰不仅不能生育,而且自打进府,就没有看到儿子往那翠竹轩去过夜,不知道两人之间生了什么嫌隙……倒不如让儿子身边再多个乖巧的丫头侍候着,说不定还会多生几个孩子,将来可以再抬一房妾室。

    听到老夫人话,采霜心里一喜,没想到乔氏却在一旁边道:“娘,这丫头的底子玉英查过了,她即不识字也不会研墨,更不会护理兵器,若是她去了书房,还得找人费心调教,不如让红绫去吧,她诗书画皆通,且会擦剑护甲。有个识文断字的丫头在书房,给夫君找个书也方便。”

    采霜失望,不由得看了一眼乔氏。

    娄氏点头:“那就这样。”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采霜低声应了一句后,行个礼就退了出去。

    乔氏皱眉,这马婆子手下的丫头果然没有规矩,对主子用眼光肆意打量。

    良辰在一边暗笑,那丫头眉梢眼角都藏着心里话儿呢,丫头们嘴巴不说,哪个不想爬主子的床?

    良辰起身给娄氏和乔氏分别倒了茶水道:“娘,喝点茶润润嗓子,青阳气候干燥,您老怕热又怕闷,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他又对乔氏道:“姐姐,这一大家全靠姐姐操持,弟弟我又帮不上忙,平日里只会陪着娘四处走走,姐姐莫要怪罪。”

    娄氏笑道:“辰儿既懂事又贴心,这些天,他陪着娘去戏院子听戏喝茶,真是开了眼界了,那些武生亮相后一口气来个三抬腿,次次都能踢到脑门子上,跑起来身上的四面靠旗纹丝不动,如同‘水上飘’!还有那个青衣,上场前先搭架子,一开口……哎哟,听得娘揪心啊!”

    良辰立刻道:“娘,是不是这样?”

    他立刻一脸悲戚状,垂头用袖子掩面,哀哀悠悠唱了一句:“苦——啊——”

    娄氏惊讶地道:“这开门真是唱的好啊,比那台上的戏子唱的还要凄苦几分。”

    良辰笑道:“娘,以后啊,没事辰儿就给您唱上两段儿,别的不说,这唱戏还是拿得出手的。因为会唱两句,府里人抬爱,才给孩儿起了良辰这个艺儿名,没想当娘竟然当真了,辰儿辰儿叫得孩儿心里欢喜。”

    娄氏疼爱地道:“良辰这个名子比剪秋要顺耳些,剪秋有一剪去秋意之感,倒是萧寒了。”

    “娘说的对,孩儿正不喜欢剪秋这个名字,反倒更中意良辰这个艺名呢。”

    “娘也喜欢。”

    乔氏看着良辰惺惺作态,心里暗暗冷笑。

    如果不是姓叶的不在府里,只怕这个良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这个良辰倒也通透,私下里曾嬷嬷只交待他一回,那良辰立刻指天发誓表明忠心——唯太太马首是瞻!

    此时,院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正在干活的下人们不由得纷纷回头去看。

    司徒瑾骑着红马直冲入府,一直冲到那棵槐树下。

    槐树又到了开花的季节,有几个小厮正在拿着扫帚清扫满地的落花,见到主子骑马奔来,吓得纷纷躲避。

    画梁斗拱尤未干,堂前不见痴心客。

    司徒瑾勒住了缰绳,只见满天的花瓣纷飞中,槐花树下却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人在树下痴痴等待,再也没有人踮着脚尖抚着马冲他甜甜的笑……

    有些人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司徒瑾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他冷着脸翻身下马,马僮立刻跑上前将马牵走,司徒瑾大步直奔饭厅。

    “娘!”

    娄氏见到儿子进门,高兴的招手:“瑾儿,过来坐娘身边。”

    良辰立刻起身让出了位置,远远的坐在大圆桌子的另一端,低眉顺首的降低存在感。

    他心里很明白,司徒瑾每次看见他这个替身眼神都极为不善,但是良辰不急,他有的是时候慢慢消磨,有老夫人这个牌握在手里,他的机会多着呢。

    司徒瑾坐在娄氏身边道:“娘,今天身子可好?”

    “瑾儿,不必担心娘,许大夫开的那种甜甜的水蜜丸,倒是很对娘的症状,每天吃上一丸,胸口就不闷了。”

    听着母亲说话间嗓子里发出类似风箱似的嘶气声,司徒瑾还是很担心。

    娄氏身体不好,平日里就容易胸闷气短,常年离不开汤药。而且一旦发病,就喘不过气,脸色煞白。嗓子由于呼吸不畅,总是嘶嘶的发声。

    临月城气候湿润,温度适宜,母亲住在那里,倒不常发病,即使身体有个好歹,圣妃娘娘身边有现成的御医。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下决心将母亲带到青阳。

    一个丫头奉上了杯茶,司徒瑾端过来喝上几口道:“等孩儿得了空闲,就带娘去转转。”

    娄氏摇头:“罢了,就你那急脾气,走不了几步就想飞回署衙,还是让玉英和辰儿陪我好了。”

    娄氏看到远处的良辰,招手道:“这孩子,躲这么远干什么,瑾儿好不容易来家用饭,还不尽心侍候着。”

    “娘,孩儿这就过去。”

    司徒瑾脸色阴沉的盯着这个曾经被他遗忘到快要发霉的良辰。

    当初娄氏看到良辰第一眼时,不禁眼前一亮,而司徒瑾却大吃一惊。

    只见良辰一身干净的青衣素衫,脚穿白底的千层黑布鞋,乌黑的头发上挽了一根枣木簪,素面朝天的不沾一点脂粉。

    除了眉眼不同,身材略高外,那状扮和走路姿态简直和叶剪秋一模一样!

    他似乎比叶剪秋的嘴唇更红,脸色更白,眼睛也更为妩媚,虽然走路姿态很像,但是腰肢更柔软。

    虽然哪哪儿都很像,但假的就是假的。

    他身上没有叶剪秋那种清灵平和的气质,也没有那种如芦苇般自由而坚韧的感觉。

    而且举手投足间,总有一股子掩盖不了的风尘气,眼睛也总是盯着司徒瑾瞟来瞟去不安份。

    虽然他模仿的外形很像,但像的让司徒瑾想杀了他。

    司徒瑾脸色不悦,心越来越往下沉。

    看着司徒瑾双眼一直盯着他,良辰心里暗暗得意,这身行头其实是他早就置办好了的,果然大有用处!那天老夫人说要见叶剪秋,太太立刻派人通知了他,于是他就顺水推舟,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良辰对高大俊朗的司徒瑾很是中意,自从在听月楼第一次看见他后就心思百转,若是他哪天酒后被穿上这身衣服自己迷惑,或许会将他认错成叶剪秋,呵,那也许真的要发生点什么事了!

    良辰心里暗地流口水,那司徒瑾身材高大,四肢孔武有力,在床上定会让人享受的销魂彻骨!

    良辰左右逢源正忙个不停,不是给老夫人倒茶,就是给老夫人挟菜,只一心一意的可劲儿的巴结的老夫人。良辰心里清楚,这老夫人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只要有老夫人护着他,谁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娄氏感动:“辰儿,坐下吃,看你一口饭也没用,只是给娘忙活了。”

    “娘,辰儿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孝顺娘呢,您老安心享受就是。”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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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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