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正文 第28节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第28节
“你什么你!”李桀热火骤燃,撇着鼻子放肆地冷笑,“老子替你办了如此多事,命都快没了!而你做过什么,仗着有钱有势便了不起么!说到底,不过是个卖屁股的!总而言之,老子不干了!你若敢伤老子,咱们就同归于尽!哼,走着瞧!”
脸皮扯破,李桀狠狠地朝地啐了一口,鄙夷的目光横扫,大摇大摆地唱着歌扬声而去,而在他身后,王恩益阴鸷着一张脸,面上肌肉抽搐不已,脸色狰狞难看,手上的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地翔。
他长沉了一口气,将火气压下,冷笑着抚了抚脸庞:“我不同你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不过你当我对付不了你?我不对付你,却不代表别人对付不了你。敢同我叫板,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哼!”话至尾处,又生了怒,他猛地一甩手上那件臭烘烘的外裳,一脚踩踏上去,反复碾踩,用力地揉进泥土之中,”什么狗屁东西,呸!你……嗯?“火气骤歇,他低眼望向那件衣裳,眉心一沉,将其拿起一看,顿时愣住了。
☆、第一二二章 ·血迹
“这是……”王恩益将那衣裳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将那染血之处搁手心里搓了搓,明明入眼的是鲜红的血液,但却感觉这血迹十分不对劲,有种说不上心头的古怪感。
“嗯?”他一皱眉,四处环顾了一下,寻了一处有水之地,淋了少许的水上去,很快,这血迹便化了开来,他愣怔一瞬,诡异的笑容登时蔓延在了脸上。他挑起这件衣裳匆匆赶去寻了还未走远的李桀,一掌拍在他的肩头,询问这衣裳上的血迹是何人的。
李桀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没一点儿好气地吭出一句:“晏苍陵的!”
王恩益笑容不减,反而弥深,扬着这衣裳再三询问:“这晏王受的伤在何处?”
李桀古怪地上下扫了他一圈,看这人拿着自己的臭衣裳,还笑得如此开心,莫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罢?登时浑身一震,全身鸡皮疙瘩都上了身,全身都不对劲了,扬声道:“大概是胳膊上被划出的血。”
“那你告知我,”王恩益轻咬了咬下唇,眼中不自觉地横出了怨毒,“这晏苍陵是如何冲到你面前,替你挡刀的?”
李桀当时都吓得心惊肉跳,人都懵了,这晏苍陵替他挡刀的细节始末,哪还记得清楚,但为了能尽快摆脱王恩益,他便胡乱地瞎掰了一气,尽将话往夸张处说,王恩益听罢,脸色红晕不变,对着李桀拍了又拍,言道辛苦了。之后,他便带着笑意,留下莫名其妙的李桀而去。
另一厢,晏苍陵同季临川在房内端正坐好,大眼瞪小眼,季临川木着一双眼,扯紧了膝上的衣襟,好似一个犯了错,正等着家人来训的孩子,而晏苍陵却是眉尾时不时地扬起,古怪地盯着两人之间的那把带血匕首,他朝外一看,看外来走动之人离去了,松了一口气,指着匕首问道:“这是你弄的东西?”
季临川无辜地眨眨眼,点了点头。
晏苍陵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头上,揉了一揉发痛的眉心:“这江湖把戏,骗得了李桀,却骗不了王恩益啊。璟涵啊,”他将这匕首拿起,手指点上匕首尖上,顷刻,那匕首便朝把柄里处缩了一缩,继而便有血色的不明液体,从匕首尖上露出,原来,这竟是一把动过手脚,可以流出形如血迹的液体的匕首。
“那该怎办,会给你带来麻烦么?”季临川担忧极了,骨碌骨碌地睁大着眼,看着晏苍陵,总害怕晏苍陵会责罚自己。
“不知道,”晏苍陵的苦涩化开了眼角,沉默了一会,终究在于其中泻出了一丝丝的颤抖,“这便看他会拿此事做什么文章了,”他看向自己被划过的胳膊,手指朝上一点,“璟涵,你所划的胳膊之处,并非要害,是不致出如此多血的,李桀这人胆小尚好糊弄,但王恩益见之,那便给他拿住把柄了。如今,只能期望李桀不会因今日被吓,而去寻王恩益了。”
“嗯……嗯,”犯错的季临川,将头一低再低,揪紧了膝上的衣襟,脸都快埋道自己的双腿里去了,这才在歉疚下,小声地道出一句怀着歉意的话,“对不住,我不知这些……”
“不怪你,”晏苍陵就笑了开来,坐上前去将有些颤抖的季临川拥在了怀中,蜻蜓点水地在他颊边落了一个轻柔的吻,“你不似我这等学武之人,懂得人体经脉同要害,自然不知此事。再者今日你是情急之下,方划向我的,毫无准备,我不怪你。不打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区区晏王,还怕一个地位低于我的同平章事不成。”
“可是,”季临川蹭了蹭他的脸颊,从怀中探出头来,摸着晏苍陵的脸,细细地分析道,“可这同平章事,官比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一个不好,在天子面前说三道四,你便……”
“你且放心罢,”晏苍陵抚上季临川的手背,五指一嵌,便将自己的手钻入了季临川的五指缝中,将彼此的手贴的严丝合缝,“百年前,安贤帝时期,便曾出现过丞相杀害前任天子,试图谋反的大事,自那之后,安贤帝便将丞相一职撤去,改以现今的三省六部,以三省平分丞相之权。现今安天仁虽立了同平章事,但自古以来,能担丞相这一大任的,大都是形如中书令同门下侍中一职之人,王恩益一个刑部之人,所掌之事,同丞相所管的毫不相干,哪怕他当真聪慧,从头学起,却终究缺了人家一成,他能稳立这个位置不倒,全仗着背后的势力相依,但若没了那些势力在手,他是万万做不稳的。”
晏苍陵顿了一瞬,继而续道:“你不必担忧,安天仁十之八九也对王恩益有所不满,只是想借由王恩益掌控朝廷之手,将朝廷众人收拢,因此他方一直没有动作。不过,他会将王恩益这人从一刑部尚书拔擢至同平章事,亦是有他的考量,细想,长焉比之王恩益沉稳得多,更能担大事,为何他偏生不用这同自己有亲戚之缘的人,反而用一靠着色相爬至高位之人?安天仁虽是好色,但看他头脑还算清晰,他如此作为,不过是想日后让王恩益摔得更惨些罢了。因此你不必担心,现今安天仁对我态度仍是不明,但从昨日我进宫来看,他似乎有意要讨好我。但至于我的感觉是否准确,我却道不准了,不过我想,在现今这安天仁孤立无援之机,他暂时不会动我。”
“但愿如此,”季临川将自己的头枕在了晏苍陵的肩头,手心轻柔地拍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好似要跟随着他的心跳而动,“希望你所想的都是正确的,也希望王恩益切莫以此抓住你的把柄,害你一害,不然,我此生都不安宁。”
“你切莫多想,不会有事的,万事都有我撑着你,你只管好好地演你的凶恶王妃便够了。”晏苍陵笑着捏了捏季临川的鼻子,泛开了温和的笑容,亲了一亲他脸颊,“你呢,便乖乖地待在房内,下次无论如何都切莫逞强地去见那些人,哪怕我不在,你都不要私下见,以免他们对你不利。现今王恩益正想着揪出你是‘季拂心’的把柄,若是揪不出,他十之八九也会想法子诬陷你,因此,你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即便出门,也得跟我而去。”
“嗯,”季临川抿出一口笑,“都听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这安宁时刻不过一时半会,乐麒便入房来悄声禀报:宫中有人传闻,王恩益同李桀翻脸,而王恩益似乎已发现了血迹作假之事。
这声一落,季临川的心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狠狠地揪到了嗓子眼,差些就要惊呼出声。侧头看向晏苍陵时,眉宇间都笼上了苦涩:“我……”
晏苍陵丢了一记眼刀子给乐麒,挥手让其下去,转而抱住了季临川,将声音往柔和处压,抚着季临川泻出丝丝颤抖的后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你切莫担忧,不会有事的,你不相信我的本事么?”
“我还是怕,”季临川揪紧了晏苍陵胸前的衣襟,一字一句,都含着无限的苦楚, “慕卿,我止不住地害怕,我害怕自己再害了你,再连累你们,我……嗯……”
柔如春风点面的吻,压在了季临川的唇上,一点一滴,让他所有的恐慌在吻中拂去,在轻柔的怀抱中散去,当放开再次红了脸的季临川时,晏苍陵眼底的柔情都快化了:“你担忧什么,娶你是我所愿,我定会护你的。再者,若是未能护着你,被你爹知晓了,我们回去时,他岂非要提着刀,追我几条长街了?那我可不乐意。”
听着晏苍陵打趣的话,季临川眼底依旧腾起担忧:“我只是害怕,经历过如此多事,我当真害怕再有人为我所害。”
“你害怕,便能避免那些小人害你么,”晏苍陵直刺话中关键,“若真有心,无论我们如何躲避,他们都会害你,你越是害怕,越是被他们所用。”
季临川眼底笼上哀色,沉默着点了点头,将头靠在晏苍陵的肩头,不再多说,只想听着晏苍陵的心跳,在一阵一阵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中,感受着晏苍陵还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晏苍陵环着季临川,面上神色痛楚难言,季临川经过太多苦难,他会为此而难受,也是理所应当,心结即便解了,但那一份担忧仍记挂心头。自己挡下能做的,便是保护季临川,让其不受一点儿的伤害。
“甭想了,今日你也累了,正好接近午时,一会儿用过午膳后,便睡会罢,我陪着你。”
“陪着你”三字犹如一记定心的魔咒,漫入季临川的心底,就将所有的恐惧与担忧吞没干净,荡然无存。
季临川靠在晏苍陵的肩头,会心一笑:“慕卿,有你真好。”
晏苍陵但笑不语,只轻轻地加紧了拥抱。
另一边,王恩益带着手中的这件染血衣裳,急匆匆便寻了人鉴定上头的血迹,发现这血迹果真非血迹,而是一种不知是何物的似血东西。
得知如此结果,讽意顺着眉梢,舒展到了心上,薄得连安天仁都说无情的唇,稍稍挑起,冷笑三声,他抚了抚鬓角,带着这衣裳再次去寻了李桀。
李桀见到他,气又上了头,啐痰一口,就冲他直骂,为何还来寻自己。
王恩益在这宫中打混多年,脸皮早被磨得厚比城墙,连金锤都敲不破,哪怕上一瞬还对人家恨得要人家的命,下一瞬他也能同人家称兄道弟。
他将晏苍陵在故意耍弄李桀之事道了出来,李桀听罢,先是愣怔了一瞬,不敢相信就扯过自己的衣裳,经由再三的检查后,他发现上头的确实并非血迹,一时之间,他又懵了。原先他对晏苍陵屡次相救,怀抱着感激之心,现今却发现这所谓的相救,不过是他人做出的一场好戏,而他途途让人家看了一场狼狈的笑话,这让他如何接受。
怒气冲天,李桀呸了一声,撩起袍袖,就想动作,但心念一转,又拉下了脸,淡定地将袍袖放下,挑了王恩益一眼,不屑嗤鼻:“你想将老子当你的枪使,还嫩着呢,老子这会可不上你的当!”
王恩益笑容顿僵,又转而笑着劝慰几句,一面说晏苍陵是玩弄李桀于鼓掌之中,弄不好,李桀到芳城时被劫匪劫持,便是晏苍陵所安排的,而另一面又说自己这可是为了李桀好,不想将两人关系弄僵,既然他们目的都是对付晏苍陵,那为何不站在同一条线上。
花言巧语,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易受他人动摇的李桀说动了,于是,李桀就答应同他去寻晏王夫夫算账。
王恩益抿了一口笑,唤李桀去带上一把匕首防身,而他则趁着李桀回房之际,悄声去寻了自己的人低声嘱咐,让其派人去行馆假借安天仁的名义,招晏苍陵进宫。
那人授意,即刻下去办,而王恩益则含着笑,慢悠悠地同李桀会面,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与李桀同路,往行馆而去。
便在王恩益赶来之时,晏苍陵正伺候着季临川睡下,为了了能让季临川睡得安稳一些,晏苍陵特意唤乐麒给季临川熬了一碗安神汤,喂其喝下后,他便守在季临川的床边——因他生怕抱着季临川睡,自己翻滚时惊醒季临川,故而晏苍陵不敢上床去睡,只在床边守着季临川,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清风捎来寒意,将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的晏苍陵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他半睡不醒的撑开眼皮,带着迷糊看向也有些冷而蜷起身体的季临川,眉心一皱,俯下身在季临川脸颊上落了一个吻,再给他将被盖得严实些,抚平他皱紧的眉头。
“嗯……”轻声一唤从嘴角满意地流出,季临川不知可是梦到了什么好东西,下拉的唇角都扯动了起来,脸颊蹭了蹭被褥,含着蜜糖一般地甜甜笑了笑,下意识地就往晏苍陵这热源之处蹭去,一会儿的功夫,人就黏到了晏苍陵的身上,好似贴着晏苍陵不够舒服,他的头动了一动,又往舒服的地方挪去,结果这么一挪,脑袋就搁在了晏苍陵的大腿上,怡然自得地将自己蜷在了晏苍陵的臂膀之中。
打盹的晏苍陵被身下的动静惊醒,悄无声息撑开一条眼缝,正见自己的心上人窝在自己的大腿上,含笑着蹭来蹭去,咂着嘴巴,那模样有趣至极。
晏苍陵笑意不止,索性便褪了鞋袜,翻身上床,将人裹在怀里,抱着季临川睡了过去。
熟料,这两人相拥的甜梦还未深入,一会的功夫,乐麒又轻手叩门,打断了他们俩的宁静。
晏苍陵心挂季临川之故,睡得并不踏实,闻到轻轻的叩门声,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晏苍陵不悦地蹙起眉头,但深知乐麒无事,不会随意地打扰自己,遂轻放下季临川,给他挪了挪枕,调整好舒服的姿势,便下床去开门了。
“何事。”
“外头有公公求见,似乎是圣上招你进宫。”
晏苍陵眉头便给蹙了起来,这午时时候,圣上怎会招自己进宫,再者,他记得长焉的书册中有所记录,安天仁有一怪癖,午时必须要午睡,直至将近晚膳时,方会起身,不然他会头疼不已。那这本该午睡的时候,安天仁又怎会招自己进宫?
心念一转,倏然想到今早皇后提及的带季临川进宫教做桂花糕一事,莫非,这是皇后为了让他进宫,避免被人发觉的障眼法?那怎地毫无缘故,就提前了半日。
罢了罢了,晏苍陵摇首不再多想,让乐麒守着季临川,他则前去寻那来传令的公公。
那公公是收受了王恩益的贿赂,假传圣令而来,这是掉脑袋的大事,遂见晏苍陵问多了几句,他就有些心慌,故意将话往含糊处带,并不点明圣上召唤晏苍陵去哪儿,只催促着晏苍陵快些进宫。
然而,晏苍陵看这公公眼神闪烁,话语不清,更是误以为,这公公是皇后派来的,他左右一看周围的侍卫,便以为这公公是生怕被侍卫听见,不敢放开说话,故而他只再问了一句“皇上可是让我同王妃一同进宫”便不再问。
公公被问得满头是汗,王恩益是经过他人的关系而收买他的,王恩益嘱咐的原话他并不知,想到王恩益既然未提只让晏苍陵一人进宫,那让其王妃一同进宫,也不为过,于是他便这般回了晏苍陵,告知他皇上却让他王妃一同进宫。
晏苍陵听闻,又更是确信这招自己者乃是皇后,含着一口笑,谢了公公,并让他稍带片刻,让自己去叫王妃起身。
公公应下,晏苍陵便回了房,深吸了一口气,将季临川叫醒——如今正是同皇后亲近的好时机,为了大局着想,不得已只能让季临川牺牲一下睡眠了。
季临川也是识大体之人,睁着一对疲惫的眼醒来,听晏苍陵道出了前因后果后,便颔了个首,应承与他一同进宫。
给季临川穿好了衣衫,晏苍陵叮嘱季临川在外人前要换成另一副模样,看季临川已经调整完容色后,拉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在马车将行之时,那传令的公公行上前道了一声,让晏苍陵直接入宫而去,他则不再相陪。因普通内侍同亲王进宫之门不同,晏苍陵对此也并无怀疑,应了一声,便让乐麒驾马而去。
一路的颠簸后,晏苍陵同季临川到了城门之处,那儿的守卫已被王恩益收买,一见晏苍陵,便将其放行入宫,再三嘱咐乐麒往君舒殿而去。
进了宫中,晏苍陵先让乐麒赶往了君舒殿,停在僻静无人之处,让乐麒买通那儿的内侍打听消息,探听到安天仁确实仍在午休,晏苍陵便放下了心来,暗叹一声幸而自己明智,不然傻乎乎地冲向君舒殿,便麻烦了。
季临川揉着惺忪的眼下了车,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拍了拍兀自在得意自己明智之举的晏苍陵肩头,示意他赶紧赶去竹玄殿。
晏苍陵颔首明了,唤乐麒掩护他们,让他们到往竹玄殿而去。
竹玄殿乃是前朝太子所居,同天子所在的君舒殿有些许距离。但因在桓朝建朝初期,前朝末代太子被桓朝始帝立之为后,此后竹玄殿便作为了皇后的寝宫,多年未曾变过。因此,从君舒殿过去竹玄殿,有老长的一条路,两人担心会被有心人发现自己偷入宫,这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专挑无人的路走,若是迎面碰上了多人,晏苍陵便抱着季临川上了房顶,躲避起来。
但不想,千躲万藏,还是遇上了一位熟人——梦容。
梦容当时正在花园里赏花,因她地位不高,又不喜让他人接近之故,身后只带了一位侍女。寥寥赏了一眼风景,发觉宫中风景虽美,却永远比之不及品芳阁后院的那一排桂花树,心头酸涩一生,遂对着侍女挥了挥手,转身要走。
正在这时,带着苦楚的美目一横,便在重重假山之间,看到了两抹熟悉的身影,她愣怔了一瞬,将眼朝后一扫,勒令侍女下了去,待其离开后,拎起长衫下摆,顺着晏苍陵的方向而去。跟着他们赶了几步,梦容发现他们的去向竟是竹玄殿的方向,心头一沉,她方才才从竹玄殿出来,皇后此时正是念经礼佛之刻,他们这会儿去打扰皇后,只会将皇后惹恼。
梦容眉目一蹙,咬了咬牙,思及自己入宫的目的,还是朝空轻唤了一声:“晴波!”她知晓晏苍陵会武功,轻声低唤,都可清晰听到。
晏苍陵浑身一颤,听到这个几近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名字,怔愕地一回头,恰好对上了了跑得气喘吁吁,正双手搭在膝弯,弯腰喘气的梦容。
“你……”
☆、第一二三章 ·合作
梦容追得满头是汗,喘顺了气,目光横扫一圈,看周围无人了,便同晏苍陵道自己有事同他相商,并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让晏苍陵同季临川跟随自己而来。
言辞切切,似乎有恳求之意。
晏苍陵眉头一蹙,左右看顾一眼,内心斟酌了一会,看梦容似乎并无害他之心,同季临川对视一眼后,端起一副小心,同梦容而去。
带着他们俩熟练地走了几条曲折的小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梦容便领着他们到了自己的寝殿,幸而她地位不高,所居之地较为僻静,且身周伺候的内侍同宫女不多,因此可保晏苍陵同季临川两人安全。
入得殿中里间,梦容抿下一口浓茶,舒全了全身的气,倏然笼起了她平日对人时的少女娇态,一瞬之间,气息便被成熟取代,如此一看,她竟平平多了几分年岁。
季临川讶异地将惊呼收入口中,偏过了头去,不看梦容一眼——虽说梦容现今是站在他们一条线上的,但他当时被梦容所害之事,他可未忘。
晏苍陵一只手悄然按来,温热的掌心将他内心的不悦都烫开了去,让其好受一些。
梦容视线凝着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羽睫一颤,暗淡了目光:“阿姊说,她好想同那个人也牵上那么一次手,可惜……她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所言之人,可是江凤来?”晏苍陵追及她的目光,开口问道。
梦容滞了一滞,点头道:“不错,是他,你认得?”
晏苍陵含着一口叹息,将晴波走后,江凤来的所为一一道之给了梦容,一语落毕,梦容为之震颤,两眼略略一怔,双唇痴傻般地撑开了一条小缝,苦涩的笑容化在了唇角:“阿姊啊阿姊,你的心上人娶你了,你看到了么,看到了么、”
空荡荡的宫殿,孤寂地将她的声音,撑满了每一处每一隅,但却没有一个回应的声音,穿插而入同她响应,于是,满殿只剩一片寂寥。
“不说这些了,” 叹息幽幽,梦容收回了哀思,目光一横,便射出了老鸨时的精光之色,“你们来此作甚?鬼鬼祟祟的,定非好事,”她顿了一瞬,以免晏苍陵误解,咬咬牙又将话一续,“你们且放心,我不会害你们。阿姊宁死也维护你们,我不可能辜负她的心意。”
晏苍陵同季临川对视一眼,便将自己到来的前因后果道出,语毕后,梦容讶异道:“怎地可能是皇后传召,你瞧我这要学做桂花糕之人都在此处,并未前去竹玄殿,那皇后又怎可能私下传你们过去。再者,方才我方从皇后的竹玄殿出来,她此刻正在念经礼佛,可无暇招待你们。”
“并非皇后?”晏苍陵惊呼,“那难道真是安天仁?”
“那更不可能!”一提及“安天仁”三字,梦容便如被人揪到了自己的死穴,整个人便跳了起来,死咬着唇,从唇缝间挤出一字一言,强自克制自己提及安天仁时的恨意,“安天仁需要午休,不到下午不会起身,这是一直不变的习惯,怎会因你一人而更改。领你进宫的公公呢?”
晏苍陵便道那公公在进宫前,已同他道别。
梦容冷笑了:“亏得你如此聪明,当初能利用我阿姊,这你都不明白,你这是被人给骗了!”她一跺脚,直戳上晏苍陵的鼻头,“这传令公公你可曾见过?”
“不曾,”晏苍陵强压下心头的疑云,加了一句,“他传的是口谕。”
“不曾见过之人,你也敢应,当真是……”梦容又气又笑,嗤鼻道,“罢了罢了,你也不知安天仁的习性。我告知你,安天仁不信他人,哪怕是传口谕,也定会是让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公公来传,因此,依着你的身份同地位,若真的安天仁亲自传召,定是李公公亲自带着口谕去传。而今,你见着的却是一素未谋面的公公,呵,若是你还记得他的容貌,将他逮着,便能让其掉脑袋了。”
晏苍陵震惊得心脏一抽,他对宫中所知之事,仅局限于傅于世所赠的那本书册,其余并不大懂,而傅于世的书册又不可能将安天仁所有小的习性记全,因此,今日方会如此懵懵懂懂地被人骗了去。
于是,晏苍陵怀着一份感激,对着梦容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多谢。
梦容抿唇不语,看着一直错开自己目光的季临川,不冷不热地道:“你最好想法子查查是何人害的你,不过,我想不必查,也知晓这是王恩益所为,他的目的十分简单,对付你……”
纤纤玉指一横,直指向季临川的鼻头。
季临川更将自己的脸偏得更偏,看似镇定,实则这心中都盛满了惊忧。
晏苍陵惊悟,若是自己被骗进了宫,那么季临川便会被单独留在行馆,若发现“血迹”有问题的王恩益,趁此时带人过去对付季临川,那岂非会出大事。
“璟涵,我对不住……”晏苍陵惊得握住了季临川的手,满眼撑起了愧疚,若非他以为是皇后相传,若非他多口问了一句是否要带王妃进宫,若非……他不敢想象,若非有这些若非,他离开季临川后,季临川将会遭遇什么。
季临川一直绷着的脸部线条,至这会方稍稍地化开,他抚着晏苍陵的手,回以安抚的一笑,摇了摇手,小声地说:“不干你事,我也受了骗。”
“宫中可不比你的王府,一言一行都得注意,且这宫内勾心斗角,非是你所想象的如此简单,”梦容的冷笑都漫到了唇角,“我在这儿,深比你知这宫内的黑。莫看皇后同我相亲,但她在内心里,可是对我戒备的很,再者,她亲近我,不过是因我得宠罢了,若有一日我失势,她定第一个推我入火海。”
“你究竟为何要跑进宫中?”晏苍陵带着不确信的音,开口问道,实则这内心,早已有了答案。
“为何?”梦容扬声冷笑,“你还不知么。自然是为我阿姊报仇!阿姊早早便同我说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何人,”她看向了季临川,低声哂笑,“呵,放心,我不会怪责于你,若真要怪,只怪我当初贪心,为着一己私念,便将来历不明的你买下,以致酿成大错。既然错在我,那便由我来偿这一份债罢。阿姊走后,我忍不住苦痛,丢下成御相,只身来到京城,你知晓……”她媚眼一横,眼中媚色流转滴溜人,若是普通男人见之,定将醉了这一片心,她抬手一撩自己的长发,柔声一续,“我们在红尘之中的人,勾引男人最有本事,尤其是这个色迷心窍的老头。当时我来到了京城,打听到安天仁要去狩猎,便赶往那里而去,接着……”
“你想对付的是王恩益,或是安天仁?”晏苍陵说这话时,声音稍稍带出了几分颤抖,他知晓接下来梦容定会将她进宫前后说出,但那一段,含着太多的苦痛与艰辛,他不忍揭开梦容的疮疤,“其实,晴波若是知晓你如此牺牲,她九泉之下定不会安生。”梦容是晴波一直护在心里的亲人,若是她知晓自己的妹妹,为了替自己报仇,只身进入这黑得看不见天的皇宫,接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出卖自己的色相……他不敢想象,九泉之下的晴波会如何地痛彻心扉。
“若是不替阿姊报这个仇,我这辈子都不会安生!”梦容厉声一喝,一叠一叠毫不间断地将话续下,连让晏苍陵反驳都无力,“我从来只会给阿姊带来麻烦,却从不曾给她分忧,这一回,我又害了她,若是不替她报了这个仇,我如何安心!我对付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我需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同我里应外合。我背后没有势力相撑,仅凭一份媚术,是撑不了多久的。皇后固然同我相亲,但关键之时,仍会将我推出去,故而我需要一个坚固的势力帮助我,你可愿?”
“你想要什么,”晏苍陵斟酌问道,“权势,地位?”
“我只要亲手杀害那害死我阿姊之人!安天仁的命可以留给你,但王恩益定要留给我!谁人都不能抢!”霎那,狰狞现在脸上,一双怨毒的眼中萃上了巨毒,让晏苍陵望而怯步。
晏苍陵震了一震,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这句话中的重量,也能深刻理解,这话中的苦痛与忿恨,晴波之死,没有一人比之梦容来得痛彻心扉,连江凤来都不能……
无论从何处而言,他都需要梦容这一宫中助力,于是,同季临川私下商议片刻,晏苍陵便应承了梦容,让其在宫中打探消息,而他则为梦容提供助力。
当下,三人就如何在宫中布置人手商议起来,而却不知,有两人已经到了他们的行馆。
☆、第一二四章 ·惊魂
王恩益带着李桀到来了行馆,站立门前时,他回首一看身后自己带来的侍卫,扬起了一分志在必得的笑容,这次他便不怕拿不到这晏王妃的把柄了——哪怕这晏王妃并非季拂心,他也要让其变成季拂心。
于是,他含着一口笑容,对着守在行馆外的人,道了一声自己要见晏王妃,哪知晓,那人却回他道,晏王妃并不在行馆,已同晏王出门而去。
王恩益的心狠狠一跳,一股不祥预感顿生,急忙追问,他们到了何处。那人言道被宫中的公公招进宫了。
轰地一声闷雷炸在耳边,王恩益踉跄了一步,瞪大了眼,晏王妃怎会同晏苍陵进了宫,他当时不是交代,只让晏苍陵进宫的么,怎会连季拂心都被传召过去。莫非,是安天仁亲自传召?可又不对,他记得安天仁必得午休,谁人都不能惊扰,哪怕是床笫之臣的他,也得为“午休”两字让步,那既然并非安天仁亲自传召,那便是自己的人在传召晏苍陵时,出了什么篓子。
他狠一跺脚,就招呼着身后之人,回宫寻晏苍陵而去,李桀却是不悦了,想自己大老远地从家中跑来此处,此刻人非但未见着,还得再次入宫,他不愿了,丢下王恩益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王恩益劝不得,咬牙瞪他一眼,继而唤人跟上,同他回宫。
入了宫中,王恩益直奔君舒殿而去,他收买了在殿外伺候的内侍,打听得到安天仁还在午休,并未接见任何人,心口一松,吐出了一口浊气。既然并非安天仁传召,那便是自己的人传话时出了问题,那现下晏苍陵在何处?
这时,那内侍告退之时,小声地嘟囔了一声:“奇了,怎地各个都来问圣上可是在里头午休。”
“什么!”王恩益伸手一揪那内侍的领口,迫使他人转回身来面对自己,“谁人来问过圣上可在里头?”
内侍不敢欺瞒,就同王恩益道出了晏苍陵过来之事。
王恩益怀着深意一笑,又多问了一句,晏王往何处去了。
内侍伸手一指,大意指了一个方向,再不愿同这诡计多端的王恩益多说,躬身退下了。
看着内侍所指的方向,正是后宫所在,王恩益满肚子的疑惑团团绕绕,走了九九八十一遭后,诡计上了心头。他估摸着安天仁也快到了醒来之刻,遂决定在殿门口守候,等待安天仁醒来。
朝阳落地,笼罩在王恩益面无白须的脸上,笼上了一层热气,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帕,轻柔地挑起兰花一指,在额上拭了拭汗,动作间满是媚态,他唇角一勾,将手中锦帕扬到一旁的内侍鼻端,垂声相询:“你说,我美不美?”
“美!王大人您最美!”狗腿的内侍就扯厚了脸皮,将他往好处夸去,夸得天花乱坠,连停驻在檐上的飞鸟都肉麻得直打哆嗦。
多日来被梦容占据了安天仁的心房,王恩益这心都堵成了一座重山,这会儿听到有人夸赞自己,认同自己的美貌,心哪还不飞起来。王恩益眼弯得都快成一条缝了,笑意飞扬,阔绰地丢出了一锭碎银给内侍,挑唇一笑:“赏你的。”
内侍得了银钱,更是往夸张处夸他,将他夸得飘飘然,笑得花枝乱颤。
时光过隙,王恩益醉倒在这夸赞不绝的甜言蜜语里,都不今夕何夕,以致他这君舒殿前公然同他人调笑的一幕,完全地落在了睡醒出外迎接王恩益的安天仁眼底。
眼底逝过鄙弃的目光,安天仁内心骂了一声,脸上却扬出期盼的笑容:“爱卿,你为何在此?”
“皇上,”上一瞬还是调笑的神情,过了一瞬,转过头对上安天仁时,王恩益眉宇间便笼上了急色,变脸之快,连安天仁都自叹弗如,“皇上,微臣有事禀报。”
“有事?”安天仁提了音调,同王恩益招招手,“快说快说,有何好事,朕要听听!”
“好事倒没有,”王恩益叹息一声,“但这不知好事还是坏事的事情却有一遭。”
“什么事!”安天仁不耐了,“快说快说!”
“诶,”王恩益应声,假作难受地扶着心口道,“皇上,方才微臣进宫时,凑巧看见晏王私自进宫,且微臣还发现,他的去向竟是芳容殿。”
“什么殿?”安天仁顿时懵住了,“你再说一次。”
“芳容殿。”王恩益咬着牙,一字一句将话吐清,“微臣不敢作假,有内侍亲眼所见为证。”
内侍早被王恩益收买,故而安天仁一问,得到的自然是同王恩益一样的答复。安天仁霎那瞪大了眼睛,芳容殿,乃是梦姑所居之地,平日里梦姑就得皇后同自己往来,这晏王何时同梦姑好上了?且这晏王背着自己去寻自己的后宫,安的是什么好心?
“那……那朕该怎办?”安天仁将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王恩益都未曾怀疑一分。
“皇上,您不妨亲自去瞧瞧罢,”王恩益哀色一沉,“是真是假,眼见为实。不过……”他扬了一声,敛下双目中的流光,上前去悄悄地按了按安天仁的手,“皇上,微臣以为,这事儿不能太过声张,咱们得悄悄地去,不然惊动了他们,那便寻不到人了。”
“是极是极,”安天仁指着王恩益附和道,“你所言极是,快快快,还等些什么,赶紧去芳容殿,探个虚实。”
“是。”王恩益含笑颔首,带着一众侍卫随同安天仁而去。
嫁祸他人,可是王恩益的好计,即便晏苍陵不是去向梦容之处,他也能凭着这一着,搅得梦容不能安宁。
心上人私下同他人见面,占有欲极强的安天仁那可谓是怒火大燃,扶着袖上了步撵,走不得几步,又嫌弃步撵太慢,索性下了步撵,小跑着往芳容殿赶去,他倒要瞧瞧,这晏王是吃了什么的胆子,竟敢勾结他的心上人。
两人一路小跑,约莫一炷香后,便来到了芳容殿。安天仁挥挥手止住了内侍的扬声禀报,喘着粗气,目光直射在芳容殿紧闭的门上,大气一呼,耳朵轻动,听到里头竟隐隐约约地传来梦容的盈盈笑声,怒火立时烧上了头顶。
梦姑在同何人交谈,竟如此开心!
金色龙靴带着怒意踹上了殿门,砰地一声巨响,随着烟尘,安天仁跨门而入,而殿中之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梦容同皇后围在一张长桌之上,手上裹着粉,桌上摆放着一干的食材,瞧这架势,似乎她们在做着什么东西。
安天仁目光横扫一圈,左右都不见晏王的身影,连陌生的气息都不闻一分,那这所谓的晏王私下见梦姑是……他一挥手,直视从容不变色的王恩益:“爱卿,这是何况?”
王恩益笑容不减:“皇上,这是实是虚,得看您如何看了。”
“皇上,”皇后一起身,净过了手,双手搭在腹前款款走至,端庄有礼,不失仪态,斜着眼角盯着那不怀好意的王恩益,慢声细问,“皇上您到来,怎不让人禀报一声呢,若是侍卫以为是歹人踹门而入,那这侍卫的刀便给架在脖上了。”说到“歹人”二字,语气沉了一沉,有意无意地盯住了王恩益。
王恩益淡然地接招:“皇后这话便过了,皇上也是听闻芳容殿内又歹人闯入,这方急匆匆地赶来的。”
“哦?”皇后提了一声音,上下扫着王恩益,“本宫竟不知,王大人何时成了大内侍卫统领,去抓贼人了。”话一顿,不给王恩益丝毫反驳之机,继续道,“虽说王大人曾任刑部尚书一职,但毕竟你乃是一文官,比不得习武的侍卫。你替圣上抓歹人虽是好心一片,但若不幸被歹人伤害,你便得不偿失了。”
“皇后您费心了,”王恩益躬身笑笑,“与其担心歹人会伤来抓他的微臣,您还不如担心您自个儿是否会有受歹人的伤害罢。”
“皇后,你为何会在此呢?”安天仁的脑袋嗡嗡地响,无心再听这两人一来而去的暗嘲明讽,过去的时日里他早已听腻了。他娶皇后,只是先皇指婚,他对皇后并无太多感情,因此王恩益也即是仗着皇后不受宠,方会如此大胆地当着他面讥讽——当然,这也同安天仁故意放纵王恩益,想依靠王恩益牵制皇后外戚势力有关。
皇后沉了沉脸色,横着王恩益一眼,继而对着安天仁回道:“皇上,本宫正同妹妹在此学做桂花糕呢。”
“嗯?便只有你同梦姑?”安天仁追问,眼珠子又沿着四处乱转。
“自然,不然还会有何人?”皇后讶异道。
“皇后,朕听闻这儿有歹人入侵,朕生怕有歹人寻上你们,故而带人来寻,”安天仁解释道,“皇后,你让上一让,朕带人去寻歹人。”
“皇上,”梦容目光闪烁,站了起身到安天仁的面前,嗔怨地跺了跺脚,“什么歹人坏人,我一直同阿姊在这殿中,都未曾离去,如何来的歹人,再者,门口如此多的侍卫,若真有歹人进入,岂会无人报给您呢,莫非……”梦容一咬牙,楚楚可怜地垂下泪来,柔荑抚上眼角,盈盈一泣,“您不相信我,怀疑我在此藏了歹人么?”
看梦容一哭,安天仁的心都化了一半,重话都说不出口了,上前去抱着梦容低声安慰,说着绵绵情话。但王恩益却仍不死心,若是侍卫不搜梦容的房,他如何能嫁祸梦容呢。于是横目一敛,急道:“皇上,兴许这歹人正躲在里头呢,皇后俩人并未见过,并不代表这歹人不会从侧窗而入,皇上,小心为上啊。”
安天仁顿时一怔,左顾右看,终究还是怀疑晏苍陵藏在殿中,于是便挥手让侍卫进去寻人。
梦容面色微微有变,脚步一跨,站在众侍卫的前面,“你们这是何意,我一姑娘家的,被你们这些大男人搜房,日后还如何见人。”
“皇上,”皇后细弯的柳叶眉一蹙,看了笑得淫荡的王恩益一眼,“妹妹好歹也是一个美人,却被这些品轶低微的侍卫搜房成何体统?您切莫被人蛊惑了心智,以免被一些人利用来陷害妹妹,以让他除去一个劲敌。皇上,”她声音一低,凑到安天仁的耳边,小声地道,“若是侍卫当真在妹妹的殿中搜出什么来,您认为此事,得益者是何人?”
安天仁一怔,身子僵住了,皇后所言确是不错,而今王恩益在场,若是侍卫搜出了一个男人来,戴绿帽的是自己,丢面子的是自己,还会让自己的心上人梦容出事,如此一来,便宜的是王恩益,他却得到丁点的好处。
反复将利害在心中斟酌,安天仁身子僵硬,继而就收回了手,咳了一声:“梦姑所言不错,你们这些个侍卫凭何来搜梦姑的房,下去下去都下去!”指着那些侍卫就挥手赶人。
王恩益咬了咬牙,目光带毒射向皇后,正同她含着深意的视线对上,一瞬之间,噼里啪啦的电光火石击打而出。
“皇后,那你在此作甚,为何突而兴起做桂花糕了?”
皇后抿着一口笑容,却不直言:“臣妾在宫中多年,都未能吃上一口家乡味道的桂花糕,故而来寻妹妹,同她一块儿学习学习做桂花糕,以免臣妾日日念着吃不到喜好的桂花糕。”
“皇后,微臣斗胆问上一句,”王恩益的笑容假极了,“敢问您是自学桂花糕么?”
皇后回道:“有何不可?王大人连这些琐事都要管上一管么?”
“这倒也不是,只是微臣甚是疑惑,皇后为何一后宫之主,做个桂花糕还要屈身到一美人的殿中来做。”
皇后脸色微有变化,咬着牙关:“本宫之事同你何干,皇上,”纤纤玉指直戳王恩益的鼻头,“本宫是何身份,他又算什么,也配质问本宫么?”
安天仁忙打和气:“两位都有理,都有理。朕也不打扰了,皇后,你同梦姑继续罢,朕让侍卫再到别处去寻歹人。”
“皇上请慢走。”皇后与梦容同时一福,恭送安天仁离去。
脚步方跨出芳容殿,远远便听一调皮的声音传来:“皇祖父,皇祖父!”
不过转眼,一个小身影就栽进了安天仁的怀里,一抬首时,就是一口白牙,咧得大大的,皇太孙安瞬言开心地扯着安天仁的裤子:“皇祖父,皇祖父!你好几日不来看言儿了,言儿可想你了。”
一见自己心疼的孙子,安天仁眼都眯了起来,什么歹人都得靠边边站,宠溺地抱起自己孙子,安天仁乐呵呵地笑道:“言儿你今日怎地就这么跑过来了。可有读书?”
“不读不读,”安瞬言抱着安天仁的脑袋,自己的头都蹭到他的脖子间,“皇祖父,言儿不喜欢读书,不读可好。”
“好好好,那便不读,不读。”
“皇祖父最好了,”安瞬言软软糯糯地抱着安天仁,就香了一口,侧头看到梦容行来,挣扎着就从安天仁的怀中下来,冲到梦容面前,踮脚就伸着双手,“美人姐姐,抱抱。”
于是梦容就把人抱起来了,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你不让你皇祖母抱,让我抱这成何体统。”
“这孩子,就喜欢黏着年轻人,嫌弃我老咯。”皇后宠溺地看着安瞬言,爱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梦容勾唇说着皇后不老的话,将皇后哄得眉开眼笑,连安瞬言都在咯咯地笑。
安瞬言揪着梦容的长发,小短手就搂上了梦容的脖子,蹭了几蹭,故意香了她几口,眼珠子动来动去,不安分地转,一会人,又让梦容将自己放下。
一下地,他就如被烫到脚一般,哇哇大笑着撒野般奔了出去。
“诶!”梦容一手挥去阻止时,安瞬言已经跑开到殿内间去了。
梦容心头一跳,拎着下摆就往里冲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一声疑惑的疑问声落,安瞬言就放大了声问:“你是何人!”
声音落时,安天仁同侍卫已经冲了进去,只见一人趴倒在地,那人的衣襟尾部,正被安瞬言紧攥在手,看起便似安瞬言将人拽出来一般,而那摔倒之人身后,恰是一大到可容身的衣柜。
“晏王妃?!”王恩益提起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惊。本来同安天仁道说晏王在芳容殿,只是他的作谎之言,却未想,竟成了真,当真是有如天助。
“晏王妃?”安天仁木着眼盯着那狠狠地丢开安瞬言的手,整整衣衫站起的季临川,上下扫了一眼,当日夜宴时,他扫过季临川一眼,因季临川的容貌太过普通,勾不起他的兴趣,他便未仔细看了。如今这般一看,发现季临川也并非他想象中的如此可怕。
“晏王妃,你在此作甚?”安天仁话方落,就被季临川射来的寒意一眼,吓得倒退了一步。
乐麒不在,季临川比划的话无法由乐麒翻译,动着唇形说了许久,方让安天仁会意——他是说他是被皇后召进宫来,同他们一块做桂花糕的。
安天仁侧首看向皇后,皇后转了转眼珠,便点头回应,确实是自己所招。她也解释了其中缘由,句句都说得在理,让安天仁都没有质疑的可能。
王恩益又插话了:“既然如此,为何晏王妃要躲在衣柜里,这衣柜里,莫不是还有什么人罢,譬如说……晏王?”沉着的“晏王”两只一落,安天仁的心又提起了。
季临川带着怨气的一眼扫过去,登时让王恩益的惧意爬升而上,打了几个抖,但他笑容依旧僵硬地挂在脸上:“晏王妃不必如此地凶恶,我并非有意针对,只是晏王若是在此躲着,也怪闷的,何不请他出来一叙呢。”
季临川紧拽着衣襟,并不说话,视线半分不移地盯在王恩益的身上。
“皇上?”
王恩益一提醒,安天仁心如点灯,就招手换人上前去搜,既然晏王妃在此,那晏王亦是有可能在的。
可是,当侍卫冲去将衣柜打开时,竟然未发现一个人,空空的衣柜里,只有梦容的衣服。
“你们!”梦容眼珠子激灵地一转,一跺脚,青葱玉指就指向了那些侍卫,面上生出了几分怒意,“你们好大的胆子,竟将我的衣物弄乱!我心爱的衣物哟,若是被你们弄花了,谁人来赔我!圣上,你可得替我做主啊!”说哭便哭,梨花带雨地扑到了安天仁的怀里,楚楚可怜惹人垂怜。
安天仁心就化了,一挥手叫众侍卫替她收拾干净衣物,也止住了继而寻找晏王之心。
他抱着哭得簌簌打抖的梦容,轻声询问晏王妃怎会在此,梦容将头埋入他的胸口更深,简单地扯了一个小谎,言道她今早意外见着了晏王妃,一时好奇心起,就上前去问了几声家乡的情况,一来二去就熟了,她忽而想到皇后想吃桂花糕之事,便让他今日下午进宫来教自己做桂花糕,恰时皇后到来,他们便一块儿做起桂花糕了。至于将晏王妃藏在衣柜,不过是生怕安天仁到来时,看到她房内出现一名男子,生了醋意,责怪晏王妃。
经由梦容如此一说,安天仁不再生疑,抱着梦容哄了又哄,亲了又亲,言道今日是自己不对,还望梦容原谅则个,并答应让晏王妃归去,不责怪他瞒着自己出现在此处之罪。
梦容听之,喜极而泣,眼底的流光闪烁,倒影的安天仁影子,波澜兴动,再三询问安天仁所言是否非虚。
安天仁立马做了保证,须臾便让梦容的心踏实了。
于是,安天仁回身对着凶狠着目光冷脸扫着众人的季临川,将手挥了几挥:“回去罢,下次进宫来,同朕禀报一声。”
“皇上,您也真是的,”皇后嗤笑地打趣道,“多大个人了,还将妹妹盯得如此紧,那臣妾若是想吃桂花糕了,唤晏王妃入宫来送点来吃,岂非还要通报给您,让您来抢了臣妾的桂花糕去?”
梦容趁势又黏到安天仁的身上,嗔怨地一跺脚,背过身去抿紧了唇,怪安天仁将她带入宫,现今想尝个家乡的桂花糕,尚得经由他同意,简直是没了自由。
安天仁被这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头脑发胀,遂绝了这晏王妃入宫要禀报自己一声的念头,挥挥手,就让她们自己安排去了,并再三嘱咐她们,不可同晏王妃太过亲密。
梦容立时就闹了脾气,丢开安天仁,责怪安天仁不信自己,那何必将她困在宫中,三分哭诉,三分嗔怨,每句话皆拿捏到好处,既能吊起男人的心疼心,又能让男人不生气,将安天仁完全掌握在鼓掌之中。
王恩益脸色愈发难看,看梦容时不时地朝自己扫来挑衅的一眼,而季临川一直沉默不言,东张西望,一时计上了心头,同那踮脚在那傻乎乎地看众人勾心斗角的皇太孙招了招手,低声附耳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语毕后,他明显看到安瞬言眼底逝过狡黠之色。
安天仁被两女缠怕了,摆摆手就说今日便这么算了,就将季临川放回了。
季临川从鼻中吭出一声,抬脚往外走去,熟料这时,前方陡然出现一只小脚,恰巧横在他的脚下,他受其一绊,人就往地上甩去,同时膝弯处骤然受到一股重击,他顿时疼得叫了一声“啊!”戛然而止,尾音方落,他立刻将声吞入喉中,伴随着倒地之声,将其声掩盖。
他蹒跚着爬起,掸了一掸下摆的灰,扫向那得意地朝自己撇鼻子的安瞬言,不愿同他计较,气吞入肚,赶忙加快脚步往外走去,但他独独忘了一件事。
一个人若是心仪另一个人许久,定是将他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惊呼,都能深深地记在心底。
于是,安天仁厉声一喝:“站住”,人就上了前,直钉入季临川那双惊魂未定的眼:“你是何人!”
☆、第一二五章· ·惊呼
季临川本便心中有鬼,一听此声,顿时双脚如被一根钉,狠狠地扎进地里一般,动弹不得了,大口地喘息几下。
安天仁还纠缠不休,再问一句:“你是何人?”
季临川独对上安天仁的眼,这双眼在过去那段和时日里他看了不下百遍,这双眼他是恨到了骨里,也怕到了心里,他甚至可清晰描绘出这双眼在看到过去的他时,是如何的狰狞——眼白翻出,血丝如布,眼底的狠意与贪婪,连饥饿的野狼都自叹弗如。
季临川下意识地打抖了,在晏苍陵身边时,他尚可镇定地面对这个人,可晏苍陵不在,安抚他的温度也荡然无存,他无法强迫自己镇定地去面对安天仁,他甚至可说,此时此刻一闭眼就是当时安天仁压到他身上,试图行暴的贪婪神情——虽说那时他总会将安天仁踢开,但安天仁扑身而上的那一幕,却永远都刻在他的心底,洗刷不去。
“皇上!”梦容看季临川脸色发白,心底叫了一声不好,连忙上前惊呼一声,攀在了安天仁的身上,柔软的胸脯一贴,摩挲着安天仁的胳膊,以引起他的注意,“皇上,您看我还不够么,怎地还看别个男人,那我可不依。”
安天仁这会,竟然未有理会梦容的撒娇,轻轻一瞥,就将她的手挪了开去,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注在季临川的身上,怀着期盼再问:“你是谁。”
“凌涵。”季临川借着宽大的袍袖,将自己的抖意掩在手心里,紧咬下唇,憋住自己的惨白脸色,但无论他如何装作镇定去蒙骗好糊弄的安天仁,精明的王恩益都将他的恐惧一一收入眼底。
王恩益脸色一沉,给了在他脚边哇哇大叫邀功的安瞬言一块糖,含着冷笑,凝视着季临川的反应,诡异之色爬上脸颊。季拂心被晏苍陵买走,李桀到晏王府时所见的准王妃不良于行,再至今日这见到安天仁面色奇怪的晏王妃,种种迹象,皆应证了他心头想法,晏王妃便是当初被自己卖掉的季拂心!
而季临川尚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王恩益猜了个透,现今心思都落在安天仁身上,生怕他一个不好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给晏苍陵带来麻烦。
安天仁没有似王恩益那般掌控许多信息,对季临川身份的推断,不过是那一声惊呼罢了。他再跨前一步,逼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方才那声惊呼,可是你喊出的?”
季临川不会承认,拳头间泻出了丝丝颤抖,每动一下,每说一句,都是在强迫着自己:“什么惊呼,我不知你何意!”脸色绷紧,不敢多说一句废话,以免会被安天仁拿住把柄。
“你……”季临川眼中的怨毒之色明显得都快溢出,安天仁被他这对目光吓了一吓,后退了一步,又抬手指着他的鼻头,“朕命你再啊出一声,给朕听。”
季临川紧闭的双唇中,牙齿都磨得快成了粉末,他向梦容递去求救的一眼,梦容立刻又缠到了安天仁身上,怎料这会,安天仁竟然一掌将他宠爱的梦容推开,大喊一声“别碰朕!”前后反应之差,让众人瞠目结舌。
为何安天仁如何纠结这一声惊呼,为何安天仁对梦容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皆成为众人心中不明的迷。
皇后不知安天仁同季临川的关系,她左右一看,梦容被安天仁吓得簌簌落泪,季临川面色惨白,一直在瞪着周身之人,而相比之下,王恩益却是嘴角噙笑,得意不已。
皇后沉着地观了一眼态势,现今无论这安天仁为何如此纠缠,都应先让季临川离开才是,不然季临川留下,只会让王恩益抓住错处,借题发挥。
故而她上前一步,劝慰道:“晏王妃,你不妨说上那么一声,也好让皇上安心安心。”
季临川睃向皇后,看她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估摸着应是让自己用假声瞒混而过。
他面色一沉,努力将声音一换,沉着嗓音就啊了一声,安天仁一听,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这安瞬言就快他一步指向了季临川:“啊,皇祖父,这声音不对,方才还不是这声音的!”
季临川狠射向安瞬言一眼,却只收到他对自己做着鄙夷姿势的手,他还掀动着双唇,一下一下地做着唇形无声喊着:“哑巴哑巴,让你们上次欺辱我!报应报应!”
季临川以前从未讨厌过一个小孩,但这个安瞬言却让他讨厌了个透。
“对对对!这声音不对,”安天仁伸指朝季临川点了一点,铁着脸道,“你胆敢欺瞒朕!这声音不对,朕要听真声,你若再欺瞒朕,朕……朕要你好看!”
季临川的面色已经白到了底,皇后看这局势也不太对,上前去又劝慰了安天仁几句,哪知晓这安天仁竟然铁了心,连皇后也给吼了回去,只要季临川道出一个同自己心中所想契合的喊声。
季临川迫不得已,硬着头皮再喊出了一声“啊”,但这次的“啊”依旧让安天仁不满意,以致季临川自己一直在簌簌发抖,脸色愈发的没有血色。
几个轮回下来,季临川愈发紧张害怕,而安天仁愈发地暴躁,最后一个跳脚而起,扑到季临川的脸上,就用那一双枯老而发黄的手在他脸上乱摸:“你不说,朕便瞧瞧你是不是他易容的,是不是,是不是!”
季临川受到大惊,差些呼了出声,一甩手丢开安天仁,却未想,这动作太过,竟让安天仁倒退了数步,而致他后脚踩到下摆之上,足下一滑,就一屁股朝地坐去。
“啊!你竟然推倒了皇祖父,”安瞬言惊呼着跑到了安天仁的身边,指着季临川破口大骂,“你个哑巴也敢伤害皇祖父!来人啊,将他拿下,将他拿下!”
唰唰唰,一排侍卫有如众星拱月,就将手中尖刀逼到了季临川的脖子之上,同时刻王恩益诡异一笑,扯开了话道:“对皇上不敬,欺瞒皇上,而今又伤害皇上龙体,论罪当斩!”
斩!一字如雷,劈得众人皆惊,梦容尖叫了一声,故意在此时晕倒过去,皇后过去抱着梦容,惊呼着妹妹怎地了,皇上快来看妹妹。
但安天仁始终不为所动,他愣愣地看着王恩益口中所说的斩字,木着眼睛再三询问:“他当真要被斩?”
王恩益勾唇噙笑,颔了个首,只拿着一堆有深意的眼睛,看着季临川。他等着这一日等了许久了,安天仁现今认不出晏王妃究竟是何人,是以只要安天仁金口一开,夺了季临川的性命,那他便不必担忧季临川夺去安天仁的心思,不必担忧季临川会将自己把他卖掉之事抖出,同时,也可让晏苍陵消极一段时日,而他便可在晏苍陵消极之时,夺晏苍陵的性命,除掉这个近期来一直在他眼底下转悠的劲敌。
可是,安天仁的所为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安天仁在安瞬言的搀扶下爬起,手指向那些拿刀对着季临川的侍卫,怒斥了几声:“都给朕退下,退下!若是伤了晏王妃,朕要你好看!”
态度一变,同方才大相径庭,侍卫如潮水退去一般纷纷退下,连季临川都疑惑不已,可下一瞬,安天仁丢来的话,让季临川大惊失色。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晏王妃不是进宫来教爱妃们做桂花糕么,那朕罚你,这段时日都留在宫中,直待教她们做出合、朕、口、味的桂花糕!”
霎那,季临川砰然跳动的心,停止了。
☆、第一二六章· ·软禁
季临川被软禁了。没有人认为,被留宫中,门外有侍卫把守,去到哪儿都有人跟着的情况,是种享受。季临川也不会如此认为。
此刻,他坐在床头,双手抱着膝将脸深深地埋入双膝之内,晦涩的眼底盛不住哀色,痛苦与绝望从心里蔓延而出,爬满了四肢百骸,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如何结束的,晏苍陵又去向何处,都要他从记忆中抽出当日的碎片,一字排开拼凑起来,方会知晓。
时光回溯,一切倒流,那一日,他们在芳容殿中谈得正欢,皇后忽而驾到,看到他们俩也是震惊了一瞬,梦容便以自己思念家乡请他们来教做桂花糕为由瞒混过去,皇后也不再多问,笑着招人送来做桂花糕的材料,招呼季临川教自己做。正是做得欢时,忽然一宫女闯入,直奔梦容而去,惊呼一声圣上带着许多侍卫过来,气势汹汹,好似要捉拿什么人。
他们同时大惊,听宫女所述,安天仁已临芳容殿不远,现今要走,是赶之不及了,为今之计只能躲在芳容殿内。芳容殿并不大,说是殿不过是挂个虚名而已,其实同王府的大客房差不多发大小,不过里外两间罢了。他们又能躲向何处?
梦容当即立断,打开了可容两人的大衣柜,就让他们到里头去,但晏苍陵却拒绝了,伸手一揽季临川的腰肢,就欲抱着他使轻功到屋顶的横梁上躲去,可是,此殿虽小,但却略高,凭晏苍陵不高的轻功要带着季临川上去,颇有些吃力,情况紧急,容不得晏苍陵慢慢借力带人而上。最后季临川淡然地撇开了晏苍陵的手,只让晏苍陵一人到横梁上,而他自己则躲在衣柜中。
外头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季临川在短短的时刻内,便将此事厉害关系道出。安天仁如此到来,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十之八‖九是要揪出一人的。他说若是两人分散躲藏,一人被发现,还可保下另一人,并吸引他人注意,不让众人发现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同时,季临川处在衣柜中,被发现尚可以自己是来教梦容做桂花糕为由,避过一难,但若他们俩人同时被发现,这理由便不成立了,且季临川属是后宫之人,同梦容等人相聚一块,哪怕性别不同,但在明面上还可以让人接受,但若后宫之中,插入了一掌权的为上之人,那其中意味就深长了。
晏苍陵说他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深知季临川也有考量,遂应了季临川的话,风驰电掣间,晏苍陵也无法再借力上横梁了,只能挑了一处显眼的书柜躲了进去,而让季临川躲进了墙角的衣柜中。本以为万无一失,加之有梦容同皇后相挡,他们定能避过,熟料千防万防,都防不过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尤其是一个对书籍不感兴趣,只好美人衣裳的小孩子——于是,当安瞬言拉开衣柜时,季临川万念俱灰,心想,糟了。
过去之事翻页而过,走回现今之景,季临川从膝间抬头,目光幽深,毫无光彩。自打安天仁说出那话后,他便被带到了这儿,晏苍陵是否安全离去,他全然不知,担忧漫上了心头,他徐徐自足尖望向窗外摇曳的矮树,冬日将临,树间笼上了凄凉的暗黄色,风声过处落叶乱舞,寄托不愿离树干的哀思飘摇而去,落叶归根,尚可回归天地,他被囚宫中,却无处可去。
慕卿,他的慕卿啊,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长夜在银月爬上天空时,悄然落下。新制的琉璃宫灯灯影流转,红色熏眼,旖旎之气荡漾期间。红尘女子最不缺的便是调‖情手段,素手一勾,呵气如兰,便能将男人摄魂勾魄。自打梦容入宫以来,安天仁便醉倒在她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连长风宫都甚少前去了。这夜那厢有情人分隔两端,这厢帝王金帐销魂蚀骨。
翻云覆雨,颠鸾倒凤,酒色熏眼,今日高兴,安天仁在梦容的相邀下多喝了几杯,现今正是酒色双全之时,安天仁醉倒在床,半醉半醒地打着酒嗝抱着梦容,枕在她玉臂之上,鼻息间俱是魇足。
梦容忍住涌到喉头的厌恶,强笑着将手勾上安天仁的长发,一波一卷间皆是媚态,细声道了几句绵绵情话,梦容便对着醉在酒香中的安天仁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夸赞安天仁今日软禁季临川所为英勇。
安天仁听罢,打了一声好大的嗝,眯着眼细声再问:“咦?你不是同晏王妃相熟么,嗝?怎地好似很高兴他被朕囚禁呢?”
梦容哎哟一声拍了拍安天仁的胸膛,嗔他一句:“皇上,这宫中又有几人是可真心相待的,您不喜晏王,难道我还应喜欢晏王妃同您作对么?实不相瞒,今日我同他示好,让其进宫教我做桂花糕不过是为了引他进宫,让您拿住他,以好牵制晏王。这些年,我在民间便听闻晏王势力不小,您若不拿晏王妃牵制他,他若反了怎办。”
“啊!说得好,嗝,说得好!爱妃你太厉害了!”安天仁朗笑着捏了捏梦容的鼻子,“那你说,朕接下来该怎办?”
梦容眼中划过诡异的光,不答反而含笑问道:“这便得看皇上您打算如何办了。”
安天仁对梦容全权信任,眯了眯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眼,毫不犹豫便道:“唔,自然先将晏王妃软禁,再慢慢收拢晏王。”
“若是晏王不屈服呢?”梦容挑笑,再稍稍抬起身拿起床头的酒盏倒了一杯,魅惑一笑将酒水含入口中,喂予安天仁,“您便不怕人未收拢,便先将人逼急,带兵反了您么?”
“哈哈哈,这有什么,嗝,朕告诉你,”安天仁的手指在空中晃了几晃,点了许久当落在梦容的鼻尖,痴痴发笑,“朕可是早有准备……”
☆、第一二七章 ·醉酒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