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重生之飞花落照 作者:舍惜
正文 第20节
重生之飞花落照 作者:舍惜
第20节
一天杨凌照看着空荡的屋子露出一丝寂寞的神色,虽然很快消失,但秦继光还是捕捉到了。
秦继光说,“以前有个人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天天盼,到最后也还不死心。”
但是现在没有了,等他想要有人盼的时候,人就没有了。
“老秦,这个星期六下午你多准备点菜,我叫杨卓飞回来吃饭。”
“哦,啊,先生,你愿意叫小少爷回家了?”秦继光高兴得直搓手。
“我没这么说过,就是叫他回来吃顿饭而已。”杨凌照打断秦继光的幻想。
对,就是找个人一起吃饭,他只是那天不想一个人过而已。
到那天,杨凌照很早就醒过来,难得的休息他应该睡个懒觉,只是睡不着,想想杨卓飞可能还在睡觉,就想中午点再打给他。
杨凌照在电脑前处理文件,但是眼睛总会不自主瞄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一个早上效率奇差。
十点半,猪也该醒了。
杨卓飞关机,还在睡?
十一点,还关机。
杨凌照不想再打第三次。
秦继光给杨凌照送咖啡,发现杨凌照脸色很不好,周身空气很压抑。
“先生,午饭已经做好了,您在这吃还是到饭厅吃?”
“送进来。”杨凌照冷冷地命令。
“······好的。”秦继光想问有没有叫到杨卓飞,终是没问出来,他看出来杨凌照心情很不好。
秦继光没有事先打电话给杨卓飞,他想如果是杨凌照亲自邀请,杨卓飞会很高兴吧,毕竟先生已经愿意让他回家来了。
过了两点,杨凌照忍不住又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过了一会又打。
杨卓飞该死的在搞什么!杨凌照想砸电话了。
“先生,你想吃什么菜?”其间秦继光来问。
杨凌照站在阳台上抽烟没理秦继光,连头都没回。
不说就算,秦继光决定只做杨卓飞爱吃的菜。
太阳偏西了,杨凌照决定最后再打一次,打不通他以后绝不会再打给他,他发誓。
拨号前杨凌照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通了,杨卓飞有点清冷的声音礼貌地问是谁。
“你在哪里?”杨凌照压制着怒火问。
杨卓飞不明白杨凌照到底在气什么,只有无奈地报出地点。杨凌照没有马上就出去,上网查了香江路口的公交路线又找秦继光拿了零钱才叫司机开车送他过去。
老远就看见杨卓飞站在路边打盹,“那边。”他指着叫司机开过去,虽然杨卓飞穿的不起眼,但是杨凌照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看着这个睡眼朦松,打着哈欠的人,杨凌照就气不起来了,“跟我来。”只得恨恨地吩咐。他一个晚上当贼去了吗?黑眼圈这么大。
杨卓飞很奇怪杨凌照到底要带他到什么地方,问了又不说。
杨凌照也奇怪,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口,只是叫他回家吃顿饭而已,他担心说出来杨卓飞又要说些什么不去的话气他。
上车时杨卓飞果然连一块钱也要自己付,杨凌照也习惯他这副德行。
杨凌照第一次在中国坐公交,车里环境不怎么样,坐位也差,杨卓飞每天都要坐这么差的交通工具,杨凌照想起那场车祸,虽然是杨卓飞咎由自取,但是他一次也没去看过杨卓飞,他一定会怨恨他吧。
还在想着,杨卓飞已经把坐位让给一个抱小孩的女人,对着小孩开心地笑,眼睛都弯起来。
“你喜欢小孩子吗?”杨凌照忍不住问他,他就不喜欢小孩子。
“知道,包括你自己的孩子。” 杨卓飞说的很平淡,杨凌照却希望他表现得对他怨恨一点,而不是这种无所谓的样子。
车上人越来越多,杨凌照的忍耐力也越来越稀薄,杨卓飞好笑地看着杨凌照的黑脸,杨凌照一把把那个幸灾乐祸的身躯拉过来给他挤占空间,环过那把有些瘦的腰时,杨凌照想,早就该这么做了。
把怀里僵硬的挣扎压制住,杨凌照紧贴着杨卓飞的背才知道这个人是多么的瘦,他平常难道不会多吃点吗?记得他以前是很胖的,果然还是要他养着才行。
有坐位了,杨凌照拉着杨卓飞的腰坐下来,杨卓飞又挣扎,但是杨凌照抱的正舒服,又怎么会让他轻易挣脱。
杨卓飞开始很僵直地坐着,力图和杨凌照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他太累了,一连两个星期的高强度复习,而车子的颠簸和车内的温暖让他再也抵挡不住睡意。
杨凌照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淡红的嘴唇微张着浅浅地呼吸,略微有些长的睫毛在轻颤,头低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没有了清醒时的刚强和倔强,很柔软。
杨凌照希望路长一点,他不忍心叫醒睡得那么沉静的杨卓飞,即使终点站到了,人都下车了,他也没有动,直到司机耐不住叫他们下车,看着在大吼的司机,杨凌照很想把这辆车买下来,叫司机滚下去,他不知道叫这么大声会影响别人休息吗?
终于把这个小子带来了,看看天都快黑了,杨卓飞却站在门口不进去,闹什么别扭!请他吃顿饭就那么艰难吗?他都纡尊降贵亲自接他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杨卓飞直到见到秦继光才进去。
难道他在他心中连个保姆都比不上?
看着杨卓飞跟老秦亲近的样子他就不爽。
杨凌照一看摆上的菜简直怀疑秦继光是不是故意在跟他作对,秦继光很无辜地看着他:我是真的不知道先生喜欢吃什么。
这些就是杨卓飞喜欢吃的?怪不得他会长那么瘦,下次叫他到餐厅吃,老秦做的菜太简陋了,营养怎么跟得上?杨凌照沉着脸想。
最后杨凌照实在吃不了那么甜的口味的菜,一顿饭就吃了点咸菜,这是他出生到现在吃的最差的一顿,偏偏有气还发不出来。
杨卓飞跟秦继光吃的却很愉快,饭桌上气氛很微妙,杨凌照只觉得自己才是客人,他根本插不上杨卓飞和秦继光的话,因为他缺席了整个杨卓飞的人生,甚至可笑到连菜都吃不到。
吃完杨卓飞和秦继光一起洗碗去了,杨凌照依然是独自一人,拿出笔记本在餐桌上处理事务,不想到书房。看着他们在厨房共同忙碌的身影,听着他们隐约说话的笑声。
杨卓飞出来看见他,就说是要走了,果然,他就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他身边。
“太晚了就留下来。”杨凌照偏要和他唱反调。
老秦竟说他以前的东西全被处理掉了?杨凌照才想起他曾经下过这样的命令,看着杨卓飞受伤的表情,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杨卓飞走了,没问杨凌照为什么叫他过来吃饭就走了,看着杨卓飞毫不犹豫走远的背影,杨凌照心里大吼,你就问一下又怎么样,问一下我就会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要不是国内没有人在,要不是杨卓越不在,他才不会叫他来吃饭!
手机响了,杨卓越现在才想起来给他老爸发个信息祝生日愉快。
愉快?杨凌照删除了短信。又有电话打过来。
“凌照~~~~,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人家还说要为你过生日呢。”
杨凌照觉得徐梦佳这通电话简直是讽刺,“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什么意思啊凌照!”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完就关机。
“杨总,这是今年过年津贴的财务报表,麻烦您签字。”
杨凌照冷着脸接过,秘书在背后擦擦手心的冷汗,最近他们的最高上司心情不好,整个公司阴云密布,弄得大家过年的喜庆都淡了不少。
杨凌照看着报表上的数字,突然想起杨卓飞还给他加过一次班,加班费还没给,又想起杨卓飞钱奴的样子,状似无意的问,“我们公司的员工薪水分几个等级?”
“恩,我们集团公司工资大体分普通工资和产值工资,普通工资按职位分六个等级······”秘书的能力之一就是要能随时回答上司的问题。
“最低等拿多少?是哪些部门拿?”
“月薪1500,一般是工厂、仓库、营业以及后勤。”
“好,你出去吧。”
每月才1500?杨凌照怀疑杨卓飞是怎么活下去的,怪不得他那么小气还那么瘦,怕连吃都吃不饱。
杨凌照这才意识到贫富的差距有多大,他是不是该给员工加工资了?但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还牵扯到董事会的决议······不过他在这边瞎忙活什么?人家未必会知道,知道也未必会领情,他也没有责任和义务再帮他······,所以,杨凌照故意忽略心里那一点点的疼痛。
想起要过年了,杨凌照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杨卓越。
过了好一会,杨卓越才听电话,“喂~~~”口齿不清的声音。
“你喝酒了。”杨凌照不悦地说。
“老爸啊,拜托你注意下时差,现在这边是半夜啊。”时差?一个激动就忘了。
“今年春节回国过年。”杨凌照命令道。
“啊~~~~”那边打了个哈欠,“我没有假啊,老爸你过来嘛,大爷爷还在这边不是,我们去洛杉矶过年,气氛肯定比国内好。”
气氛再好,感觉却不对,往年一直在美国过,今年在国内过年的想法却异常强烈。
杨凌照即使在美国长大,却是在中国出生,他们杨家由于过去时代的无奈,散居在世界各地,他出生时□还没结束,由于他父亲过去是资本家的成分,为了儿子的前途,只有把小小的杨凌照偷渡到美国投奔杨凌照的大伯,他父亲却苦撑到改革开放,就着政策形势大好又继续在国内发展杨家的基业,去世前唯一的遗愿就是要杨凌照回国把杨家发扬光大。
他的父亲一直告诫他:记住你的根在中国。
那种认同的感觉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老秦,你过年回老家吗?”杨凌照问秦继光,想到秦继光也要走,他心里就不舒服。
“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只是没个亲人在罢了。”秦继光感慨不已。
“过年,对我们来说是什么呢?”杨凌照似乎是自言自语,那么老秦会留下来吧。
“过年就是一种想一家团圆的心情,所以中国人不管离得有多远,在那天也要回家,”秦继光想想说出杨凌照没问出的话,“我家没了以后,已经把这里当家,而小少爷就是我的家人。”所以先生,你没有和小少爷过过一次年,你没把他当家人是吗?
“你们今年要一起过年?”因为是家人,所以在一起?而他的家人却嫌麻烦不愿回来陪他过年。
“今年小少爷说要旅游过年,因为这个假最长,他说他要去一个重要的地方,但是没关系,他说明年会陪我过的。”
杨凌照有种被所有人狠狠拒绝的感觉,他以为杨卓飞一定会和秦继光过年,那么他们应该也能一起,但是······一切都和想的不一样。
“那你今年要陪我吗?”杨凌照被自己语气中的幽怨吓到了,沉下脸,扭过头不说话。
秦继光愣了一下,觉得今天的杨凌照格外可爱,想想他年纪轻轻就只身一人来中国打拼,亲人又在国外,性情有些古怪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是人就有脆弱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当然,如果你想和我一起过年的话。”秦继光现在只把杨凌照当成一个小辈,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
杨凌照坐在车里注视着杨卓飞拉着行李箱从楼道里出来,然后一直慢慢开着车跟着他到公交站台。
因为今天过年,所以还是想见杨卓飞一面。
见一面就当团圆了吧,杨凌照想不到自己也有自我安慰的时候。
杨卓飞扬着脸看着新生的太阳,光线撒在他脸上,那种希冀是那么明显,他渴望着要去的那个地方吗?那为什么他又会带着却怕、不安的表情?
杨卓飞临上车时突然转过头对着杨凌照这边轻轻一笑,还对他扬扬手。
杨凌照的心被那个笑容撞击了一下,他闭着眼睛沉静在那个笑容里。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开车回家。
······
“老秦,国内过年就是这样吃完饭坐着看春晚?”杨凌照眉头紧锁,今年不回美国是不是错了,洛杉矶还有舞龙表演。
“呃,还要包饺子,守岁,放鞭炮,写春联什么的。”
“那我们怎么什么都不做?”
秦继光对杨凌照的抱怨只是笑笑,“这是人太少了,没那个气氛,先生要和我一起包饺子吗?我面都和好了。”
“······算了。”杨凌照无法想像那种面粉满天飞的样子。
秦继光手机响了,他看一眼,走到院子里才接,笑了,“小少爷。”
秦继光收了线,转身却被身后的杨凌照吓了一跳。
杨凌照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天冷,回屋吧。”
秦继光忍不住对那个身影说,“这里不让放鞭炮,小少爷说12点会打过来,他在那边会放,听了鞭炮声才算辞旧迎新,我风湿犯了,也等不了这么晚,先生,要不我 就先回房推拿推拿睡了,啊?”说完,貌似不经意地把电话放在茶几上,回房了。
杨凌照看着那个手机,不屑地笑笑,他杨凌照需要秦继光来可怜吗?
但是却一直没动那个手机,看着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的电视,没动,就一直坐着。
他只是守岁而已,所以才不想睡。
其间杨卓越打电话来说洛杉矶那边怎样怎样杨凌照也有点漫不经心,再和他大伯说说要注意身体之类就挂了,然后收了一大堆各种祝福的短信,有商界政界公司的,也有前妻前情人的,就是······没有他的。
果然一点没把他放心上,这个该死的不孝子!
他盯着那个老土的手机好几次,几乎要盯出个洞来,怎么守个岁要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到12点?
终于钟声敲响,那个一直没动过的手机响了起来,还真会掐点。
杨凌照握住那个手机,动作是他没注意到的急切。
“秦叔,你听啊,我们要放了。”杨卓飞愉悦的声音响起来,杨凌照放松身体听着那边巨响的噪音,嘴角有点淡淡的笑。
过了一会,杨凌照沉下脸来,才想起这个电话不是打给他的。
那天杨凌照却意外的睡得很好。
那天早上杨凌照眼皮一直在跳,他不相信什么跳灾跳财的迷信说法,只是隐约觉得公司人都在窃窃私语,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有点烦乱。
“杨总,有这样一件事您看看怎么办,今天早上我市发生一起公交车炸弹爆炸案件,我们公司有一个员工在那辆车上,受了伤,您看是不是组织领导去看望一下,媒体那边已经说好了,可以提高我们公司企业形象和公共关系影响力。”
公交车爆炸?“那个员工的资料拿来我看看。”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秘书一边递过资料一边说:“是一个城西第二仓库的员工,他叫林飞。”
杨凌照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资料上的字仿佛一个也不认识了。
“······他受了多严重的伤?”杨凌照声音有些沙哑。
“二仓那边报过来的信息没详细说,只说可能要请三个星期的假,这么长的假您看批吗?”
“他现在在哪里?”杨凌照看着资料上那张瘦小的脸,声音处在爆发的边缘。
“呃,据说送到第一人民医院抢救。”秘书听出杨凌照不对劲,怎么了?她看出总裁在生气,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
“今天所有的事推掉,有什么问题叫副总经理处理。”杨凌照抓起衣服就往外走。
“可是等会要开今年的发展会议······”
“我说了推到明天。”杨凌照头都没回,只是声音冷冷地传来。
杨凌照使自己在开车的时候尽量冷静点,减少不必要的罚单。
今天的红灯怎么那么多?他按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抖,尽量不去想杨卓飞伤到哪种程度,怎样也不会有上次车祸差点死掉那种严重吧,但是国际新闻里那些公交车爆炸后的鲜血总闯进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杨凌照总算安全到达,望着忙忙碌碌的大厅,杨凌照有些茫然,有些恐惧。
“今天公交爆炸送来的人在哪?”抓到一个护士问。
“都在急诊那边。”护士有些同情地说,死了两个,重伤的十多个,这个人别是那些重伤的家属······
杨凌照在忙乱成一片的急诊室看见杨卓飞靠着墙坐在那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放松后面是一片心疼。
杨卓飞一双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被一个木夹固定着,仿佛失去全身力气地靠坐在那里,整张脸上血色全无,轻咬着下唇抵御身上的颤抖。
杨凌照看着,只觉得那个样子的杨卓飞柔弱又透着刚强,他有点不敢靠近······
“小少爷!”杨凌照身后传来秦继光喘息的惊叫。
“秦叔,秦叔·····”杨卓飞被惊醒似的朝这边舞着手,好像要抓住些什么。
杨凌照忍不住了,上前把杨卓飞拉进怀里,紧紧抱住那个瘦弱颤抖的身体。
“小少爷······”秦继光有点呆地看着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杨卓飞惊吓似的发开杨凌照,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看不见。”
“谁都看出来你看不见了。”杨凌照很气他把他推开。
“······杨总?”杨卓飞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
医院
杨凌照?刚才我抱的人是杨凌照?天!
我推开他,他又把我抱住,我想挣扎,但是没力气。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他低低地问,我的头顶还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
“有点瘀血,医生说散了就没事了,谢谢杨总关心。”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我很不自在,扭着身体想离他远点,但是挣不开他的怀抱。
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紧张我,他不是极不喜欢我这个儿子吗?
“只是这样吗?我带你去最好的眼科医院看看。”
“呃?不用了。”我直觉就想拒绝,之前真正的杨卓飞死亡他也没来看过一眼,现在是怎么回事啊?杨凌照,你这样太奇怪了,我们不要再有什么牵连了好不好。
“我说要就要,不要任性,你想永远都看不见吗?”这个威胁让我颤抖了一下。
医生说了只是有可能失明,而且几率很小,但是想起以后倘若真的像现在这样永远看不见,我就觉得恐惧,问题是我不想接受他的恩惠啊。
“太麻烦你了,我······”
“不要堵在这儿,”臻灵的声音冷冷响起,“病人还需要住院观察,你们哪位是病人家属,带病人去住院部办手续。”臻灵强调“家属”两个字,态度很不好。
我可以想象得出臻灵看见杨凌照的愤怒,我只有咬咬牙不说话。
“他不住院,我们要到别的地方治疗。”杨凌照也毫不客气地说,大概是臻灵的态度惹了他,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臻灵。
“这位先生,病人送到我们这儿我们当然要尽心医治,也请你尊重我们医院,相信我们的医疗技术不会比你说的任何地方差。”
“哦?病人有选择医院的自主权力吧,这位护士小姐不觉得你已经侵犯病人权力了吗?”我听出来杨凌照已经对臻灵的态度感到玩味。
“那你就问问这位病人是选择我们医院,还是跟你走?”
周遭空气迅速冷下来,杨凌照抱得我愈发紧,我咬着牙想挣脱他的怀抱,对不起了,杨先生,我和臻灵是朋友,和你却什么都不是了,况且你曾经重重地伤害过她。
“哈,哈,看吧,病人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臻灵的声音里充满幸灾乐祸,杨凌照却紧紧地收缩了一下手臂,我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心里竟奇异地刺痛了一下,嘴唇咬的更深,依稀尝到腥甜味,心里混乱起来,还是有点不忍心伤害一个关心我的人吧,但是杨凌照,我不想要你的关心,你的关心给错人了!
“跟我走。”杨凌照声音有些愤怒的颤抖,强硬地圈着我的腰要带我走。
“阿飞!”黎兵焦急的声音传来,我有种会越来越乱的预感。
“黎兵,我没有大碍,你先喘口气再说。”我朝着他声音的方向说,听得出黎兵喘息得厉害,可以想象他是飞奔而来,我心里暖了起来。
“那个,呼,你真的没事吗?眼睛······”
“不幸中的大幸,我只受了点轻伤,眼睛······医生说一定会没事的。”
“咦,杨总?”黎兵现在才看见杨凌照?黎兵,你这样,晋升不容易啊!
“他没事,我们现在要走了。”杨凌照淡淡的语气还带着一丝不悦。
“杨总,你为什么要带他走?他还要住院不是吗?我来照顾他好了。”
“哼,凭什么?”杨凌照冷笑,我气了,他竟然嘲笑我的朋友!
“就凭我是他兄弟,照顾他天经地义!”黎兵也气呼呼地说,“我的兄弟我照顾。”
说着我就感觉到一股拉力拉着我完好的那只手。
“放开,你凭什么搂着他?”黎兵的语气里有深深的执拗,但是即使拉的是我好的那只手,我也会痛啊黎兵。
“凭什么?你想知道凭什么,我就告诉你,”杨凌照充满嘲讽的声音让我抑制不住发起抖来,“就凭我是他的爸爸。”
我嗖的抬头看他,一片黑暗,但是我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说出来的,为什么?当初那样羞辱我只是让我认清你不再把我当儿子的事实,为什么现在你又那么简单地说出来?你不是还从法律上彻底地否认了这层父子关系了吗?现在你又有何居心?而你要不要问问我还愿不愿承认你是我父亲!?
黎兵长久没有了声音,他生气了吗?觉得我故意骗了他吗?我感到恐慌起来,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啊!
“黎兵、黎兵、黎兵······”我急促地呼唤着黎兵,同时使狠劲挣开杨凌照的束缚,力气有些猛,我滑到在地上,偏偏压到那只受伤的手,“啊······”我痛得低呼起来。
“阿飞!”
“小少爷!”
两双手把我扶住,我抓住黎兵一只手,没有起来,只是急切地跟他解释,“黎兵,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事情有些曲折,而且我现在跟杨总也没有父子关系了······咳咳······”我说得有些急,还没恢复的喉咙抑制不住咳起来。
“好好,我没有不相信你,你别激动,还受着伤呐。”
呼——,我松了一口气,黎兵不要误会我就好了。
他们慢慢把我扶起来,突然我感到一股大力把我打横抱起来,那个有些熟悉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我,我反射就想挣扎。
“你再挣扎一次试试看。”让人冷到脚底的声音,几乎把我冻住了。
“你叫黎兵是吧,现在你应该在上班。”
“主任批了我的假。”
“但是我不批准,我限你半个小时内回你的岗位,我可以不算你故意旷工。”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怕不带这么威胁人的!
“黎兵,”我叫住他,“你回去吧,跟老大他们说一声,我没有什么大问题,叫他们不要担心,我会打电话给你们的,去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凌照,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工作来压我!
我的语气很坚决。
黎兵不甘愿地说,“那你好好注意身体,啊,有什么事就打给我。”
“我知道了,别太担心我,呃,臻灵,你也是啊。”我知道臻灵还在这儿。
还没等他们说话,我感觉到抱着我的人已经在移动了。
“杨总,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腿没受伤。”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旁边有很多人,这样成何体统?
“放你下来你可以走吗?”杨凌照声音依然很冷。
“我摸索着也可以走。”别把我看成个残废!
“你不要再给人添麻烦了。”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软弱不堪,杨凌照,你这样强逼我接受你的关照我就该感激你吗?我接受谁也好就是不想接受你的关心,你是杨卓飞这个杀人凶手的父亲,是把一起命案生生扭曲的幕后操纵者,我成了杨卓飞我报复不了你,但是,也请你不要来招惹我,既然你已经跟杨卓飞解除了关系,那我们也不要有什么关系了好不好?
回想
“你认识那个护士?”在心烦意乱的沉默中杨凌照突然问。
“是。”他果然不知道臻灵,不知道她是那次车祸受害者家属之一,他只要发号施令就行了,根本不会关心那些被伤害了的人。
“你和她很熟?”
“很重要的朋友。”
“有多重要?”他对这个问题追根究底干嘛?
“杨总你要问什么?”
“没什么?”我听出他语气里有些异常,似乎带着点别扭。
他停下来,我听见他遥控开车门的声音,看不见,我更能感觉到对那辆车的恐惧。
“不,我不坐车!”我扭起来,“你放我下来!”
“叫你别动!你还想坐公交车?还是你想走回去?”
他放我下来,拉开车门,又把我抱起来放进去,我全身发软,避开受伤的手依在后背上,尽量抓住点东西,不让抖发得那么厉害。
“有那么害怕吗?”杨凌照声音很温柔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不容分说地紧紧搂着我,靠着那个温暖而厚实的身体我的发抖渐渐平息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排斥轿车,不管是“我”还是这个身体,都因轿车死过一次,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吗?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我有点难堪,我知道我的脸红了,平生第一次自愿和一个男人这么接近,就算是这个身体的父亲,我也很不适应,但是他的怀抱让我有莫名的安心,我不确定离开以后那种恐惧感还会不会再次袭来。
“等会我开车,不会让你有事的。”杨凌照笃定地说。
“哦。”我相信你的技术,但是我的恐惧感不是来源于对司机的不信任。
“我们等秦叔吗?他去哪了?”
“帮你拿药,我发短信让他过来了。”
“哦。”于是无话。
四周似乎都平静下来,经历这么多事,放松后我极度疲惫,脑子已经开始模糊。
“她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杨凌照突然问。
“谁?”我含糊不清地问。
“没什么?”
途中抱着我的人似乎换成了秦叔,我已经没法把意识凝聚起来。
“······卓飞、卓飞······”恍惚中有人在拍打我的脸。
什么事?我想睁开眼睛看看,突然想起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一个惊颤清醒过来。
“醒醒,医生要给你检查。”杨凌照的声音,他带我到那个什么最好的医院了?
“不要怕,慢慢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的有点沙哑的声音说。
“·······”我眼皮动了动,狠狠心睁开紧闭的缝隙,好不容易缓解的痛又再次袭来,疼痛都没有那种睁开却看不见的感觉恐怖。
“好,很好,不要闭下来······”
冰冷的工具撑开我的眼睑,那种感觉深冷入骨,一番摆弄后,我的眼睛重新被包扎起来,等我放松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牙龈也是咬的钝痛。
然后医生做了跟臻灵医院差不多的诊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疼吗?”我感觉到杨凌照在轻抚我的脸,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摇摇头。
疼还可以忍受,但是那种柔软的眼球被拨弄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悸,我几乎想吐出来。
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回去吧。”杨凌照说。
回去?回去哪里?
“杨总,今天实在太谢谢您的帮助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您应该有很多事忙,我也就不麻烦您了,可以请秦叔送我回家吗?”我没动,只是静静地说。
“你要一再地拒绝我吗?”杨凌照的声音也异常平静,却让我有点心虚,我感觉我的拒绝似乎冷漠无情了,但是我拒绝他也应是顺理成章不是吗?我和他有解不开的心结,跨不过的距离。
“我真的很感谢杨总的好意,但是我有我的原则,我虽然是你的员工,但一再地接受上司的帮助也说不过去,杨总对我这个倒霉员工的亲切关怀相信已经可以在公司树立您光辉的形象,您可以不必做到那种程度的。”
越平静的声音越能隔开双方的距离。
平静过后是暴风骤雨,杨凌照一把拉起我的衣领,冲我低吼,“我t做的一切好心全被当成驴肝肺了?你就是觉得我做什么都是有功利目的的吗?树立光辉形象?亏你说得出来,我t用得着拿你达成什么目的吗?”他说话的热气都喷在我的脸上,抓着衣领的手是那么紧,我有些窒息的错觉。
“不,我是真的感谢您的,如果我说的话让您觉得不快,那也是无心的。”你就不要再说了,我真的是那么不近人情吗?心底涌起一股负疚感。
“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逞强?好啊,你要我走是吧,我不会再管你了,只要你t别再给我惹事,我还不屑管你!”说完一股大力把我甩到床上,牵扯到伤口让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是脚步声走远,然后是寂静。
“小少爷······”
“秦叔?”他一直都在?我用右手撑着身体起来,秦叔已经扶住了我。
“小少爷,你这是何苦呢?先生已经接纳你了,你为什么还那么倔强,你不是很想得到先生的关爱吗?”
得到他的关爱?杨卓飞的愿望吗?
“秦叔,有些事情一旦过了就永远变了,不会再回到从前,出了这么多事,以前的那种想法我不会再有的。”
“总觉得你变了好多。”秦叔叹气说。
“和以前很不像了吗?你觉得我这样好,还是以前好?”他是杨卓飞最亲近的人,而我并没有刻意隐瞒我与杨卓飞的不同,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秦叔早应该看出端倪了。
“很不像,但你的固执和倔强还是一样,我很心疼以前的你,但是你现在这样秦叔更开心,秦叔只要你过得好,不管你变什么样。”
秦叔的话让我感觉很温暖,我就知道在真挚的关心下,一切都不重要的,虽然霸占了秦叔的关爱,但是我也是帮助杨卓飞来延续了秦叔的爱护不是吗?所以想想也不再愧疚了,只要不让人受伤,那个秘密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秦叔带我回了家,说要照顾我直到我康复,我当然很乐意,现在我相当于半个残废,看不见,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段时间,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只是杨凌照会让秦叔来照顾我吗?
“没关系,大不了秦叔辞职不干了,秦叔有退休金,其实先生很关心你的,我来照顾你也是他默认了,不然早命令我回去了。”秦叔说。
我笑笑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只能感到热量却看不到光。
秦叔定时带我去医院做检查,是杨凌照带我去的那个医院,专科医院不像大医院那么拥挤,程序复杂,最主要的是,秦叔说杨凌照已经付了全部治疗费用,我有点不厚道地松了口气,没办法,我工作时间不长,好不容易有点存款也过年回家用掉了,现在又请假在家,如果不是秦叔接济我真的是捉襟见肘了,以后有钱再还人家吧,我暗暗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黎兵和臻灵也经常来看我,有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值了,老大和同事也来看过我几次,我对那次爆炸的心理阴影也不再那么浓厚。
直到警察找上门来,我才知道这个案子还没有什么进展,我这些天一直在逃避想那天的事情,警察的到来却逼得我不得不回想。
那天公交上的烦乱,似乎有些什么预兆,我从没相信过直觉什么的,但是那天对一个人的意外关注却显得不正常,为什么会关注那个人?而他下车不久后就发生了爆炸,根据警察的描述,炸弹是在车中间偏前的位置爆炸,那个人坐的位置也差不多就是那里,还有那个奇怪的塑胶袋······
“我想我知道是谁放的炸弹了。”我说出的话也不次于一枚炸弹。
我对警察作了那个人的简单描述,但是却无法说出进一步的细节,而且越想那个面孔就越模糊,我只能说,看见了就能想起来,我现在的眼睛,却什么也做不到。
可是茫茫人海,又怎么能轻易看见?
而命运真的很神奇,过不久,我真的很轻易地就看见那个人了,而且永远地印在了我脑子上。
看见
每回上医院检查我都很痛苦,要坐出租,要像个废人一样被人扶着走,要忍着睁眼的恐惧和痛感接受仪器的检查,唯一欣慰的是医生说我恢复良好,想着我不久就能看见东西,那种感觉真的可以让人飞上天。
“小少爷,你在这里坐着不要动,我去给你拿药。”
“好的。”
我坐好后,秦叔放开我的手,我倚着背后的墙坐着,看不见又没有人在身边会让我极度缺乏安全感,尽管我已经适应黑暗的世界。
空气的流动带来不同寻常的气息,有人走到我身边,又停下不动,我没拦到别人吧,往墙那边靠了靠。
然而那个人还是没走,我几乎能感觉到一股视线注视着我,谁?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
一种触感抚过我缠着纱布的眼睛,我不禁往后让开,头却砸在后面的墙壁上,那双手又按上我的头抚摸,搞什么?
“你是谁?”这人不说话我只有问了。
我抓住他的手,确定这个人不是和我相熟的人,感觉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是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感觉到他手上的拉力,他想挣脱我,我立刻放开,结果终于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我舒了口气,要不这人有病,要不就认错人了。
“咦?周少爷,你怎么在这里?”秦叔的声音讶异地响起,秦叔认识的人?谁啊?
“路过,顺便配副眼镜。”有些耳熟的声音不冷不热地答道。
周冠青?刚才的人是他?看不见,我更能感觉到刚才那种气氛的奇怪,对这个人的印象是:极度看我不顺眼、喜欢找我麻烦。
“周副总经理。”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也还是上级领导。
“恩,说起来你也还真是个灾星。”
“我不是没把灾祸引到你身上吗?我灾不灾星也与副总经理你无关。”我也冷哼,不对盘就是不对盘,一跟这些人说话就会句句争锋相对。
“秦叔我们走。”不想再跟他说什么,累。
我在秦叔搀扶下顶着黑暗行走,路过周冠青时秦叔礼貌地说再见,我没什么表示。
出了医院门听见车辆飞驰的声音才松了口气,在他面前我不让我自己示弱。
被人说是灾星,一路上那股气堵着出不来,我是倒霉,从飞来横祸一直到现在就一直是这样,但是也不用别人来说三道四,我不碍着谁谁也不配来这么说我!
“小少爷,你别生气了,你跟周少爷的事也是一言难尽。”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