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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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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正文 第27节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第27节

    李公公将晏苍陵的容色变化放在眼底,故意将身子往前一倾,挡住了安天仁直射向他们的视线,笑眼眯眯地道:“咱家听说王妃的身体不好……”

    莫名其妙的声音一落,俩人都愣了一愣。将这话反复在心底琢磨,晏苍陵忽而亮起了双眼,同时刻,领悟到李公公意思的季临川,闷吟了一声,就往一旁倒了下去。

    “呀!”晏苍陵跟着惊然跳起,赶忙将“晕倒”的季临川抱在怀中,面色瞬间被焦急取代,“凌涵,你怎地了!大夫,大夫!”

    晏王妃突然晕倒,让在场众人都惊得心惊肉跳,安天仁也坐不住了,匆匆唤人叫来御医:“快传御医,御医!”王妃在夜宴上晕倒的,若此事被有心人放大化造谣,便可便成了安天仁故意设宴杀害王妃了。

    御医赶来一看,原来季临川只是因过度劳累,方会晕倒的。安天仁听罢,吁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谁知这心还未坠回底,就被晏苍陵下一瞬的声音传来,惊得跳了出来。

    “什么!你说他被人下了毒?!”

    众人皆惊,这王妃刚来时,还面色红晕,眼神凶煞,怎地这一会儿的功夫便给中了毒。

    御医揩了一把冷汗,深吸着气,强迫自己镇定地道:“不错,老臣发现王妃似乎被人下了毒,至于是何毒,请恕老夫学艺不精,并未查出。”

    “竟有人胆敢当着朕的面下毒!”安天仁一拍桌子站起,怒指御医,“解毒,快解毒!”

    “皇上,切莫惊慌。”坐于下首的王恩益,抚着鬓角笑着站起,一双清澈的眼直刺向晏苍陵,款款地走向晏苍陵,“在场之人如此之多,为何偏生是王妃一人中毒,且王妃又好巧不巧地在入了宴席后中了毒,谁人知晓,这可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呢?你说是么,晏王?”

    末尾的声音落时,王恩益便走到了季临川的身边,余光扫到季临川的脸,他顿了一瞬,眉心也蹙了起来,显然是对王妃的容貌同自己所想的大相径庭,略显诧异与不满。

    晏苍陵抱着季临川,面色惊慌地叫唤,也不理会王恩益对自己的猜疑。季临川中毒确有这事,乃是方才趁着御医赶来时,他将“误觉”,借由抚摸季临川脸的动作,喂进了季临川的唇中,是以御医会诊出季临川中毒,只是他委实未想到,王恩益会将事情的源头猜到自己身上。

    晏苍陵神色哀戚,寥寥地抬首看了王恩益一眼:“请恕本王眼拙,不知阁下是?”第一次上京来的晏王,是不会知晓王恩益身份的。

    王恩益抚着鬓角的手僵了一僵,本以为自己的威名能传遍全桓朝,却不想,连晏王都不知自己,如此一想,不由得对晏苍陵生出了怨怼,对他本便没有多少的好感尽皆荡然无存。

    他扯了扯嘴角,对着李公公道:“李公公,你来告诉晏王,我是何人。”

    李公公如今乃是殿中监,乃职掌皇上生活的属官,又岂能听命于一个以色媚主的小人,故而圆滑地将话一转,笑吟吟地道:“哎哟,王大人的名讳,小的可不敢乱说哟。”

    王恩益脸色瞬间变了几变,青白交错好不难看,他竟被一个阉人当场驳了面子!

    一簇火苗在王恩益同李公公之间升起,噼里啪啦地燃得正热,让晏苍陵这不愿牵扯俩人内斗之人都难以忽视。

    电光火石,转瞬而逝,王恩益微牵唇角,将目中狠意敛去,亲自同晏苍陵说出自己的身份同名姓。

    晏苍陵听罢后,不为所动,稍稍扯出笑容,道出了一句让王恩益咬牙切齿的话。

    ☆、第一 二零章 ·宫中

    “王大人,敢问您是御医么?”晏苍陵不给王恩益丝毫回话之机,便冷着脸将话一续,“若不是还请您让上一让,现今乃是救治人的时机,而非查探下毒之人之时,皇上,您说是么?”原先的话还阴沉冷冰,但将话头挑到安天仁时,声音却变得柔和许多,明眼人都知他针对何意,讨好何人。

    王恩益脸色大变,却因地位不及晏苍陵之故,不得发难,只能忍气吞声地退开了一步,只拿狠戾的目光盯着晏苍陵。

    但对王恩益有些看法的安天仁却阁外受用,高兴得眼都眯成了一条弯弯的弧线:“是极是极,御医,快给晏王妃解毒,解毒!”

    这御医哪儿知晓解这毒,立刻躬身请示皇上,招来更多的御医来瞧,但其余御医到来后,也寻不出解法,最后只能商议研制出了一解毒的药方,试着给季临川服用。

    “误觉”本便是一种蛊惑的药,只需有水入喉,便能解,因而这不知什么配方的解药一入了喉,季临川的毒便解了。但“毒”解后,季临川仍旧很虚弱,闭着眼,汗湿着发,一张脸惨白得看不见一点血色,双唇张合间吐出的皆是痛楚的闷吟。

    晏苍陵心疼地握住季临川的手,结果,他却忽而一声惨叫,原来是被他害了一遭的季临川,报复地拧上他的胳膊来了。

    众人的视线唰地一下,被惨叫声吸引了过去,看晏王妃那明明虚弱得道不出话,却能狠狠地拧晏苍陵胳膊的模样,都惊了一惊,双双对视,都意味深长地笑了开去。

    晏苍陵适时地高声惊呼,拧着一张苦瓜脸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爱妃你便绕过我罢,下次我定好生照顾你,不让他人暗害你。哎哟,哎哟!“声音凄厉得,犹如被人拿把刀,往身上磨来磨去。在场百官听闻后,脸色各有变化,有些幸灾乐祸,有些不为所动,有些好似替晏苍陵疼一般,身体一抽一抽地抖动。

    安天仁仍是初次见到这般凶恶的王妃,指着那没多少气却还能精神奕奕掐晏苍陵的晏王妃:“这……这……”“这”了半晌,都道不出句顺溜的话来。

    早有听闻晏王畏妻如虎,其妻凶恶,如今众人一见,可谓是大开了眼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都跟着揪紧了,好似这被打的是自个儿一般。

    王恩益拧了拧眉头,方才自己被晏苍陵如此一说,这气也跟着泄到了季临川身上:“依微臣来瞧,晏王妃似乎精力十足么。既然如此,皇上,”他一转身对着安天仁一揖到地,“不如继续宴席罢,不然平白浪费了这些好菜。”

    “好好好!”安天仁赞许道,“来啊,让晏王同晏王妃上座。”

    于是,李公公摇了摇首,带着苦笑的晏苍陵上左侧坐去——但好歹因季临川晕倒之事,安天仁出于对人命的考虑,不再让夫夫俩分开而坐了。

    一落座后,季临川又噗地一下趴倒在了台上,礼仪都丢了个干净,人都懒懒地靠在晏苍陵的身边,摆出一副身体不适,不愿用膳的模样。

    晏苍陵将人轻轻揽在怀里,细声询问几句,期间时不时地抬首看向安天仁,期望这人渣能多留几分好心,结束夜宴,让他带季临川回去。

    安天仁若是为着一个晏王妃,结束夜宴,岂非是让百官白来一趟,那他的面子都丢了去,于是,他屡屡对晏苍陵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还端着一副笑脸,问着晏苍陵在芳城的情况,时不时地还让季临川来答。

    季临川本便身体不适,听得安天仁屡屡骚扰他,这烦厌之感愈甚,以致每次听到安天仁提到自己时,他都会猛地从胳膊间抬起头,眼神骇人,凶煞得犹如捕猎猛兽,滚滚杀意在眼中酝酿。几次下来,安天仁都吓得胆怯,不敢再问,由得季临川继续趴台休息。

    而相比之下,王恩益却镇定得多,目光常扫到季临川身上,一双眼晦涩不明,不知内心是何想法。

    安天仁问了几句后,方发现自始至终季临川都未发过一言,他原先以为季临川是身体不适不愿说话,而今看来却并非如此简单,于是他开口一问,方从晏苍陵口中得知,这季临川竟无法发声。他一惊之后,转首像李公公求证,李公公点了点头,示意事实确实如此。

    安天仁面上表情复杂难言,也不知可是可惜,但王恩益却是面色更沉,看季临川的目光更含着了不少的诡异之味。

    晏苍陵一面要强笑着应对安天仁,一面又要照顾这时不时为了演戏而欺负自己的季临川,一面又得防止王恩益瞧出马脚,一个脑袋都大成了几个,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尤其这安天仁,时不时便会出一些刁难的问题试探他,如何使他难堪,安天仁便如何地问。有数次,安天仁还过问到了他死去的双亲,言辞间毫无敬意,让晏苍陵差些便翻桌起来揪着安天仁的鼻头打了,幸而有季临川在场,一旦晏苍陵压制不住,季临川便会狠狠地掐晏苍陵,让其镇定下来。

    于是,当一场滋味难言的夜宴结束,晏苍陵回到行馆时,胳膊上已经不大不小地落了一堆的红痕。

    “凌涵,你也未免太狠了。”沐浴过后,沾着一身的湿气,晏苍陵打着赤膊,坐在床上看自己的胳膊,一个两个,三四个,他都数不清这胳膊上被季临川掐出多少个红痕了。委屈地将眼珠子一转,他可怜兮兮地看向那背对着他而坐的王妃,嘟囔着道:“凌涵,你好狠的心,在外人面前不能给我些面子么?”

    季临川这方转过头去,红烛轻摇,将背光的他面色照得朦朦胧胧,他一咬牙,抬手比划,咬牙切齿,原来是责怪晏苍陵不过问自己的意思,给自己服下“误觉”。

    晏苍陵扁了扁嘴,乖乖地穿好衣裳,过去将季临川抱起,小心地往床上带:“这不是没法子的事情么,你也知晓的,当时的情况紧急,若是我不出下策,我们一旦分开,便容易被人下套设计。而今你中毒了,便可将此下毒之事,嫁祸到他人之上,让安天仁欠了我们,以好让我们掌握主动之权。”

    话音落时,季临川已经被他带到了床边落坐,晏苍陵嘟了嘟嘴,将自己的胳膊现出:“我知晓让你服药受疼是我不对,你切莫生气了,呶,胳膊给你拧,至于‘误觉’么,我也罚我自己吃一粒。”说着,就往自己换洗的衣服里掏“误觉”,就要往嘴里丢。

    但季临川的手快他一步将“误觉”抢走了,他瞪了晏苍陵一眼,哼了一声,褪鞋除袜,翻身上床。

    晏苍陵眼底一亮,笑眼眯眯地跟着上床。

    结果——

    “嗷!凌涵,你怎地又踢我下床!”

    “哼!”季临川翻过身来,剜了他一眼,将所有的被褥都卷到了自己身上,裹成一条大肥虫,故意往床边睡去,让晏苍陵连上床的落脚地都不匀出一分,再次瞪了晏苍陵一眼后,他便阖上了眼,继续闹小脾气。

    于是,这一夜,晏苍陵只能吸着鼻子,去同乐麒蹭床去了。

    但这一厢,晏苍陵同季临川小打小闹,宫中却再生了风波。

    宴席散去后,李公公服侍安天仁回君舒殿去了。沐浴过后,到来侍寝的王恩益匆匆赶来,恰好同出君舒殿的李公公撞了一个正着。王恩益稍稍退后一步,含着一口笑,对着李公公道了一礼:“李公公,圣上他睡熟了么?”

    “哎哟,小的哪知晓呢,王大人您乃圣上枕边人,应比小的知晓才是。”李公公捏着一把尖细的嗓音,兰花指一点,笑得灿然。

    “是么。李公公,”王恩益笑容都凝滞了,转而问道,“我听闻你先前曾见过这晏王妃,不知他为人如何。我今日瞧他面色不善,恐怕他会伤及圣上,故而向您多嘴问上一句,还请您担待些。”声音落时,他的手已不露痕迹地伸了过去,逮着李公公往回缩的手,将一枚玉佩按到李公公的手里,脸上随之泛开了惯常的坏笑。

    李公公淡然自若地收受了王恩益的送礼,掂手心里磨了一磨,看确是上好的玉质,笑容就飞了起来:“晏王妃他啊……”

    “如何?”意味深长的声音被拖得老长,被李公公这么一吊,王恩益就禁不住地接话问道。

    哪知晓,这李公公也是个聪明圆滑的人,话不往绝对处说,只往含糊处带:“他如何,王大人今日不是见着了么,唉,甭说了,上次他啊,可没少将咱家吓着。不说了不说了,简直便似噩梦一般,唉,王大人,圣上在里头等着呢,你快些进去罢。咱家便不打扰了。”

    一语落毕,李公公稍稍躬身,便退下了,留得王恩益一人,对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狠狠地一个跺脚,王恩益转身便往君舒殿走,正准备侍寝之时,岂料竟听闻到里间发出了女子的阵阵呻吟,其声销魂蚀骨,扣人心弦,连好男风的他都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热气。

    将燥热强压,他惊了一惊。往日里,他都是主动来寻安天仁侍寝的,一旦安天仁听闻他将来,无论是何人将到,都会丢下那人,迫不及待地唤他侍寝,而今日,安天仁竟会丢下他,转投他人怀抱,这是怎地回事!

    且这安天仁另找了人侍寝之事,李公公竟然未告知自己,这摆明是有意看他出丑!

    王恩益脸色瞬息变换,他一直以来都是仗着自己的床技了得,方能让安天仁对他痴迷不已,哪怕安天仁心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一到了床上,便成了他的俘虏。而今,他的俘虏却被人夺了去,这让他如何接受!

    王恩益窝了一肚子的气,走出寝殿扯着在外侯着的内侍厉声询问:“这侍寝的是何人!”

    内侍受惊,哆嗦着身体回他,原来在几日前,安天仁出宫狩猎,因一猎物跑出了狩猎场,他心急追去,却意外遇到了一位貌美的女子,该女子抱起受惊的猎物,向安天仁恳求放了那猎物,安天仁一时被迷了色心,就应承了那女子。当日,安天仁便将此女带了回宫侍寝。那女子刚开始百般不愿,安天仁用了好多法子方将人驯服,把人都捧到了手心里,细心地呵护,在女子接受他后,他心花怒放,几乎每日都要同该女子缠绵。

    王恩益听罢,勃然作色,一挥袍袖,再揪着内侍的领口逼问为何此事无人告知他。

    内侍便抖着声,言道是李公公让他们不说的。

    王恩益气极丢开了内侍,承了一肚子的火,在殿门前走来走去,因他忙于接手朝廷势力之故,不能时时都跟着安天仁,本以为朝中都是自己人手,安天仁一切动态都有人告知于己,哪晓得,竟有人背着自己瞒了此事。热火燃得他七窍生烟,他一手扯住内侍的衣领,再次逼问这女子姓甚名谁,又是何方人士。但内侍却是摇了摇首,言道自己也不清楚,似乎只有圣上知晓此女子的名姓同身份。

    王恩益扔开了内侍,背负双手走来走去,听里头的呻吟断续传来,吟哦不断。方发现那女子呻吟也十分有本事,能轻易地撩起男人的欲望,连他自己都经受不住,可见女子床技厉害。

    满肚邪火无处可发,王恩益哼了一声,转身便去寻了李桀。

    李桀一见着他,这心情也甚是不好,强笑着问他究竟何事,王恩益脸色一沉,便问那勾引安天仁的女子是何人。

    李桀却也不知,耸耸肩头,暗示道你这枕边人都不知,我又怎会知。

    料想李桀也不知晓,王恩益气都没处可发,心念一转,转而问道李桀当初在晏王府时,见到的那个准王妃是何模样。

    李桀为了能尽早避开这惹人厌的王恩益,便老实告知了当时所见的季临川模样,王恩益听罢,脸色不大好了。

    “你道你当时所见的准王妃,腿不利于行,且带着纱帽遮面?”

    “是极。”

    “那当时,你可曾见过这王妃的爹亲。”

    “不曾。”

    “那便古怪了,”王恩益咬了咬牙,“若是准王妃同现今的王妃乃同一人,呵,那便有趣了。这王妃究竟是何人,去,帮我查查这王妃的底细,还有顺带查安天仁身侧的女子是谁。”

    “哎哟,王大人,这大半夜的,您唤小的去哪儿查哟……哎哟,马上去查,马上去查!”李桀声音陡然一变,双眼都亮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王恩益扬出的百两银票,十足的狗腿模样。

    “去罢,顺说,查查上次那几个去芳城之人怎样了,为何至今都未有消息带回。”

    “好好好,”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这张银票,李桀反复地放在手中端详,目光都不看向王恩益,笑容谄媚极了。

    “哼!晏苍陵,季拂心……尚有那个女人,不论你们是何人,只消威胁到我地位之人,我都将一个不留地铲除干净!”

    丢下一声冷哼,王恩益跨步离去。

    殊不知,在其身后,一个人转身而出,目光灼热盯着王恩益。

    翌日一早,便有人悄悄地赶到了晏苍陵的行馆,将昨夜王恩益同李桀的对话告知了晏苍陵——原来傅于世临走前,便在宫中布置了人手,用以打探王恩益同李桀的动向,并让其将打探的消息告知晏苍陵。

    得知了王恩益的坏心思后,晏苍陵立马去寻了季临川,但在他房门前又驻足停下,手搁在门口,半晌都敲不下去,生怕自己吵醒还在熟睡的季临川。

    不过未等多久,房门便先他一步打了开来,季临川的脸出现在了晏苍陵的面前:“怎地了。”季临川抬手比划,掀动双唇问道。因在外边之故,季临川不宜说话。

    晏苍陵左右看顾一眼,耳听四方,发现周围无人后,便带着季临川入了房内,到一安静的角落,将自己方才得来的消息告知季临川,语落之后,两人皆是沉默,尤其是季临川,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不自禁地环住了自己的胳膊,强行抑制自己的惧意。

    他在害怕,害怕王恩益以此为由,害了晏苍陵。晏苍陵赶忙抱着他安抚,言道自己并没有事,保护他也是自己提出,与他无关。

    季临川愁绪不消,抬手比划,询问晏苍陵接下去打算如何办。

    晏苍陵含着一口苦涩的笑,摇首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在王恩益对付自己前,将他弄倒了。”

    季临川继而续道:“现今王恩益在朝中羽翼已丰,但毕竟并非真正的天子,因此若想将你完全扳倒,必得想法子让你冠上谋反之名,被律法严惩。既然如此,他十之八九会将我的事情,夸大了抖给安天仁听,让安天仁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

    “是以,我们最好的法子,便是在他将事情告知安天仁前,将消息阻下,不过,”晏苍陵脸上愁云密布,“身为枕边人,王恩益传个消息不过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只怕过不了多久,安天仁便会受王恩益所惑,将目标对准我们了。因此……”

    “我们只能另寻他法,向他人求助。”季临川沉然地道出了其中道理,掰着手指数道,“朝廷势力,自长焉离去后,大体便只有皇后同王恩益这两方势力了。于是,我们能求助的,也只有皇后了。当然,李公公在天子身侧,也可让李公公帮我们说些好话。”

    “嗯,也只得如此了,”晏苍陵颔首道,“现今长焉不在,虽他已将他在宫中的关系写明给我,但一来同他有关系之人我并不相熟,二来,谁人也不知这些人可会在长焉离开京城后反叛变心,因此,长焉说得没错,我必得在朝中布置好自己的势力。”

    季临川撑着自己的下颔,沉吟了一瞬道:“既然如此,那便用收买同威压两计同施罢。一面以邀请团聚为由,暗中接见同长焉有关系之人,私下观察,让乐麒相助而看,何种人可收买,何种人可以威压,何种人只能做交易,如此也好针对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决断。另一面,便从李公公同皇后身上下手,靠这两人来掌控后方势力。至于其他关系不明的官员,如若是王恩益一党,那便使计,让其转投向自己罢。每个人总有一个弱点,或是为亲人,或是为钱,只消能直刺弱点,便可成事。”

    “嗯,”晏苍陵颔首赞许,“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立马去办,尽早解决的好。”

    “好,”季临川泛起一丝笑意,继而问道,“长焉在临别前,不是将一本记载宫中诸多事宜的书册交予你手么,可否给我看看。”

    晏苍陵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密封得极好的书册,交给了季临川。季临川踮脚朝外看了一眼,躲到了晏苍陵的阴影之下,信手翻看起来。

    晏苍陵当时收到这本书册时,只寥寥翻看了一眼,又因公务忙碌,便搁在一旁不看了。结果这会儿同季临川一看,发现这本书册中竟是内有乾坤,在一页之中,还有夹层,在夹层中则写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不乏一些朝中大官的弱点。

    两人相互对视,喜色都泛在了脸上,长焉竟然记录了如此多的宫中秘事,大到何人之间有利益关系,小到个人的喜好,都一一俱全,其中,竟还有皇后的喜好。

    “瞧!”季临川一激动,就忍不住说出了一个字,笑意盎然,指着那一页上的内容道,“皇后的祖籍竟是芳城,而她最喜好的,竟然是桂花糕!”

    晏苍陵也跟着扬笑拊掌道:“世上竟有如此巧事,当真是天助我也!”

    两人对视一眼,晏苍陵高兴地抱着季临川轻蹭,摸着他的脸蛋,啃了好几口,高兴得道不出话来了。

    可是,抱着人亲了一会后,晏苍陵又松开了手,愁云又团聚在了脸上:“可是,即便知晓她喜好桂花糕又如何,这会儿的功夫,去哪儿给她弄来桂花糕。”

    季临川含着一口笑容,点了点晏苍陵的鼻子,又深觉好玩地捏了捏,咿咿呀呀地摆手比划。

    晏苍陵读懂了他的意思,讶异地惊道:“你会做桂花糕?”

    季临川得意地笑着点头,咧开大大的笑容,走去拿了纸笔写下食材,唤乐麒去准备。

    稍后,乐麒抱着食材归来,准备妥当后,季临川一屁股将负手围观的晏苍陵拱到一边去,卷起袍袖,双手叉腰,指使着晏苍陵端着端那,却不使唤乐麒,由得乐麒闲适地靠在躺椅上打盹。

    晏苍陵则是苦了脸了,一面忙活着打下手,一面又在季临川出汗时,给季临川擦擦,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季临川做东西的能力甚是不错,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好了桂花糕,让乐麒拿去处理了。

    在等待乐麒的期间,晏苍陵给季临川洗净了手,抱着他啃了一脸的唾沫,小声地贴着他的脸蛋蹭蹭:“璟涵,你怎知晓如何做桂花糕的?”

    季临川身子一怔,扬起的笑容倏尔被愁色淹没,丝丝缕缕透出了悲哀:“其实,是晴波过世后,我私下学的。那时我见你也喜好吃晴波做的桂花糕,在她走后,我生怕你再吃不到,便学着做了。只是我初学,这味道比不过晴波的,你切莫见怪。这段时日一直忙碌,我也未能做给你吃,今日便算作第一次尝鲜罢。”

    “璟涵……”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头,一个已逝之人的名字出现在了两人之间,气氛顿时凝僵,晏苍陵抱着季临川沉默了,许多话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感动的,欣慰的,以及苦痛的。

    “至少,你让桂花糕延续了她的味道。”晏苍陵在吃到季临川做的桂花糕后,如是说道。

    数日后,怀着一份深意,晏苍陵在进宫见安天仁时,将这份桂花糕交到了李公公手里:“公公,此乃贤王让我代为送给皇后的,烦请您代为转交了。”为了以使桂花糕看起来是长途跋涉送来的,季临川还托人在里头加了一点儿的料,以使桂花糕看起没如此新鲜了。

    李公公含笑接过:“晏王同贤王都有心了。”

    “应当的,”晏苍陵左右轻扫一眼,将一锭碎银塞进了李公公的手里,“公公,药材我不方便带入宫,这点儿钱,让您去买些好药罢。”

    “好好好,”李公公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将桂花糕轻轻一拍,保证道,“晏王放心,咱家一定将这桂花糕亲自交到皇后娘娘手里,也定会替您美言几句的。”

    “多谢公公,”晏苍陵稍一拱手,扬笑道,“麻烦公公了,若非今日不便,应是我亲自送去的。”“亲自”两字,被晏苍陵咬得紧紧的,含着深意的目光一扫李公公,李公公会意地回以一笑,并未多说什么,便躬身退下寻皇后去了。

    告别了李公公,晏苍陵入了殿内。

    此时,安天仁早已等得不耐,一见晏苍陵,什么话都不说,就招呼着晏苍陵上前同他对弈。

    晏苍陵一沉脸色,转而又扬笑颔首,同安天仁客套了几句,便上前去执子同安天仁对弈起来。

    对弈亦可谓是一绝活,若能拿准对方的心思,便可赢下一局。两人一坐下来,眉头都凝成了一团,全神专注在对弈之上。晏苍陵早早猜到了安天仁想试探自己的心思,故而他在对弈时屡次故意输给安天仁,在安天仁仰首高笑时,拍马屁地夸上几句,让安天仁的心都飞了起来,连唤晏苍陵进宫试探的目的都丢到了北,一卷袍袖,就对晏苍陵勾勾手,得意地说“再来几局,再来几局”。

    几轮对弈下来,晏苍陵结合长焉所写的书册,已将安天仁的性子琢磨了个七七八八,安天仁喜好听人吹捧,听不得一点儿的不是,他虽看似精明,实则能力不足,容易受人左右思想,轻信他人。且此人好强,喜欢用尽一切手段,将自己所想要的东西得到手,若是得不到,则越挫越勇。既然如此,对付此人,便不宜用强,而是要用软,譬如,拍马屁。

    于是这一日,为了能博安天仁的欢心,晏苍陵没少溜须拍马,将安天仁往高处夸,乐得他下赘的肉都抖了三抖,快似要落下来一般。

    当夜幕初降时,安天仁方依依不舍地同晏苍陵结束对弈,本还想挽留晏苍陵用膳,李公公却恰时到来,言道让安天仁翻牌,让后宫侍寝。

    李公公的到来,让疲惫的晏苍陵终于得以脱身,同安天仁一拱手后,晏苍陵作势便离,这脚步方跨到门槛时,便听身后安天仁扬声高叫:“唤梦姑来唤梦姑来,翻什么牌,朕就要她!”

    李公公授意,躬身退下,唤人将晚膳带上,便将门一阖,让人下去唤梦姑了。

    走离君舒殿时,李公公恰好同还未离去的晏苍陵撞了一面,立时笑意轻扬,凑上前对着晏苍陵低声道:“晏王,皇后正找你呢。”

    晏苍陵一顿,眼神里泛起了光亮,对李公公一个拱手,便道:“烦请公公带路。”

    “甭急,”李公公把手一挥,摆了一摆,“皇后此时差不多歇下了,明日您再来罢,皇上明日怕是起不来早朝咯。”

    这言下之意,便是安天仁明早不会起身,晏苍陵偷偷入宫不会被安天仁发觉。

    晏苍陵会意一笑,瞄了一眼远去招梦姑之人,调侃道:“却不知这梦姑是为何人,竟能得圣上如此喜爱。”

    “哟,王爷,这您便不知了,”李公公左右看了一眼,将声压下,嘀咕回道,“这蒙古可是个奇女子,一来便夺了圣上的眼,同皇后也甚亲,您若是有缘见着,不妨同她熟络熟络,定少不了您的好处的。”

    “那真是多谢公公了,”晏苍陵一个拱手,对着李公公一笑,转身之时,恰好那梦姑由远而近,款款行来,远远望去,只见她长袖挥舞,轻纱缠身,婀娜的身姿被衬得曲线丰满,可惜的是她的脸上遮了一层的纱,旖旎的红灯下,只见红妆残影,看不得半分的容貌。

    晏苍陵只扫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同李公公抿了一口笑,转身便欲离去。但脚步方抬到半空,他顿了一瞬,猛地又朝后一旋,带着身体一转,目光凝注在了梦姑的背影之上。

    目光焦灼,如若带着火力,穿透着那关上的门扉,直刺入大殿之内……

    李公公还未离去,疑虑地问了一声:“王爷,怎地了。”

    “敢问公公,”晏苍陵声音一沉,泻出了半分的抖意,“这梦姑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这咱家便不知了,”李公公摇首道,“她平日出现,俱是素纱遮面,我们都将其称呼梦姑,至于真正姓甚名谁,估摸着也只有圣上本人方知了。不知王爷为何如此一问,莫非她乃王爷熟人?”

    “不,”晏苍陵强笑道,“只是好奇罢了,既然公公不知,那我也不打扰,先行一步。”

    “王爷,您请慢走。”

    晏苍陵上了马车,赶回行馆而去,在路途中,双手交叠撑在颔下,时而拆开双手,时而又将手指叠上,愁云笼罩,拧眉不语,连到了行馆下马车时,都是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季临川出门相迎,将一件披风裹在他的身上,拉着他进了里屋,拍了拍他的肩头,比划着道:“北方的天有些凉,你怎地在外头发呆如此多的时候,小心着了凉。”

    晏苍陵此刻方回过神来,拉住季临川温暖的手,将自己冷冰冰的手指按进季临川的手心里,揉进了掌骨中:“我不冷,倒是你,还出外迎接我,也不怕染了风寒。再者,莫忘了,你可是一凶恶的王妃,怎能做这等关心我的好事。”

    “呀!”季临川一声惊呼,“我忘了这事了。”

    “嗤,”晏苍陵捏着他的脸蛋揉了揉,“幸而此处无人,不然便给露馅了,还亏得我们练习了如此之久。当真是不知如何说你好了。”

    季临川红了脸蛋,拿手指挠了一挠,讪讪地道:“毕竟非我本性,忘了也是情理之中,我日后注意些便成。”

    “那最好不过,”晏苍陵拿自己冷冰冰的唇啄了季临川一口,在他脸上蹭上了几蹭,把自己的凉气都给过到了他的脸上,“璟涵,这几日你都得待在行馆中,哪儿都不能去,如今我正想法子讨好安天仁,是以少不了得进宫。但我进宫时,难保王恩益不会找你麻烦,因而你去哪儿都得带上乐麒。”

    “放心罢,”季临川点头道,“我会注意的,你入宫了也得小心。是了,桂花糕可有送到皇后手中,她可有说些什么?”

    “已托李公公送过去了,你便放心罢,他道明日皇后要见我,是以明日一大早我便得离开。你自己一人小心些,最好莫要离开房间,哪怕出去,你也必得摆出一副凶煞的模样。”

    “知晓了,”季临川点了点晏苍陵的鼻头,嗔怨道,“你愈发唠叨了。”

    晏苍陵瞪回了他一眼,捏着他的鼻头拧了拧:“你当真是越发地得意了,在人前同你演戏,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看我还不教训教训你,喝!”说着,两手一动,就开始他乐此不疲的挠痒痒来了,一时间,房内笑语喧天,笑声连连,其乐融融,连靠在房外守着的乐麒都心思翩跹,飘到了远在南方的大哥之上。

    一夜安眠,翌日一早,晏苍陵便起了身,让乐麒来守着季临川,他则入宫去了。

    却不知,他前脚方走,后脚便有人寻上了季临川。

    ☆、第一二一章 ·太孙

    宫外的守卫已经由李公公打点过了,是以他们一见到晏苍陵到来,话不多说便放了行,让其进宫,并直往皇后所在的竹玄殿赶去。晏苍陵在马车上,心都砰砰直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篓子,误了事。他将傅于世送的那本书册中关于皇后之事,反复研读,将一切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在内,看一切无误后,方能放下提起的心弦。到达竹轩殿后,面色一整,端出了正经之态,在内侍的指引下,跨入正殿。

    皇后容色昳丽,仪态形容,说不尽的端庄秀丽,四十来岁的年纪,却丝毫不显老态,眼角的皱纹只在展露笑颜时,方会泄出一尾。见晏苍陵来到,她扬手抵在唇角,轻声一笑,笑声轻如银铃,英灵动听。

    晏苍陵亦是柔和了眉眼,含笑拱手,对着皇后一揖到地,恭敬有礼地道:“晏苍陵参见皇后。”

    皇后朝着晏苍陵,招了招手,唤其上前一看,啧啧赞叹不已:“果真是人杰,不错,不错。”

    “皇后,您过奖了。若论人杰,微臣又怎及得过太子。”

    “谦虚,太谦虚。”

    “皇后过奖,过奖。”

    皇后笑意盎然,显然对晏苍陵的态度十分满意,遂夸赞的声音不绝了耳,而晏苍陵也是含笑谢过,毫不自傲,礼仪态度都举止有礼,将话都说得客客套套,拿捏有度,让人寻不到半点错处。

    你来我往,两人便熟络了。因在傅于世的书册上瞧清了皇后的喜好,故而晏苍陵说话间,俱是挑皇后所喜好的话题而谈,三番五次下来,皇后对他满是好感,虽说仍有少许戒备,但多少少了大半的戒心。

    晏苍陵只说宫外的趣事,却丝毫不提傅于世让自己送桂花糕的事,既不邀功,也不为此博皇后的眼球,言辞有度,正中皇后的心怀。

    两人一来二去,不自觉中竟谈了一个时辰,皇后面上的笑容愈发弥深,

    看着晏苍陵的眼底都喊着无限的向往,这双眼好似就这么通过晏苍陵的唇,飘飘荡荡,往宫外去了,往无限的大好河山去了。

    叮,当手中的茶盏轻放下时,皇后的眼中已被钟灵毓秀,山清水秀的河山淹没,再容不得半分晏苍陵了,一声叹息从口而出,丝丝缕缕中含进了所有的无奈:“本宫已是许久不曾出过这个宫门了,外边的天,不知可是像京城这般的蓝。”

    “桓朝疆域之广,又岂能处处的天都同京城一般。”晏苍陵随意地抿了一口香茶,闲适地便续了出口。

    “啧,”皇后一怔,笑了开来,手指点了点晏苍陵,说着嗔怪的话语,却未见怒容,“你这话可说不得,若是被有心人听之,道你是心存分裂桓朝之心,那便糟了。这宫内可不比宫外,凡事都小心些好。这天无论何处,但凡是桓朝的天,都必得是蓝的,你可清了么。”

    晏苍陵一声惊呼,立马躬身一揖到地,多谢皇后的提醒,心里却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毕竟并非真正的皇室中人,自小在民间长大,之后入了王府,又因府上人人共处和谐,不曾经历过那等勾心斗角之事,以致将自己随意的习性带到了皇宫,结果就这么着,便拿到了错处,幸而当下面对的是对自己有好感的皇后,如若不然,被对有心针对他的人听之,怕是他得丢了命。

    心头一紧,晏苍陵冷汗涔涔,再次躬身道谢,言道皇后英明。

    “瞧你,被吓得,”皇后轻抿了一口笑,续道,“你不必如此担忧,皇宫之内也并非如此可怕。你若是生怕自己不会说话,便少说多做,如此便不必担忧有人挑你的错处。若是拿捏不准这话该不该说,呶,改明儿去同李公公学学,他这说话的本事可了不得。”

    “是,”晏苍陵含着苦笑再揖一礼,再三表示自己的谢意。至此便给自己敲了一个警钟,让自己以后说话小心一些。

    “成了,”皇后轻一挥手,扶了扶自己的额,“说来,长焉让你送来的桂花糕本宫已用过了,味道果然纯正,果真不错,下次……呃不不不,”她摇首一叹,无限怅惘,幽幽然将无奈漫进了空气之中,“不,没有下次了,芳城同京城,一南一北,本宫此生都难回芳城去了。可叹御厨做的不合本宫的口味,换了多少的御厨都做不出那家乡的味道了。”

    “皇后,您若是喜好,”晏苍陵顿了一瞬,笑意泛起,“我的王妃自打嫁入芳城后,便极其喜好桂花糕,近日来,正在研习该如何做桂花糕呢。皇后您若不介意,若是他做成了,我便让其做好送入宫中。”

    “哦?”皇后眼底翻起一丝光亮,“你的王妃竟有如此闲心?听闻他为人凶恶,只会动手动脚,怎会醉心于一区区的糕点之上。”

    晏苍陵心头一跳,却未想,竟能屡次被皇后揪出自己话中的把柄,冷汗唰地一下流到了脸上,看来他太过随意了,必得要注意些方是。稍稍从被洇成一团的热发中抬眸,寻找到皇后慧灵的眼眸,看其对自己没有一点的威胁,他大松了一口气:“皇后您有所不知,这粗鲁之人都有心细的一面。王妃在外对人凶煞,并不代表他在内,待我不好,如若不然,我为何至今都未休了他呢。”

    敢情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着,皇后盈盈一笑,摇首地一叹:“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啊,唉,我老了,我不懂这些了。既然他学着做,便让他做来试试,本宫也好尝尝鲜,若是正中本宫的胃口,改明儿便让宫中的御厨同他学上几手,省得将来你们走后,本宫便没得好桂花糕尝了。”

    “咦,桂花糕?”

    清灵的一声,忽而穿门而入,让殿内的两人都怔了一怔。晏苍陵眉头微微一蹙,将这声音反复琢磨,总觉得好似在哪儿听过,皇后则是在一瞬的愣怔后,化开了眉眼,笑着朝内侍招呼:“可是妹妹来了?快,让她进来。”

    咿呀的大门开启声落,一聘婷婀娜的女子拎着下摆,近乎是蹦跳着入了门来,看见皇后,步子都变得轻快了,笑意盈盈地就直奔皇后而去。

    “哟,慢些走慢些走,急不来,急不来的,”一见着这少女一蹦三跳的,一直稳坐于坐上的皇后都急得站了起身,稍稍前倾,似乎想下去迎接少女,但脚方跨一步,似乎有觉得不合于礼,迟疑半晌又坐下来,“你啊,便不能慢些走,让本宫省心些么。”

    “阿姊,”少女的笑容灿烂了整个竹玄殿,她走到正殿之中,对着皇后福了一福,“阿姊好,给您请安了。”

    “好好好,”皇后的笑容都随着她飞了起来,“来,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晏王,这位是新进宫的美人梦姑。”

    声音一落,怀着深意盯着梦姑的晏苍陵明显看到那女子在听到“晏王”两字后,身子颤了一颤,晏苍陵眼珠子一溜,便先一步拱手道了一声礼:“梦美人,本王有礼了。”

    瞬间,梦姑的身体凝滞,近乎是僵直着身体,强迫自己摆过身来,方能直面上晏苍陵。

    可惜,一方素纱遮面,瞧不清她的容貌,但那一双在初识时,便深刻记在心中的眼,让晏苍陵至今难忘。这双眼的主人,分明就是那自晴波死后便失踪的梦容。

    “啊!”晏苍陵一声惊呼,立时让梦容的心跟着跳了起来,面色也变得难看至极,但转瞬,晏苍陵将声音一压,柔和地笑道,“梦美人一双眼玲珑剔透,在宫中甚是难得,皇后,”他对着皇后再一揖礼,“恭喜您有如此好姐妹。”

    皇后的笑容早溢满了脸上,经由晏苍陵这么一夸,脸都快承不住笑容了:“好好好,说的好,这么一个姐妹甚得我心。晏王,说来您也不信,这姐妹竟是同本宫一样来自芳城,可惜啊,她就是不会做桂花糕,白让我期待了。”

    “阿姊!”梦容连忙错开晏苍陵的视线,反过身去朝着皇后跺了跺脚,嘴上都鼓起了腮帮子,“你笑话我。”

    “什么笑话,”皇后的手指隔空朝她点了点,“这不事实么。恰好晏王妃要学习桂花糕,改明儿让晏王带他进宫,你跟着学习学习。”

    “晏王妃要学做桂花糕?”梦容将手抵在唇边掩住了惊呼,睁着一对诧异的眼转向了晏苍陵,接下的话,便好似咬着牙一般道出,“晏王妃竟有如此能力,好生厉害。”“晏王妃”三字被她一咬再咬,加重了语气,一双眼中含着厉光,让晏苍陵都禁不住地头皮一麻,他怎地给忘了,这梦容可是知晓季临川真实身份的。但他也不惊慌,只不咸不淡地回道:“是极,实不相瞒,本王王妃做这桂花糕,是为了祭奠一位故人,让其桂花糕的味道延续下去。”

    梦容顿时一怔,这话中的故人是为何人,她最清楚不过,不过只言片语提到晴波,泪水便朦胧了她的眼,强咬着下唇,生生将泪水缩回,她才不致当场出丑。

    这般暗示她,梦容应是明了自己应站在哪一边了。晏苍陵如是想着。

    梦容果真不再威胁晏苍陵,转首过去,对着皇后笑了开来,明明已是年纪不小的女子,但在青楼多年,长袖善舞,什么样的模样假扮不来,眉梢一挑,都能挑出妙龄少女的灵动,眼波一横,便有慧黠而出,光凭着一双眼便能摄人心魄,更何况是青楼女子擅长的床上功夫。

    怪道能博天子同皇后的喜爱,若非知晓梦容本性,怕是晏苍陵也要对其推心置腹。

    “阿姊,我也想学做桂花糕了呢。”

    “哦?”皇后笑容不减,“你想学做桂花糕?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做得来么。”

    “如何做不来,阿姊你不信我,”梦容略撅起了唇,嗔了一句,眼波间横出了媚态,“阿姊笑话我,改明儿我去学做,让阿姊你开开眼界。”

    “是么。”皇后笑着看向晏苍陵,“既然晏王妃也要学做桂花糕,不若择个好日子,将其带入宫中,让本宫的好姊妹也跟着学做学做。”

    “这……”晏苍陵眼光错开,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也未尝不可,只是皇后您有所不知,我这王妃太过凶恶,我恐带其进宫,会扰了众人的兴致,坏了规矩。”

    “嘁,本宫当是何大事呢,你这王妃,能凶恶到哪儿去。”

    梦容看了晏苍陵一眼,抵手在唇边盈盈轻笑:“阿姊,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晏王妃……”她一顿,哎呀了一声,稍稍抬起眉梢看皇后一眼,却不敢多说话。

    皇后八卦的胃口都被吊了个十足,连忙催促梦容将话续下:“晏王妃怎地了?快说快说。”

    梦容却只拿眼角睨向晏苍陵,依旧不言。

    皇后都急了,身子稍稍前倾,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梦容的唇上:“还不快说,吊着胃口作甚,有本宫在此,还怕晏王为难你不成。”

    得了皇后一声应,梦容的笑容就咧开了,耀武扬威地朝晏苍陵看过一眼,便将在芳城中听闻的晏王畏妻如虎之事,一五一十夸大地道出,引得皇后笑意连连,不住地拍着扶手朝着晏苍陵点了几点:“好一个畏妻如虎,你这王妃倒也有本事,拿得下你。”

    晏苍陵含着苦笑,躬身摇首,言道家门不幸,但这王妃虽恶,待己却是不错,皇后见笑了。

    皇后经由梦容如此一说,对季临川起了莫大的好奇,都巴不得想去见上一见,于是,她笑着道:“晏王,明日便让晏王妃一同入宫罢,本宫也想瞧瞧这晏王妃是何模样,好奇,好奇啊。”

    皇后下令,晏苍陵焉能不从,于是只能苦涩一笑,躬身应下。

    他左右一看,这梦容都快黏到了皇后身上,瞧来这儿也无自己可待之处,遂起身揖礼,同皇后道别。

    皇后的心都放置了梦容之上,随手挥了一挥,便让宫女带晏苍陵下去了。

    恰在晏苍陵的脚跨出门槛之时,忽听不远处扬出几声惊呼,几声急促的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震入耳眶。

    “太孙殿下,太孙殿下,等等奴婢,您别跑啊。”

    “太孙殿下,太孙殿下……”

    放耳芳儿一听,竟是有十来人之多,晏苍陵眉目一沉,灌注内力循声而望,只见长廊尽处,一约莫五岁的孩子正朝自己的方向而来,脸上洋溢着调皮的笑容,跑得半路,见快被后方宫女追上,便将故意在半路打了个滚,扑到地上,吓得宫女住了脚。这时,他又一个鲤鱼打滚而起,一脚踢到宫女的膝弯,促使其摔落下地,哈哈笑着拊掌,又朝晏苍陵的方向冲来。

    “太孙殿下?”

    内侍上前来低声劝慰:“晏王,咱们快些走罢。”语中的催促,倒像是不愿见这顽皮的皇太孙一般。

    晏苍陵却是不走了,双足犹如钉在了地上,将双手一负,容色一整,一瞬不瞬地凝注在皇太孙的身上。

    当朝太子,身体羸弱,体弱多病,甚少管理朝政,其王妃于五年前诞下一子,因其子活蹦乱跳,身体健康,在其三岁之龄,便被安天仁册封为皇太孙,一旦太子因病撒手人寰,这皇太孙便是下一任皇帝。

    因此,这皇太孙甚得安天仁同皇后的宠爱,在朝中简直便是个人见人怕的小魔王,调皮捣蛋,什么恶事都做了个遍,但因他深得皇上宠爱,谁人都不敢叫骂他一声,便是太傅,也是礼让他三分,以免被他哭着鼻子,同安天仁告状,摘了自己的脑袋。

    听闻此前曾有一太傅对其顽劣性子极其不满,一日憋不住怒气,便掌了皇太孙的掌心,结果这小娃儿哭着去找安天仁告状,言道这太傅恶意伤害身为王族的他,藐视王族,气得安天仁当日便摘了这太傅的脑袋。于是,至此以后,无论何人都不敢再教训这烈性的娃儿,由得他胡闹。

    但晏苍陵却对此看不过眼,一见这皇太孙不拿宫女当回事,自己玩闹还不够,还让他人摔倒,简直是没有道德。于是,在这皇太孙笑着转首看后方时,他故意踏前了一步,生生堵住了皇太孙的前路。哎哟一声后,皇太孙的小脑袋就给撞到了晏苍陵的大腿之上。

    “何人!胆敢堵本宫的路,不知好狗不挡道么!”皇太孙的头还晕眩地未有抬起,这骂言便噼里啪啦毫无礼数地从口中炸出。

    晏苍陵双眼一眯,冷笑着回道:“我乃是人,不是狗,是以我挡道了。”

    “你是何人!”皇太孙揉着脑袋抬起头来,看到高大的晏苍陵,还被其气势压得愣了一瞬,但不过转而,他就气势汹汹地退后一步,一手叉腰,直指晏苍陵的鼻头,头都昂上了天,“胆敢挡本宫的路,不要命了!来啊,将他拖下,斩了,斩了!”

    “谁人敢斩本王!”晏苍陵震声一喝,裹挟着雄浑之力,霎那便让欲上前的内侍止住了脚步,双腿都毫无意识地打颤。

    “小小年纪,还未封王受爵,便自称本宫,你也不羞。”

    看内侍无人敢上前抓晏苍陵,皇太孙的脸都憋了个通红,大吼一声,就挥着一对拳头冲了上前,竟朝晏苍陵的胯下砸去。

    “好你个小子!”晏苍陵本还留着几分打趣的心,但受这一侮辱,连玩弄心都丢了去,一手按在皇太孙的拳头之上,将其手一扭,一拧,掰到了他的背后,将他轻松一提,就拎到了半空之中,“小小年纪竟如此狠心,将来长大岂非成了暴君。”

    “住口!”一声轻叱划破空际,晏苍陵转过身子,便见皇后带着怒容走出竹玄殿,方才的笑容荡然无存,尖利的指甲直戳晏苍陵的鼻头,“区区一个亲王,却胆敢伤害皇太孙,简直是目中无人,你切莫以为你同本宫攀亲带故,本宫便能放过你,伤害皇太孙,你一百条命都不够抵!”

    晏苍陵眉眼一横,早知晓这皇后同皇上宠溺这顽劣子,却未想,竟宠到了如此地步,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对皇太孙动过手,这皇后却兀自颠倒黑白责怪于他,好生不讲理。

    现今晏苍陵也是骑虎难下,一面对这小孩子的顽劣心性看不过眼,忍不住想出手对付,一面又想讨好于皇后,让其日后成为自己背后助力,结果这么着,两面都不是人,什么都做不了。

    却在晏苍陵心中之鼓敲得咚咚响,不知所措时,梦容跨前了一步,将一块桂花糕送到了皇太孙的手中,轻轻一按,笑如春风:“太孙殿下,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呶,此乃这位大哥哥的王妃所做的桂花糕,可香了,你可想吃?若是想吃,咱们便饶了他一命,罚他王妃明日来给你做桂花糕吃如何?”

    小孩子尤其好哄,尤其看见美人,甭说嘴馋了,眼都馋了,看着梦容咕哝了几声,张开双手就痴痴地道:“漂亮姐姐,抱抱。”

    于是梦容就将他抱了起来,在他脸蛋上讨好地蹭了几蹭,半会的功夫,便将皇太孙的气给消了——立时挥手赶晏苍陵下去,并要求晏苍陵明日带他王妃进宫,他要吃桂花糕。

    晏苍陵双唇紧抿,扫了一眼周围众人,看梦容给自己使了眼色后,还是憋住了怒气,同皇太孙同皇后道歉,接着便离去了。

    梦容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言,将皇太孙哄了几声,也讨好地同皇后道了几句,便以自己乏了为由,回自己的寝宫而去。

    另一厢,在晏苍陵离宫之后,约莫一个时辰,便有人找上了季临川。

    “呀?”季临川还在吃着早膳,一听有人上门来寻,咬了咬筷,歪着脑袋张唇问道,“何人来寻?”

    乐麒拧紧了眉头,摇首道:“侍卫只报有人相见,却未言明是何人。王妃,可要接见。”

    “不见,”季临川将嘴里的半个包子丢进嘴里,嚼了一嚼,“谁人来都不见。”

    “好,那我去回他们。”

    “等等,”季临川拉住了乐麒,一时陷入了沉思,转而对着含着忧色的乐麒道,“你先去打听来者何人。”

    “好,我即刻去。”乐麒便带着季临川的疑惑走了,过得半柱香的时刻,乐麒脸色有些紧张地回了房,这来人竟然是李桀。

    季临川脸色唰地变了,从京城到芳城的那段时日,他便是日日夜夜同这个人渣一起度过的,他深深厌恶着那个人:“我不想见。”

    “我去拒绝他。”

    “且住,”季临川又顿了一瞬,“去看清他为何而来。”

    乐麒抿唇答应,继而下了去,半晌,回来后告知季临川,李桀是为了监察晏苍陵而来。

    季临川咬了咬牙,早膳也吃不下了,丢下筷在房内走来走去,这晏苍陵并不在行馆,若是被李桀知晓晏苍陵去了宫内,那麻烦了可大。他怀着深意细细思想,终究还是担忧晏苍陵上了心头,遂让乐麒给他寻来一些东西,他则起了身,去接见李桀。

    李桀入了行馆,便大大咧咧,放肆地以巡查为借口,在场内四处乱走,但凡见到一个上京来办事的官员,便故意凑上前去,拿着一副考究的模样,沿着人家的四肢躯干都扫了一遭,好似巴不得将自己的眼除下来,贴到人家的肌肤上,将别个人里里外外都扫荡干净,瞧瞧有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他搜刮。

    这般一来,一些知晓他身份之人,立时端出了笑脸,笑意盈盈地给他暗送了不少的好东西,以免他在天子面前参上自己一本,告了自己一罪,丢了乌纱帽不要竟,就怕把这命都给丢了去。

    于是,季临川到来时,便于远处见到了李桀收受他人贿赂之事。眉心骨即刻陷了下去,季临川面上怒意四溢,遥想自己的爹亲为了自己,散播钱财隐瞒自己身份,却被人告上一罪,流放千里,自己还陷入宫中,而今这李桀如此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却是无人告发。心中愤懑不平,手中特意让乐麒带来的匕首拽得老紧,青筋崩得几欲爆出血管之外。

    “王妃……”乐麒低声提醒了一句,“一切大局为重。”

    “我知晓,”季临川深吸了一口气,阖上双目朝天一望,刺目的阳光透过阖住的眼穿透而入,连半刻宁静的黑暗都不给他,总想着挤入一点的光线进来,他吐出了几口浊气,冷笑一声,带着乐麒跨步上前,到还在沾沾自得摸着银两的李桀背后拍了一拍,吓得李桀几乎要跳了起来。

    “李大人。”季临川抬手比划,乐麒代其翻译道。

    李桀一回神,凝注在季临川身上,目中的深意连浓密的眼睫都遮挡不住:“晏王妃?”

    不悦自眉心一路蔓延,季临川容色一冷,抬手比划,言道自己正是晏王妃,不知李大人到来何事。

    李桀高高地扯起唇角,退后一步,抱胸睨着季临川,左顾右看,总想着能从他的脸上同身形上,找出一丁点儿“季拂心”的痕迹来。

    但一来李桀初识的季临川大受刺激,逢人便叫,面色恐慌,而如今的季临川却是经过了长久的心结调解,早已恢复了原态,二来,季临川未避免上京后暴露身份,害了晏苍陵,对练就自己凶恶的模样,可是耗费了许多心思,如今可完全做到人前一套不露马脚,李桀这只同他相处不过一阵之人,又焉能凭肉眼一对,挑之入骨,看穿季临川的本质。

    收受到如此逡巡的不轨目光,季临川面上泻出了怒意,同乐麒一招手,双手一张,不吐出实质的一言,却借由乐麒之势,肃然厉喝:“看什么!”

    李桀受其声威慑,懵了一瞬,转而又扬高了眉头,不屑地嗤鼻:“晏王妃,您面相独特,故而小的多看了几眼。”

    “是么!”季临川朝乐麒递了一眼,乐麒故意歪曲道,“我瞧你这是觊觎晏王妃的美貌!”

    李桀一扫季临川那模样,恶寒连升,不自禁地就放大话了,声音都沉了许多:“晏王妃的容姿岂是小的能觊觎的。”他刻意在“容姿”两字两字上咬了重音,明耳人一听,便知他是在暗讽季临川的样貌丑陋。

    季临川波澜不兴,冷眼盯着李桀,不发一言。一股低沉之气从身而出,混合着空气中的冷风,逼得李桀后脊直冒冷汗。李桀悄然对上季临川一眼,立刻被其中的凶意吓退三步:“王妃你……”

    季临川趁势前进,将李桀再向后逼:“李大人,不知到来所为何事?”

    李桀吞沫一口,用清咳将自己的惧意压下,退后一步,以免对上季临川的眼:“我是来查晏王的。不知他何在。”

    “李大人来查晏王啊,”季临川笑了一笑,本便不好看的脸,便变得难看至极,让李桀都不忍地错过了头去。“李大人啊,我虽出身平民,但也知晓这朝廷命官巡查,一年统共两次,巡按毕后,便得归回朝廷,而今您独自一人到来,呵,莫不是……”毫无征兆,他唰地一下拔出了手中匕首,朝着李桀用力一挥,嗖嗖两声,便将李桀面前的发断了一截,“想来故意害我们王爷罢!”

    李桀顿时懵了,木着眼睛盯着季临川手中的匕首,寒光涔涔,倒影着季临川那双仿佛要夺人性命的目光:“你……你这是要杀害朝廷命官,不得了了,来人啊来人啊!”

    尖利的嘶叫,瞬间将行馆的侍卫招来,但看到季临川那把对着李桀的匕首时,侍卫们又止住了脚步。

    “谁敢过来!”乐麒暴喝一声,力灌云霄,气势竟顺着地面,震到众人足心,令其全身发麻,“晏王妃同监察御史,谁大谁小,你们可是明白人!”

    侍卫的顿时怯步,诚然,就品轶而言,晏王妃远在李桀这一监察御史之上,可由于监察御史乃是纠察百官之职官,众人畏惧于他,皆以他为首,暗地里都视其为高官一般厚待,而今这一个明面上的王妃,一个暗地里的高官纠葛起来,众人也拿不定主意该帮谁了。

    李桀一直仗着自己背后有王恩益同天子撑腰,嚣张惯了,也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对待,哽直了脖子,粗声粗气地道:“晏王妃,有话好好说。”

    “我粗人一个,不懂说啥话!总而言之,谁人敢对我家王爷不敬,试图害他,我就……”抬手一扬,一把匕首现在阳光底下,锃亮的光刺眼地射入了李桀的眼球,“毫不留情地灭了他!”

    “王妃王妃!”乐麒惊愕大眼,做戏般扑了上前抱着季临川往外拖,季临川作势挣扎,甩动胳膊,嘶叫着抬高腿,往李桀方向踹,“你想害王爷,你想害王爷!”他嘴上并未发声,但做出的唇形,却在李桀的脑袋中,无形地生出了宛若魔咒一般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冲击脑袋,李桀一骇,本便怕死的他,全身都动不得,将侍卫一推上去:“快快快,阻止他……啊啊啊!”迎面而来的匕首穿透空气,带着冷风逼来,他大叫一声,屁滚尿流地就往后逃,可这一双腿却不听使唤,逃得半步就脚下一个趔趄,摔倒一旁,挣扎着站起时,那把匕首又穿透了侍卫的防线,冲向他的面门。

    “凌涵!”

    危急时刻,一人翻身而至,一个胳膊堪堪挡在了李桀的面前,唰,衣衫破裂,血花四溅,醺红了李桀的眼,嘀嗒嘀嗒,血液从赶来的晏苍陵胳膊上,流至坐倒在地的李桀衣裳之上,残酷的血色,顿时让李桀心跳骤止,木着眼睛,连逃跑都忘了去。

    晏王救了他?而晏王妃竟连王爷都敢伤?!

    李桀的脑袋已无法思考,直勾勾地盯着那从晏苍陵胳膊上咕咕流出的血迹,而晏苍陵也是懵住了,目光直视着自己的胳膊,只有季临川还有几分理智,扑了上前,惊慌失措地慌张大叫,啊啊啊地推拒着乐麒去拿绷带,侍卫同时撒腿冲了出去,将大夫拎了过来,但季临川却将大夫推了出去,大声从喉头里哽出难听的嘶吼声,张着唇形说着无法出声的话,不让他人接近晏苍陵。

    大夫无奈,只能让乐麒孤身上前,将绷带递给季临川,季临川看着那伤口,瞬间红了眼睛,不住地比划着手,说自己是无意的。

    晏苍陵眉心骨一沉,叹息道:“不打紧,李大人无事便好。”

    一声出,有如一股春风拂了李桀的心底,想到晏苍陵屡次救下自己,还如此关切自己,感动都溢满了心间,李桀蹒跚爬起,对着晏苍陵一拱手,丢下一句“多谢王爷”,就嗖地一下冲了出去,赶紧逃离行馆,以免再被那可怕的晏王妃所害。

    匆匆回了宫中,李桀全身都如被浸在水中一般,浑身湿了个透,真不知今年他走了什么运,打从今年遇见晏苍陵以来,都未曾有过一件好事,不是被劫匪劫持,便是流落荒漠,再至今日被人威胁性命,什么狗屁季拂心,狗屁晏苍陵,同他李桀毫无关系,什么真金白银,纵使你王恩益给得再多,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这晏苍陵简直便是他的煞星,一见着他,自己便会屡屡出事,不成,不能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

    于是,他怒气冲冲地寻了王恩益,当着他面,将身上那件被晏苍陵的血染红的外裳脱下,猛地丢到了王恩益的身上,翻了脸皮:“老子不做了!老子替你去查这晏王妃是何人,结果差些被这疯王妃给杀,若非晏苍陵赶来救老子,老子早便死了!老子告诉你!”他一指面色铁青的王恩益,狠狠地点了几点,“老子手里掌握着你的东西,已将其记录下来,藏在了无人知晓之处,若是你胆敢伤害老子,老子便让人将其撬出来,让我们的圣上,瞧瞧他的枕边人是怎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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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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